“我让人把地下冰窖永封,她没闹吧?”助理:夫人现在只剩骨架了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9-29 15:21 1

摘要:小张的声音在身后迟疑了一下,带着一丝我熟悉的、年轻人面对无法理解之事时的那种颤抖:“李师傅,夫人……夫人现在只剩骨架了。”

我让人把地下冰窖永封,她没闹吧?

我擦着手上洗不净的机油,头也没抬。

小张的声音在身后迟疑了一下,带着一丝我熟悉的、年轻人面对无法理解之事时的那种颤抖:“李师傅,夫人……夫人现在只剩骨架了。”

手里的扳手“哐当”一声掉在水泥地上,声音在空旷的维修车间里弹了一下,又弹了一下,最后碎成一片死寂。

骨架。

这个词像一根冰锥,不偏不倚,正正扎进我早已冻得麻木的心里。我没感觉到疼,只觉得那股寒气,顺着那点针尖大的窟窿,嘶嘶地往四肢百骸里钻,比我们家那个老冰窖里的万年寒冰还要刺骨。

我缓缓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口、被夕阳拉得老长老长的小张。他是个好孩子,跟着我学手艺快五年了,手脚麻利,话不多,但眼神里总有股子清澈。可现在,那份清澈被惊恐和迷惑搅得浑浊不堪。

是啊,他怎么能懂呢?

没人能懂。

就连我自己,在这漫长的二十年里,也常常在午夜梦回时,对着那个被水泥和钢筋彻底封死的洞口发呆。我问自己,李卫民,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封住的,到底是一个人,一段过往,还是一颗再也捂不热的心?

如今,答案来了。

骨架。

原来,再滚烫的爱,再炽烈的恨,再多的不甘和争吵,最后剩下的,也不过就是这么一副冷冰冰、白森森的骨架。

干净,利落。

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第1章 寒冰之心

我们老李家,祖上三代都是靠冰吃饭的。

不是冬天河上捞起来的那种,是正经的冰窖。一口深不见底的地窖,用青石板砌墙,糯米汁和黄泥勾缝,夏天三伏天,人站在窖口,那股子凉气都能把你的汗毛吹得根根倒竖。

这口冰窖,是我太爷爷传给我爷爷,我爷爷又传给我爹,最后,像一副沉甸甸的担子,落在了我李卫民的肩上。

靠着这口冰窖,我们家在城南这片老区里,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名号。夏天给菜市场送冰块保鲜,给汽水厂供冰降温,逢年过节,一些讲究的老馆子还会来我这儿订冰雕。我爹手巧,一块普普通通的大冰坨子,在他手里,几个小时就能变成栩栩如生的龙凤呈祥、鲤鱼跃龙门。

我从小就在冰窖里长大,对我来说,那里的寒冷不是折磨,是一种亲切。冰的棱角,冰的纹理,冰在凿子下发出的清脆声响,都刻进了我的骨子里。

我以为,我会像我爹和我爷爷一样,一辈子守着这口窖,守着这门手艺,直到我把手里的刻刀交给我儿子。

直到我遇见了苏兰。

苏兰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是一朵开在南方的兰花,被人错手栽到了我们这冰天雪地的北方。她是我去南方采购设备时认识的,她是厂家的翻译,穿着一身得体的连衣裙,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天上的月牙。

她身上有股子暖意,那种我从未在冰窖里感受过的、带着阳光和花香的暖意。

我陷进去了,陷得彻彻底底。

我把她娶回了家。新婚那晚,她好奇地跟着我下到冰窖,一进去就打了个哆嗦,把头埋在我怀里,小声说:“卫民,这里好冷。”

我笑着抱紧她,拍着她的背说:“不怕,有我呢,以后我就是你的小火炉。”

那时候的我天真地以为,我的爱,真的能像火炉一样,融化她生命里所有的寒冷。

婚后的日子,起初是甜的。苏兰聪明,学东西快,她很快就学会了记账、盘货,把家里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她还试着跟我学冰雕,但她的手太纤细,握不住沉重的冰凿,冰屑溅在手上,没一会儿就冻得通红。

她会噘着嘴,把手缩进袖子里,抱怨说:“这冰块,比你的心还硬。”

我总是哈哈一笑,捉过她的手,放在嘴边哈着气,直到那抹红色褪去。

儿子李涛出生后,家里更热闹了。苏兰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儿子身上,她给儿子买最新潮的衣服,讲书上看到的童话故事,教他念ABC。她常常抱着儿子,指着电视里高楼林立的城市说:“涛涛,你看,那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那里有暖气,有明亮的写字楼,不像咱们家,一年到头都守着个冷冰冰的地洞。”

