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三次凉透的茶,藏着他不敢说的“我等你”他 下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9-29 14:03 1

摘要:淡紫色的花瓣藏在绿叶间,像一串串小小的铃铛,风一吹就轻轻摇晃,却发不出声音,安静得像谁屏住的呼吸。谢晏之坐在一块青石上,手里捏着那枚带裂纹的银铃,阳光透过枝叶落在他肩头,将箭伤的阴影拓成一片浅淡的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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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未开的花

城外的山坡上,铃兰开得正盛。

淡紫色的花瓣藏在绿叶间,像一串串小小的铃铛,风一吹就轻轻摇晃,却发不出声音,安静得像谁屏住的呼吸。谢晏之坐在一块青石上,手里捏着那枚带裂纹的银铃,阳光透过枝叶落在他肩头,将箭伤的阴影拓成一片浅淡的斑。

苏念辞顺着小径走上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他的玄色长袍沾了草屑,却依旧挺直着背,像三百年前那个站在城门下的摄政王,只是眉眼间的锐利被磨成了温润,像被忘川的水洗过。

“先生。”她轻轻喊了一声。

谢晏之回过头,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像紧绷的弦终于泄了力。“来了。”他往旁边挪了挪,给她空出位置,“坐。”

苏念辞挨着他坐下,指尖拂过一朵铃兰的花瓣。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凉丝丝的,像她昨夜没哭完的泪。“它们为什么不响?”她问。

“铃兰本来就不会响。”谢晏之的声音很轻,“三百年前,清辞总说它们藏着心事,不肯出声。”他顿了顿,补充道,“她总爱给花草编故事。”

苏念辞的心跳漏了一拍。又是“三百年前”。这个时间像道无形的墙,立在他们之间,墙这边是她的江南,墙那边是他的忘川。

“先生,”她鼓起勇气抬头,“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她了?”

谢晏之的动作猛地僵住,银铃在掌心硌出更深的印子。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风都停了,才缓缓开口:“一开始是。”

坦诚得近乎残忍。苏念辞的指尖蜷缩起来,指甲掐进掌心,却不觉得疼。

“看到你蹲在巷口逗猫,我想起她上元节为了救猫撞进我怀里;听到你学绣花扎破手指,我想起她为了给我绣护心符,把指尖戳得全是洞;甚至你骂人的样子,都像极了她当年被我打趣时,叉着腰说‘谢晏之你最坏’……”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沉入水底的石子,“可后来我发现,不一样。”

苏念辞屏住呼吸。

“她从不信我。”谢晏之望着远处的炊烟,眼神空茫,“我解释她不肯听,我发誓她摇头笑,总说‘谢晏之你眼里的算计比星星还多’。可你信我,”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认真得让她心慌,“昨天在破庙,你明明怕得发抖,却还是扑过来抱住我。”

苏念辞的脸颊瞬间发烫,像被阳光烤过。她想反驳,想说那是因为“先生护了我”,话到嘴边却成了小声的嘟囔:“我只是……不想你再受伤。”

谢晏之笑了。那是苏念辞第一次见他这样笑,不是浅淡的、带着苦涩的笑,而是眼角眉梢都漾着暖意的笑,像冰封了三百年的河,终于在春天化开了第一朵冰花。

“念念,”他突然换了称呼,亲昵得让她心跳加速,“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讲三百年前的上元灯节,她扮作男装撞进他怀里,发间的铃兰香囊掉在他脚边;讲她在将军府后院种玉兰,说“等花开了就嫁给你”;讲城破那天,她穿着红衣站在城楼,碎玉从指尖滚落时,他听到自己魂魄裂开的声音。

他没讲公主的胁迫,没讲奸臣的构陷,只讲那些明亮的、带着香气的片段,像把铃兰的花瓣一片片铺在她面前,温柔得让她想哭。

“后来呢?”苏念辞轻声问。

“后来我守着她的牌位,活了三百年。”他说,“忘川的雪落了又化,奈何桥的风吹了又停,我总觉得她会回来,像她当年说的‘等我绣完这朵铃兰就来找你’。”

苏念辞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没绣过铃兰,没握过碎玉,只在学堂描过红,在厨房偷过糖,却被他当成了另一个人的影子,照了三百年。

“先生,”她站起身,拍了拍裙角的草屑,“铃兰很好看,谢谢你带我来。”

谢晏之也跟着站起来,银铃在他掌心轻轻晃动。“要回去了?”

