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的夫君蒋朝阳，官拜大理寺卿，是整个京城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公正廉明。
我的夫君蒋朝阳，官拜大理寺卿，是整个京城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公正廉明。
但世人皆知，他这杆象征着绝对公正的天平，唯独在我面前，会毫无道理地彻底倾斜。
这份独属于我的偏爱，曾是我此生最大的依仗。
可这一切，都从他恩师的独女苏依依来到京城后，开始悄然变质。
在不久前的马球会上，我被人当众指责舞弊。
苏依依泪眼婆娑，又闹又跳，非要逼着我徒手去接她势大力沉的一球。
那颗马球裹挟着劲风，不偏不倚地正中我的胸口，剧痛之下，我喉头一甜，当场呕出一口鲜血。
而我的夫君，只是将哭闹的苏依依护在身后，对我淡淡地说道：
“依依并非有意，我对待你们，总需一碗水端平。”
“不过是些小伤，不打紧，将养几日便好了。”
脑海中，冰冷的机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系统警报：攻略对象偏爱值已跌至危险线，是否立即启动备用攻略方案？】
我望着他轻声细语哄着苏依依的模样，唇边勾起一抹苍白的苦笑。
【不必了.】
【宿主，你是不是疯了？！放弃攻略意味着你将被本世界规则彻底抹除！你将陷入无尽的轮回，你最渴望的安稳生活，将再也无法触及......】
若是让蒋朝阳知晓，我能在这个世界安然存活，所仰仗的不过是他那点摇摇欲坠的偏爱。
那么在我被“抹杀”的那一天，他会不会，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后悔？
1
“夫人，您还是趁热把药喝了吧。”
贴身丫鬟端着一碗漆黑如墨的药汁，那浓重的苦味扑面而来，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生平最怕的就是这苦涩的汤药。
从前偶染风寒，总是蒋朝阳守在榻边，变着法子哄我，我才肯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还来不及因那苦味皱眉，一块清甜的麦芽糖便会及时被他塞进嘴里。
甜丝丝的味道迅速驱散了舌尖的苦涩。
有他在，再苦的药我也不怕。
丫鬟见我怔怔地望着门外，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夫人，您就别等了。
自您醒来后，那位孙小姐就天天以泪洗面，嚷着说害了您罪该万死，大人这几日都在陪着她、哄着她，实在是抽不开身.....。”
蒋朝阳自上任大理寺卿以来，平反了无数冤假错案。
百姓们都称他为“蒋青天”，是真正为民做主的好官。
当初系统选定他为我的攻略目标时，我其实并未抱希望能成功。
这样一个心怀天下、刚正不阿的男人，又怎会轻易对一个女子产生所谓的“偏爱”？
可事实证明，我错了。
自元宵花灯会那夜初见，他便对我一见钟情。
婚后更是将我捧在手心。
若我在外受了半分委屈，他从不问前因后果，第一时间便会将我护在身后。
曾有好事者当众挑衅：“蒋大人，你就不问问是非对错？若今日是你夫人的不是，你这大理寺卿的颜面何存？”
他当时握着我的手，眼神坚定：“我无需多问，便知我的夫人绝不会错。
退一万步讲，即便真是夫人的错，也自有我这个做夫君的代为受过。
男子娶妻，本就该倾尽所有去爱护，若对妻子也如断案般冷面无情，那我又有何资格做她的夫君？”
就是这样的他，让我在攻略成功后，也舍不得离开。
我放弃了系统给予的丰厚奖励，放弃了前往下一个世界开始新生活的机会。
心甘情愿地，留在了这里。
“夫人......。”
丫鬟的轻唤将我从回忆中拉回。
我收回思绪，正准备伸手接过药碗。
突然，一个圆滚滚的物事呼啸着破窗而入，精准无误地砸进了药碗里。
“砰”的一声，滚烫的药汁四处飞溅，大半都泼在了我的手背上！
“夫人？！您没事吧！来人，快去拿烫伤膏来！”
我的手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灼热的刺痛感瞬间袭来，很快就起了几个亮晶晶的水泡。
丫鬟急红了眼，小心翼翼地托着我的手，气得浑身发抖。
“是哪个不长眼的，竟敢在府里.....。”
她的话没能说完，就被庭院里一个娇俏又得意的声音打断了。
