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晨光初绽时,窗棂上的杏花影正被风揉碎在浅蓝的窗帘上。我掀开被子的瞬间,听见院子里传来瓷罐相碰的轻响,是婆婆在翻找长刀豆、菠菜、油菜和菜瓜种子——她总说清明前后的土墒最养苗,连呼吸里都浸着草木返青的涩香。
晨光初绽时,窗棂上的杏花影正被风揉碎在浅蓝的窗帘上。我掀开被子的瞬间,听见院子里传来瓷罐相碰的轻响,是婆婆在翻找长刀豆、菠菜、油菜和菜瓜种子——她总说清明前后的土墒最养苗,连呼吸里都浸着草木返青的涩香。
一、晨炊里的青白世界
案板上的韭菜是昨天我从温室菜园割的,韭菜根上还沾着夜露,在晨光里泛着翡翠般的光泽。刀刃切过叶片的刹那,辛香猛地窜上鼻尖,混着面盆里新麦粉的甜腥,在土灶腾起的热气里织成一张嗅觉的网。洗漱完后我也学着母亲的样子,做了全家人都爱吃的韭菜盒子。揉面时腕骨在面团上压出的纹路,像极了田垄间被犁耙吻过的土地,我总疑心指尖藏着整个春天的密码。
铝锅烙饼的"滋滋"声中,我在灶台边给豆沙饼抹油。昨天从超市买的红豆在砂锅里熬了整夜,此时化作绛紫色的泥,裹着玫瑰花瓣的残香,被雪白的面皮温柔地包拢。公公坐在门槛上收拾着锄头,铁锈混着露水的气味漫进来,与锅里的韭菜盒子、豆沙饼的香气也缠缠绕绕,竟成了农村生活记忆里最鲜活的春日注脚。
熬茶的茶壶在灶台上咕嘟作响,砖茶的陈香混着晒干的花椒叶和荆芥一起翻滚,蒸腾成琥珀色的雾。这是奶奶传下来的老法子---荆芥熬茶,说喝了能解春困。我望着壶嘴喷出的白气在晨光里消散,忽然想起小时候趴在奶奶膝头,看她用布满老茧的手掰碎茶砖,那些深褐色的碎块落进沸水里的瞬间,像极了我看到父亲撒进田垄的油菜籽。
二、田梗上的调色盘
公公出门时,纸盒里的菜苗顶着露珠,在晨风中轻轻摇晃。公公的迷彩衣被露水打湿了前襟,婆婆的头巾角沾着几点新绿——那是她蹲在地里拔草挖新葱时蹭上的。我站在院子的田埂边,看他们弯腰翻土的身影,铁锨切入泥土的声音,惊起几只灰扑扑的麻雀。
婆婆种韭菜时总爱哼歌,跑调的旋律惊飞了院子里的喜鹊。她将菜苗分株,根须上的泥土簌簌掉落,在阳光下泛着金褐色的光。"要把根须理顺,像是梳小辫似的。"她说话时指尖在湿润的泥土里翻动,仿佛在编织春天的经纬。公公在播番茄种,拇指与食指捏着比芝麻还小的种子,轻轻撒向翻松的土地里,那动作像在往大地的稿纸上写着那一行行绿色的诗。
院子旁边的杏树打好花苞,激将绽放,粉白的花苞落在婆婆的发间,她却浑然不觉,只顾用瓢给刚栽好的菜苗浇水。水珠顺着叶尖滚落,在阳光下碎成无数个小彩虹,打湿了她脚边的布鞋,院子里去年秋天栽的小葱到现在已经长得郁郁葱葱,像是大地刚铺上的绒毯,偶有几株蒲公英的叶子在舒展,给这张绒毯添了几笔灵动的标点。
三、书斋外的光影诗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漫进封闭玻璃窗,打开窗户阳光温柔的照在书桌上。我摊开笔记本,笔尖刚触到纸面,一阵风吹起尘土跌进墨水瓶,染出半朵蓝色的云。书桌上的青瓷瓶里盛着新采的杏花枝丫,一阵清香扑来,像谁随手撒下的星子。
