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偷养外室二十年,晚年想回家补偿发妻,才知她早就请旨和离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9-28 23:47 1

摘要:那道盖着凤印的和离圣旨,递到我手里的时候,比塞北腊月的风还要冷。

那道盖着凤印的和离圣旨,递到我手里的时候,比塞北腊月的风还要冷。

我,李景渊,戎马半生,官至镇国大将军,平生第一次,觉得手里的东西有千斤重。

不是敌国的降书,也不是朝廷的封赏,而是一纸休书。

是我的发妻,苏婉莹,主动求来的。

第一章 旧宅门深,一纸休书断前尘

京城的风,到底还是比边关要柔一些。

哪怕是初冬,风里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脂粉气和烟火味,不像我们北境,风刮起来,像是一把掺了沙子的刀,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我勒住马,看着眼前这座“大将军府”的牌匾。

朱红的大门,鎏金的铜钉,门口蹲着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都是圣上御赐的。二十年前,我从这里出发,去往北境,当时婉莹就站在这门下,抱着我们尚在襁褓的儿子昭年,眼圈红红的,却一滴泪也没掉。

她说:“夫君,家里有我,你安心。”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

我回来了,脱下了一身戎装,换上了寻常的锦袍,想着往后余生,就在这宅子里,陪着她,守着儿子,含饴弄孙,也算圆满。

我心里是存着愧的。

在北境那苦寒之地,漫长的黑夜和无尽的厮杀里,我没守住自己。柳如烟的出现,像是一盏昏黄却温暖的灯。她能陪我彻夜谈论兵法,能为我磨墨,能在我烦躁时安静地递上一杯热茶。

我纳了她做外室,还在北境生下了一个女儿。

这件事,像一根刺,在我心里扎了快二十年。如今我回来了,官也到头了,唯一的念头,就是好好补偿婉莹。金银、诰命、我余生的所有时间……我以为,只要我肯给,她就会要。

我甚至想好了说辞,想好了如何跪在她面前,恳求她的原谅。

可我没想到,迎接我的,是比想象中更沉寂的府邸。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的不是管家,而是个面生的小厮,看见我的穿着和气度,愣了一下,才结结巴巴地问:“您……您找谁?”

我的心,咯噔一下。

“我是李景渊。”

小厮的眼睛瞬间瞪大了,手足无措,转身就往里跑,一边跑一边喊:“钟伯!钟伯!大将军……大将军回来了!”

钟伯是我当年的长随,我走后,就留下来帮婉莹管着这个家。

他急匆匆地跑出来,头发已经花白,背也有些佝偻了。看见我,他浑身一震,嘴唇哆嗦了半天,最后深深地弯下腰,声音沙哑:“大将军……您,您回来了。”

没有我想象中的热泪盈眶,他的眼神里,是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悲伤,又像是怜悯。

“夫人呢?”我问,声音有些发紧,“昭年呢?”

“少爷在翰林院当值,还未归家。”钟伯顿了顿,抬起头,眼神躲闪着,“至于夫人……她,她不在府里。”

“不在?”我皱起眉,“回娘家了?还是去哪个寺庙上香了?”

钟伯摇了摇头,嘴唇抿成一条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从怀里掏出一个用黄绫布包裹得整整齐齐的木匣子。

他双手捧着,递到我面前。

“大将军,这是夫人留给您的。”

我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

我接过匣子,打开。

里面没有信,没有首饰,只有一道卷起来的圣旨。

明黄的卷轴,上面是熟悉的朱砂御笔,最后,盖着的是太后娘娘的凤印。

我展开它,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眼睛里。

“……苏氏婉莹,性行淑均,二十载持家奉子,有功于社稷……然夫妻缘分已尽,情分淡薄,不堪相守。哀家体恤其情,准其所请,自此与李景渊和离,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和离。

不是我休她,也不是她等着我回来给我没脸,而是她,苏婉莹,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通过太后,结束了我们这段婚姻。

我捏着那道圣旨,只觉得浑身发冷。

我征战二十年,刀山血海里闯过来,从未有过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天旋地转。

“什么时候的事?”我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回大将军,”钟伯的头垂得更低了,“三年前。”

三年前。

我还在北境,和鞑靼人进行着最后一场决战。我以为我的身后,有一个稳固的家,有一个在等我归来的妻子。

原来,三年前,我的家,就已经没了。

“她人呢?”我追问,声音里带着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夫人……离京了。”钟伯轻声说,“她说,京城这座牢笼,她待够了。她说,她不叫李夫人,她叫苏婉莹。她把将军府的田产、铺子,还有您历年寄回来的俸禄,都整理成了册子,交给了少爷。她自己,只带了些随身的衣物,就走了。”

“走了?去哪了?”