“耶！看来我的准头还不错嘛！若不是某些人在马球会上耍赖，那天的头筹本该是我的！”
苏依依一身劲装，施施然地走到门口，看到屋内的狼藉，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
“哎呀，嫂嫂，你这是怎么了？”
我的目光越过她，落在地上那颗沾染着药渍的马球上，沉默不语。
2
烫伤膏最终还是蒋朝阳亲自送来的。
想来也是，他若再不出来为他这位宝贝“义妹”收拾残局，面子上也实在说不过去了。
他一进门，便开始解释。
“我本已下令府中不许再玩马球，可依依这孩子就这么一个爱好，我总不能对她太过严苛.....。”
“你也知道，我出身寒门，若非恩师当年悉心教导，绝无今日。
老师临终前将依依托付于我，我断不能让她受了半点委屈.....。”
“婉卿，你向来最是体贴，定能体谅为夫的苦衷，对不对？”
他执起我的手，动作轻柔地一点点涂抹着药膏。
清凉的药膏触碰到火辣辣的伤口，稍稍缓解了疼痛。
可我的心，却像是被扔进了数九寒冬的冰窟里，一片冰凉。
人人都说，我是蒋朝阳放在心尖上疼宠的人。
可这份偏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呢？
大概，就是从苏依依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千里迢迢来到京城投奔他的那一天起吧。
自那以后，这份曾独属于我的偏爱，便如漏沙一般，一点点地从我身上流走，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我生性喜静，苏依依却偏好热闹。
她时常呼朋引伴，在府中搅得天翻地覆。
我不胜其扰，曾提议将城南的一处别院赠予她，让她搬去独住。
如此，她能自在，我也能得片刻清净。
谁知苏依依转身就哭哭啼啼地找到了蒋朝阳。
“朝阳哥哥是不想要依依了吗？爹爹临终前说，只要找到朝阳哥哥，依依在这世上便有了依靠.....。”
面对她的眼泪，蒋朝阳的心瞬间就软了。
他来找我，话里话外都是劝我大度。
“婉卿，你最是懂事。
依依一个姑娘家独自住着，我实在不放心。
当年若无恩师收留，我恐怕早已饿死街头，哪有今天。
你就别同她计较了，好不好？”
后来有一次，我身子不适，卧床休养。
苏依依她们在院子里吵嚷的声音，吵得我头痛欲裂，无法安睡。
我忍无可忍，起身出去想同她理论几句。
结果她不仅不认错，反而在争执间，一把将我推入了冰冷的池塘。
府中的池塘水深，而我，偏偏是个旱鸭子。
我在水中拼命挣扎，而苏依依，就站在岸边，笑得花枝乱颤。
等我被下人救上来时，已经人事不省，足足高烧了三日三夜。
大夫说，我寒气攻心，险些就没救回来。
我醒来时，看到的是蒋朝阳布满血丝的双眼。
他握着我的手，声音都在颤抖。
“婉卿……是我错了……我这就让依依搬到城南的宅子去……”
后来我才从丫鬟口中得知。
那日，蒋朝阳看到浑身湿透、气息奄奄的我，当场就慌了。
而苏依依，竟还在一旁满不在乎地撇着嘴。
“这嫂嫂的身子骨也太娇弱了吧，不就是掉进水里了么？该不会是装的吧？”
就是这句话，让蒋朝阳彻底失去了风度。
“滚！立刻给我从这里滚出去！婉卿若有三长两短，我定要你偿命！”
那是他第一次，对苏依依说如此重的话。
可她为何最终没滚呢？
因为，苏依依自己也跳进了池塘里。
她站在齐腰深的水中，冻得瑟瑟发抖，却倔强地说：“嫂嫂一日不醒，我便一日不上来，权当……是为我的过错赎罪了……”
最终，还是蒋朝阳长叹一声，亲自跳下去，将她从水中抱了上来。
好不容易松口让她搬走的事，也在苏依依这番以退为进的眼泪攻势下，不了了之。
“婉卿，恩师对我有再造之恩，你就……为了我，再忍一忍吧。”
这一忍，便忍到了今天。
3
“别担心，好好养着，不会留疤的。”
蒋朝阳为我上好了药，小心翼翼地将我的手放回柔软的锦被上。
我盯着手背上狰狞的伤口，怔怔出神。
倚在门边的苏依依见状，不屑地撇了撇嘴。
“不就是不小心烫了一下嘛，至于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吗？也太娇气了些……”
“依依！”
蒋朝阳低声呵斥，但那语气里，责备少得可怜，更多的却是无奈。
甚至……我还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好嘛好嘛，我不说了还不行！朝阳哥哥，你今天难得休沐，陪我去打马球好不好？”苏依依娇嗔道。
蒋朝阳下意识地就想站起来。