我听着,心里不是滋味,但看着她和儿子其乐融融的样子,我没说什么。

我想,女人嘛,总是向往着更舒服的日子,等儿子大一点,她或许就懂了,守着家业,守着根,才是最踏实的日子。

可我错了。

苏兰心里的那团火,不是用来温暖这个家的,而是用来烧掉这个家的。

第2章 第一道裂痕

裂痕,是从儿子上小学那年开始出现的。

城里新建了一所实验小学,教学质量顶尖。苏兰铁了心要把儿子送进去,但那所学校有片区限制,我们家这老破小的院子,根本不在招生范围。

唯一的办法,是在学区里买一套房。

那晚,饭桌上的气氛格外沉闷。苏兰把一张房产中介的宣传单推到我面前,上面花花绿绿地印着一个叫“阳光海岸”的小区。

“卫民,我打听过了,这个小区最小的户型,七十平,首付凑一凑,我们拿得出来。”她的语气很平静,但平静下面,是压抑不住的渴望。

我瞥了一眼那张纸,上面的价格像一根针,扎得我眼睛疼。

“家里哪有那么多钱?”我放下筷子,声音有些干涩,“冰窖的生意,也就勉强维持。再说了,涛涛在现在的学校不也挺好吗?”

“好?”苏兰的声调一下子高了起来,“哪里好?每天跟一群土泥鳅混在一起,回家连句完整的普通话都说不利索!李卫民,你这辈子就守着你那破冰窖,难道也想让儿子跟你一样,一辈子当个刨冰块的?”

“刨冰块的怎么了?”我的火气也上来了,“我们老李家三代人,都是刨冰块的!没偷没抢,凭手艺吃饭,不丢人!”

“是不丢人,但也没出息!”苏兰站了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我不想我的儿子,以后的人生就是守着一堆不会说话的冰疙瘩!他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

那天的争吵,最后不欢而散。

从那以后,苏“兰”这个字,就很少从她嘴里说出来了,取而代之的是“你那个破冰窖”。

“你那个破冰窖,夏天滴滴答答,弄得满院子都是水。”

“你那个破冰窖,阴气森森的,涛涛晚上都不敢一个人上厕所。”

“你那个破冰窖,赚的那点钱,还不够人家城里白领一个月的工资。”

我知道,她不是在抱怨冰窖,她是在抱怨我,抱怨这种她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

真正的决裂,是在一个房地产开发商找上门之后。

城南要改造,我们家这片地,正好在规划图里。开发商姓王,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说话油腔滑调,手指上戴着个明晃晃的金戒指。

他开了个价,一个足以让我们在市中心买一套大房子的价。

苏兰的眼睛,在那一瞬间,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当着我的面就跟王老板握手,连声说:“王老板,我们同意,我们肯定同意!”

王老板笑眯眯地看着我,等着我点头。

我却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说:“这院子,这冰窖,不卖。”

苏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王老板走后,家里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吵。苏兰把所有的碗碟都摔在了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像是我们之间那点所剩无几的情分,也跟着一起碎了。

“李卫民!你是不是疯了!”她指着我的鼻子,声音尖利得刺耳,“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要拒绝?你守着这个又冷又穷的破地方,到底图什么?”

我看着她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心里一阵阵地抽痛。

图什么?

我图的是我爹临死前,拉着我的手,让我一定把这门手艺传下去的嘱托。

我图的是我爷爷在冰窖里,手把手教我怎么下第一刀的那个下午。

我图的是,这是我们老李家的根。根没了,人活着,不就成了飘在水上的浮萍吗?

这些话,我跟她说过无数遍,但她不懂,她永远也不懂。

在她眼里,那些都是冰冷的过去,而她想要的,是温暖的未来。

“李卫民,”她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彻骨的寒意,比冰窖里的寒冰还要冷,“你会后悔的。”

第3章 最后的晚宴

那顿“最后的晚宴”,我至今还记得。

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就是儿子涛涛的十二岁生日。苏兰难得地没提卖房子的事,还亲手下厨,做了一桌子菜。

她甚至给我倒了一杯酒,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说:“卫民,今天涛涛生日,咱们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

我心里一暖,以为她想通了。

那晚的气氛很好,涛涛很高兴,给我们讲学校里的趣事。苏兰也一直笑着,不停地给儿子夹菜,那眼神里的温柔,让我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

酒过三巡,苏兰忽然放下筷子,看着涛涛,柔声问:“涛涛,你想不想到城里去生活?”

