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谁知道呢。她疯了快大半年了,如今顾家满门倾颓,只剩下她这一个空架子。就算有朝一日清醒过来,知道了这些事,恐怕又是一场天塌地覆的打击......”
“王妃这失心疯,究竟还要到什么时候才算个头?”
“谁知道呢。她疯了快大半年了,如今顾家满门倾颓,只剩下她这一个空架子。就算有朝一日清醒过来,知道了这些事,恐怕又是一场天塌地覆的打击......”
两名身着青衣的丫鬟,守在一间透着死寂与昏暗的屋外,窃窃私语。她们的声音被风吹得散乱,却掩不住那字里行间的幸灾乐祸。就在这时,远处青石小径的尽头,一行人影踏着暮色而来。为首之人身形挺拔,一袭玄色王袍,眉目冷峻,正是当今圣上亲封的战王——裴弘兴。
他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位背着药箱的太医,神色肃穆,一行人行色匆匆,径直朝着这间如同冷宫般的屋子走来。
守门的两个丫鬟见状,顿时噤若寒蝉,慌乱地垂首退至一旁,脸上是掩不住的畏惧。可当她们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那紧闭的房门时,畏惧又被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所取代。
屋里那个女人啊,真是可悲到了极点,却又何其幸运,竟能独占着王爷这份扭曲却不容置疑的“垂青”......
对于下人们这点心思,裴弘兴早已习惯,甚至懒得多投去一瞥。他已然推门而入,在踏进门槛的那一刻,一股陈腐的、带着草药味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他英挺的剑眉下意识地蹙起,眼底那抹浓重的嫌恶之色一闪而过。他没有看床上的人,只是侧过头,对太医冷冷地吩咐道:“老规矩。”
“是,王爷。”太医躬身应诺,随即提着沉重的药箱,小心翼翼地走向床榻。
随着他的靠近,床榻上那个本已沉睡的女子仿佛受惊的林间小鹿,猛地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精致得如同上好的瓷器,此刻却毫无生气,一双本该顾盼生辉的眼眸里,布满了惊恐与茫然。她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咿呀声,拼命地向床榻最里侧缩去,单薄的身体蜷成一团,抗拒着任何人的靠近。
太医见状,一时束手无策,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裴弘兴的视线冷冷地扫过床上那可怜的身影,最终落在了身旁的亲随元奇身上。元奇立刻心领神会,大步流星地走向床榻,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他一把抓住女子的手臂,以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将她从温暖的被褥中硬生生拖拽了出来。女子身体本就虚弱,这一下毫无防备,整个人狼狈地摔在了冰冷坚硬的地砖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剧痛让她瞬间爆发出尖锐的叫嚷,可那声音破碎而混乱,无人能听懂。她挣扎着,手脚并用地想爬起来,无奈刚刚那一摔让她浑身脱力,只能徒劳地在地上扑腾。
“还愣着做什么?动手。”裴弘兴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利刃,刺向犹豫不决的太医。
太医被他这声催促激得一个哆嗦,显然对此等场面早已习以为常。他不再迟疑,迅速从药箱中取出一套银针,在女子的穴位上精准地刺了下去。
银针入体,刺痛感让女子的叫嚷声愈发凄厉,她像是疯了一般,胡乱地挥舞着手臂,双腿狂乱地蹬踹着。
太医被她这剧烈的反抗吓了一跳,险些握不住手中的器具。裴弘兴见状,声音愈发阴冷:“继续取血。”
“是,是......”太医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裴弘兴的目光沉了沉,对元奇命令道:“元奇,过去帮忙按住她。”
元奇领命上前,用他那双铁钳般的手,轻而易举地禁锢住了女子的四肢。很快,女子的挣扎渐渐微弱了下去。太医这才得以顺利地取完了一整碗殷红的血。他将那盛着血的白玉碗小心地放在旁边的桌案上,如蒙大赦般退到一旁,低头垂手,不敢再多看一眼。
裴弘兴缓缓踱步到女子身边,蹲下身,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用力捏住了她尖细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元奇则适时地松开手,悄无声息地退后了几步。
“顾滟,你放心,本王还没折磨够你,所以你暂时还死不了。” 裴弘兴的指腹感受着手下肌肤的细腻,说出的话却残忍至极,“毕竟,你若是这么轻易就死了,岂不是让本王失去了一个天大的乐子?所以,哪怕你只剩下一口气,本王也会让太医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
他说这话时,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如鹰隼般锐利,仔细地观察着顾滟脸上的每一丝细微的反应。
然而,顾滟听到他这番话,只是咧开嘴,发出一连串咯咯的傻笑声,口水顺着嘴角流下,眼神空洞而涣散。
这个反应,显然让裴弘兴极度不满。他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顾滟的脸颊被捏得变了形,吃痛之下,她又开始大声地叫嚷起来,依旧是那些含糊不清的音节。
她抬起两只手,徒劳地抓挠着那只钳制着自己的大手,双腿在地上不断地蹬踹,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她望着近在咫尺的裴弘兴,那眼神里,是深入骨髓的畏惧,和茫然无措的可怜。
裴弘兴拧紧了眉头,盯着顾滟这副模样,心中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冷冷地问道:“有时候,本王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真疯,还是在跟本王装疯?”
他话锋一转,语气愈发森寒:“如今顾家满门,只剩下你这一个孽种。你的孩子,那个无辜的孩子,已经死了,被你亲手害死了!你的父母,也因为你的愚蠢,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顾滟,难道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你当真一点都不难过,一点都不心痛吗?”
他将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试图用这些残忍的真相刺穿她疯癫的外壳。然而,顾滟仿佛一句也听不懂,依旧只是自顾自地拨弄着他的手指,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裴弘兴的眼眸瞬间冷了下去,他心头的烦闷与暴躁几乎要冲破胸膛。他猛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几乎要将她的下颌骨捏碎。“顾滟!你给本王看清楚!看清楚本王是谁!你不是恨本王入骨吗?不是恨到想亲手杀了本王吗?不是恨到不惜弄死本王的孩子来报复吗?为何现在,你连本王都认不出来了?!”