可随即又意识到不妥，硬生生停住了动作，重新在我身边坐下。
“今日不去了。
你嫂嫂刚醒，又受了伤，我理应陪着她……”
话未说完，苏依依便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不就是一点小伤嘛，怎么，离了你她就活不了了？”
蒋朝阳拼命朝她使眼色，她却视若无睹，语气里满是委屈。
“本来就是啊！芝麻大点儿的伤，非要闹得人尽皆知，好像谁把她怎么样了似的……”
蒋朝阳对她，似乎永远都只有无奈。
他只能尴尬地转头对我笑了笑。
“你别往心里去，恩师就这么一个女儿，自小娇惯坏了……”
呵，又是这句话。
自苏依依闯入我们的生活，这句话就成了他的万能挡箭牌。
只要搬出这句话，我就必须感念他恩师的恩情，必须无条件地退让。
我病中还惦记着他随口提过想喝我亲手做的莲子羹，便强撑着病体去小厨房为他熬制。
可他却陪着苏依依在外面疯玩了一整天，回来时，面对着我和那碗早已冰凉的莲子羹，他说的，也是这句话。
大婚之日，蒋朝阳曾亲手为我戴上他家祖传的玉镯。
那镯子后来被苏依依翻找出来把玩，失手摔了个粉碎。
看着一地碎片，他对我说的，还是这句话。
而这一次，我胸口的伤，手背的烫伤，也全都拜苏依依所赐。
几天前的马球会上，我用着蒋朝阳为我亲手打磨的球杆，发挥出色，拔得头筹。
苏依依当场就不高兴了。
她狠狠摔了球杆，在满场宾客面前红了眼眶。
“这不公平！我亲眼看到嫂嫂最后一球明明是朝着界外飞去的，她怎么可能赢！”
席间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着起哄道：
“蒋大人，您可是大理寺卿，断案如神，想必对这内宅之事，也该有杆秤吧？今日这情况，我们倒想看看，您是偏向令妹，还是偏向夫人呢？”
若是从前，蒋朝阳定会毫不犹豫地挡在我身前。
可这一次，他却迟疑了。
他的目光在我与苏依依之间来回游移，这让我心里那点仅存的底气，也消散殆尽。
直到苏依依带着哭腔开口：“朝阳哥哥，你也不信我吗？你就是这么跟你爹爹保证，说会好好照顾我，不让我受一点委屈的吗……”
蒋朝阳最见不得她这副模样。
他终于下了决断，却不是对我。
“婉卿，你用我做的球杆，本就对旁人不公。
依依的质疑……并无道理。”
本以为此事到此为止，可苏依依却不依不饶。
“作弊之人理应受罚，就罚她站到场中央，徒手接我一球！”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蒋朝阳，期盼他能为我说一句话。
他却避开了我的视线。
“不过是一球而已……婉卿，这么多人看着，别不懂事。”
我如何能徒手接住那样的一球？
更何况，苏依依那一球，分明是卯足了劲，对准我的心口打来的。
我被击中的瞬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倒下的最后一刻，我看见蒋朝阳满脸惊慌地朝我奔来。
可等我醒来，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为苏依依开脱。
“醒了就好，依依也没想到会打中你的要害，她只是闹着玩儿的……”
“我对你和依依，总要尽量公平些。”
“恩师将她娇养得有些任性，你别放在心上……”
“区区小伤，养几日就没事了……”
来来回回，还是那些话。
“哼！明明是朝阳哥哥你自己说的，就喜欢我这率真的性子，比那些扭捏作态的大家闺秀强多了！我不管，你今天就要陪我去！”
那边的苏依依还在不依不饶地撒娇。
蒋朝阳哄了半天，最后还是试探着看向我。
“婉卿，你先好生歇着，我今日……”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去吧。”
得到我的应允，蒋朝阳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转过身，无奈又宠溺地点了点苏依依的额头。
“真拿你没办法……走吧，这就陪你去。”
看着那对逐渐远去的、宛如璧人般的背影，脑海中，久违的系统音再次响起。
【警告，攻略对象对宿主的偏爱值已触及失败临界点，是否开启新一轮攻略？】
我想了想，最终苦笑着回应。
【不用了.】
一向毫无波动的系统音，竟罕见地带上了一丝起伏。
【宿主，你确定吗？！攻略一旦失败，你将被这个世界彻底抹杀，并重新进入下一个攻略循环！安稳度日，难道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吗......】