“嗯。”苏念辞点点头,“爹娘还在衙门做笔录,我得去看看。”

她转身往山下走,脚步很快,像在逃。谢晏之没有追,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那抹月白色的裙角消失在小径拐角,他才缓缓摊开手——银铃的裂纹里,卡着一片小小的铃兰花瓣,是刚才她拂过花朵时,悄悄落在他衣上的。

苏念辞跑到半山腰时,突然停下脚步。

风从山顶吹下来,带着铃兰的香气,也带着谢晏之低低的叹息,像谁在她耳边说“这次,换我等你”。她摸了摸空荡荡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银铃的温度,像个未完的约定。

远处的天空掠过一群飞鸟,翅膀划破云层,露出底下青瓦白墙的江南。苏念辞深吸一口气,突然转身往山顶跑——她想告诉谢晏之,她不是沈清辞,却愿意试着……认识谢晏之。

可当她跑回山坡时,青石上空空荡荡的。

谢晏之不见了。

只有那枚带裂纹的银铃,被放在铃兰丛里,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细碎的光,像三百年前忘川冰面上,那抹迟迟不肯散去的红衣影子。

苏念辞走过去,捡起银铃。铃身的裂纹比刚才更深了些,她轻轻一碰,“咔”的一声,银铃彻底碎成了两半。

碎玉的棱角硌着掌心,她突然想起谢晏之讲的最后一句话:“铃兰的花期很短,错过就要等明年了。”

风再次吹过山坡,这一次,那些沉默的铃兰仿佛终于发出了声音,细碎的、温柔的,像谁在说“我等你”。可苏念辞握着碎成两半的银铃,望着空荡荡的青石,突然觉得心口发慌——他是走了,还是……又回到了那个只有回忆的地方?

山坡下的炊烟越来越浓,江南的暮色正一点点漫上来,像要把这片铃兰丛,连同那个未说出口的约定,一起吞进温柔的黑暗里。

第八章:碎铃记

银铃碎在掌心时,苏念辞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两半铃铛像张开的嘴,无声地对着天空,阳光从裂口灌进去,在草叶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谁撒了把碎钻。她蹲在铃兰丛里,把碎片拼了又拼,可裂纹像道生了根的疤,怎么也合不上。

“先生?”她对着空荡荡的山坡喊,声音被风卷着送出去,却只换来远处的回声。

直到暮色漫过山顶,谢晏之也没再出现。苏念辞攥着两半银铃,沿着小径慢慢往下走,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像条拖在地上的尾巴,孤零零的。

回到苏府时,爹娘已经从衙门回来了,正在院里收拾行李。“念念,”苏母看到她,连忙招手,“我们要搬去京城了,你谢先生……托人送了封信。”

信就放在堂屋的桌上,信封是熟悉的玄色,上面没有署名,只画着朵小小的铃兰。苏念辞捏着信封,指尖发颤,拆开时,信纸簌簌作响。

字迹是她熟悉的苍劲,却比往常轻了许多,像怕戳破纸页:

“念念:

见字如面。

三百年前,我欠清辞一句解释;三百年后,我欠你一句告别。

破庙那日,你说‘我不是她’,我便知,该还你自由了。江南的雨软,京城的雪厚,你该去看看更宽的天地,不必困在我的回忆里。

银铃碎了,是好事。就像忘川的冰化了,铃兰开了,有些结束,本就是新的开始。

不必找我。

——谢晏之”

信纸的最后,画着幅小小的画:一个扎总角的小姑娘,蹲在铃兰丛里,手里举着串银铃,旁边站着个模糊的玄袍身影,正低头看着她,眉眼温柔。

苏念辞的眼泪掉在画上,晕开了玄袍的衣角。她突然想起谢晏之书房里那叠信纸,最底下那张没有画,只写着一行字:“若有来生,愿你不识我,平安喜乐,百岁无忧。”

原来他早就想好了。

搬去京城的前一夜,苏念辞把银铃碎片埋在了院子的海棠树下。泥土盖上去时,她仿佛听到了三百年前的铃声,清越得像破庙里那道红衣虚影,在耳边轻轻说:“去吧,他在等你长大。”