剧痛之下,顾滟终于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呜咽,她大叫着,含混不清地吐出几个字:“痛……好痛……”
第二章:仇人的血,情人的药
“痛,好痛......”这似乎是她疯癫之后,唯一能清晰表达的词句,再也不见当初名满京城的顾家嫡女那半分凌厉与孤傲。
这声脆弱的呻吟,非但没有让裴弘兴生出半分怜悯,反而像一簇火苗,彻底点燃了他心中的暴戾。他猛地甩开手,像是甩开什么肮脏的东西。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的顾滟,眼神复杂难辨,随即拂袖转身,大步离去。元奇和一众侍从,紧随其后。
太医见状,不敢耽搁,连忙从桌上捧起那碗尚有余温的血,快步跟了出去。
偌大的屋子,瞬间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等裴弘兴一行人的脚步声彻底远去,守在门外的丫鬟文怡才敢探头进来,她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顾滟,又看了一眼同伴文然,小声问道:“文然姐,现在……”
文然冷哼一声,对文怡使了个眼色:“你在这里守着,我进去看看。”
不等文怡回答,文然便理了理衣襟,抬脚走进了屋子。
她走到梳妆台前,熟门熟路地从一个上了锁的木匣子里,摸出了一根缝制冬衣用的、又粗又长的钢针。然后,她转过身,一步步走向还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顾滟,脸上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
顾滟似乎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就那么静静地躺着,对即将到来的恶意毫无察觉。
文然蹲下身,一把抓住顾滟的手,用那根粗针,狠狠地朝着她指甲缝、手腕内侧等这些难以被轻易发现却又疼痛难当的地方,一下一下地扎了进去。 她一边扎,一边用脚尖不停地踢着顾滟的身体,嘴里恶狠狠地咒骂着。
“闭嘴!你这个疯女人!”文然的眼中满是怨毒,“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被分到这个鬼地方来伺候你?这里连个油水都捞不到,别的院里那些姐妹,光是主子们的赏银,都比我一年的月钱还多!”
剧痛让顾滟本能地瑟缩躲避,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她疯了,没有理智,不知轻重,只知道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捶打、撕扯那个给她带来痛苦的人。
文然的手背被她锋利的指甲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吃痛之下,她更是怒火中烧,一脚狠狠地踹在顾滟的腹部。“果然是个疯子!可你一个疯子,凭什么还能霸占着战王妃的位置?能配得上我们王爷的,只有容姑娘那样温柔善良的仙子!”
这一脚,仿佛触动了顾滟身体里某个开关,她愈发疯狂地挣扎起来,手脚并用地抓挠着文然。
文然被她这副不要命的架势吓得后退了半步,但转念一想,一个失去理智的女人,又有什么好怕的?她绕到顾滟的身侧,用指甲精准地掐在她身上那些新旧伤口上,尤其是刚刚被取过血、还在微微渗血的针眼处。 顾滟的身体瞬间绷直,疼得脸色惨白如纸,最后终于力竭,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让你打我……不知死活的疯女人!”文然看着自己的“杰作”,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理了理被弄乱的衣裳,转身扬长而去。
……
与此同时,王府的另一端。
离开了顾滟那座阴森冷寂的院落后,裴弘兴领着太医,步履匆匆地赶往了容思宁所居住的“宁心苑”。
与顾滟那里的衰败景象截然不同,宁心苑内亭台楼阁,花木扶疏,处处都透着精致与敞亮,只是空气中常年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药味。
容思宁正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身上盖着一张上好的雪狐皮毯子。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听到门外的动静,也只是虚弱地掀了掀眼皮。
裴弘兴一踏进屋内,脚步便不自觉地放轻了。他将所有因顾滟而起的烦躁与戾气都强行压下,走到软榻边,看着容思宁那病弱的模样,声音里满是心疼:“宁儿,你再忍一忍,药马上就来了。”
“多谢王爷挂念。”容思宁勉强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裴弘兴心疼地握住她冰凉的手,“若不是当初为了救本王,你又怎会中了那歹毒的蛊毒?如今本王已经找齐了所有的药引,定不会再让你受苦!”
容思宁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脆弱的阴影。“王爷,宁儿救您是心甘情愿的。只是……您当初曾许诺过宁儿,说要休了顾滟,娶宁儿为正妃。不知此事……”
她话未说完,裴弘兴便开口安抚道:“宁儿,你眼下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其他的事情,本王向你保证,我们之间的诺言,本王绝不会食言。”
又是这番说辞!这已经是第几次的推诿了?他是不是在那场有名无实的婚姻里,对顾滟那个疯女人假戏真做了,如今竟生出了几分舍不得?
容思宁的心底瞬间警铃大作,面上却愈发楚楚可怜,眼眶一红,泪珠便滚落下来:“王爷,宁儿如今已是残破之身,您可千万不要忘了,是谁造成了这一切……如果不是顾滟那个疯女人,当年丧心病狂地给您下药,宁儿又何至于为了救您,落得这般田地……”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幽怨与委屈:“但若是……若是王爷当真喜欢上了您仇人的女儿,宁儿也绝不敢阻拦。只当……只当这救命之恩从未有过,王爷也莫要再管宁儿的死活了。宁儿改日,寻个无人的地方了此残生便是,绝不会扰了王爷的清净……”
“宁儿!你胡说什么!” 裴弘兴闻言,立刻矢口否认,“你曾两次救过本王的性命,本王此生此世,又如何能弃你不顾?再者,本王怎么可能会喜欢上顾滟?她可是本王的仇人之女!宁儿,你切莫胡思乱想。”
可是……容思宁依旧不甘心,她抬起泪眼,再次追问:“那王爷,您好歹给宁儿一个准话,告诉宁儿,您接下来究竟打算如何处置她?”
裴弘兴迎着她期盼的目光,终于给出了承诺:“等宁儿你的身体彻底康复之后,本王会亲手了结了顾滟,绝不会给你留下任何后顾之忧。如此,宁儿可放心了?”
“王爷……并非宁儿不放心,只是……只是怕您对仇人之女动了恻隐之心……”容思宁听到这个答案,心中微微一松,却依旧不忘以退为进地试探,“您为了宁儿,一次次去取她的心头血,若她日后当真清醒过来,因此而怨恨于您,您……您可会心疼难受?”