是啊，可惜，这里的安稳，好像已经不再属于我了。
4
蒋朝阳这一去，竟是接连数日未归。
丫鬟端着药碗，一脸为难地向我解释：“孙小姐打完马球，又心血来潮说要去陵县赏梅，大人拗不过她，便告了几天假陪着去了。
走的时候您刚好睡下了，大人便没惊动您......。”
她许是怕我伤心，又连忙补充道：
“不过大人把这瓶御赐的祛疤膏留下了，说此药效果奇佳，千金难求。
大人再三叮嘱奴婢，要日日为您仔细涂抹，可见大人心里还是记挂着您的……”
我笑了笑，接过药碗，将温热的药汁一饮而尽。
不知从何时起，我已经不再需要那块麦芽糖，也能面不改色地喝下这碗苦药了。
所以啊。
蒋朝阳的心里，究竟还有没有我，其实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见我乖乖喝了药，丫鬟总算松了口气，开始细致地为我涂抹药膏。
百无聊赖之际，我唤出了系统。
反正我们的对话，旁人也听不见。
【所谓的抹杀，会是什么形式？】
【宿主，此为未知项。
您在本世界的停留时限还剩最后一个月，抹杀将在最后一日执行。
具体方式完全随机，很抱歉，您无法进行选择.......】
也就是说，一个月后，我将以一种完全未知的方式，迎来死亡？
那晚，我做了一夜的噩梦。
这种对未知的恐惧，几乎将我吞噬。
为了不去想那些，我只能逼着自己按时吃药，调养身体。
十日后，蒋朝阳终于回来了。
他身边的苏依依，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毫不掩饰的挑衅。
那种挑衅，与往日的炫耀不同，带着一种侵略性的、志在必得的野心。
蒋朝阳的神色，则充满了心虚与躲闪。
他一步步挪到我面前，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艰难地开了口。
“婉卿……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我与依依，已有夫妻之实。
我想……择个吉日，迎她入府，做我的平妻……”
尽管早已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可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还是让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我忍无可忍，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蒋朝阳被打得踉跄了一下，脸上迅速浮现出五道清晰的指印。
但他终究理亏，只是低着头，没有发作。
当初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此刻就如同这一巴掌，火辣辣地印在了他的脸上。
苏依依见状，立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着朝我扑了过来。
“你这个妒妇！你凭什么打朝阳哥哥？满京城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你霸占他这么多年连个蛋都下不出来，他没休了你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如今还肯给你留着正妻的位子，你就偷着乐吧！”
我甚至懒得看她一眼。
只是冷笑着，目光如刀般剐在蒋朝阳身上。
“当初你让她住进府里，信誓旦旦地说只当她是亲妹妹。
如今倒好，才出去几日，就和自己的‘亲妹妹’行此苟且之事。
这等有违人伦的丑事，传出去也不怕天下人耻笑！”
“蒋朝阳，你要娶她可以！给我一封和离书，从此我们一别两宽！
区区平妻，怕是委屈了你的心肝宝贝，不如直接扶正，岂不是更能显出你的情深义重！”
“和离？！不可能！”蒋朝阳猛地抬头，情绪激动，“婉卿，我绝不可能与你和离！”
“依依，你先回自己院子，我与婉卿有话要单独谈。”他转头对苏依依说道。
“我不走！凭什么让我走？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休想再有事瞒着我！”苏依依见他不肯为了自己休妻，也开始耍起了性子。
然而这一次，蒋朝阳却没有再惯着她。
他眼神一沉，厉声喝道：“我让你先回去！”
苏依依似乎被他这副模样吓到了，愣了半晌，才红着眼眶，委委屈屈地转身跑了出去。