京城的冬天来得早,苏念辞站在国子监的门口,呵出一团白气。她已经十五岁了,穿着青色的襦裙,头发梳成了双环髻,手里抱着本《女诫》,却总忍不住往街角望——那里有个卖糖画的摊子,糖画师傅的手艺很好,能画出栩栩如生的铃兰。

这是她来京城的第三个冬天。

每月十五,她都会来这里买一支铃兰糖画,然后坐在旁边的茶馆里,看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她总觉得,谢晏之会像当年在江南一样,突然从某个巷口走出来,笑着说“念念,好久不见”。

可他没有。

直到那天,她看到茶馆墙上贴着张告示——江南李知府伏法了,卷宗里提到“钦查令牌持有者谢某,于三年前协助破获此案,后不知所踪”。

苏念辞捏着手里的糖画,指尖的温度把糖霜融化了一点,黏糊糊的,像眼泪。她突然想起谢晏之信里的话:“有些结束,本就是新的开始。”可没有他的开始,算完整吗?

从茶馆出来时,雪下了起来。她缩着脖子往回走,路过一家古玩店,橱窗里的摆件突然晃了晃她的眼——那是枚用碎玉拼成的铃兰佩,玉色温润,裂纹处用赤金镶了边,像道愈合的疤。

“姑娘喜欢?”掌柜的从店里出来,笑着说,“这是三年前一个穿玄袍的公子放在这寄卖的,说‘等个小姑娘来取’,还留了句话。”

苏念辞的心脏猛地一跳:“什么话?”

“他说,”掌柜的摸了摸胡子,“‘铃兰的花期虽短,但只要根还在,明年总会再开的。’”

雪落在铃兰佩上,瞬间化成了水,顺着赤金的纹路往下淌,像谁在流泪。苏念辞盯着那枚玉佩,突然想起江南山坡上的铃兰丛,想起谢晏之站在晨光里的背影,想起碎在掌心的银铃——

原来他从没想过真的离开。

她买下玉佩,攥在手心往家跑。雪越下越大,落在她的发间、肩上,像撒了把盐,却一点也不冷。掌心的玉佩带着暖意,赤金的纹路硌着皮肤,像个滚烫的约定。

回到家,她把玉佩挂在窗前。风一吹,玉佩轻轻晃动,发出“叮”的轻响,像银铃碎后的余音,又像新的开始。

窗外的雪还在下,苏念辞看着玉佩上的铃兰,突然笑了。她知道,谢晏之就在这座城里,像藏在铃兰丛里的花,不说话,却在等她长大。

只是她不知道,此刻的城南破庙里,有个玄袍身影正对着一碗孟婆汤出神。汤碗里映出他苍白的脸,和三百年前在忘川河畔的模样,渐渐重合。

“喝了吧,”孟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已经找到玉佩了。”

谢晏之望着汤碗里的倒影,指尖摩挲着袖中那片干枯的铃兰花瓣,轻声问:“她会来吗?”

孟婆叹了口气:“铃兰都开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汤碗里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像江南那年的雨,又像京城此刻的雪。谢晏之端起碗,却迟迟没有喝——他怕这碗汤下去,连“等”的执念,都留不住了。

窗外的雪,还在无声地落。

第九章:雪落时

京城的雪总比江南的烈,洋洋洒洒下了整夜,清晨推窗时,檐角的冰棱能垂到膝盖。苏念辞把铃兰玉佩揣进怀里,指尖触到赤金镶边的温度,才敢往城南破庙走——掌柜说,谢晏之每月初十会在那里待一个时辰,像在等什么,又像在躲什么。

破庙的门虚掩着,推开门时,积雪“哗啦”一声落下来,在脚边堆成小小的山。谢晏之就坐在神龛旁的草堆上,玄色长袍上落满了雪,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他面前摆着个小炭炉,火苗舔着壶底,咕嘟咕嘟煮着什么,香气混着雪气飘过来,是她熟悉的桂花糖粥味。

“来了。”他抬头时,睫毛上的雪簌簌往下掉,眼神却亮得惊人,像落了星子。

苏念辞在他对面坐下,从怀里掏出玉佩放在炭炉边烤着:“掌柜说你在这儿。”玉佩被火烤得发烫,赤金纹路泛着暖光,“这玉佩,是你留的吧?”

