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明朝嘉靖二十八年秋，北直隶清河县。天色阴沉，秋风萧瑟。赵承志背着简单的行囊，踏上了回乡的路。他已在京城做了五年账房，这次是因收到老家来信，说父亲病重，才匆匆辞工返乡。
明朝嘉靖二十八年秋，北直隶清河县。天色阴沉，秋风萧瑟。赵承志背着简单的行囊，踏上了回乡的路。他已在京城做了五年账房，这次是因收到老家来信，说父亲病重，才匆匆辞工返乡。
五年未归，故乡的景色既熟悉又陌生。赵承志加快脚步，恨不得立刻飞到父亲床前。他自幼丧母，是父亲赵老实一手将他拉扯大。为了供他读书，父亲日夜操劳，落下一身病痛。
“爹，您一定要等儿子回来。”赵承志心中默念。
行至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正在闲聊的村民看见他，都露出惊讶的神色，交头接耳一番后，竟纷纷散去，仿佛见了什么不祥之物。
赵承志心中纳闷，却也顾不上多想，径直向家中走去。来到熟悉的家门前，他却愣住了——门上挂着沉重的铁锁，锁上已锈迹斑斑，门前杂草丛生，显然已久无人居。
“这位大哥，请问赵老实家...”赵承志拉住一个路过的汉子。
那汉子像是被烫到一般甩开他的手，神色慌张：“赵家？不知道，不知道！”说罢匆匆离去。
赵承志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他快步走向邻居周大娘家，这是村里与他家最交好的人家。
周大娘正在院中喂鸡，看见赵承志，手中的簸箕“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承志？你...你怎么回来了？”周大娘脸色煞白。
“大娘，我爹呢？我家怎么锁着了？”赵承志急切地问。
周大娘嘴唇颤抖，眼泪夺眶而出：“承志啊...你爹他...三个月前就过世了！”
犹如晴天霹雳，赵承志呆立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我收到信时，爹只是病重...”
周大娘抹着眼泪：“你爹是急症去的，临走前一直念叨你的名字。村里人给你捎了信，可你一直没回来...”
赵承志心如刀绞。他根本就没收到第二封信！
“那我爹葬在何处？”
周大娘犹豫了一下，指向后山：“就...就在赵家祖坟那儿。”
赵承志谢过周大娘，失魂落魄地往后山走去。周大娘望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长叹一声。
赵家祖坟在山腰的松林中，赵承志很容易就找到了父亲的坟墓。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坟头上竟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野果，那果子形如小蛇，鲜红欲滴，在灰蒙蒙的坟场中显得格外刺眼。
更让他不解的是，墓碑上刻的并非父亲的名字，而是“无名氏之墓”！
“这是怎么回事？”赵承志又惊又怒。
他仔细查看坟墓，发现坟土松动，似是被人动过。再看那些蛇果，果实饱满异常，几乎不像野生之物。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可是赵家小子？”
赵承志回头，见是一位拄着拐杖的白发老翁，正是村中最年长的孙太公。
“孙太公，这是怎么回事？我爹的坟为何变成这样？”
孙太公神色凝重，四下张望后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随老夫来。”
孙太公将赵承志带到山下一处僻静的茅屋，这才道出原委。
原来，赵老实并非病故，而是死于非命。三个月前的一个清晨，他被发现死在村西的小河边，浑身是伤。官府来查，说是失足落水溺亡，但村民们都心知肚明，赵老实水性极好，怎会溺死在齐腰深的小河里？