5
我是被蒋朝阳抱回房里的。
见我不肯同他说话。
他难得地，在孙依依到来之后，第一次如此卑微地看着我。
“那日喝了些酒，便酿成了不可挽回的错误。
你知晓的，我往日一直当依依是自个儿的亲妹那般……”
“我不想这样的……可她一个女子，已经被我破了身子，日后还怎么嫁得出去？”
“老师生前待我……”
又是这句话。
我已经受够了。
“够了！不要再拿你老师的恩情做你的挡箭牌了。”
“你口口声声说待她如亲妹，若是你的老师知晓你同你的亲妹苟合在了一处，也不知晓会不会气的将棺材板的掀开来，
你还在说着是念着老师的恩情，你是当真不怕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来找你啊！”
这是我第一次态度如此激烈地同他对话。
他有些怔住，随即气焰也上来了。
掩去了那副愧疚的模样，陡然站起身来，皱眉看我。
“你如今说话怎的如此难听……”
我跟着站了起来，高声打断了他的话。
“男子醉酒后，做得什么、做不得什么，向来你作为男子，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我们当初大婚那日，你被同僚灌得不省人事，当晚我守着你睡了一晚，你便是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若是真的能发生那档子事儿，是真醉还是假醉，你自个儿心里清楚得很。”
我看着他，满眼都是失望。
“我那个刚正不阿的夫君哪里去了？现如今满口谎话，用堂而皇之的理由掩盖你真正心思的伪君子，还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蒋朝阳吗？”
他的神色逐渐变得慌张起来。
满脸都是被戳穿心思的难堪。
随即他索性背过身去，不再看我。
“你要这么恶意揣测我，我也没办法。”
“总之，依依做平妻这事，已是板上钉钉。
我也不会同你和离，你的地位不会变。”
他的这副模样，忽然让我平静了下来。
那个记忆中的少年，彻底在时间的洪流里被埋葬得严严实实。
反正我要走了。
“既然如此，便随你吧。”
我的语气重新恢复了平淡。
蒋朝阳叹了口气，重新转回身子看向我。
“这才是我的好婉卿。”
6
大抵是怕夜长梦多，府中第二日便张罗起了喜事来。
孙依依带着一群丫头，趾高气扬地来到了我的院子里。
“把红绸都给我系上！满府都是喜气洋洋的，唯独空着这个院子算怎么回事儿？”
她身边有人犹豫。
“可是大人说了，夫人的院子可以不管，咱们若是强行挂上，是不是……”
那丫头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孙依依一巴掌打断。
“夫人？这府里的夫人可不止她一个！这个夫人你不敢得罪，我这个夫人你就敢得罪了？
朝阳哥哥最是惯着我，莫说我要装扮这院子，纵使我要某些人亲自来替我挂，也由不得她说个不字！”
“还废话什么？赶紧的！”
“是！夫人！”
我身边的丫头气得红了眼眶。
“这还没成亲呢，就以夫人自居了。
便是大人都说了，咱们院子不用挂着红绸，她凭什么自作主张！夫人您别难过，奴婢这就把他们赶出去！”
我拦着丫头，自个儿走了出去。
“谁允许你们在我院子里放肆的？”
见我出声，那些人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眼下，哪个他们都开罪不起。
只能惊慌地跪下，低头不语。
孙依依没好气地瞥了众人一眼。
“没出息的东西，有何好怕的？”
罢了，也没必要为难他们。
“你们都走吧，带着手上的东西一起。”
众人看了孙依依一眼，最终还是战战兢兢地退下了。
“你们给我等着！”
孙依依不甘心地在身后大吼着。
我走过去，亲自将那些红绸都扯了下来。
“这些东西我不想在我的院子里看见，你也走吧。”
孙依依凑了上来。
“我偏不！我同朝阳哥哥大喜的日子，这府中上下都要喜气洋洋的才好看。
你可别忘了，我是平妻，身份不必你低。
少在我面前摆姐姐的谱，你不配！”
没了记挂便没有了顾虑。
现如今蒋朝阳在我心里都不算什么了。
她孙依依，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唤？
我轻笑一声，随即将红绸迅速缠绕在了她的身上。
她猝不及防，只能被我结结实实地捆住。
随即，我将她一脚踹下了院子里的池塘。
只可惜我这池塘里的水，没有正院那边的深。
待她站稳身形后，水只堪堪到她腰间而已。
她被我丢下去的时候，结结实实地呛了几口水。