谢晏之往她碗里盛了勺粥,桂花的甜香漫开来:“当年在江南,你总说我煮的粥太淡。”他的指尖划过碗沿,那里有道浅浅的缺口,“这只碗,还是你摔的那只。”

苏念辞舀了口粥,温热的甜意从喉咙暖到心口,突然想起十五岁那年,她嫌粥里桂花放少了,赌气把碗摔在院里的石榴树下,碎片溅到了他手背上,划出道血痕。他当时没骂她,只蹲在地上一片片捡碎片,说“岁岁(碎碎)平安”。

“你为什么不直接找我?”她放下碗,玉佩已经暖透了,攥在手里像块小暖炉,“在古玩店寄卖玉佩,在破庙等我,你就不怕我永远不来?”

谢晏之往炭炉里添了块炭,火苗“噼啪”跳了一下:“我怕你还在生我的气。”他低头看着跳动的火苗,声音轻得像雪,“当年江南的事,是我没护住你,让你跟着受了那么多苦。”

“我没生气。”苏念辞捏着发烫的玉佩,指腹蹭过铃兰花瓣的纹路,“我只是……怕你又像三百年前那样,突然消失。”

谢晏之猛地抬头,眼里的光晃了晃:“不会了。”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来,是半块碎银铃——当年在江南摔碎的那只,他一直用红绳系着,碎片边缘被摩挲得光滑,“我把它带来了,等找到另一半,我们就……”

话音未落,破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杂乱而急促,还夹杂着金属碰撞的脆响。谢晏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把苏念辞往神龛后推:“躲进去!是李嵩的余党!”

苏念辞被他按进神龛后的缝隙里,只能从木板的缝隙往外看。谢晏之快速熄了炭炉,将那半块银铃塞进她手里,低声说:“拿着,等我找你。”

他转身抄起墙角的铁棍时,破庙的门被“哐当”一声踹开,十几个黑衣人手握长刀冲了进来,为首的脸上带着道狰狞的疤:“谢晏之,没想到你还敢待在京城!当年你端了我们的老巢,今天就用你的命来偿!”

谢晏之没说话,铁棍横扫过去,瞬间打翻了两个人。可对方人太多,很快就把他围在了中间。苏念辞看着他后背挨了一刀,玄色长袍瞬间洇开片暗红,心像被那刀捅了似的疼。她想冲出去,却被他用眼神死死按住——那眼神里有焦急,有决绝,唯独没有退缩。

混乱中,谢晏之突然朝着神龛的方向喊:“念念,记住约定!”他猛地发力撞开身边的人,朝着破庙后门冲去,故意把黑衣人引向相反的方向。

“谢晏之!”苏念辞忍不住从缝隙里喊出声,手里的半块银铃硌得掌心生疼。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似乎还带着笑,然后身影就消失在了漫天风雪里,只留下黑衣人的怒骂声和渐远的打斗声。

苏念辞蜷缩在神龛后,手里攥着那半块银铃,指缝里全是冷汗。雪从门缝灌进来,落在脸上冰凉刺骨,可她却感觉不到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说的约定,是找到另一半银铃,还是……别的什么?

破庙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风雪敲打着门板的声音。苏念辞从神龛后爬出来,地上还留着谢晏之的血迹,在白雪的映衬下红得刺眼。她顺着血迹往后门追,雪地上的脚印却在一片开阔地突然断了,像是被风雪抚平了。

风卷着雪沫打在脸上,苏念辞攥紧手里的半块银铃,突然想起他往她粥里放桂花时说的话:“等雪停了,我们去城外的梅林看看,听说那里的梅花开得正盛。”

她望着城外的方向,那里的天际线被雪雾笼罩,隐约能看到一片暗沉的影子,像成片的梅林。苏念辞深吸一口气,把半块银铃揣进贴身处,一步步往城外走去。

雪还在下,落在她的发间、肩上,像谁在轻轻呵气。她不知道谢晏之是否安全,不知道那些黑衣人会不会再来,可她知道,她得往前走——朝着他说的梅林,朝着那个未说完的约定。

掌心的银铃碎片突然硌了她一下,像是在说:别急,我在。

第十章:梅痕

城外的梅林果然如谢晏之所言,雪压枝头,红梅怒放。苏念辞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往里走,每一步都陷得很深,发出“咯吱”的轻响,在寂静的林子里格外清晰。她攥着那半块银铃,指腹反复摩挲着边缘的缺口——谢晏之说过,另一半在他贴身的荷包里,像枚小小的信物,锁着三百年前没说出口的话。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梅林深处突然传来极轻的咳嗽声,带着压抑的痛楚。苏念辞心里一紧,拨开低垂的梅枝往前跑,雪水溅湿了裙摆也顾不上。