更蹊跷的是，赵老实死后不久，村里的土财主王霸天就霸占了他家的田地，还声称赵老实欠他巨额债务，将赵家宅院也收了去。
“王霸天？”赵承志握紧拳头，“可是那个与我爹有过节的王霸天？”
孙太公点头：“正是。你爹生前曾与他争过水源，结下梁子。你爹死后，王霸天便四处散播谣言，说你爹是作了孽，遭了天谴，坟头才长出那邪门的蛇果。”
赵承志怒火中烧：“定是那王霸天害死我爹，又编造这些鬼话！”
孙太公忙捂住他的嘴：“小声些！那王霸天如今势大，与县衙都有勾结。你爹下葬后，他还请了道士作法，说是要镇压冤魂。那墓碑，也是他让人换的。”
赵承志想起刚才在村中村民们的怪异举止，这才明白他们是惧怕王霸天的淫威。
“多谢太公告知真相，我这就去报官！”
孙太公摇头：“无凭无据，官府岂会信你？那王霸天早已上下打点好了。”
赵承志告别孙太公，暗中走访了几户与父亲交好的人家，得到的说法与孙太公大同小异。所有人都怀疑赵老实是被害死的，却无人敢出面作证。
夜幕降临，赵承志无处可去，只好在父亲坟前搭了个简易草棚守夜。
秋夜寒凉，赵承志辗转难眠。想起父亲含辛茹苦将自己养大，如今却死得不明不白，不禁悲从中来。
正当他迷迷糊糊之际，忽见一道白影飘然而至。定睛一看，竟是一位白发老妪。
“年轻人，可是赵老实之子？”老妪声音沙哑。
赵承志警觉地坐起：“您是？”
老妪不答，却道：“你爹死得冤枉，那坟中的蛇果，便是证据。”
“请婆婆明示！”
“那蛇果名唤'血蛇莓’，只长在含冤负屈之人的坟头。你明日午时，砸开墓碑，自有发现。”老妪说罢，转身欲走。
赵承志急忙追问：“婆婆究竟是何人？”
老妪回头，月光下她的面容依稀熟悉：“我与你娘是旧识，不忍见你爹冤沉海底。”言毕，消失在夜色中。
赵承志猛然惊醒，才发现是南柯一梦。但梦中老妪的言语却清晰在耳。
“砸开墓碑？”他喃喃自语。
5
次日午时，赵承志依梦中所言，抄起一根铁棍，走向父亲的坟墓。
他心中忐忑，毁坏墓碑乃大不敬之举，但为了查明真相，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爹，儿子不孝，今日冒犯，只为还您一个公道！”赵承志跪地叩首，随后举起铁棍，狠狠砸向墓碑。
“砰”的一声，石碑应声而裂。令人惊讶的是，石碑底座下竟露出一个油布包裹。
赵承志急忙取出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本账册和几封书信。翻阅账册，他越看越心惊——这竟是王霸天与官府勾结，贪污河工款的证据！
而那些书信，则是王霸天与县衙师爷往来的密信，其中一封明确提到要“处置”赵老实，因为他偶然发现了这个秘密。
“原来如此！爹是因为发现了他们的罪证才遭毒手！”赵承志悲愤交加。
正当他准备收起证据时，忽听身后传来冷笑声：“赵承志，你果然回来了！”
回头一看，正是王霸天带着几个家奴围了上来。那王霸天四十上下，肥头大耳，一脸凶相。
“王霸天！你害死我爹，霸占我家产，如今还敢现身！”赵承志怒斥。
王霸天狞笑：“是又怎样？你以为找到这些证据就能奈何得了我？今日叫你和你爹团聚！”
家奴们一拥而上。赵承志虽奋力抵抗，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制服。
王霸天捡起账册和书信，得意道：“多谢你替我找到这些，省得我费心搜寻。”说罢，命家奴将赵承志绑起，准备杀人灭口。
危急关头，一支响箭破空而来，正中王霸天手臂。随即，一队官兵冲入坟地，为首者竟是昨日梦中的老妪！
“全部拿下！”老妪喝道，声音威严。
官兵迅速制服王霸天及其家奴。老妪走到赵承志面前，替他松绑。
“您是...”赵承志惊疑不定。
老妪微笑：“我乃巡按御史周夫人，奉旨暗访此地贪腐案。昨日扮作老妪试探于你，见你确有查明真相的决心，这才现身。”
原来，朝廷早已接到举报，说清河县有官员勾结乡绅贪污河工款，特派周夫人暗中查访。赵老实偶然发现证据后被害，更证实了此事。