如今被绑着，又不能动弹。
只能站在那里，宛如疯妇。
“秦婉卿！你好大的胆子，我定要告诉朝阳哥哥，让他惩治你！”
“赶紧将我弄上去！否则我跟你没完！”
我如当初我落水那日，她站在岸上看热闹一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非要不请自来，那我便只能关门打狗了。”
“要告状？你请便。”
说罢，我便径直离开。
身后，蒋朝阳匆匆赶来。
“你们这是……”
“呜呜呜，朝阳哥哥，你可要为我做主呀……”
“婉卿！你会不会太过分了些？”
我回头。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就过分了？”
蒋朝阳愣了愣，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沉默着，将人抱走了。
7
因着这一出，大婚当日并无人再来招惹我。
我坐在院子里，听着那喜乐声从天明到黑夜。
【宿主，这是你在那个世界的最后一天了.】
第二日醒来，系统发出了提醒。
我这才惊觉。
一个月已经过去了。
这一个月里，蒋朝阳一边忙着张罗婚事，一边抽空来我这里。
只是我从未没有给他好脸色过。
他每次坐一会儿，便自讨没趣地离开。
有一晚，他试图留宿。
我也不说话，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他。
看到他忽然生了气。
“若是你不喜欢，我不来便是！”
如此，他便真的没再来过。
我也乐得清闲，静静数着最后的日子。
今日，我到底会怎么离开呢？
我索性换上了最喜欢的衣衫，让丫头给我梳了个好看的发饰。
怎么着，也要体体面面的才好。
刚收拾完，蒋朝阳便来了。
“今日毓秀公主设宴，你同我一道去吧……”
我下意识皱眉拒绝。
“你带着孙依依去便是了，何故要我去？”
“公主同你素来有交情，拜帖本来就是给你的。
依依从未去过皇家宴会，吵闹着想去看看，若你不去的话……”
拜帖既是给我的。
我不去，他们自然也去不成。
毓秀公主是我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相识的。
她那时贪玩，还未到出宫建府的年纪，却日日想着来民间的茶楼听说书。
偏偏为了掩人耳目，都是自个儿一个人偷溜出来。
我到来的时候，她正巧被一个泼皮欺负。
我冲上去救下了她。
从此，我们便结下了情谊。
她爱听说书，我便将现代世界的故事想着法子说给她听。
闲聊间，我们二人十分投缘。
她便将我视为闺中密友。
今日就要离开了，还未同她道别呢。
想了想，我转过了身子。
“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孙依依见了我，下意识地朝蒋朝阳身后躲了躲。
大抵是被之前的事情吓到了。
毕竟，我向来逆来顺受。
她从未想过我会如此。
我笑了笑，径直上了马车。
8
到了公主府，毓秀公主亲自迎了上来。
“婉卿！我总算见着你了，这些时日听说你身子不太好，我怕打扰你就没来，幸好你今日来了。”
毓秀公主是皇后最小的孩子，上头都是兄长。
好不容易得了个闺女，自然是被千般宠爱着长大的。
好在虽然生在皇家，又是皇上皇后的心尖肉，但她娇嗔却不娇纵，是个好性子。
故此，我们才如此投缘。
若是说这个世界我还有舍不得的人。
大抵就只剩她了。
我将她跑过来时晃乱的步摇理了理。
“公主惦记着我，我这不是来了？”
“我将一些有趣的故事编成了册子，日后公主无趣的时候，便可让人读给你听。”
这是我这一个月内准备的，里面有好多有趣的故事。
足够毓秀公主听上个一年半载的。
到时候我走了，她也不至于太过伤心。
毓秀公主很是欢喜，忙叫人接了过去。
继而又撒娇地靠在我的肩上。
“你怎的不亲自念给我听？从你口中说出来的故事，格外精彩些呢。”
苏依依不甘被冷落，嗤笑一声开口。
“公主何等尊贵，你登门却只送个破话本子，当真是丢了夫君的脸！”
说完，谄媚地朝着毓秀公主笑着。
“公主您看看，这是我昨日亲自去挑选的金步摇，是全京城最贵重的！这样的物件，才适合您呢。”
毓秀公主皱眉看着她。
“我这公主府，什么东西都能进来了吗？来人啊，这人怎么混进来的？打一顿，给我丢出去！敢说婉卿给我的宝贝是破东西？再掌嘴五十！”
身后的侍卫迅速包围了她。
孙依依傻眼，下意识地朝着蒋朝阳求救。
蒋朝阳忙将人护在了身后。
“公主，这是卑职新娶的平妻……您贵人事忙，可能不知晓……”