十二岁的孩子,正是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的时候。涛涛想都没想,用力点头:“想!妈,我想去!我们班同学说,城里有游乐场,还有好大的图书馆!”

苏.兰满意地笑了,她转过头,目光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不再是温柔的,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卫民,你听到了吗?这是儿子的心声。”她说,“我今天,最后再问你一次。这个家,这个冰窖,你到底卖不卖?”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和解的家宴,这是一场鸿门宴。她拉拢了儿子,就是为了给我施加最后的压力。

我看着满脸期待的儿子,又看看眼神决绝的妻子,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的沉默,就是我的答案。

苏兰脸上的笑容,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李卫民,我算是看透你了。你爱的不是我,不是这个家,你爱的是你那个冰窖,是你们老李家那些死人留下来的破规矩。”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行。既然你这么爱它,那你就跟它过一辈子吧。”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这个家,有它没我,有我没它。”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涛涛被吓坏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喊着“妈妈,妈妈”。

我坐在原地,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可我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冰窖的中心,从里到外,都冻透了。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房。

我一个人走进了冰窖。

我像个游魂一样,在里面一圈一圈地走着。我抚摸着那些青石板,上面还残留着我爷爷和我爹的手温。我看着那些雕了一半的冰雕,有的是凤凰,有的是麒麟,它们在昏暗的灯光下,像是被冻住的灵魂。

这里,是我从小到大最熟悉的地方,是我的避风港。

可现在,这个港湾,却要拆散我的家。

我不知道在里面待了多久,直到窖口传来脚步声。

我抬起头,看到苏兰的剪影,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她没有下来,只是远远地看着我。

她的脸在阴影里,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们隔着十几级的台阶,隔着一层冰冷的空气,对望着,谁也没有说话。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活生生的她。

第4章 寂静的封存

我不知道苏兰是什么时候走的。

或许就是那天晚上。

我在冰窖里枯坐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当我拖着僵硬的身体爬上台阶时,家里静得可怕。

她的房间,门开着。

衣柜里的衣服少了一大半,梳妆台上,她平时用的那些瓶瓶罐罐,也都不见了。

桌上留了一张纸条,是离婚协议书。

字迹是她一贯的娟秀,但每一个笔画,都透着一股不留余地的狠劲。

我拿着那张纸,手抖得厉害。

我告诉自己,她走了,也好。道不同,不相为谋。强扭的瓜不甜,我们两个,就像水和火,永远也融不到一起。

她向往的是天上的云,而我,注定是地里的泥。

儿子涛涛哭着问我:“爸,妈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我摸着他的头,撒了这辈子第一个,也是最沉重的一个谎。

“不是,……去南方外婆家了,过段时间就回来。”

日子,就这么看似平静地过下去。

我照常开门做生意,照常下到冰窖里,拿起我的冰凿。但不知道为什么,手里的工具,变得有千斤重。那些曾经在我看来充满灵气的冰块,如今也变得面目可憎。

它们冷冰冰地,像是在嘲笑我这个被妻子抛弃的男人。

我开始酗酒。

每天晚上,我都会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只有在醉意朦胧中,我才能暂时忘记苏兰离开时那决绝的眼神。

涛涛变得越来越沉默,他不再跟我说学校里的事,看我的眼神,也从依赖,慢慢变成了怨恨。

他恨我,为什么不肯退一步,为什么非要逼走妈妈。

我无力解释。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月后。

那天,我喝多了,踉踉跄跄地走到冰窖口,想下去凉快凉快。

我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冰雪和……某种异样的、淡淡的腥甜气息,扑面而来。

我当时醉得厉害,没有多想。

我扶着墙,一步步往下走。

冰窖里没有开灯,只有窖口透下来的一点微光。

我走到一半,脚下好像踢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我低下头,借着微光,隐约看到一个蜷缩着的人影,倒在台阶上。

那一瞬间,我所有的酒意,都化作了冷汗,从后背冒了出来。

我颤抖着,伸出手,打开了墙上的电灯开关。

灯光亮起的一刹那,我的心脏,骤然停跳。

是苏兰。

她穿着离开那天穿的那件红色连衣裙,蜷缩在冰冷的台阶上,一动不动。她的脸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是青紫色的。

我扑过去,颤抖着把手指探到她的鼻下。

没有一丝气息。

身体,已经僵硬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走了吗?