拐角处的雪地上,果然躺着个熟悉的身影。谢晏之靠在梅树下,玄色长袍被血浸透了大半,脸色白得像雪,唯有唇边还沾着点暗红。他怀里紧紧揣着个荷包,手背上青筋暴起,显然是护得极紧。

“谢晏之!”苏念辞扑过去跪在他身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怎么样?”

他缓缓睁开眼,看到是她,虚弱地笑了笑,抬手想碰她的脸,却在半空中落了下来:“你来了……”声音轻得像羽毛,“我就知道……你会来。”

苏念辞解开他的荷包,里面果然躺着另一半银铃,缺口和她手里的正好对上。她把两块碎片拼在一起,勉强合成一只不完整的铃,只是接缝处的裂痕像道疤,怎么也抚不平。

“别说话了,我带你走。”她想把他扶起来,可他身子沉得像块石头,一动就疼得闷哼出声。

谢晏之却按住她的手,眼神亮得惊人,像是燃尽前的最后一点光:“听我说……当年在江南,我不是故意要走的……李嵩的人追到了码头,我若不引开他们,你会被卷进来……”

“我知道,我知道……”苏念辞的眼泪掉在他手背上,烫得他瑟缩了一下,“你别说了,我信你。”

“那块玉佩……”他喘了口气,指了指她怀里,“是用当年你摔碎的碗底融了重铸的……我总想着,等你不生气了,亲手给你戴上……”

苏念辞想起十五岁那年摔的那只桂花粥碗,想起他蹲在石榴树下捡碎片的背影,眼泪更凶了:“我早就不生气了!谢晏之,你撑住,我们回家!”

他好像没听见,只是望着枝头的红梅,眼神渐渐飘远:“那年你说……最喜欢梅林落雪的样子……说像天上的星星掉下来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守在这里,就是想……等你来看一次……”

苏念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雪还在下,红梅被压得低垂,花瓣上落着薄薄一层雪,真的像无数颗红白相间的星子。她突然想起,这话是她十五岁说的,当时他笑着揉她的头发,说“等你及笄,我就带你来看”,可后来江南大乱,他们一别就是三百年。

“我看到了……”她凑到他耳边,轻声说,“谢晏之,你看,多好看啊……”

他的眼睛慢慢闭上,嘴角却还扬着浅浅的笑,手无力地垂落,荷包从指间滑出来,落在雪地上,露出里面半块银铃。

苏念辞把他的头抱在怀里,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很快就化成了水,像他在哭。她捡起那半块银铃,和自己手里的拼在一起,紧紧攥着,指节泛白。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是谢晏之的亲信寻来了。他们看到眼前的景象,都红了眼眶,跪在雪地里哽咽:“大人……”

苏念辞没抬头,只是轻轻抚摸着谢晏之冰冷的脸颊,声音平静得可怕:“把他……抬回去吧。”

亲信们小心翼翼地抬起谢晏之,苏念辞跟在后面,一步一步往梅林外走。雪地里留下两行脚印,一行深,一行浅,像被岁月撕开的两道痕。

走到梅林入口时,她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那株他靠着的梅树下,不知何时落了一地红梅,像铺了层厚厚的血。而枝头最艳的那朵梅花,正随着一阵风悠悠飘落,正好落在她的发间。

苏念辞抬手摘下那朵梅花,别在鬓角。冷风灌进领口,她却不觉得冷,只是攥着那两块拼在一起的银铃,指尖被硌得生疼。

亲信们在前面等她,没人敢催。她站在原地,望着漫天飞雪里的梅林,突然想起谢晏之最后望着红梅的眼神——那里面,好像藏着一句没说完的话。

是“对不起”?还是“等我”?