毓秀公主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平妻？当初你们的婚宴本公主可是亲自参加了的，你当着本公主的面承诺，会好好待婉卿，一生一世一双人。
现如今你何时娶了个平妻？你这是欺骗本公主？！”
蒋朝阳的神色变得难看至极，朝我投来求救的目光。
我笑着摇了摇头。
“公主莫动气，今日不是有好吃的糕么？你是知晓的，你公主府的糕我白吃不厌，这些时日没了胃口，就等着这口了。”
同毓秀告别的日子，可不能被这些人破坏了。
毓秀到底孩子心性，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后，便欢欢喜喜拉着我的手进了府中。
宴席开始后，她引我在房中说着话。
满满一盘糕点被她递了过来。
“多吃一些，今日管够，待会儿走的时候，我命人给你装一些。”
“婉卿，不过一个多月未见，你怎的瘦成这般模样了？””
毓秀眼中泛起一丝心疼。
“他……对你不好是不是？”
“当初人人都说这铁石心肠的大理寺卿也有软肋，唯独偏爱夫人。
现如今，怎的就娶了平妻了呢？你怎么不告诉我呢？若是我知晓，我便同父皇说，他也不敢……”
我吃了半块糕便吃不下了。
“公主，这世界的男子……都是一样的……”
爱的时候是真的爱。
不爱了，也是真的绝情。
哪怕还是爱着的，也不妨碍他们去爱别人。
男子心中最长久的不是忠贞，而是新鲜感。
孙依依不出现，便也会有旁的女子。
何故阻止？
毓秀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公主公主！不好了，皇后娘娘赏赐给您的那副琉璃筷被人毁了。”
“什么？！”
9
我同毓秀公主赶到正厅的时候，孙依依还在嘴硬。
“虽然是公主府，不过也只有一副筷子而已。
我们府上好东西也是多着的，大不了我赔就是了！你们这些狗奴才，公主还未说话呢，你们倒先摆上谱了？！
我夫君可是大理寺卿！皇上身边的红人，你们敢动我？活得不耐烦了？！”
一旁的蒋朝阳面色铁青。
试图阻止孙依依的大放厥词。
只可惜，她根本不听啊。
毓秀公主看到这一幕，几乎气疯了。
皇后娘娘前些日子得了一块进宫的美玉。
自个儿亲手制作成了玉筷，赏赐给了毓秀公主。
这还没用呢，就被毁了。
她自是生气的。
苏依依还在狗仗人势地发着脾气。
毓秀公主直接上前一脚踹了过去。
她猝不及防地面朝下，扑在了地上。
紧接着回过头，刚想破口大骂。
瞧见是公主，便哑了口。
“公......公主......怎的是您......。”
蒋朝阳立马跪下。
“依依不懂规矩，冲撞了公主。
还请公主高抬贵手，轻些责罚......。”
“夫君！不就是一双玉筷么.......咱们府中库房美玉多的是，赔公主一双不就完了......。”
到底不是在京中长大的，孙依依丝毫不知晓毁了御赐之物是何等的罪名。
“蒋大人好本事，娶了个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平妻。”
“你这贱妇的东西，敢同我母后亲手做的相提并论？！”
毓秀公主冷哼一声。
蒋朝阳第一次对苏依依的无知感到有些无奈。
“闭嘴！还不快同公主谢罪！”
孙依依还想说什么，却被蒋朝阳从未有过的严肃面色吓到。
只能哀哀切切地磕头谢罪。
“婉……婉卿，你先进门，自然知晓依依的为人，你帮着劝劝公主吧……”
蒋朝阳知晓我同公主的关系，开口向我求救。
我本不想管的。
毓秀公主像是给我撑腰一般。
熄了火气，转头问我。
“婉卿，我听你的，你说怎么罚？”
我自然是不愿下这个台阶的。
“任凭公主处置。”
蒋朝阳瞪大了眼睛。
“你......。”
“你什么你？！”
毓秀公主怒斥一声。
他随即低下了头。
毓秀公主想了想，到底没有把路堵死。
“今日看在婉卿的面子上，这无知的妇人便由你带回去处置。
明日若不给本公主一个说法，本公主就告到宫里去！”
临走之际，毓秀公主悄悄附在我的耳边。
“我是故意这样的，你既嫁了人，便是他怎么你都不能后悔。
如今我将面子给足了你，好让他们知晓你背后还有我。
既有公主同你撑腰，他便不敢看清你，若是明日罚得不重，我再出手整治。”
我笑了笑，反握住了她的手。
“公主啊，我最开心的事情便是与你相识。
日后，你定要世世平安，岁岁无虞。”
“我自然会的，你也是……婉卿，你怎的如此奇怪？咱们日后还要再见的，你怎么说得跟诀别似的……”
我没有再说话，同她相拥着好好告别。
如此，便没有遗憾了。
10
回府的路途中，蒋朝阳的面色愈发阴沉。
等到了府中，他唤人拿出了板子。
见这个架势，孙依依吓着了。