钟伯摇了摇头:“夫人没说,少爷也不知道。她说,天下那么大,她想去看看。”

我站在将军府的门口,这座我用赫赫战功换来的荣耀府邸,此刻在我眼里,却像一座巨大的、空旷的坟墓。

我以为我是归家的游子,却原来,我只是一个被逐出家门的浪人。

我偷养外室二十年,以为瞒得天衣无缝,以为回来道个歉、给些补偿,就能抹平一切。我以为婉莹还是那个站在门下,默默等我归来的柔弱女子。

我错了。

错得离谱。

她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用最安静,也最决绝的方式,给了我最沉重的一击。

她甚至,都懒得当面跟我说一句“我们完了”。

第二章 父子对坐,方知岁月已成空

我在正厅那张冰冷的太师椅上,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从日头正盛,坐到夕阳把窗棂的影子拉得老长。

钟伯让人上了茶,茶水换了三四道,已经凉透了,我一口也没喝。

满脑子都是那道圣旨上的字:“不堪相守”。

这四个字,像四把锥子,一下一下地扎着我的心。

我李景渊,在外人眼里,是国之栋梁,是力挽狂澜的大英雄。可是在我的妻子眼里,我竟然是“不堪相守”的人。

这比战场上挨一刀,还要疼。

天快擦黑的时候,昭年回来了。

他穿着一身翰林院的青色官服,身姿挺拔,眉眼间有我的影子,但更多的是像他母亲,带着一股子温润的书卷气。

看见我,他明显愣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疏离,还有一点点……戒备。

他走上前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儿子,给父亲请安。”

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我看着他,这个我离家时还在襁褓里的孩子,如今已经长得比我还高了。这些年,我寄回来的除了军功章和俸禄,就是寥寥数语的家书。我们父子之间,比陌生人也亲近不到哪里去。

“嗯。”我应了一声,喉咙干涩,“坐吧。”

他在我对面坐下,腰杆挺得笔直,像是在衙门里对着上官。

我们之间,是长久的沉默。

沉默得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最后,还是我先开了口,我把那道圣使旨放到桌上,推了过去。

“你早就知道了?”

昭年的目光落在圣旨上,没有丝毫意外,他点了点头:“是。”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盯着他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到一丝波澜。

他抬起眼,迎上我的目光,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告诉您,又有什么用呢?”他反问,“是能让您立刻班师回朝,还是能让母亲收回这个决定?”

我被他问得一噎。

是啊,有什么用呢?我在北境身系国家安危,不可能为了家事擅离职守。而婉莹的性子,一旦做了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你娘……她,她就这么走了?”我不甘心地问,“一句话都没给我留下?”

“留了。”昭年说。

我心里一动,猛地抬起头。

昭年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信封上没有署名,只写着一个“收”字。

我颤抖着手接过来,拆开。

信纸上,是婉莹清秀的字迹,一笔一划,都透着一股子淡然。

“景渊吾兄:

见信如晤。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远行。此去山高水长,归期不定,或永不归。

夫妻二十余载,名为夫妻,实则聚少离多。你保家卫国,功在社稷,我深知,亦敬佩。然我苏婉莹,非神龛上之牌位,需人供奉,而无悲喜。

府中岁月,如井中之水,清可见底,却也冰冷彻骨。我每日对着空宅、对着账本,教养昭年,迎来送往,扮演着‘大将军夫人’这个角色。演得久了,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

至于北境之事,我早有耳闻。

不必愧疚,亦不必补偿。是我之命,亦是你之选择。我不怨,亦不等。

此生,我不想再等了。

昭年已长大成人,前程似锦,我再无牵挂。这后半生,我想为自己活一次。去看看江南的烟雨,去听听蜀地的晚钟,去尝尝民间的烟火。

你我缘分,就此了结。

将军府的一切,皆是你挣来的,我分文不取。那道圣旨,是我求来的解脱,也是我还你的自由。

从此,你是镇国大将军,我是苏婉莹。

山水不相逢,愿君各自安好。

婉莹 绝笔”

信不长,字字诛心。

没有一句指责,没有一句谩骂,却比任何激烈的言辞都让我难受。

“早有耳闻……”我喃喃自语。

我以为我藏得很好,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了多久?十年?十五年?