读陶渊明的《归园田居》时,总听见窗外传来细碎的响动。推开窗户,见儿子蹲在杏树下正在捡花苞,校服裤脚沾满草屑。他说要攒够这一玻璃罐,送给班里的同学——春天果然是从孩子的眼睛里开始的,连飘落的花苞都带着糖霜般的甜。老公的运动鞋在玄关处沾着新泥,他刚从小广场回来,说儿子在篮球场上一遍一遍练习守球或投篮三分球,语气里藏着掩饰不住的父子快乐。
我写累了便靠在沙发上喝一杯茶又开始翻书听风。春风穿过树林时,会发出细碎的私语,偶尔夹杂着麻雀的唧啾。远处传来婆婆喊公公回家喝茶的声音,尾音拖得老长。我看见公公扛起锄头的身影在田埂上摇晃,迷彩衣的下摆被风吹得鼓起来,像只装满阳光的布口袋。
四、暮色中的归人图
傍晚的炊烟是淡蓝色的,混着柴火的焦香,在屋顶上轻轻打转。婆婆在厨房剁饺馅,刀柄撞击案板的节奏,与远处拖拉机的达达声交织成独特的晚曲。我也放下本子和笔,洗手拿起面盆揉起包饺子的面。公公蹲在院子里侍弄着花盆,去年扦插的竹节梅长出了新叶。
老公和儿子回家时一身汗气,球鞋在水泥地上踩出"咯吱"声。
晚饭摆在封闭里的茶桌上,韭菜盒子还冒着热气,熬茶的壶也换了新煮的红茶水。我做了全家人都爱吃的卤排骨,公公的搪瓷碗里堆着最多的韭菜盒子——那是他年轻时在地里劳作时最爱的美食。桌子上热气腾腾的两盘饺子,儿子边吃边讲篮球场上的趣事,老公不时插几句,说他防守时像棵歪脖子树。月光漫过院墙,在每个人的笑脸上镀了层银边,连院角的新葱都睡着了,只有晚风还在轻轻翻动着春天的书页。
五、夜色中的种子梦
睡前去菜园浇水,手电筒的光束里,新出土的菜苗正顶着两片子叶打盹。奶奶曾说过,种子在夜里长得最快,因为它们听得到星星发芽的声音。我蹲下身,指尖触到湿润的泥土,凉丝丝的触感顺着指间传来,仿佛触到了大地的脉搏。
窗台上的玻璃罐里,儿子摘的杏花已有些发蔫,却依然保持着初绽时的姿态,儿子继续向玻璃罐里加清水。我在笔记本上记下:"春天是有声音的,是铁锨翻土的沙沙声,是篮球撞击地面的咚咚声,是笔尖划过纸面的蹭蹭声,更是种子在泥土里舒展腰肢的轻微响动……
月光漫进客厅时,听见公公婆婆房里传来细碎的交谈。婆婆在数明天要播的瓜种,公公在掐指计算今年的蔬菜育苗量,话语间混着鸟叫的夜啼,像一支古老的摇篮曲。我望着远处晃动的杏树枝影,忽然明白,春天的色彩从来不是单色调的,它是婆婆头巾上的草汁绿,是公公汗衫上的泥土黄,是孩子玻璃瓶里的花瓣粉,也是老公球鞋上的沙土黄,是全家人手心里捧着的、关于生长与希望的七彩光谱……
当第一颗露珠爬上窗棂时,新的一天又在泥土里苏醒。而生活在大西北的我们,正踩着春天的调色盘,在生活的宣纸上,一笔一画地勾勒属于我们自己的、永不褪色的春日图景。
李迎梅,笔名:文梅,青海平安人,喜欢教育,热爱剪纸、读书、听音乐,一个在乡间默默守候的人,文字陪伴余生的每一天。2024青海读书会治懒写作训练营学员。
来源:青海在线网官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