周夫人转向面如死灰的王霸天：“你与知县、师爷勾结，贪污河工款三万两，又杀人灭口，罪证确凿，还有何话说？”
王霸天咬牙道：“无凭无据，休要污蔑！”
周夫人冷笑，从袖中取出另一本账册：“这本真账我早已取得，你手中的是赵老实抄录的副本。人证物证俱在，休想抵赖！”
王霸天伏法，知县和师爷也被革职查办。赵老实的冤情得以昭雪，赵家的田产宅院也物归原主。
赵承志重新安葬了父亲，这一次，墓碑上刻上了父亲的真名。
下葬那日，周夫人也前来祭拜。她告诉赵承志：“那坟头的蛇果，我已请教过老农，说是某种罕见野莓，并非什么妖邪之物。王霸天故意散播谣言，是为掩盖罪行。”
赵承志感慨：“若非这蛇果引人注目，我或许不会细查父亲坟墓，也就找不到证据了。”
周夫人点头：“天地有眼，善恶有报。你父亲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事后，赵承志谢绝了周夫人推荐他入仕的好意，决定留在故乡。他将父亲留下的田产分给那些曾帮助过他家的村民，自己则开了一家私塾，免费教授贫苦子弟读书识字。
三年后的清明，赵承志正在父亲坟前祭扫，忽见周大娘领着一位姑娘前来。
“承志啊，这是小女秀英，刚从外婆家回来。”周大娘笑道，“你们小时候常一起玩的。”
赵承志这才认出，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就是当年那个总跟在他身后的小丫头。
秀英腼腆地行礼：“承志哥。”
自此，秀英常来私塾帮忙，教女孩子们刺绣缝纫。两人朝夕相处，渐生情愫。在周大娘撮合下，次年春，赵承志与秀英喜结连理。
婚礼当日，赵承志特地在院中种下一株蛇莓。有人不解，他笑道：“这蛇莓虽其貌不扬，却是我赵家沉冤得雪的见证。我要让它提醒后人，邪不压正，真相终将大白。”
时光荏苒，转眼十年过去。赵承志的私塾越办越大，培养出不少人才。而他也因德才兼备，被推举为乡绅，为乡民排忧解难。
这年秋天，赵承志带着妻儿给父亲扫墓。坟头依旧长着那些蛇果，鲜红如昔，但再无人视之为不祥之物。
“爹，您安息吧。儿子定会秉承您的教诲，做个正直善良的人。”赵承志在心中默祷。
下山时，秀英忽然指着远处：“夫君，你看那是谁？”
赵承志望去，见一位白发老妇站在山脚下，正是当年的周夫人。她虽已告老还乡，仍心系百姓，时常四处走访。
周夫人笑道：“今日路过，特来看看故人。见你家庭美满，事业有成，甚感欣慰。”
赵承志深深一揖：“全仗夫人当年相助。”
周夫人摇头：“是你自己的勇气和坚持，还了你父亲公道。老身不过是顺应天意罢了。”
又过了数年，赵承志已成为当地有名的善人。他出资修建学堂、桥梁，帮助贫苦百姓，深受乡民爱戴。
这年清明，他带着孙儿们上山扫墓。一个小孙子指着坟头的蛇果问：“爷爷，为什么太爷爷坟上会长红果果？”
赵承志抚摸着孩子的头，讲述起当年的故事：“这些红果果啊，是老天爷的眼睛，专门看着人世间的善恶。太爷爷受了冤枉，它们就长出来提醒大家...”
夕阳西下，祖孙二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坟头的蛇果在余晖中熠熠生辉，仿佛真的是一双双明察秋毫的眼睛，注视着这朗朗乾坤。
赵承志回头望去，心中默念：爹，您看见了吗？正义或许会迟到，但从不缺席。您的血没有白流，它浇灌出的，是清清白白的后世子孙。
清风拂过，蛇果轻轻摇曳，似在回应他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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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小豪民间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