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往事(23)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9-27 19:43 1

摘要:冬天的陕北高原,天黑得早,也黑得透彻。刚过晚饭时辰,外面已是墨黑一片,只有呼啸的北风,不知疲倦地刮过沟壑峁梁,卷起地上的雪沫,砸在窑洞窗纸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朋友们好,以下是连载故事——《胡同往事》,带您重温那个年代的烟火气,喜欢的朋友可以关注更新,感谢您的阅读[玫瑰]

1

冬天的陕北高原,天黑得早,也黑得透彻。刚过晚饭时辰,外面已是墨黑一片,只有呼啸的北风,不知疲倦地刮过沟壑峁梁,卷起地上的雪沫,砸在窑洞窗纸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王卫东正和几个知青在炕上围着煤油灯闲聊,窑洞门帘被掀开,一股寒气裹着马老汉的身影钻了进来。

他跺跺脚上的雪渣,对王卫东说:“卫东娃娃,支书让你去他家一趟,说是问问夜校年前还有啥安排。”

王卫东应了一声,披上棉袄就跟着马老汉出了门。寒风瞬间打透了衣裳,他缩了缩脖子。

马老汉吧嗒着旱烟,烟雾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团白雾,他随口聊着闲篇,并没提具体什么事。

到了李支书家那孔略显宽敞的窑洞,马老汉在门口说了声“人带来了”,便自顾自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王卫东掀开厚实的棉门帘进去,一股混合着烟叶和灶火温度的暖意扑面而来。

李支书正坐在炕桌旁,就着一盏带玻璃罩的煤油灯看文件,见他进来,指了指炕沿:“卫东来了,坐,炕上暖和。”

王卫东依言坐下,李支书不紧不慢地放下手里的材料,拿起烟袋锅,慢条斯理地捏着烟丝,却没有立刻点燃。

窑洞里很安静,只有灯芯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卫东啊,”李支书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同往常的郑重,“叫你来,是想跟你聊聊……关于你个人的事。”

王卫东的心下意识地提了一下,坐直了身子:“支书,您说。”

李支书的目光在跳跃的灯影下显得格外深邃,他压低了声音,确保话语只在两人之间流转:“最近去公社开会,听到点风声……嗯,是关于明年,上头可能要从表现特别突出的知识青年里头,推荐极少数人去上大学的事。”

“上大学?”王卫东猛地抬起头,眼睛因为震惊而睁大,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词离他太过遥远,仿佛是天边的一颗星。

“对,上大学。”李支书肯定地点点头,表情严肃,“叫‘工农兵学员’。这只是个初步风声,政策咋样,名额有多少,啥时候办,都还没准谱儿,竞争肯定会非常激烈。”

他特意强调,“我今天跟你说的这些,你听到肚子里就行,绝不能往外传,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波动,也对你不好,明白吗?”

王卫东感到自己的心跳得厉害,他用力点头:“我明白,支书,您放心,我绝不乱说。”

“嗯,你是个稳当孩子,我信你。”李支书这才把烟袋点上,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我跟你说这个,不是给你打包票,更不是鼓励你好高骛远。是想告诉你,这是个大的方向。像你这样,有文化底子,劳动肯吃苦,不怕脏不怕累,还能结合实际情况给集体解决困难,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的知青,就是组织上要考虑的好苗子。”

烟雾缭绕中,李支书的话语像锤子一样敲在王卫东心上:“当前的首要任务,还是安心农村,扎根农村。要更踏实地劳动,更虚心地向老乡学习,把和群众的关系搞得更好。特别是你搞的那个播种器,开春一定要弄出个实实在在的样子,拿出成果来说话。真金不怕火炼,是金子,总要发光的。将来万一有机会,队里肯定会根据实际表现,优先考虑推荐表现最过硬、群众基础最好的同志。”

王卫东听着,最初的震惊渐渐转化为一种压力和一种模糊却炽热的希望。他深吸一口气,迎上李支书的目光,语气坚定地说:“支书,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更谢谢您的信任和提醒。我记住了。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继续好好劳动,好好学习,一切听从组织安排。”