她不知道。

只知道从今往后,每逢落雪,她都会来这梅林走一趟,像他当年等她那样,等着一个或许永远不会来的答案。而发间的红梅,在风雪里轻轻颤动,像一声无人听见的叹息。

第十一章:梅下骨

梅林的雪化了又落,转眼又是三年。

苏念辞鬓角的红梅换了不知多少茬,那枚拼合的银铃被她用红绳系在腕间,磨得愈发温润。谢晏之的亲信们早已散去,只有老仆福伯还守在城郊的旧宅,每次她来,总会端上一碗温热的桂花粥——那是谢晏之从前最爱的口味。

这日雪下得急,苏念辞刚踏进梅林,就见梅树下新添了个小小的土堆,上面压着块青石板,连名字都没刻。福伯跟在后面,咳嗽着说:“前几日风雪大,把大人的棺木冲得露了边,小的找了几个乡亲,就地埋了。”

苏念辞蹲下身,指尖抚过冰凉的石板。三年前谢晏之断气时,她没掉一滴泪,此刻却有温热的液体砸在石板上,瞬间凝成了冰。她想起他最后望着红梅的眼神,那样亮,像是藏着团火,怎么就突然灭了呢?

“他生前总说,梅林的土肥,埋在这里,来年能开出最艳的花。”福伯的声音带着哭腔,“大人还留了样东西给您,说等您想通了再给。”

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层层解开,里面是本泛黄的账册。苏念辞翻开第一页,墨迹却突然晕开,露出底下一行字:“念辞亲启,若见此字,我已在忘川等你三月有余。”

她的手猛地一抖,账册掉在雪地里。

“忘川?”她喃喃自语,突然想起谢晏之临终前说的“梅林落雪像星星”,想起他荷包里那半块银铃——原来他早知道自己熬不过去,竟连身后事都安排得这样细。

福伯叹了口气:“大人说,您性子倔,定要守着梅林不肯走。可他怕您孤单,在忘川渡口租了间小铺子,还说要学着煮您爱的杏仁茶,等您寻过去时,就能喝上热的了。”

苏念辞捡起账册,指尖抚过那行字,墨迹下还隐隐透着画痕——是株未画完的铃兰,花瓣歪歪扭扭,像极了她十五岁时绣坏的样子。心口突然像被什么攥住,疼得她弯下腰,眼泪终于决堤。

原来他说的“等你来看梅林落雪”,不是等她看风景,是等她懂他藏在风景里的牵挂。

雪越下越大,梅枝被压得咯吱作响。苏念辞突然站起身,把账册塞进怀里,转身就往梅林外走。福伯急忙喊:“姑娘,这是要去哪?”

“忘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他说在渡口煮杏仁茶,我得去尝尝,免得凉了。”

腕间的银铃随着脚步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走到梅林入口时,她回头望了眼那座无名土堆,雪已经落了厚厚一层,像给青石板盖了床白被。恍惚间,仿佛看到谢晏之就站在梅树下,玄色长袍沾着雪,正朝她笑:“念辞,我等你很久了。”

她抬手摸了摸鬓角,那朵常年别着的红梅不知何时不见了,只剩点残留的香气。苏念辞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忘川路远,她得赶在杏仁茶凉透前,找到那家铺子。

可刚走出梅林,就见路口站着个穿绿衣的女子,手里捏着串铜钱,笑盈盈地说:“姑娘可是要去忘川?小女子是孟婆的徒弟,特来送您一程。不过呀,这忘川的船票,得用最珍贵的东西换呢。”

苏念辞摸向腕间的银铃,指尖刚碰到红绳,却听见绿衣女子又说:“我看姑娘腕间银铃不错,可这物件,怕是换不来船票哦。”

她猛地抬头,看见绿衣女子身后的阴影里,隐约立着个熟悉的玄色身影,正微微晃头,像是在说“不要”。

第十二章:渡头铃

苏念辞站在路口,指尖缠着银铃的红绳,勒得指节发白。绿衣女子身后的阴影里,那玄色身影晃头的幅度大了些,她忽然认出——那腰间悬着的玉佩,是谢晏之十六岁生辰时,她亲手雕的玉蝉。

“最珍贵的东西……”苏念辞轻声重复,目光扫过绿衣女子手里的船票,票面上“忘川渡”三个字泛着冷光。她摸了摸怀里的账册,纸页边角被体温焐得温热,谢晏之的字迹在里面蜷着,像只待哺的鸟。

“姑娘可想好了?”绿衣女子掂了掂铜钱,“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忘川渡口的船,一天只发寅时那一班。”

阴影里的身影突然动了动,像是想往前走,却被一股无形的力拽住,玄色衣袍扫过雪地,留下浅浅一道痕。苏念辞的心猛地揪紧——他在急。

她解下腕间银铃,红绳在掌心绕了三圈。这铃是当年定亲时,他用梅林里最老的那棵树的枝桠刻的,磨了十年才这般温润。“这个,够不够?”