她就这么一个人,在京城这座华丽的牢笼里,守着这个天大的秘密,守着一个背叛了她的丈夫的虚名,默默地把儿子抚养成人。

她该有多疼,多绝望?

“母亲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问昭年。

昭年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大概是儿子十岁那年。您的一位副将回京述职,家眷来府上拜访,酒后失言,被母亲听见了。”

十岁那年……

那岂不是,她已经知道了十年!

十年,整整十年!她在我面前,在家书里,从未流露过半分。她依旧嘘寒问暖,嘱我保重,为我打理好家中一切。

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我自以为是的愧疚和补偿,在她长达十年的隐忍和心死面前,显得多么可笑,多么微不足道。

“她……恨我吗?”我艰难地问。

昭年摇了摇头。

“以前或许有吧。”他的声音很轻,“但后来,母亲说,已经不重要了。她说,恨一个人,太累了。她只是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情绪,是一种深切的悲哀。

“父亲,您知道吗?母亲离开的那天,天气很好。她穿了一件她年轻时最喜欢的湖蓝色长裙,没带任何金银首饰,就那么一个人,走出了将军府的大门。她回头对我说:‘昭年,娘自由了。’”

自由了。

我给了她二十年的荣华富贵,给了她诰命夫人的头衔,却让她觉得,离开我,才是自由。

我这一生,打过无数场胜仗,可今天,我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我对面的儿子,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父亲,”他站起身,对我深深一揖,“儿子知道您一路舟车劳顿,早些歇息吧。翰林院还有些公务,儿子先告退了。”

他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正厅里。

窗外的天,已经全黑了。

我看着桌上那封信,和那道圣旨,忽然觉得,这座我拼了命换来的将军府,不是家。

它只是苏婉莹用了二十年青春,才终于挣脱的,一座牢笼。

第三章 别院春暖,难解心头霜

离开将军府的时候,我的脚步有些踉跄。

钟伯想扶我,被我挥手拒绝了。

我一个武将,还用不着人扶。

可心里的那份空落,却像是被人抽走了主心骨,怎么也站不稳。

京城里,我还有一处宅子。

是几年前,我托人悄悄置办下的,为了安顿从北境接过来的柳如烟和我们的女儿,云舒。

马车在一条僻静的巷子口停下,我下了车,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院门。

这里没有将军府的气派,只是一个寻常的两进院落。但门前挂着两盏红灯笼,透出暖黄的光,让人心里生出几分暖意。

我推开门,一股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

如烟正带着云舒在院子里摆碗筷,看见我,她脸上的惊喜是藏不住的。

“老爷!您……您怎么今天过来了?”她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迎上来,想帮我脱下披风。

“爹爹!”十一岁的云舒也跑了过来,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这是和我与婉莹之间,截然不同的一番光景。

这里有热切的期盼,有温暖的饭菜,有女儿娇憨的笑脸。这里的一切,都像是一个真正的“家”。

可我站在院子中央,心里却比在将军府还要冷。

“先进屋吧,外面风大。”如烟看出了我的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说道。

饭桌上,如烟不停地给我夹菜,都是我爱吃的。

“这道清蒸鲈鱼,我特地让厨房做的,您在北境肯定吃不着这么新鲜的。”

“还有这个,东坡肉,我亲手炖的,炖了两个时辰呢。”

云舒也用她的小筷子,笨拙地夹起一块豆腐,颤颤巍巍地放到我碗里:“爹爹,吃。”

我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菜,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我脑子里,全是婉莹那封信。

她说,她不想再等了。

她说,她自由了。

“老爷,您是不是……在府里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如烟停下筷子,担忧地看着我。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也是个敏感的女人。她知道我今天回了将军府,也知道我回来意味着什么。

我放下筷子,看着她。

灯光下,她眼角的细纹已经藏不住了。这些年,她跟着我,没有名分,担惊受怕,也着实不易。

我对她,有情分,更有责任。

“婉莹……她走了。”我低声说。

如烟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眼神黯淡了下去。

她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问:“是……因为我的事吗?”