裴弘兴的眸色没有半分变化,他坚定地向容思宁保证:“宁儿,你想得太多了,思虑过重,反而伤身。本王岂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
听罢此言,容思宁才仿佛放下心来,却又娇弱地咳嗽了几声。裴弘兴见状,立刻道:“看来宁儿还是得尽快服药,只有喝了药,才能早日康复。”
“那……那岂不是还要劳烦王爷,为了宁儿,要多次去见那个仇人之女,徒增王爷的烦恼吗?”容思宁轻声细语,每一个字都说得恰到好处。
第三章:雨夜惊魂
“为了你,本王心甘情愿。”裴弘兴的回答掷地有声。
是吗?
容思宁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冷光。她心中暗自冷笑,究竟是为了我的病,才心甘情愿地去见她;还是,本就想借着我的病,名正言顺地去见那个疯女人……
裴弘兴又柔声宽慰了容思宁几句,便借口军中还有要事,先行离开了。
屋内,很快便只剩下了容思宁一人。
她望着裴弘兴离去的背影,那双刚刚还含情脉脉的眼眸瞬间变得冰冷如霜。她缓缓握紧了藏在被褥下的双手,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终于,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狠狠一拳捶在了身旁的矮几上。
“来人!”她厉声喊道。
话音刚落,一个身形纤瘦的丫鬟从外间快步走了进来,恭敬地行礼:“容姑娘。”
“文梨,”容思宁盯着她,冷冷地问道,“这几日,王爷都见了些什么人?谁,是他见得最多的?”
文梨思忖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回答:“回姑娘,王爷见得最多的……还是那位疯王妃。”
“看来,这个人,是留不得了。”容思宁的眼眸中迸发出狠戾的光芒,她一字一顿地吩咐道,“你立刻去找几个可靠的人,把她处理干净。记住,手脚利落些,绝不能让王爷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可是……容姑娘,您的病还没好啊!”文梨闻言大惊,忧心忡忡地劝道,“要是现在就把那个疯女人给杀了,您的病……您的病岂不是就没人能治了?姑娘,您可得三思而后行,万万不可因小失大啊!”
容思宁听了这话,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病?她哪里有什么病。那所谓的“蛊毒”,不过是她为了将顾滟彻底踩进泥里,精心设计的一个借口罢了。
为的,就是一步步设局,让顾滟那个蠢女人落得个家破人亡、众叛亲离的下场!
凭什么?凭什么她顾滟一生顺遂,就能轻而易举地当上战王妃,甚至为他生儿育女?
那个位置,本该是属于她的!
顾滟,她该死!尤其是每当她看见裴弘兴为了自己,亲手去折磨顾滟,看着那个不可一世的女人在痛苦中挣扎,生不如死的时候,她的心中,就能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快意!
当然,这些阴暗的心思,她自然不会对任何人说起。容思宁只是冷下脸,不耐烦地斥道:“让你去做,你便去做,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是,奴婢明白了。奴婢一定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文梨见她心意已决,不敢再多言,连忙躬身应下。
容思宁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随手扔给了文梨:“办好了,重重有赏。”
“多谢容姑娘!”文梨大喜过望,感激涕零地说道。
“去吧,”容思宁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容,“我等你的好消息。”
“是,容姑娘。”文梨点点头,将碎银揣进怀里,兴高采烈地转身退了出去。
……
当天夜里,风雨大作,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棂,雷声在天际滚滚而过。
第二日,鸡鸣时分,天色依旧阴沉得可怕。
在那座孤寂的院落里,丫鬟文然推了推身旁还在打盹的文怡,说道:“真没想到,这雨竟然下了一整夜,还越下越大了。”
“可不是嘛,这应该是入秋以来,第二场这么大的暴雨了。”文怡揉着眼睛,抬头看了看那阴沉得仿佛要塌下来的天色,雨水如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文然却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赶紧进去看看,那个疯女人还在不在屋里。”
文怡点点头,两人一同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开始在屋里寻找顾滟的身影。
然而,床上空空如也,屋子里,根本不见顾滟。
文然立刻愤恨地跺了跺脚:“这个疯女人又不见了!难道又跑到哪里去了?”
真是阴魂不散!上一次失踪就闹得王府鸡犬不宁,这一次,她又能跑到哪里去?!
“那……那咱们要去禀告王爷吗?”文怡有些害怕地问道。
文然白了她一眼:“当然要去!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通知王爷!”
话音未落,文然便提着裙摆,一头扎进了雨幕之中,留下文怡一个人在原地不知所措。
片刻之后,浑身湿透的文然便领着脸色铁青的裴弘兴,匆匆赶回了院子。“王爷,您看,王妃真的不见了!”
裴弘兴抬头看了一眼这鬼天气,只觉得心头一阵烦躁。他强行按捺住情绪,沉声问道:“她失踪多久了?”
“奴婢……奴婢不知。”文然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废物!”裴弘兴猛地一甩袖子,怒喝道,“还不快派人去找?!一个个都愣在这里做什么?!本王告诉你们,今天要是让她跑出了王府,你们所有人都提头来见!”
“是!”文然被他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应声。
随即,她脚步慌乱地跑了出去,将王爷的命令传达给了王府各处的管事。
刹那间,整个战王府立刻变得热闹起来。无数的家丁、护卫冒着倾盆大雨,在府内四处奔走,开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搜寻。那架势,大有掘地三尺,也要将顾滟找出来的决心。
……
与此同时,王府的另一角。
顾滟浑身都被冰冷的雨水浸透,华丽的裙摆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屑。她连滚带爬地躲进了王府后院的马棚里,瑟缩在最黑暗的角落,额角上还带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不知是在哪里撞的。她双眼失神,口中只是不断地、无意识地喃喃着:“爹……娘……”
她怕,怕得浑身发抖。
半年前,就是这样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顾家满门,除了她以外,无一生还。那冲天的火光,凄厉的惨叫,浓重的血腥味,已经成了刻在她骨子里的梦魇。如今旧景重现,她的理智,早已被这无边的恐惧所吞噬……
王府的另一边,裴弘兴在书房里焦躁地踱步。许久之后,他终于听到了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下人激动地回禀:“回禀王爷,王妃娘娘……找到了!”