“夫……夫君……你真的要惩治我？”
“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忍心！”
蒋朝阳的声音晦涩暗哑。
“若是旁的物件还好说，可那是皇后娘娘亲手制作赏赐的，便不一样了……”
“可我又不知晓！那东西放在桌上，若是如此贵重，公主为何不好好收着？我看不见，便不会去碰……”
“我都说了让你不要碰不要碰，你偏偏不听！”
“你凶我？你从来不会这样对我说话的！你如此待我，可对得起我的父亲！”
蒋朝阳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
“若是不罚，明日等公主亲自动手，你只怕会更加承受不住……”
一瞬间，孙依依煞白了面色。
我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欲离开。
黄昏了，我大抵是要走了。
比起这场闹剧，我更想安静地离开。
孙依依在我转身之际，叫出了声。
“夫君，罚她！”
说罢，便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似的，跑到了他的身边。
仿佛恶魔低语般循循善诱。
“夫君你想，公主不是同她要好吗？咱们现在是一家人，她本就是先过门的,对我有管束之责。
我在外闯祸,也是她管束不力。
她受罚，是应该的。
挨上几板子也不会死，到时候她带着伤去同公主告罪。
公主同她这样要好，想必是不会再追究的……”
蒋朝阳的眼中有一瞬间的恍惚。
孙依依趁热打铁。
“眼下，这是保全大家最好的办法了。”
“夫君,我父亲生前对你是怎样你心里最是清楚,你真的忍心让我受到责罚吗……”
蒋朝阳权衡利弊后,站了起来。
“是啊……几板子不会死的,这是最好的办法……”
眼见着矛头对准了我，我便想着快些离开。
谁知刚走几步,就被人按住。
是蒋朝阳下的命令。
他拿着板子，来到了我的身边。
“婉卿,现如今咱们都是一家人。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依依说的没错，你同公主交情深厚，现如今是最好的法子了。
你且忍忍，不过三板而已，这事过去后,夫君好好补偿你……”
我被摁着跪下，露出了背脊。
一板下去，我吃痛出声。
平心而论,蒋朝阳的力道并不算大。
我怯生生地呕出了一口鲜血。
继而便是止不住的血涌了出来。
第二板,到底没落下来。
因为,我已经没气了。
蒋朝阳吓得落了手中的板子。
“为何？为何……我明明打得不重的，为何……”
我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衣。
他抱着我,亲眼看着我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与此同时，系统的声音响起。
【宿主，你的时间到了,从此时起，彻底脱离这个世界.】
原来,我是被蒋朝阳亲手抹杀的。
11
再次有意识时,我身处一个混沌的空间。
这里，我既陌生又熟悉。
之前攻略成功或失败,去往下一个循环攻略世界的时候，便会出现这番场景。
【宿主，鉴于这是你待过的最久的世界,我想有必要告知你一些事情.】
【孙依依被攻略对象亲手杀死,在你咽气的半个时辰后。
毓秀公主要降罪,攻略对象抢先一步自刎,说是赎罪.】
我摇了摇头。
【他们的后果与我无关。
我只想知道，我下一个攻略人物是什么.】
【下一个攻略人物，毓秀公主以为自己的决策导致了你的死亡，变得游戏人间起来。
她一生不嫁，因为男子不可信赖。
最后产生了同皇兄争抢皇位做女帝的想法，你新任务便是改变她被皇兄残害的原结局，顺利登上女帝的宝座.】
【但你的身份样貌都会转变，她不会再记得你。
任务难度系数前所未有的大,是否接受？】
我对毓秀的影响既然深到如此地步？
我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任务。
一道白光袭来，我站在陌生又熟悉的街道。
毓秀眉眼间的娇俏褪去,只剩冷漠。
“何人敢阻本宫的道？来人啊，杖毙！”
我不疾不徐地跪下。
“启禀长公主,草民知晓您心中所想，亦有信心助您成功。”
“哟,口气不小。”
我回头,是当初没被选择成攻略对象的七皇子。
他同太子向来不和，是毓秀一派的。
我笑了笑。
这次任务，有点儿意思。
【全文完】
来源：潘潘爱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