从李支书家出来,高原冬夜的寒风像冰水一样泼在身上,但王卫东却觉得脸上发烫,胸口仿佛揣着一团火。

这个消息,像一道无声却威力巨大的惊雷,在他原本以为将漫长平淡的知青岁月里炸开,照亮了一条他从未敢设想过的、充满诱惑却又困难的道路。

他抬头望向漆黑的、繁星闪烁的夜空,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命运,或许真的能和这片广阔的天地一样,拥有不一样的未来。而这未来,需要他此刻每一步都走得更加坚实。

2

一路上,夜风吹得王卫东下意识地拉紧了衣领,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冻得硬邦邦的土路上,脑子里嗡嗡作响,反复回荡着李支书那些压低了嗓音却重若千钧的话。

“上大学……工农兵学员……表现突出……推荐……”

每一个词都像一块巨石,投入他原本已渐趋平静的心湖,激起惊涛骇浪。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的声音,比风声更响。

“我真的有机会吗?”这个念头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首先冒了出来。回城,读书,那是多少知青梦里都不敢多想的事!可紧接着,现实感又把他拉回原地。“名额肯定很少……我可以吗……”

希望与自我怀疑像两股绞在一起的绳索,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在路边一个废弃的碾盘旁停下脚步,扶着冰冷粗糙的石磙,大口呼吸着凛冽的空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繁星在高原清澈的夜空中冰冷地闪烁,俯瞰着这片苍凉而沉默的土地,也俯瞰着他这个渺小却心潮澎湃的青年。

李支书的话再次清晰地浮现:“踏实劳动……搞好群众关系……拿出实实在在的成果……” 像迷雾中的灯塔,瞬间照亮了他混乱的思绪。

是啊,支书没有许诺任何东西,只是指出了一个方向,而通往那个方向的路,依然是他脚下这片黄土地。一切的前提,还是“扎根”。这个消息不是让他飘起来,而是让他必须更沉下去,沉到泥土深处去。

他想起了父亲沉默而期许的目光,想起了母亲含泪的叮嘱,想起了妹妹信中描述的家的温暖和新生的希望。

他的肩头陡然沉重了许多,那份对家庭的责任之外,现在又多了一份对自身命运的审慎把握。

要继续更好地劳动,更好地学习。他在心里严厉地告诫自己。这个消息,不是让他就此得意与张扬,而是让他在这黄土地上更踏实地做好。

回到知青点窑洞口,他停下脚步,用力搓了搓冻僵的脸,调整了一下呼吸,让表情恢复平静,这才掀开门帘进去。

一股混合着煤烟、汗味和劣质烟草味的热气扑面而来。徐卫国和其他几个知青正围在炕上说笑,吵吵嚷嚷。

陈默依旧坐在靠墙的角落,就着油灯看书,见他进来,抬头看了一眼,随口说:“回来了,支书咋说?”

王卫东的心猛地一跳,话几乎到了嘴边,他想把这个天大的秘密与这个最信任的伙伴分享,渴望得到一些分析和慰藉。

但他立刻想起了李支书严肃的叮嘱。他走到炕边,伸手在炉子上烤着火,用一种尽量自然的口气说:“没啥大事,就是问问夜校年前还上不上课,年后有啥打算。”

他的语气和神态毫无破绽,仿佛真的只是一次寻常的工作询问。陈默“哦”了一声,便重新低下头去看书,没再多问。

王卫东暗暗松了口气,心里却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是对朋友隐瞒的不安,但更多的,是一种独自承担秘密的沉重与清醒。

他脱下棉鞋,默默坐到炕沿上,拿起自己的搪瓷缸子喝了口水。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拿出书来看,只是静静地坐着,听着同伴们的嬉笑,看着跳动的煤油灯焰。

外界的嘈杂仿佛与他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他的内心,正进行着一场无声却激烈的风暴。

那个关于未来的、巨大而模糊的期盼,像一颗被深埋进冻土的种子,带着惊人的力量,在他心底悄然扎根。

它需要沉默,需要忍耐,需要在这看似平凡的冬日里,汲取所有能汲取的养分,等待破土而出的那一刻。

今夜,对于知青点里其他人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冬夜。但对于王卫东而言,他的人生轨迹,已经因为那个窑洞里的秘密谈话,而发生了不易察觉却决定性的偏转。