“在哪?!”裴弘兴甚至没有回头,便急切地反问道。
第四章:疯癫与清醒的边缘
裴弘兴再如何恨顾滟,她终究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是先帝赐婚的妻子。于情于理,于家于国,他都不能对她的失踪置之不理。这表面上的功夫,终究是要做足的。
站在他身侧的元奇,立刻上前,低声询问了那前来禀告的下人几句。片刻后,元奇回到裴弘兴身边,躬身禀报道:“王爷,王妃在后院的马棚里找到了。”
听罢此言,裴弘兴的眉头立刻紧紧地锁了起来,漆黑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厌恶与烦躁。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对众人吩咐道:“你们都留在这里,本王自己过去看看。”
“是。”元奇等人齐声应道。
随即,裴弘兴便独自一人,撑着一把油纸伞,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马棚的方向走去。还未走近,一股潮湿的、混杂着草料与马粪的气味便扑面而来。他踏进昏暗的马棚,一眼便看见了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浑身湿淋淋的,像一只被暴雨打湿了翅膀的蝴蝶,狼狈不堪。
“顾滟!”裴弘兴咬着牙,低吼出她的名字。
他快步走到她面前,看着这个不过一日未见,就变得如此肮脏不堪的女人,那颗本以为早已坚硬如铁的心,终究还是泛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
此刻的裴弘兴不得不承认,顾滟这副疯疯癫癫、无知无觉的模样,着实有几分可怜。他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将她扶起来。
然而,他的触碰却让顾滟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瑟缩了一下,拼命地想往后退。无奈身后已是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她只能任由他将自己从冰冷的地面上拉起。
她被吓坏了,浑身僵硬,动作迟缓。裴弘兴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那股无名火又窜了上来。他索性不再忍耐,忽地弯下腰,将顾滟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他全然不顾她身上有多么肮脏,更不理会她因为突如其来的悬空而发出的惊恐尖叫。
他就这么抱着她,穿过风雨,一路回到了那座孤寂的院落。在卧房门口,他将她交给早已等候在此的下人,冷声命令她们带她去洗漱。过了许久,下人们才将焕然一新的顾滟送了回来。
裴弘兴挥退了所有人:“你们都先下去,没有本王的吩咐,任何人不许进来。”
“是,王爷。”下人们如蒙大赦,齐声应道,随即鱼贯而出。
房门被轻轻合上,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裴弘兴侧过头,细细打量着她。
顾滟还是那副老样子,眼神空洞,神情呆滞,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精美瓷娃娃,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看着她这副模样,裴弘兴的内心又涌起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尤为烦躁。他想发火,想骂她,可看着她那双毫无焦距的眼睛,所有刻薄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已经疯了。
他强忍下怒气,竟伸出手,替她将额前一缕散乱的发丝整理好。指尖触碰到她额角那道还在渗血的伤口时,他的动作微不可查地一顿,连嘴唇都下意识地抿紧了。他用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温柔的语气,轻声问道:“顾滟,你还认得本王吗?”
顾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抱着自己的双臂,仿佛那样能给她带来一丝安全感。
他伸出手指,挑起她小巧的下颌,强迫她看着自己,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诱哄的意味:“亲本王一下,本王就给你糖吃。或者,你最喜欢的蜜饯,也可以。”
“糖……”顾滟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她无意识地呢喃着。
裴弘兴的眸色微深:“嗯,糖,很甜很甜的。”
当他说出这个要求时,连他自己都感到了一丝意外。他本该是厌恶这个女人的,甚至因为她的身份,对她恨之入骨!如今她落得这般下场,他本该拍手称快才对,可为何,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所有的恨意都化作了这莫名其妙的心慈手软……
难道是……难道是忆起了他们之间那些早已被仇恨掩埋的美好时光,他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甚至清晰地想起来,在顾滟还未疯癫之前,他也曾对她提出过同样的要求。只是那时,她用一双淬满了恨意的眼睛瞪着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是啊,对于那时的顾滟来说,他就是害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她对他恨之入骨,又怎会与他再有半分亲密?他们之间早已隔着血海深仇。她那时甚至还怀着他的骨肉,可为了与他划清界限,竟狠心到喝下落胎药,亲手杀死了他们的孩子……
她总是那般孤傲,那般决绝,为了与他彻底决裂,连亲生骨肉都可以舍弃……
“糖……吃糖!”顾滟傻笑着,打断了他的思绪。她似乎并没有理解他那个要求背后的深意,只是自顾自地重复着那个对她充满诱惑的字眼。
裴弘兴的耐心出奇的好,他循循善诱,声音愈发轻柔:“滟儿,你亲本王,本王就给你糖吃。”
“亲?”顾滟愣住了,歪着头,呆呆地反问。
闻言,裴弘兴点了点头:“对,亲本王。本王就给你糖吃。或者,滟儿想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答应你。”
“亲?……糖?”顾滟听罢,似乎更加不解了,眼底满是迷茫与无措。
裴弘兴索性凑近了些,用自己的嘴唇,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对,你亲本王,本王就给你奖励。”
顾滟仿佛终于明白了,她学着他的样子,笨拙地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便立刻伸出手,满眼期待地看着他,口齿不清地说道:“糖!”
就在顾滟亲上来的那一刻,裴弘兴的眼底倏地变得深沉如海。他紧紧地盯着顾滟的脸,试图从那双空洞的眼眸里,找出哪怕一丝伪装的痕迹。可他看到的,只有孩童般的、纯粹的傻笑。
他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在这一刻,彻底断了。他猛地将她压倒在柔软的床榻之上,不由分说地覆上了她柔软的唇……
……
夜深了,在顾滟终于沉沉睡去之后,裴弘兴才悄然起身。离开前,他对守在门外的丫鬟吩咐道:“从今日起,你们不必再时时刻刻盯着王妃了,让她在府内自由活动吧。”
“是,王爷。”
得到回应后,裴弘兴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冷清的院落。
院子里的文怡和文然,将王爷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文怡激动地抓住文然的胳膊,压低了声音反问道:“文然姐,你听见了吗?王妃不止可以在这个院子里活动了!王爷……王爷这是不是念起王妃的好来了?我们……我们是不是也能跟着翻身了?”