我摇了摇头:“不全是。”

我把那封信拿了出来,递给她。

如烟接过,逐字逐句地看下去,她的脸色越来越白。

看完后,她把信轻轻地放在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位姐姐……真是个奇女子。”她幽幽地说,“我原以为,她会闹,会恨,会想尽办法报复我们。我连怎么应对,都想过无数遍了。”

她苦笑了一下:“却没想到,她什么都不要,就这么走了。”

是啊,这才是最让我无力的。

如果她打我,骂我,哪怕是拿着刀子捅我一刀,我心里可能还好受些。

可她偏偏什么都不做。

她只是告诉我:李景渊,你这个人,你给的这一切,我苏婉莹,不稀罕了。

“老爷,”如烟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您别难过了。姐姐她……或许只是想出去散散心,等她气消了,总会回来的。”

我摇了摇头。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婉莹不会回来了。

她的信里,没有半分怨怼,只有勘破一切的淡然。哀莫大于心死,她对我的心,早就死了。

“爹爹,你怎么不吃饭呀?”云舒拉了拉我的袖子,不解地问,“是饭菜不好吃吗?”

我摸了摸她的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有,爹爹只是……有点累了。”

那一晚,我留在了别院。

如烟悉心地伺候我睡下,她身上的气息,是熟悉的,也是让我安心的。

可我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我闭上眼,脑子里浮现的,却是二十年前,我和婉莹新婚的夜晚。

那晚,她穿着大红的嫁衣,羞涩地坐在床边,不敢抬头看我。

我挑开她的盖头,看见一张紧张又期待的脸。

她小声对我说:“夫君,往后,婉莹就是你的人了。”

那时候的她,眼里是有光的。

那光,是什么时候,被我亲手一点一点熄灭的呢?

我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我所以为的家,那个有如烟和云舒在的,温暖的别院,并不能填补我内心的空洞。

而那个我真正视为根基的家,那个有苏婉莹在的将军府,已经被我亲手毁掉了。

我得到了一个,却失去了另一个。

不,或许,我从来就没有真正拥有过任何一个。

我对如烟,是寂寞时的慰藉,是怜惜,是责任。

而我对婉莹……我欠她的,太多了。多到我用下半辈子,都还不清。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洒进来,清冷如霜。

我在这别院的春风暖意里,却只觉得,心头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怎么也化不开。

第四章 踏遍京华,不见当年人

接下来的日子,我像是丢了魂。

圣上召见,嘉奖了我的军功,又赏赐了无数金银田产。同僚们纷纷上门道贺,宴请不断。

在别人眼里,我是荣归故里,风光无限的李大将军。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心里有多荒芜。

我开始派人,满京城地打听苏婉莹的下落。

我动用了我所有能动用的关系,从京兆府到五城兵马司,甚至连一些江湖上的朋友都托付了。

我想找到她。

我不知道找到她之后要说什么,要做什么。或许,我只是想再看她一眼,亲口对她说一句“对不起”。

我想告诉她,我错了。

可是,苏婉莹就像是一滴水,汇入了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娘家,苏家,早已没落。我派人去问过,他们也说好几年没见过婉莹了,只知道她一切安好。

她会去哪儿呢?

我开始像个疯子一样,在京城里寻找她的痕迹。

我会去我们当年一起去过的护国寺。我记得她喜欢那里的菩提树,她说,站在树下,心里就特别安静。

我在那棵菩提树下,站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僧人来催,我才失魂落魄地离开。

我会去城南的“一品斋”。那是她最喜欢的一家点心铺子。她爱吃那里的桂花糕,甜而不腻。以前每次我从战场上小胜归来,都会绕路去给她买上一盒。

我买了一盒桂花糕,坐在铺子对面的茶楼里,从天亮等到天黑。

桂花糕凉了,又硬了,她始终没有出现。

我甚至去了她年少时读过书的女学旧址。那里早就被改建成了一座酒楼,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再也找不到一丝当年的书香气息。

我站在酒楼下,看着那些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忽然觉得无比的讽刺。

时光,真的能改变一切。

它能把一座清雅的女学,变成喧闹的酒楼。

也能把一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我的女子,变成一个决绝离去的陌生人。

昭年来看过我几次。

他对我这种近乎偏执的行为,没有劝阻,也没有支持,只是默默地陪我坐一会儿。

有一次,他忍不住开口了。

“父亲,您这又是何苦呢?”