他揣着这份温暖而沉重的心事,躺倒在坚硬的土炕上,在同伴们的鼾声中,睁着眼睛,久久地望着漆黑的窑顶,直到窗纸透出熹微的晨光。

3

进入腊月,黄土高原彻底进入了农闲时节。地里没了活计,日头也显得短,村民们大多窝在窑洞里,守着火盆,做些零碎活计,或是串门闲聊,等着年关的到来。

但大队部却没完全闲着。这天上午,李支书通知村干部和知青代表开会,说是要总结总结今年的生产,盘算盘算开春的活路。

王卫东和陈默作为知青点推选的代表,也参加了这次会议。

会议就在大队部那孔较大的窑洞里进行,烟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旱烟味和土腥气。

李支书主持,先让会计把今年的收成、工分大概说了说,然后让大家畅所欲言,说说哪块地种得好,哪块地欠收了,有啥经验教训。

起初多是几个老农在说,带着浓重的口音,说的也都是“东洼地劲足”、“西坡地漏肥”这类凭经验的感觉。

王卫东认真听着,在本子上飞快地记录着关键词。

等到讨论开春计划时,李支书点了他的名:“卫东,你文化高,记性好,又把咱村的地差不多跑遍了,你也说说,有啥想法?”

王卫东心里早有准备,他合上本子,清了清嗓子,尽量用大家能听懂的话说:“支书,各位叔伯,我是这么想的。结合去年秋收的情况和冬训班上学到的一点东西,我觉得咱村的地,肥力差别挺大。像马叔刚才说的东洼地,土质好,保水,开春种玉米,是不是可以适当密植一点?我算过,要是株距缩小两寸,一亩地能多出不少棵苗,只要肥料跟上,增产有望。”

他顿了顿,看到马老汉在点头,心里有了底,继续说:“至于西坡地,土层薄,漏肥漏水,种玉米肯定不行。但冬训班技术员说,这种地适合种耐旱耐瘠的作物,比如谷子或者豆类。豆子还能肥地,养一养,过两年再说。”

他还提到了播种器:“去年秋播试用,效果不错,省种,苗也齐。开春种谷子、糜子,可以大面积用起来。我和马叔商量了,有几个地方还能再改进一下,让下种更匀。”

他的发言有条有理,既有老农的经验,又结合了初步的科学知识,提出的建议都很实在,不是空谈。李支书听得频频点头,几个村干部也交头接耳,表示赞同。

“卫东娃娃说得在理!”马老汉磕磕烟袋锅,“到底是文化人,脑子活泛!东洼地密植,我看行!西坡地种豆子,也是个办法!”

会议的气氛活跃起来,大家开始围绕这些具体建议讨论。王卫东不仅说,还负责把大家讨论的结果简要地记录下来。

这一刻,他不再是单纯的劳动,而是真正参与到了集体生产的决策过程中。

散会后,王卫东和陈默并肩往回走。陈默难得地主动开口:“你刚才在会上说的,尤其是关于不同土地分类利用的想法,很有价值。这是将理论知识本地化的尝试。”

王卫东笑了笑:“都是跟老乡学的,再加上自己瞎琢磨。不说出来,不试试,永远不知道对不对。”

这时,翠巧从旁边一条小路上快步走过来,手里拿着个小布包,脸颊冻得红扑扑的,看到他们,眼睛亮了一下,有些腼腆地停在王卫东面前。

“王老师,”她声音不大,带着姑娘家的羞涩,“我娘刚炒了些南瓜子,香着呢,让我给你和陈老师送点过来,晚上看书磨牙。”说着,把布包塞到王卫东手里,触手是温热的,显然一直揣在怀里捂着。

王卫东接过布包,心里一暖,连忙说:“谢谢,也谢谢你娘,总惦记着我们。”他的语气真诚。

“天冷,快回去吧。”王卫东温和地说,语气如同兄长。

翠巧“嗯”了一声,低头快步走了,辫子在身后一甩一甩。

陈默在一旁默默看着,推了推眼镜,什么都没说。

王卫东捏着那包温热的南瓜子,看着翠巧远去的背影,心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便被更强大的理性压了下去。他现在需要的是更专注地劳动,更扎实地积累。这份悄然萌芽的好感,反而让他更加清醒和克制。

冬日的黄土高原看似一片沉寂,但在王卫东的心里,却在进行着一场静悄悄的积蓄。

他像一棵越冬的麦苗,将根系更深地扎进泥土,默默汲取着养分,等待着春天来临那一刻的奋力生长。

4

腊月三十,年味儿像熬稠的糖稀,浓得化不开了。北京城里,鞭炮声从下午开始就零星炸响,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香气和家家户户煎炒烹炸的油香。