绿衣女子瞥了眼银铃,嗤笑一声:“木头玩意儿,顶多换碗孟婆汤。”她抬手指向苏念辞的胸口,“要那个——你藏在衣襟里的,带着他体温的东西。”

苏念辞猛地捂住胸口,那里贴身藏着半块铜镜,是谢晏之临终前塞给她的。镜背刻着朵歪歪扭扭的梅,镜面模糊,却能映出两个交叠的影子——那是他们二十岁那年,在梅林里偷偷照的。

阴影里的身影剧烈地晃了晃,像是要冲出来,绿衣女子突然转身,朝阴影处扔了枚铜钱,厉声道:“孟婆说了,渡人不渡痴,谢晏之,你再闹,连铺子都给你拆了!”

谢晏之?他果然在!苏念辞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原来他说在忘川等她,不是骗她的。可他为何不出来见她?是孟婆扣住了他吗?

“我给。”苏念辞咬碎了牙,从衣襟里摸出铜镜,镜面贴着心口的地方,还带着她的温度。“这个,换船票。”

绿衣女子接过铜镜,翻来覆去看了看,突然笑了:“算你识相。”她把船票递过来,指尖划过苏念辞的手腕,“记住,到了渡口,别回头,不然会被岸上的执念缠住,再也上不了船。”

船票入手冰凉,苏念辞攥紧它,快步走向渡口。路过阴影时,她故意放慢脚步,轻声喊:“谢晏之,我来了。”

阴影里的身影僵了僵,随即传来极轻的一声回应,像被风雪磨过:“……慢点走,我在铺子煮着杏仁茶。”

苏念辞的眼泪砸在雪地上,烫出个小坑。她不敢回头,怕真如绿衣女子所说,被执念绊住。可走了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像是铜镜掉在了地上。

她猛地回头——绿衣女子正弯腰捡铜镜,而阴影里的玄色身影已经冲了出来,却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被一道无形的墙挡住,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衣袖,却被墙弹了回去,嘴角溢出丝血迹。

“谢晏之!”苏念辞冲过去,想抓住他的手,可指尖穿过他的衣袖,只捞到一把寒气。原来他早已不是实体,只是道残魂。

“别过来!”谢晏之的声音发颤,“这墙是孟婆设的结界,你碰了会魂飞魄散的!”他指着渡口的方向,“快上船,茶快凉了。”

绿衣女子捡起铜镜,冷笑一声:“谢大人,你若再坏规矩,可就真成孤魂野鬼了。”她说着,竟抬手将铜镜往地上砸去。

“不要!”苏念辞和谢晏之同时嘶吼。

铜镜落地的瞬间,苏念辞看到镜面上他们交叠的影子突然分开,一个往渡口飘,一个往梅林退。她的心像被生生剜了块去,转身疯了似的往渡口跑,船票在掌心捏得发皱。

“苏念辞!”谢晏之在身后喊,声音带着哭腔,“铺子在渡口第三家,挂着‘梅记’的幌子,我等你!”

苏念辞冲上渡船时,寅时的钟刚敲过第一响。她扶着船舷回头,看见谢晏之还站在原地,玄色身影在风雪里越来越淡,绿衣女子正往他身上撒着什么,他却依旧望着渡船的方向,一动不动。

船开了,岸线越来越远。苏念辞摸出怀里的账册,翻开最后一页,那里谢晏之用朱砂画了个小小的渡口,渡口旁有间铺子,幌子上写着“梅记”二字,旁边歪歪扭扭注了行字:“茶温三次,等你来续。”

她靠着船舷坐下,雪落在账册上,化在字迹旁,像滴没敢掉的泪。远处传来渡夫的吆喝:“过了奈何桥,先喝孟婆汤,忘了前尘,好去投胎——”

苏念辞猛地攥紧账册,抬头望向船头——不知何时,绿衣女子竟也上了船,正把玩着那半块铜镜,见她看来,扬了扬镜子:“谢大人说,这镜背的梅,是你教他刻的第一朵花。”

苏念辞的心猛地一跳,忽然想起谢晏之刻坏了三十七块木牌,才雕成那朵梅。她盯着绿衣女子手里的铜镜,突然发现镜面不知何时变得清晰,映出她身后的船舱里,坐着个熟悉的玄色身影,正偷偷往她碗里加着杏仁。

是谢晏之?