我疯了一样地摇晃着她,喊着她的名字,可她再也不会回答我了。

我看到了她身边散落的一个小药瓶,是治她心绞痛的药。瓶子是空的。

我瞬间明白了。

那天晚上,她站在窖口,或许不是为了跟我对峙。她或许是想下来,做最后一次的挽留。

或许,是争吵诱发了她的心绞痛,她想拿药,却失手打翻了。

又或许,她下来后,我们谁也没有注意,那扇沉重的木门,被风带上了。冰窖的门,从里面是打不开的。

她就在这零下十几度的黑暗和寒冷中,一个人,绝望地,慢慢地……死去。

而我,她的丈夫,就在离她不到一百米远的屋子里,喝着酒,睡着觉,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我抱着她冰冷的身体,发出了野兽般的哀嚎。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眼泪都流干了,变成了干涩的疼痛。

我该怎么办?

报警?

我怎么解释?我说我不知道她在里面?谁会信?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吵得不可开交,她要卖房,我不同意。在别人眼里,我就是杀人凶手。

涛lers's son, Li Tao, will be implicated. He will be pointed at for the rest of his life as the son of a murderer.

我不能。

我不能让老李家的名声毁在我手里,更不能让涛涛的人生,背上这样的污点。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海里成型。

她那么想离开这个冰窖,那么恨这个冰窖。

那好,我就让她,永远地,和它在一起。

我把她,抱到了冰窖的最深处,那个我们家用来储存最纯净冰块的地方。我把她放在一块巨大的、晶莹剔透的冰胎上。

我看着她安详的脸,仿佛只是睡着了。

我跪在地上,给她磕了三个头。

“苏兰,你别怪我。这辈子,是我对不住你。下辈子,你投个好胎,嫁个好人家,住大房子,过好日子,离我这样的人,远远的。”

说完,我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冰窖。

我锁上了那扇门,用最粗的铁链,一圈一圈地缠绕。

第二天,我找来了施工队。

我对他们说,这口老冰窖,不安全,有坍塌的风险,我要把它彻底封死。

工人们没有怀疑。

水泥搅拌机轰隆隆地响着,一车一车的水泥,被灌进了那个深不见底的洞口。

我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

涛涛跑过来,拉着我的衣角,问:“爸,你把冰窖封了,妈妈回来,找不到家怎么办?”

我蹲下身,摸着他的脸,一字一句地说:“妈,不会回来了。”

从那天起,李卫民死了。

活着的,只是一具守着一座坟墓的行尸走肉。

第5章 时间的尘埃

日子像冰窖里融化的水,无声无息,一滴一滴地流逝。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

涛涛长大了。他没有像苏兰期望的那样,考上名牌大学,去大城市当白领。他高中毕业,就去南方打工了,跟一个开挖掘机的师傅学技术。

他很少回来,一年到头,也就春节打个电话。电话里,我们俩也说不上几句话,除了“身体好吗”、“钱够用吗”之外,就是长久的沉默。

我知道,他心里那道坎,过不去。

他或许不恨我了,但他也无法原谅我。在他心里,是我这个固执的父亲,逼走了他最爱的母亲。

我没有辩解。

有些真相,烂在肚子里,就是对活着的人,最大的仁慈。

没有了冰窖,我的手艺也就废了。我盘掉了院子,在城郊开了一家小小的摩托车维修铺。每天和这些冰冷的钢铁零件打交道,倒也让我觉得安宁。

机器不会说话,不会争吵,不会有那么多求而不得的欲望。你对它好,给它上油,拧紧螺丝,它就老老实实地为你转动。

小张,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他叫张明,是邻村的孩子,高中没念完,家里让他来城里学门手艺。他看我这儿缺人手,就怯生生地问我要不要学徒。

我看他眼神干净,手脚也勤快,就留下了他。

他跟着我,一干就是五年。

他很聪明,很多东西我只教一遍,他就能举一反三。有时候看着他埋头修车的样子,我就会想起当年的自己。

如果……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现在的涛涛,是不是也会像小张一样,跟在我身边,学着冰雕的手艺,准备接我的班?