王家屋里,更是热气腾腾。李秀兰在灶台前忙得像只旋转的陀螺,锅里炖着肉,案板上摆着捏好的饺子,一个个胖嘟嘟的,像元宝。

王援朝里外穿梭,帮着母亲打下手,擦拭着本就干净的桌椅。王建国也换上了一件半新的中山装,虽然依旧不能久站,但气色红润,眼神里是沉静的满足。小卫华兴奋地在屋里屋外乱窜,时不时扒着门框听听外面的动静。

“妈,肉炖得差不多了吧?”王援朝掀开锅盖,一股浓郁的肉香扑面而来。

“快了快了,火候到了才烂糊。”李秀兰擦擦额角的汗,脸上洋溢着忙碌的喜悦,“今年这年,总算像个样子了。”

王建国坐在桌边,微微颔首:“是啊,援朝能顶事了,我在家也能帮上点忙,日子就有盼头。”

他的目光掠过窗棂上崭新的窗花,那是王援朝下班后和邻居家姑娘一起剪的,红艳艳的,衬得屋里格外亮堂。喜悦之下,那份对长子无法团圆的思念,像水底的暗礁,在年节这个特殊时刻,格外清晰地硌在心头。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陕北拐峁村,也迎来了它特有的除夕。

白天,王卫东和知青们被相熟的老乡拉去家里吃年茶饭,羊肉臊子面管够,黄米馍馍油汪汪的。

老乡们的热情质朴,冲淡了思乡的愁绪。傍晚回到知青点,大家凑在一起包饺子,面粉弄得满脸都是,笑声几乎要掀翻窑顶,暂时驱散了冬夜的寒冷和寂寞。

然而,当真正的夜幕降临,喧嚣渐渐散去,窑洞里只剩下煤油灯摇曳的光晕和同伴们沉沉的鼾声时,王卫东却毫无睡意。他披衣起身,轻轻走到窑洞外。

高原的除夕夜,没有北京城连绵不绝的鞭炮声,只有一种近乎永恒的、巨大的寂静。

寒风掠过空旷的原野,发出低沉的呜咽。墨蓝色的天幕上,星河低垂,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

这份天地间的壮阔与孤寂,将他内心因李支书一席话而激起的波澜,以及对家人蚀骨的思念,无限放大。

他回到窑洞,悄悄点亮自己那盏小煤油灯,拿出信纸和笔。笔尖在纸上悬停良久,才缓缓落下。这一次,他就像坐在家人面前一样,写下了最朴实的话:

“爸,妈,援朝,小华: 你们好!今天是年三十,我们刚和老乡一起热闹完,吃了羊肉臊子面,还有油炸糕,肚子里暖和和的。陕北过年和咱们北京真不一样,没那么些鞭炮,但老乡特别实在,硬往你碗里夹肉,生怕你吃不饱。

我在这边一切都好,身体结实着呢,手上老茧又厚了,干活更有劲了。冬天活儿不多,但我们也没闲着。队里开了会,总结今年的生产,我也发了言,把播种器的事和冬训班学的东西说了说,支书和老乡们都觉得挺在理。开春种地,心里更有谱了。

爸,妈,你们千万别惦记我。我现在不光能照顾好自己,还能给集体出点力了。我知道知识有用,劳动也光荣,我会一边好好干活,一边继续学习,一定给咱们家争气。

冬天就快过去了,这边太阳晒着也暖乎了。等开了春,地里又是一番热闹景象。你们在家也要好好的,爸注意身体,妈别太累着,援朝工作顺利,小华好好学习。

儿/哥 卫东 一九七一年除夕夜”

他写得很慢,每一个字都斟酌再三。他将那巨大的期盼和压力,小心翼翼地隐藏在报平安和谈学习的寻常话语之下,只留下一个儿子对家人最深的牵挂和一个青年对未来的郑重承诺。

几乎在同一时刻,北京红星胡同的王家,守岁的灯火也亮着。王援朝坐在她的小书桌前,铺开了信纸。家里温暖的烟火气包裹着她,她却心系远方。

“哥:除夕夜,家里刚吃了团圆饭,妈做的菜很丰盛,爸还喝了一小杯酒,气色很好。我和小华都长了岁钱……我在厂里一切都好,师傅夸我细心……家里现在真的很好,你不用担心。无论你在哪里,做什么,家永远是你的后盾。我们都盼着你一切都好。”