她猛地回头,船舱里却空无一人,只有碗里的杏仁茶冒着热气,香气漫开来,和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渡夫的第二声吆喝传来:“快到奈何桥咯——”

苏念辞望着越来越近的渡口,那里果然有间挂着“梅记”幌子的铺子,只是铺子门口,除了缭绕的白雾,什么也没有。她摸了摸账册上那行“茶温三次”,突然慌了——

他说的三次,是已经温过两次了吗?

终章:梅记

渡船靠岸时,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奶。苏念辞攥着那半块铜镜,踩着湿漉漉的石阶往上走,每一步都陷在白茫茫的雾气里,仿佛踏进了谁的梦境。

“梅记”的幌子就在不远处晃悠,青布上绣着朵歪歪扭扭的梅,线脚松松垮垮,像谢晏之当年初学刺绣时的手艺。她站在铺子门口愣了半晌,门是虚掩着的,推开门时,铜铃“叮”地响了一声,惊得檐角的雪簌簌往下掉。

铺子里暖烘烘的,靠墙摆着张旧木桌,桌上放着只粗瓷碗,碗底还沉着些没化的杏仁碎。炉上的壶正“咕嘟”冒泡,飘出的香气裹着点焦糊味——是他总煮过头的杏仁茶。

“来了?”

声音从里间传来,带着点沙哑,像被炭火熏过。苏念辞猛地回头,看见谢晏之从雾气里走出来,玄色衣袍上沾着雪,鬓角竟添了些白,可眉眼笑起来的弧度,还是她记熟了的样子。

“你……”她想问他怎么能出现在这里,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看着他往碗里舀热茶,动作慢得像在数漏下来的秒。

“茶温第三次了。”他把碗推过来,指尖在碗沿烫得缩了缩,“前两次凉了,怕你喝着不舒服。”

苏念辞盯着碗里的茶,热气模糊了视线。她突然想起绿衣女子的话——“渡人不渡痴”,可眼前的他分明带着体温,指尖的烫痕还泛着红,怎么看都不是虚影。

“这到底是……”

“别问。”他按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她一哆嗦,“喝了茶,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铺子后巷藏着片梅林,雪压在枝头,倒比别处暖些。谢晏之从怀里掏出个木盒,打开时,里面躺着半块银铃,铃身上刻着的“辞”字被摩挲得发亮——是当年她摔碎的那只,他竟拼了这么多年。

“那年你说,铃碎了就不吉利。”他低头笑着,耳尖有点红,“我找老银匠熔了重打,他说碎过的银,再怎么修都有痕……”

苏念辞摸到铃身的裂痕,突然懂了。哪有什么结界,哪有什么孟婆阻拦,不过是他怕她不肯来,故意演了场戏;哪有什么三次茶,是他守着空铺子,煮了无数碗凉透的茶,才等来了她这一趟。

“谢晏之,你耍我。”她的眼泪掉进雪里,烫出个小坑。

“不耍你,你肯来吗?”他笑着擦她的泪,指腹蹭过她的脸颊,“当年你说要等我打赢胜仗就成亲,我把这话刻在铃上了,你看——”

他翻转银铃,背面果然刻着行小字,被摩挲得快要看不清:“辞辞,等我归。”

雾气渐渐散了,露出远处的奈何桥,孟婆正往汤碗里添药草,绿衣女子站在桥边朝这边挥手,手里晃着那半块铜镜。谢晏之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往梅林深处跑:“快走,再晚被孟婆抓着,真要喝汤了!”

苏念辞被他拽着跑,银铃在怀里叮当作响。她回头望了眼那碗没喝完的杏仁茶,热气还在飘,像个未完的梦。

“谢晏之,你还没说,这到底是阳间还是阴间?”

他回头笑,眼里的光比雪还亮:“管它呢。”

风卷着梅花落下来,沾在他们发间。远处的钟声敲了四下,像是在催,又像是在等。而梅林深处的脚印,一串叠着一串,往更浓的雾里去了,没留下回头的路。

(完)

来源:阎紫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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