我看着他,苦笑了一下:“昭年,你不懂。我……我只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她过得很好。”昭年说,语气很肯定。

“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终于可以做自己了。”昭年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她不再是李夫人,不再需要为了将军府的体面而活。她可以穿自己喜欢的素色衣服,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可以不用再对着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强颜欢笑。”

“不爱她……”我心里一痛,“我没有不爱她!”

“是吗?”昭年反问,“那您爱的是谁?是那个在北境,能陪您谈论兵法,为您红袖添香的柳夫人吗?”

我哑口无言。

我对如烟,确实动过心。那是一种在战场上紧绷了太久之后,忽然得到的温柔和理解,让我沉溺其中。

“父亲,您对母亲,更多的是敬重,是习惯,是责任。”昭生的声音很冷静,却像一把刀,剖开了我一直不愿承认的内心,“您敬重她为您操持家务,孝敬长辈。您习惯了她永远在家里等您。您觉得让她当诰命夫人,就是尽了丈夫的责任。”

“可您,从来没有真正懂过她。”

“您不知道她喜欢看什么书,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深夜里叹气,更不知道,她守着一座空房子,守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心里有多苦。”

昭年的话,像重锤一样,一下下敲在我的心上。

是啊,我懂婉莹吗?

我只记得她温婉贤淑,记得她持家有道。

可我忘了,她也曾是苏大学士最疼爱的女儿,饱读诗书,才情横溢。她也曾有过自己的骄傲和梦想。

是我,把她困在了将军府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是我,让她从一个鲜活的少女,变成了一个沉默的影子。

而我,却对此一无所知,还自以为是地认为,给了她全天下女人都羡慕的荣华富贵。

那天,我和昭年不欢而散。

我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喝了一夜的闷酒。

酒醒之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既然在京城找不到她,那我就去京城之外找。

她说,想去看看江南的烟雨,想去听听蜀地的晚钟。

那我就去江南,去蜀地。

天下那么大,我就不信,我找不到一个苏婉莹。

我向圣上递了折子,说自己旧伤复发,请求辞去所有官职,告老还乡。

圣上准了。

我把京城的一切,都交给了昭年。将军府,归他。柳如烟和云舒,我也做了妥善的安排,给了她们足够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田产和银两,并告诉如烟,从此以后,她自由了,是走是留,都随她。

如烟哭了,她说她不走,她愿意等我。

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我心里清楚,我这一走,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

我脱下了那身象征着荣耀和束缚的锦袍,换上了一身最普通的青布长衫,就像一个最寻常的赶路人。

临走前,昭年来送我。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父亲,保重。”

我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照顾好自己。”

我没有告诉他,我此行的目的。

但我知道,他懂。

我骑上一匹瘦马,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独自一人,走出了京城。

身后,是万家灯火,是我的半生功名。

而我,却像一个输光了所有赌注的赌徒,要去寻找那唯一可能救赎我的东西。

我知道,希望渺茫。

但我必须去找。

不为别的,只为求一个心安。

第五章 庭院深深,相逢已是陌路人

江南的雨,果然名不虚传。

细细的,密密的,像牛毛,像花针,带着一股子湿润的青草气息,笼罩着白墙黛瓦的小镇。

我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巷里,已经找了快半年了。

从扬州到苏州,再到杭州,我几乎走遍了所有叫得上名号的江南水乡。

我见过无数个叫“婉莹”的女子,却没一个是我的苏婉莹。

有时候,我会在某个临河的茶馆里坐上一下午,看着来来往往的乌篷船,心里会想,婉莹会不会就在其中的某一艘船上?她是不是也正看着这和我一样的风景?