文然的脸色却难看到了极点。要是顾滟这个疯子真的重新获得了王爷的重视,那她以前做的那些事……以后顾滟要是清醒过来,还能有她的好果子吃吗?
不行!这件事,必须马上通知文梨,让文梨转告给容姑娘!
于是,文然对文怡说道:“你在这里好好看着王妃,我……我内急,先去趟茅房。”
随便找了个借口,文然便匆匆离开了院子,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宁心苑。她找到了容思宁身边最得力的丫鬟文梨,将方才卧房里发生的一切,以及裴弘兴最后下的那道命令,添油加醋地陈述了一遍。
文梨听罢,脸色也是微微一变,但她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对文然说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会如实禀告给容姑娘的。”
“那……姐姐,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那个鬼地方啊?”文然不死心地追问道。
好的,作为一位优秀的知乎故事类博主,我将为您呈现这部作品的深度改写版本。
第五章:血色毒誓
文梨的身影如同一道灰色的影子,匆匆穿过王府被雨水打湿的回廊,她心中揣着文然方才带来的消息,那消息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神不宁。她不敢有片刻耽搁,径直奔向容思宁那座精致却总是弥漫着药香的庭院。
她绝不会提及这消息的最初来源是文然,这份功劳,这份能讨好主子的机会,只能独属于她一人。
此刻,容思宁正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手中捏着一卷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当文梨将文然所见所闻,添油加醋地又复述了一遍后,她脸上那份刻意维持的娴静与柔弱瞬间被撕得粉碎。
“你说什么?此话当真?” 容思宁猛地坐直了身子,手中的书卷“啪”地一声掉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的声音尖利,像一根绷紧的琴弦。
文梨立刻跪了下去,信誓旦旦地保证:“容姑娘,千真万确!奴婢先前去那疯女人的院子附近探查,也是亲眼所见。王爷不仅不顾那疯女人满身泥泞,还将她打横抱起,那眼神里的紧张,绝不是装出来的!”
容思宁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精致的妆容下,一张俏脸因嫉妒与愤怒而扭曲。她费尽心机,才让顾滟变成一个人人可欺的疯子,一个被裴弘兴厌恶到骨子里的仇人。可如今,这一切似乎都在偏离她预设的轨道。
“她都已经是个疯子了!一个不清不白的疯妇,凭什么还能得到王爷的垂怜?” 容思宁咬牙切齿地低吼,声音里充满了不甘与怨毒,“王爷的身份何其尊贵,他身边的位置,岂是她一个罪臣之女、一个疯子可以肖想的?”
“那……容姑娘,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文梨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揣度着主子的心思。
容思宁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寒光,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最终,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今晚,你随我走一趟。那个疯女人,绝不能活过今夜!”
这个决定让文梨也吃了一惊:“容姑娘,今晚就动手?会不会太仓促了?”
“夜长梦多。” 容思宁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这种人,早就该死了。多活一天,都是对我的羞辱。”
她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最终停在文梨面前,下达了最后的命令:“你现在就去准备,挑一个最稳妥的时机。记住,要人不知,鬼不觉。”
“是,奴婢这就去办。” 文梨不敢再多问,领命之后,悄然退下。
容思宁看着文梨离去的背影,眸底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顾滟,你还真是好手段,疯了都能勾住他的心。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
子时,夜色如墨,暴雨倾盆。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瞬间照亮了王府一角那座孤寂的院落,也照亮了两个鬼祟的身影。
容思宁披着一件宽大的斗篷,在文梨的引领下,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顾滟的房门前。白日里,文梨早已将此处的守备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两个看守的丫鬟早已被她用计支开。
文梨颤抖着手,举着一盏被风吹得明明灭灭的烛灯,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潮湿、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
容思-宁紧随其后,一踏入屋内,便被这简陋昏暗的环境刺痛了眼睛。她走到床榻边,借着微弱的烛光,看着床上那个蜷缩着、睡得正沉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笑容。
“顾滟,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或许是她的声音惊扰了梦中人,床上的顾滟茫然地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清澈却空洞的眸子,带着孩童般的懵懂与畏惧,在看到她们时,下意识地朝床角缩了缩。
这副模样,恰恰是男人最容易心生怜悯的样子。容思宁的目光落在她脖颈处那几点刺目的红痕上,心中的妒火烧得更旺了。
“王爷已经下令,说你疯病难愈,留着也是祸害,让我奉命来送你最后一程。” 她俯下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诛心,“我也不知道你是真疯还是装疯,不过,现在这些都无所谓了,不是吗?”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小瓷瓶,拔开瓶塞,一股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她捏住顾滟的下巴,便要将那瓶毒药尽数灌进去。
求生的本能让顾滟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像是被激怒的野兽,疯狂地挣扎起来。疯子无所顾忌,那力气大得惊人,容思宁猝不及防,竟被她一把推倒在地,狼狈地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容姑娘,您没事吧?” 一旁的文梨见状,惊呼一声。
“还愣着做什么!快抓住那个疯女人!” 容思宁面目狰狞地嘶吼道,那副扭曲的表情,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可怖。
文梨不敢怠慢,连忙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药瓶,扑了上去。她一手死死按住顾滟的肩膀,另一只手试图掰开她的嘴。顾滟不停地挣扎反抗,手脚并用地抓挠着。文梨被她弄得烦不胜烦,终于失去了耐心,她抓住顾滟的头发,将她的头狠狠地撞向了坚硬的床头。
“砰”的一声闷响,顾滟闷哼一声,瞬间便昏死了过去。
趁此机会,文梨将那瓶致命的毒药,悉数灌进了顾滟的口中,尽管因为她的手在颤抖,药液还是泼洒出了一小半。
做完这一切,文梨累得气喘吁吁,但还是邀功似的对早已站起身的容思宁说道:“容姑娘,奴婢……奴婢办妥了。”
“很好。” 容思宁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脸上重新挂上了那抹得意的笑容。
她最后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顾滟,仿佛在看一件即将被丢弃的垃圾,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文梨也跟着啐了一口,低声咒骂道:“疯女人,等死吧你!”