可人生没有如果。

小张对我很好,把我当亲人一样。他会记得给我买降压药,会在我咳嗽的时候给我倒热水,会把我换下来的脏衣服拿去洗。

他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是愧疚。

我这样一个手上沾着罪孽的人,不配得到这样的温暖。

这二十年,我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苏兰的脸,总是在我梦里出现。有时候,是她刚嫁给我时,笑靥如花的模样;有时候,是她抱着涛涛,温柔地讲故事的样子;但更多的时候,是她倒在冰窖台阶上,那张苍白、青紫的脸。

她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

我常常在半夜惊醒,一身冷汗。

我戒了酒,开始吃斋念佛。我在后院辟了一小块地,种上了兰花。苏.兰最喜欢兰花。

我每天给那些花浇水、施肥,就像在照顾一个失去的故人。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淡到死。

直到那份拆迁通知,再一次贴到了我的门上。

这一次,是整个片区的大改造,由不得我同不同意。推土机已经开到了街口,一栋栋老房子,在我眼前轰然倒塌,变成一堆废墟。

我知道,那个埋藏了二十年的秘密,再也藏不住了。

该来的,终究要来。

第6章 冰下的真相

小张拿着那份红头文件,一脸兴奋地跑进来:“师傅!师傅!大好事啊!咱们这儿要拆了,补偿款可不少呢!咱们可以在城里买新楼房了!”

我看着他年轻的、充满朝气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新楼房。

这三个字,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捅开了我尘封已久的心锁。

苏兰。

她一辈子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我沉默了很久,久到小张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师傅,您……您怎么了?不高兴吗?”

我抬起头,看着他,声音沙哑地说:“小张,你给我儿子打个电话,让他回来一趟。”

涛涛回来了。

二十年的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风霜。他不再是那个跟在妈妈身后哭鼻子的小男孩了,他变得黝黑、结实,眼神里有一种被生活磨砺过的平静。

我们父子俩,坐在小小的维修铺里,相对无言。

还是涛涛先开的口。

“爸,拆迁的事,我听说了。”他的声音很低沉,“你决定就好,我没意见。”

我看着他,这个我亏欠了一生的儿子。

我知道,我不能再瞒下去了。

“涛涛,”我艰难地开口,“有件事,我瞒了你二十年。”

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从那场最后的晚宴,到我在冰窖里发现苏兰的尸体,再到我如何疯狂地,将她和那个冰窖,一起用水泥封存。

我讲得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个别人的故事。

但每说一个字,我的心,就像被冰凿狠狠地凿一下。

涛涛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我。他的脸色,从平静,到震惊,到痛苦,最后,变成了一片死灰。

当我说完最后一个字时,他猛地站了起来,一拳砸在了旁边的铁皮工具箱上。

“哐”的一声巨响。

“你……你怎么能……”他指着我,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完。

眼泪,从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滚落下来。

他没有骂我,没有打我,他只是哭,像个孩子一样,哭得撕心裂肺。

我知道,他在哭他那个再也回不来的妈妈,在哭他那个被谎言填满了的童年,也在哭我们这对被命运捉弄的父子。

我也哭了。

二十年来,第一次,当着儿子的面,老泪纵横。

第二天,挖掘机开到了我们家老宅的院子里。

我、涛涛,还有一脸茫然的小张,站在旁边。

我指着院子中央那片平整的水泥地,对挖掘机师傅说:“师傅,麻烦您,从这里挖。轻一点。”

挖掘机的铁臂,开始一下一下地凿开坚硬的水泥层。

每一下,都像是凿在我的心上。

水泥下面,是厚厚的土层。

土层下面,是砌得整整齐齐的青石板。

当第一块青石板被撬开时,一股尘封了二十年的、阴冷的空气,混杂着泥土的腥味,涌了出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第7章 骨架与和解

洞口被完全打开了。

下面黑漆漆的,像一个巨兽张开的大口,要吞噬掉所有光明。

工人们架起了探照灯,一道强烈的光柱,刺破了二十年的黑暗,照了进去。

涛涛第一个,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我紧随其后。

小张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下来。

冰窖里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那些曾经晶莹剔透的冰雕,早已融化,只剩下一滩滩干涸的水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我们顺着记忆中的台阶,一步步往下走。

然后,我们看到了。

在冰窖的最深处,那块曾经用来储存冰胎的巨大青石板上,静静地躺着一具白色的骨架。

她还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仿佛在沉睡中抵御着无边的寒冷。

那件红色的连衣裙,早已腐朽成碎片,和尘土混在一起,但依稀还能分辨出那曾经鲜艳的颜色。

在她骨骸的旁边,静静地躺着那个空了的药瓶,和一把小巧的、已经锈迹斑斑的冰雕刻刀。

那把刻刀,是我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

她说,她也要学,要和我一起,把冰块变成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

原来,她下来,不是为了争吵,也不是为了挽留。

她或许,只是想在离开之前,再看一眼这个她又爱又恨的地方,再摸一摸,我们曾经共同的梦想。

涛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没有哭喊,只是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地,轻轻地,拂去那骨架上的尘埃。

他的动作,那么轻柔,仿佛怕惊醒了一个沉睡了二十年的梦。

“妈……”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在空旷的冰窖里回荡。

我站在他身后,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苏兰,你看到了吗?