她的信,平和而温暖,细细地描绘着家的安稳,将所有的支持与力量,都融进这琐碎而真实的叙述里。

两封家书,在不同的空间写就,承载着不同的心境,却流向同一个爱的归宿。

它们像两道无声的电波,在除夕的夜空中交汇,传递着比团圆更深沉的支撑。

窗外的世界,或喧闹或寂静,但在这尺素之间,亲情完成了最深刻的共鸣,足以慰藉漫长分离的岁月,也足以照亮前行路上未知的风霜。

5

年节的热闹气儿,像退潮的海水,过了初五便渐渐平息下去。北京胡同里,满地红色的鞭炮碎屑被清扫干净,走亲访友的人流也稀疏了,生活仿佛又回到了原有的轨道,只是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慵懒和满足的余味。

有一天下午,王援朝下早班回家,阳光照在身上,竟有了一丝久违的暖意,不像年前那样只是明晃晃的却不顶用了。她沿着胡同墙根慢慢走着,不经意间一低头,脚步顿住了。

墙角背阴处,那堆积了整个冬天、已经变得灰黑硬实的残雪,边缘正在悄无声息地融化,洇湿了一小片地面。

而就在那湿润的、深褐色的泥土与残雪的交界处,她惊喜地发现,竟有那么几株极其纤弱的、鹅黄色的草芽,倔强地探出了头。

它们那么小,若不细看几乎会被忽略,但在冬日单调的灰黑色调中,这点新绿却显得格外醒目,充满了倔强的生命力。

王援朝忍不住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轻轻碰了碰那柔嫩的芽尖。一股混合着泥土腥气和植物清香的、独属于早春的味道,钻入她的鼻腔。

她的心像是被这小小的绿意轻轻撞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松和希望感油然而生。

哥哥在远方为前程努力,父母身体安好,自己的工作稳定,这个家就像这破土而出的新芽,熬过了寒冬,正在迎来属于自己的春天。她站起身,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几乎在同一段时间,陕北高原上的风,也悄然变了脾气。虽然依旧寒冷,但那股子干冷刺骨、恨不得把人刮透的狠劲儿减弱了,风中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湿润土壤的清新气息,吹在脸上,不再像刀割,反而有点像凉水拂面。

王卫东和马老汉沿着村边的田埂散步,算是“查勘地情”。脚下的大地不再像深冬时那样冻得梆硬,踩上去发出空洞的回响。

尤其是向阳的坡地,冻土的表面颜色变深了,在午后暖阳的照射下,表层开始微微发软,有了些许弹性。

马老汉蹲下身,不像王援朝那样看草芽,而是用他那布满老茧、裂着口子的手,直接插进土里,抠起一小块半冻半融的泥土,放在掌心捻了捻,又凑到鼻子底下深深吸了一口气。

“嗯……”他眯着眼,脸上露出庄稼人特有的、对土地变化极其敏锐的洞察和喜悦,“地气开始往上返了。你闻闻,卫东娃娃,这土腥味儿是不是重了点?带着点生气儿了。这就是要化冻的兆头,地底下的活物要醒过来了。”

王卫东也学着他的样子,抓起一把土,冰凉湿润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股厚重、原始、带着生命律动的泥土气息,让他精神一振。

“是啊,马叔,感觉是不一样了。”他望着远处山峁上那些开始变得斑驳的积雪,望着沟底那道冰带中间裂开的、潺潺流动的溪水,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银光。

他感到自己身体里也有一股力量,随着这解冻的大地一起苏醒,渴望着挣脱束缚,投入到新一年的耕耘和创造中去。

李支书的话,家人的信,此刻都与这大地回春的景象融合在一起,化作一股实实在在的、推动他向前的力量。

冬日的严寒与沉寂正不可逆转地消退,生命的律动重新主宰了大地。

北京胡同墙角的那点新绿,与陕北高原上苏醒的泥土气息,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遥相呼应。

它们无声地宣告着:一个充满劳碌、也充满希望的春天,真的就要来了。所有在冬日里积蓄的力量,都要在即将到来的季节里,找到释放和生长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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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一叶知秋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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