屋门,被再次紧紧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走到院中,容思宁却停下了脚步,她站在雨幕中,对文梨吩咐道:“你立刻找人去禀报王爷,就说王妃突然疯病大作,自己一头撞在了墙上,如今……已经快不行了。”
文梨有些迟疑:“容姑娘,这样……能行吗?”
容思宁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我让你去,你便去!”
“是。” 文梨不敢违逆,领命之后,匆匆跑向了院子的另一头,将这番说辞教给了文然。文然不敢怠慢,立刻连滚爬带地跑去裴弘兴的书房报信。
彼时,裴弘兴正对着一盏孤灯处理军务,听到文然的禀报,他握着笔的手猛地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洇开一个刺眼的墨点。他抬起头,深邃的眼眸里情绪复杂,像是在确认事实一般,反问道:“你说什么?王妃发疯,撞墙垂危?”
“王爷,求您快去看看王妃吧!” 文然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裴弘兴听着窗外愈发急促的雨声,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与不安,他猛地将笔拍在桌上,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
“带路!”
第六章:清醒的复仇
冰冷的药液滑入喉咙,带着一股死亡的腥甜。剧痛从额角传来,如同潮水般席卷了顾滟的四肢百骸。然而,也正是这极致的疼痛,像一把锋利的钥匙,猛地撬开了她被禁锢了许久的混沌识海。
黑暗如潮水般退去,一缕清明,挣扎着从记忆的废墟中升起。
她缓缓地睁开双眼。
那双曾经空洞迷茫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两簇浓烈的、化不开的火焰——那是恨。
她还活着。
她听到了院外传来的、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那纤细的、曾被无数次粗暴对待的手,在身侧死死地攥成了拳。
……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王府的管事林嬷嬷带着几个侍卫,一脸晦气地走了进来,高声嚷道:“都仔细点,快看看王妃还在不在喘气!”
然而,她的话音未落,一道迅捷如电的黑影便从床榻上猛地蹿起,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瞬间便闪到了林嬷嬷的身后。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道黑影——顾滟,已经用一只手死死地掐住了林嬷嬷的脖子,另一只手则对准了她心口的位置。她的声音,不再是疯癫时的咿呀呓语,而是如同淬了冰的利刃,清晰而冷冽。
“叫裴弘兴滚过来。另外,给我准备一桶火油,还有一箱火雷,立刻送进来!”
“大胆!你竟敢直呼王爷名讳!” 林嬷嬷虽然心中惊骇于顾滟的突然清醒,但常年在王府养成的威势让她有恃无恐。在她看来,顾滟不过是在虚张声势,于是厉声呵斥。
然而,她完全错估了此刻的顾滟。顾滟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她看也未看身后的侍卫,只是缓缓地从自己那本就凌乱的发髻上,取下了一枚尖利的银簪。青丝如瀑般散落,披散在肩头,衬得她那张苍白的脸,愈发鬼魅。
顾滟将那闪着寒光的银簪,在林嬷嬷惊恐的眼前比划了几下,然后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却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低语道:“嬷嬷,你觉得,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吗?”
林嬷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瞬间便被吓破了胆。她再也顾不上什么体面和威严,用一种近乎变调的声音,朝着门外那群早已呆若木鸡的侍卫嘶吼:“都聋了吗?!还不快去请王爷!把火雷和火油送来!想让我死在这里吗?!”
此话一出,侍卫们如梦初醒,忙不迭地跑去办事。
顾滟挟持着早已吓得腿软的林嬷嬷,安静地站在屋子中央,像一尊复仇的女神,耐心而又冷酷地等待着。
很快,侍卫便提着一桶火油和一箱沉甸甸的火雷走了进来。顾滟用眼神示意:“放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侍卫不敢违抗,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放下。顾滟又道:“把火折子给我,然后,滚出去!”
侍卫们迟疑着,不敢动弹。顾滟冷哼一声,手中的银簪轻轻向前一送,在林嬷嬷的下巴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林嬷嬷吃痛,尖叫起来:“还不快照做!都想死吗?!”
侍卫们只好将火折子放在顾滟身侧的桌子上,然后仓皇退了出去。
这一切刚做完,一阵熟悉的、沉稳而急促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
来得这么快……
顾滟的嘴角勾起一抹凄厉的冷笑:“看来,裴弘兴是听到风声了。他不是来了吗?”
林-嬷嬷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一个不慎,惹怒了身后这个疯狂的女人。
裴弘兴果然是匆匆赶来的。他一踏入屋内,看到的便是顾滟挟持着林嬷嬷,与他对峙的场面。他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那张素来冷峻的脸上,瞬间布满了惊怒与羞愤。
“顾滟!你竟然一直在装疯!你敢欺骗本王!”
他觉得自己过去那几个月偶尔流露出的、连自己都唾弃的“心软”,都成了这个女人精心算计下的笑话。一股被愚弄的怒火直冲头顶,他想也不想,便迈步朝屋内走来。
顾滟的眼中闪过浓烈的恨意,她厉声喝道:“站住!裴弘兴,你再敢往前走一步试试!”
裴弘兴的脚步顿住,他看了一眼在顾滟手中瑟瑟发抖的林嬷嬷,沉声警告:“你先放开林嬷嬷。”
“那可不行。” 顾滟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还有些陈年旧账,没跟你算清楚。等我说完,自然会放了她。” 她抬起眼,直视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裴弘兴,你害死我顾家满门,害死我的父母,所以,你活该断子绝孙!”
听到这话,裴弘兴握在身侧的手狠狠攥紧,青筋毕露。他死死地盯着顾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所以,你当初是故意喝下落胎药,亲手杀死了我们的孩子?”
“当然!” 顾滟毫不犹豫地回敬他,眼神里没有半分悔意。
“毒妇!” 裴弘兴怒吼出声。尽管此事早已是王府上下人尽皆知的“事实”,但此刻亲耳听到她的承认,那颗早已麻木的心,还是被狠狠地刺了一下,尖锐地疼。
第七章:烈火焚情
“王爷,你自己识人不清,又能怪得了谁?” 顾滟面对他的怒火,脸上反而露出了一抹快意的轻笑,她缓缓说道,“不过,我狠,你那位心尖尖上的容思宁,手段也不遑多让。所以,我今日活不长久,她也一样,活不成了!”