我开始学着放慢脚步,去观察那些我以前从未留意过的东西。

我看到,河边的妇人是如何浣洗衣物,她们的笑骂声清脆爽朗;我看到,巷子口的老人是如何晒着太阳,悠闲地打着盹;我看到,学堂里的孩子们是如何摇头晃脑地念着“之乎者也”。

这些,都是我戎马生涯里,从未见过的烟火人间。

我忽然有些明白,婉莹信里说的“民间的烟火”,是什么了。

那是一种踏实、安稳、属于自己的生活。

而我给她的,是高高在上的荣耀,是冰冷空旷的宅院,唯独没有这种最简单的烟火气。

这天,我来到一个叫“乌镇”的地方。

镇子不大,但很清静。

我在一家客栈住下,无意中听店小二说起,镇上东头新来了一位女先生,在自家的院子里办了个小学堂,教镇上的孩子们读书写字,人很和善,学问也好。

我心里莫名一动。

婉莹饱读诗书,若是她想找个地方安身立命,教书,确实是她会做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我按着店小二指的方向,找了过去。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院子,院墙上爬满了青翠的藤蔓,木门虚掩着,能听到里面传来孩子们琅琅的读书声。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

这个声音……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虽然隔了二十年,虽然添了几分岁月的沉静,但我敢肯定,就是她!

我站在门口,手心全是汗,竟然有些不敢推开那扇门。

我怕,我怕这一切只是我的幻觉。

我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推开了门。

院子里,种着几株芭蕉,还有一架开得正盛的蔷薇。

一个穿着湖蓝色布裙的女子,正背对着我,站在廊下,手里拿着一卷书,教着面前十几个孩子念书。

她的头发用一根木簪简单地挽着,身形比记忆中清瘦了一些,但那份娴静温婉的气质,却丝毫未变。

孩子们念完一段,她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准备讲解。

当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那丝笑意,凝固了。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她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恢复了平静,平静得像一汪不起波澜的古井。

是她。

是我的婉莹。

她没有我想象中的苍老,也没有我想象中的憔悴。她看起来……很好。那种好,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舒展和安宁。

孩子们好奇地看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婉莹对他们温和地说:“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先回家吧,记得温习功课。”

孩子们一哄而散。

院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还有风吹过芭蕉叶的沙沙声。

“你……”我开口,却发现喉咙干得厉害,“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淡淡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恨,也没有爱,只是一种对待故人的客气。

“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安身?”她走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给我倒了一杯茶,“李将军,远道而来,请坐吧。”

李将军。

她叫我李将军。

这个称呼,像一把刀,瞬间把我们之间拉开了千山万水的距离。

我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我……我找了你很久。”我说。

“找我做什么呢?”她问,语气平静,“我们之间,不是已经两清了吗?”

“不清!”我几乎是脱口而出,“怎么能两清?我欠你二十年,我……”

“你不欠我。”她打断了我,目光清澈地看着我,“李景渊,你和我,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做了一对错误的夫妻。你没错,你为国尽忠,是你的道。我也没错,我厌倦了等待,想为自己活,是我的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此而已。”

她的话,说得云淡风轻,却让我无言以对。

我看着她,看着她鬓边的一丝白发,心里疼得像是被揪住了一样。

“婉莹,跟我回去吧。”我几乎是在恳求,“我把一切都给你。将军府,我的所有……都给你。我们……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她摇了摇头,笑了。

那笑容,带着一丝怜悯。

“回去?回哪里去?”她说,“回那个叫将军府的牢笼吗?李景渊,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要的,从来都不是那些东西。”

“我要的,是一个能在我冷的时候,给我披件衣服的丈夫。是一个能在我累的时候,听我说说话的知己。是一个,心里眼里,只有我一个人的男人。”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了一丝怅惘:“二十年前,我以为你是。后来我发现,你不是。”

“所以,我不等了,也不要了。”

“我现在过得很好。教教书,种种花,听听雨,看看云。我的心,是安宁的。这种安宁,是你给不了我的。”

我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啊,我给不了她。

我的心里,装着家国天下,装着赫赫战功,还装着另一个女人和孩子。

我唯独,没有给她留一个干干净净的位置。

“那……昭年呢?你不想他吗?”我做了最后的挣扎。

提到儿子,她的眼神柔和了下来。

“想。怎么会不想。”她说,“但他长大了,有自己的人生。我会给他写信,知道他一切安好,就够了。”