我们的儿子,长大了。他比我,有出息。

小张站在一旁,早已泣不成声。这个善良的孩子,终于明白了这个家庭里,所有沉默和悲伤的来源。

我们没有报警。

这是我们李家的事,就让我们用自己的方式,来结束它。

我让小张去买了一口最好的楠木棺材。

我和涛涛,亲手,将苏兰的骸骨,一根一根,小心翼翼地捡起,放进棺材里。

当我们把棺材从冰窖里抬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把那份拆迁补偿协议,签了字,然后交给了涛涛。

“儿子,这钱,你拿着。”我说,“去城里,买套房子,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别像我。”

涛涛看着我,摇了摇头。

他从那笔钱里,抽出了一小部分,剩下的,又推回给我。

“爸,妈这辈子,就想要个温暖的家。我们给她买块好点的墓地吧。”他说,“剩下的钱,您留着养老。我开挖掘机,也能养活自己。”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我一直以为还是个孩子的儿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他没有再提过去的对错。

因为我们都知道,在这场悲剧里,没有赢家。

我错了,我错在我的固执,错在我以为守住传统,就是守住了一切,却忽略了身边人最真实的感受。

苏兰也错了,她错在她的决绝,错在她不懂,有些东西,是比金钱和物质,更重要的根基。

我们都错了。

而这错误的代价,就是二十年的阴阳相隔,和两代人的痛苦。

第8章 最后的炉火

苏兰被安葬在城郊的一片公墓里。

墓地朝南,阳光很好。

墓碑上,没有刻我的名字。涛涛问我时,我摇了摇头。

“让她清静清静吧。”我说,“我这辈子,已经烦了她够久了。”

涛涛没再说什么,只是在“爱妻苏兰之墓”的旁边,默默地刻上了自己的名字。

老宅子,很快就被推平了。

那口吞噬了我半生幸福的冰窖,也被彻底填平,上面很快就要盖起高楼大厦。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拆迁的最后一天,我让小张帮我把维修铺里的东西搬走。

忙完之后,我坐在门口的马扎上,看着夕阳,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于是,便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我让人把地下冰窖永封,她没闹吧?”

我问的,不是小张,也不是任何人。

我问的是我自己,问的是那个在二十年悔恨中,夜夜煎熬的灵魂。

小张的回答,像是一句谶语,也像是一种解脱。

“夫人现在只剩骨架了。”

是啊,只剩骨架了。

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已化为尘土。再也不会争吵,再也不会痛苦,再也不会,为了一个冰冷的冰窖和一个温暖的家,而彼此折磨。

小张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李师傅,您……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对他笑了笑。

那是二十年来,我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没事。”我说,“小张,走,师傅请你喝酒去。”

我和涛涛的关系,在那之后,缓和了很多。

他没有回南方,而是用那笔钱,在新的开发区,买了一套小小的房子,把我接了过去。

他还是开挖掘机,每天早出晚归。

我闲着没事,就在阳台上,摆弄我的那些兰花。

有时候,他下班回来,会搬个小板凳,坐在我旁边,看我侍弄花草。

我们话依然不多,但那种沉默,不再是尴尬和怨恨,而是一种血脉相连的安宁。

有一天,他忽然递给我一块木头,和一把刻刀。

“爸,”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听小张说,你以前是冰雕大师。你……能不能教教我?”

我愣住了。

我看着手里的木头,那温润的质感,和我记忆里冰块的寒冷,截然不同。

我抬起头,看到儿子眼里,闪烁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期待的光。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我点了点头。

“好。”

那个下午,阳光很好。

我坐在阳台上,手把手地,教我的儿子,如何握刀,如何下第一刀。

木屑纷飞,带着一股好闻的香气。

我忽然明白了。

老李家的手艺,或许不在于雕的是冰,还是木。

而在于那份传承,那份专注,那份想要把一块璞玉,变成一件艺术品的心。

冰,太冷,太硬,也太容易融化。

而木头,是温暖的,是有生命的。

或许,这才是我们这个家,本该有的样子。

我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的苏兰,看到这一幕,会不会,也露出一个久违的,像月牙一样弯弯的笑容。

我想,她会的。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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