裴弘兴还没来得及消化她话中的深意,顾滟便轻飘飘地继续道:“本来,我从未想过要对容思宁下什么蛊,更不屑于做什么害人的勾当。可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欺我、辱我、逼我!既然如此,我若是不坐实了这个罪名,岂不是太让你们失望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 裴弘兴厉声打断她的话,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他的声音犹如西伯利亚的寒流,冷得彻骨,“本王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你最好一五一十地告诉本王!”
然而,对于此刻的顾滟来说,他的威胁不过是虚张声势。她戏谑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鄙夷与嘲讽。
“王爷,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绝顶之人,这样的人,应当不会那么轻易就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她的话语像一把软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裴弘兴的骄傲。“可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了王爷。又或者说,王爷也有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时候。”
“闭嘴!” 裴弘兴听罢,以为顾滟是在嘲讽她装疯,却依旧能把他骗得团团转,不由得恼羞成怒。
顾滟似乎并不知晓他心中所想,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继续用那平静却残忍的语气说道:“我还没有说完,王爷这就沉不住气了?”
裴弘兴怒视着她,却一言不发。顾滟见状,笑得愈发得意,可那笑声里,却饱含着无尽的悔恨与悲凉。
“我当初,真不该救你!你这种狼心狗肺之人,死了也是活该!倘若我当初没有救你,我爹娘,我顾家上下,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裴弘兴听到这话,却敏锐地眯起了双眼,厉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他的记忆中,当初舍命救他的人,明明是容思宁,与顾滟又有何干系?
下一刻,他便看见顾滟收起了手中的银簪,猛地一把推开了身前的林嬷嬷。那老妇人如蒙大赦,连滚爬带地跑到了裴弘兴的身后,惊魂未定地瞪着顾滟。
也就在此时,顾滟的嘴角边,缓缓地溢出了一缕暗红色的血丝。她突然剧烈地干呕起来,随即“哇”的一声,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黑红色的鲜血,溅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触目惊心。
裴弘兴的瞳孔骤然收缩,失声喊道:“顾滟,你……”
顾滟看到地上那滩不祥的血迹,瞳孔也随之放大。她强行按捺住腹中翻江倒海般的不适,脸上却绽开一个凄厉的冷笑,她用尽全身力气,对裴弘兴说道:“我如何?原本我没打算对容思宁怎么样的,可你们一直逼我,既然如此,那我让你们得偿所愿,岂不是更好?”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她不是一直哭着喊着,说我给她下了蛊吗?没错,我就是给她下了蛊!一种以我的心头血为引的子母连心蛊!那蛊,只能靠我的血来续命。蛊死,她必亡!如今,我活不了了,她容思宁,也休想再活下去!”
她抬起眼,直直地望着他,那眼神像是隔着千里冰封,万重山峦,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嘲讽。“裴弘兴,你不是爱她爱到可以为她去死吗?现在,你愿不愿意,下去陪她一起共赴黄泉?”
说着,她便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凄厉而决绝,充满了玉石俱焚的疯狂。与此同时,她从桌子上拿起了那个早已准备好的火折子,轻轻一晃,火苗“腾”地一下便窜了起来。
她看着裴弘兴那张瞬间煞白的脸,眼角终于溢出了一滴滚烫的泪水。男人甚至来不及冲上前去抢夺她手中的火折子,只能惊骇地喊出她的名字。
“顾滟……”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决然地松开了手。
那小小的、带着火光的火折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凄美的弧线,精准地落入了脚下那摊早已泼洒开来的火油之中。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火雷被瞬间引爆。
整间屋子,连同里面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在这一刻,被熊熊燃起的烈火彻底吞噬。屋梁倒塌,墙壁崩裂,火光冲天,将半个夜空都染成了不祥的血红色。
巨大的气流如同一只无形的手,将站在门口的裴弘兴狠狠地掀飞了出去。他被身后的元奇死死拽住,才没有被卷入火海,却依旧被重重地摔在了满是泥水的地上。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却顾不上身上的剧痛,挣扎着抬起头,望向那片已成火海的废墟。
火舌如狰狞的巨龙,疯狂地卷噬着一切,男人的瞳孔中,那片火光瞬间破碎,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撕心裂肺的嘶吼。
“顾滟——”
第八章:情根深种不自知
周遭的侍卫也被那恐怖的气流波及,被震得东倒西歪,惨叫连连。离得稍远的元奇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连滚爬带地冲上前,搀扶起嘴角挂着血迹的裴弘兴,见他腿部受伤,急切地说道:“王爷,您受伤了!属下立刻去请太医!”
然而,此刻的裴弘-兴仿佛感觉不到自己手腕处被碎石划破的剧痛,也感觉不到腿上传来的钻心疼痛。他死死地盯着那片炼狱般的火海,眼中布满了血丝,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
“先救顾滟!快去救她!”
“是,王爷!”元奇不敢违抗,领命之后,立刻转身去组织人手。
裴弘兴脸色惨白如纸,他对着那些还处在惊骇中的侍卫们,用尽全身力气厉声呵斥:“都还愣着做什么?!救火!救人!”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立刻乱作一团,拿着水桶,冒着生命危险冲向那片火海。
大约过了一刻钟,在所有人的奋力扑救下,那滔天的火势终于被勉强控制住了。裴弘兴不顾元奇的阻拦,挣扎着站起身,他指着那片仍在冒着黑烟的废墟,用一种近乎命令的、声线中却隐约可察颤抖尾音的语气,下达了指令。
“找!把顾滟给本王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王爷!” 听到这道命令,所有人都齐声应诺,不敢有丝毫怠慢。
紧接着,一群人便开始在那片滚烫的、散发着焦糊味的废墟中,不断地搬动着那些被烧得焦黑的木头,艰难地搜寻着。良久之后,其中一个侍卫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大喊。
“王爷!我……我找到了王妃身上衣服的布料……”
听到这话,裴弘兴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立刻一瘸一拐地疾步冲了过去,从那名下人颤抖的手中,一把夺过了那块早已被烧得残破不堪、几乎看不出原样的布料。他的手,也跟着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脸色青得吓人,口中喃喃自语。
“是她的……这是她的……”
话锋一转,裴弘兴死死地抓着那块破碎的布料,仿佛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抬起猩红的双眼,再次嘶吼道:“继续找!一定要找到顾滟!”