她站起身,走到蔷薇花架下,轻轻抚摸着一朵盛开的花。

“李将军,天色不早了,你请回吧。”她下了逐客令,“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看着她的背影,那个曾经无数次在将军府门口,目送我远征的背影。

只是这一次,我知道,她不会再回头了。

我站起身,对着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婉莹,对不起。”

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都过去了。”

我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出那个小院。

身后,又传来了她教孩子们念书的声音,温婉,而坚定。

我知道,我彻底失去她了。

不是在她递上和离圣旨的那一刻,而是在我纳下柳如烟的那个晚上,在我让她独守空闺的无数个日夜里,我就已经,一点一点地,把她弄丢了。

第六章 尘埃落定,半生功过谁人说

离开乌镇后,我没有再回京城。

我在江南的一个小城里,买下了一座小小的宅子,住了下来。

我没有再刻意去寻找什么,也没有再强求什么。

婉莹说得对,都过去了。

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不是一句“对不起”和一些物质上的补偿,就能挽回的。

我开始学着过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

没有了军务缠身,没有了官场应酬,我的日子,一下子变得简单而缓慢。

我开始读书。

读的不是兵法谋略,而是以前婉莹喜欢看的那些诗词歌赋,山水游记。

我试图从那些文字里,去理解她的世界,去感受她曾经的孤独和向往。

我也会在天气好的时候,一个人去钓鱼。

坐在河边,看着浮标在水面上一起一伏,我的心,也跟着沉静下来。

我开始反思我的这一生。

我李景渊,对得起国家,对得起君王,也自认对得起麾下的将士。

可唯独,对不起一个叫苏婉莹的女人。

我给了她富贵,却剥夺了她的快乐。我给了她名分,却让她承受了最深的背叛。

我自以为是的“补偿”,在她看来,不过是又一道枷锁。

她要的,是自由。

而我,却用了半生的时间,才懂得这两个字的分量。

一年后,昭年千里迢迢地来看我。

他已经升了官,成了翰林院的侍讲学士,前途无量。他比以前更沉稳了,眉宇间,也多了几分从容。

我们父子俩,坐在院子里喝茶,没有了以前的剑拔弩张,反而多了一些平淡的温情。

“母亲来信了。”昭年说。

我的心,猛地一紧,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她……还好吗?”

“嗯。”昭年点了点头,“她还在乌镇,学堂办得很好,镇上的人都很尊敬她。她说她最近在学着自己酿青梅酒,味道还不错。”

我能想象出那个画面。

婉莹在院子里,在阳光下,认真地清洗着青梅,脸上带着恬淡的笑容。

那样的生活,是属于她的,也是我永远无法企及的。

“她……信里提到我了吗?”我忍不住问。

昭年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

“没有。”

我的心,沉了下去。

意料之中的答案,却还是忍不住失落。

“不过,”昭生看着我,继续说道,“信的末尾,她附了一首诗。”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信纸,递给我。

上面是婉莹熟悉的字迹。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这是我们年轻时,我远在边关,她在家书中常写给我的一首诗。

那时候,我们都期盼着重逢,期盼着能“共剪西窗烛”。

如今,她把这首诗,通过儿子的手,再次送到我面前。

意思,却已经完全不同了。

归期未有期。

我们之间,再也没有归期了。

“父亲,”昭年看着我,轻声说,“母亲,已经放下了。”

我点了点头,把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收进怀里。

“我知道。”

是啊,她放下了。

所以,她才能如此平静地,引用这首曾经代表着我们之间思念和期盼的诗。

她是在告诉我,也是在告诉她自己,过去的一切,真的就像那巴山的夜雨,涨满了秋池,然后,就那么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柳夫人……她怎么样了?”我问起了京城的事。

“她很好。”昭年说,“您走后,她用您给的银子,在城南开了家绣庄,生意不错。云舒妹妹也长高了不少,很懂事。”

我点了点头,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如烟是个好女人,她值得一个安稳的后半生。

我没有耽误她,这或许是我这辈子,做得少数几件,还算正确的事情。

那晚,我和昭年喝了很多酒。

我们聊了很多,聊他的前程,聊朝堂的局势,也聊起了他小时候的一些趣事。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小时候怕黑,总是婉莹抱着他,给他讲故事,直到他睡着。

我也才知道,原来他第一次参加科考的时候,紧张得吃不下饭,是婉莹陪着他,在考场外站了一整天。

那些我缺席的岁月,是婉莹一个人,撑起了他的整个童年和少年。

酒到酣处,昭年看着我,眼睛有些红。

“父亲,其实……我以前,很怨您。”

我拍了拍他的手,声音沙哑:“是爹对不起你们母子。”

昭年摇了摇头:“但现在,不怨了。看到您现在这个样子,我反而……觉得心安。”

他顿了顿,说:“或许,这样对您,对母亲,对所有人,都是最好的结局。”

我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是啊。

或许,这真的是最好的结局。

没有纠缠,没有怨恨。

尘埃落定,各自安好。

至于我这半生的功与过,是非与对错,就留给后人去说吧。

我只知道,从今往后,我李景渊,不再是那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了。

我只是一个,在江南小城里,守着回忆,慢慢变老的老人。

第七章 晚风拂柳,遥寄相思各自安

又过了几年,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

年轻时在战场上留下的旧伤,一到阴雨天,就疼得钻心。

昭年几次三番地要接我回京城奉养,都被我拒绝了。

京城,那个地方,承载了我半生的荣耀,也见证了我最深的悔恨。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回去面对那些人和事了。

我更喜欢江南的慢生活。

每天清晨,我会被窗外的鸟鸣声唤醒,而不是军营里的号角声。

我会拄着拐杖,去街角的早点铺子,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铺子的老板,是一对年轻的夫妻,他们会笑着跟我打招呼,喊我一声“李老伯”。

他们不知道我曾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个和善的邻家老头。

这种感觉,让我觉得很踏实。

我不再派人去打听婉莹的消息了。

我知道她过得很好,这就够了。

有时候,我会坐在院子里的那棵柳树下,一坐就是一下午。

风吹过柳梢,沙沙作响。

我会想起很多年前,也是在这样一棵柳树下,即将出征的我,对婉莹许诺:“等我回来,我给你挣个诰命夫人。”

那时候的她,仰着脸,笑着对我说:“我不要什么诰命,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地回来。”

一语成谶。

我给了她诰命,却没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也没能给她想要的平安喜乐。

我开始给昭年写信,写得很勤。

信里,我不再谈论什么家国大事,只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我说,院子里的那棵枇杷树结果了,味道很甜。

我说,邻居家的小孙子会走路了,摇摇晃晃的,很可爱。

我说,我最近在学着下棋,总是输给对面的张老头。

我知道,这些信,昭年看完后,会转述给他母亲听。

我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让她知道,我过得也还不错。

我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将军,我学会了,如何做一个普通的老人,如何去感受生活里那些细微的美好。

我希望她能放心。

昭年回信说,母亲的学堂,越办越大了,很多外地的学子,都慕名而来。她还收养了几个孤儿,视如己出。

信的最后,昭年附了一句话。

他说:“母亲说,她酿的青梅酒,今年味道特别好。她说,人生,就像这酿酒,初时苦涩,但只要有耐心,慢慢熬,总能熬出甘甜来。”

我拿着信,坐在柳树下,看了很久很久。

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

我知道,这是她借着儿子的话,说给我听的。

她已经从那段苦涩的过往里,熬出了属于自己的甘甜。

而我,也终于在这迟暮之年,品到了一丝安宁的味道。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我又回到了二十年前,我们新婚的那个晚上。

婉莹穿着大红的嫁衣,坐在床边。

我走过去,挑开她的盖头。

她抬起头,对我嫣然一笑,眼睛里,是璀璨的星光。

她对我说:“夫君,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我笑着点头:“好,我们好好过日子。”

梦醒了,天已经亮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纸,洒在我的脸上,暖洋洋的。

我缓缓地闭上眼睛,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但我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这一生,我赢过,也输过。爱过,也错过。

到头来,不过是南柯一梦。

也好。

就在江南的这阵晚风里,把我对她的那份愧疚,那份思念,都吹散了吧。

只愿,山水遥遥,我们各自安好。

这,就够了。

来源:听雨忆江南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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