……
不知过了多久,闻讯赶来的容思宁,带着贴身丫鬟文梨,出现在了这片狼藉的院落里。
她看着那片被烧成白地的废墟,心中暗自得意。顾滟那个贱人,自己引爆火雷,定然是早已尸骨无存,化为飞灰了。
她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柔弱无助、悲痛欲绝的表情,娇娇弱弱地唤了一声:“王爷……”
裴弘兴缓缓抬起头,看见是她,眼神里却没有任何波澜,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宁儿,你怎么来了。”
就在这时,又一名下人跑了过来,手中捧着一样东西,战战兢兢地汇报道:“王爷,我等……找到了一根被烧得变形的银簪。”
下人双手将那枚银簪高高举起,递到裴弘兴面前。裴弘兴看着那枚熟悉的、曾被顾滟用来挟持人质的银簪,心底猛地一颤,他伸出手,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接过了那枚尚有余温的银簪。
“找!就算是把这里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她的尸体,给本王找出来!”
站在一旁的容思宁听着他这番话,藏在袖中的双手缓缓攥紧,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她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毒,但很快便掩饰过去,她强忍着心中的不快,柔声劝道:“王爷,方才火势那般凶猛,王妃她……她会不会已经……”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的意思,裴弘兴又怎会不明白。他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野兽,立刻情绪激动地反驳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顾滟怎么可能会死?她行事那般狠辣决绝,一看就是早有准备!一个有备而来的人,又怎么会让自己轻易死掉?”
他顿了顿,像是陷入了某种偏执的疯狂,喃喃自语道:“如今连她的尸首都找不到,本王不信她死了!她可是本王的仇人之女,要死,也只能死在本王的手上!本王说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裴弘兴这副失魂落魄、近乎癫狂的模样,让容思宁心中的警铃大作。她强压下翻涌的嫉妒,继续用那轻言细语的、最能博取男人同情的声音说道:“王爷,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不过是一个仇人之女,您又何必如此上心?”
“正因为她是本王的仇人,她怎么敢死?本王还没允许她死,她怎么敢就这么死了!” 裴弘兴听罢,愈发生气,咬牙切齿地说道。
下一刻,容思宁还想再说些什么,喉咙却突然一阵发痒,她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张本就苍白病态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裴弘兴见状,终于将视线从废墟上移开,落在了她的身上,他皱起眉头,道:“宁儿,你还是快些回屋去吧。你身子本就未愈,如何能受得了这夜里的冷风?”
然而,容思宁却不肯离去,她抓住这个机会,反问道:“那王爷,您陪宁儿回屋,好不好?”
话音刚落,她便猛地一阵干呕,竟咳出了一小滩暗红色的血团来,整个人摇摇欲坠,差点没站稳,摔倒在地。
“宁儿,听话,本王还有要事处理,你自己先回去。” 裴弘兴的语气里,却没有她预想中的心疼与紧张。
容思宁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问道:“王爷,你……你是不是喜欢上顾滟了?所以,现在就算是宁儿病重咳血,你也无所谓了,不在乎了?”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与他争吵,可是在亲眼目睹了他对顾滟之死的激烈反应后,那股被背叛的嫉妒之情,还是如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让她忍不住质问出声。
“你在胡说什么?” 裴弘兴下意识地否认,“本王只是为了你的身子着想,你若是再染上风寒,岂不是要大病一场?”
这话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但容思宁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差别。以往,裴弘兴绝不会对顾滟的事情如此避而不谈,更不会在她身体不适时,还顾左右而言他!他现在,分明就是在敷衍自己!
容思宁不依不饶起来:“王爷,您当初许诺过宁儿,要娶宁儿为妻的誓言,难道不打算兑现了吗?若是如此,宁儿又何必继续留在王府,让天下人耻笑?”
“宁儿,你怎么会这么想?” 裴弘兴终于皱起了眉头,他伸出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说道:“你的手都这么凉,赶紧回屋歇着。”
“那王爷,您陪宁儿一同回去,您陪陪宁儿,可好?” 容思-宁再次用那温柔细语的语调,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不,” 裴弘兴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本王要在这里,第一时间知道顾滟究竟是死是活。宁儿,你自己回屋,本王晚些会去看你。”
容思宁的心彻底凉了。她都咳血了,他还是要在这里等一个死人的消息!这还敢说不喜欢她吗?!
她快要被气疯了,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立刻负气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裴弘兴才收回视线,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继续沉默地等待着。
……
回到自己屋子里的容思-宁,再也无法维持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像是疯了一样,将屋子里所有能砸的东西,统统摔在了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贴身丫鬟文梨见状,连忙跪在地上,吓得匍匐在地,不敢动弹。
容思宁咬牙切齿地咒骂:“该死的顾滟!死了都不安生!竟然还能让王爷为她如此大动干戈,神魂颠倒!”
她发泄了一通后,看着跪在地上的文梨,阴狠地说道:“你,派人给我盯紧了王爷那边,一有任何动静,立刻来报!”
“是,奴婢遵命!”
文梨正要起身离去,容思宁却又叫住了她:“等等。”她话语中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狠毒,“如果……如果真的发现了顾滟的尸体,你想尽一切办法拖住王爷,我要第一个见到她,明白吗?”
“容姑娘,那……那等污秽之物,您怎能亲自去碰?您的身子……” 文梨担忧地提醒道。
“我的话,你也要忤逆吗?” 容思宁冷冷地反问。
“奴婢不敢。” 文梨不敢再多言,领命退下。
她走后,容思宁缓缓地躺倒在贵妃榻上,望着头顶精致的房梁,脸上露出了一个洋洋得意的、扭曲的笑容。
“顾滟,等找到你的尸体,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然而,尽管如此想着,她心中的那股不甘与嫉妒,却依旧无法平息。她喃喃自语:“没想到你都死了,还能像一根鱼刺,这般让我如鲠在喉!”
她越想越气,只觉得气血翻涌,突然一阵猛烈的干呕,竟又喷出了一大滩鲜血,染红了身前的锦被。
来源:coco故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