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半导体产业追求更小、更快、更节能的道路上,范德华(vdW)材料被寄予厚望。这类原子级薄的二维材料,既可作为前端的超缩放沟道材料,也能在硅基 CMOS 芯片背端实现三维集成。然而,一个关键瓶颈始终存在:这些材料通常无法直接在目标基底上生长,必须依赖“转移”步骤
电荷“推开”材料,范德华材料无损转移新突破!
在半导体产业追求更小、更快、更节能的道路上,范德华(vdW)材料被寄予厚望。这类原子级薄的二维材料,既可作为前端的超缩放沟道材料,也能在硅基 CMOS 芯片背端实现三维集成。然而,一个关键瓶颈始终存在:这些材料通常无法直接在目标基底上生长,必须依赖“转移”步骤。但现有转移技术要么需要化学刻蚀,导致材料或基底损伤;要么过程复杂、成本高昂,难以满足工业化大规模应用的需求。如何在保持完整性、清洁度和速度的同时实现大面积转移,一直是困扰科研界和产业界的难题。
在此,麻省理工学院(MIT)的孔敬教授、Xudong Zheng和王江涛提出了一种全新的静电斥力(EDL)转移策略。通过利用氨水中形成的电双层斥力,他们成功实现了二维材料从生长基底上的快速、洁净、无刻蚀分离。这一方法不仅普适性强、成本低,而且完全兼容现有 CMOS 工艺。更重要的是,所转移的材料在器件中展现出接近理论极限的电学性能,甚至实现了业界纪录的1.3 mA μm⁻¹超高电流输出。这为未来基于 vdW 材料的三维集成电路打开了真正可行的产业化通道。相关成果以“Electrostatic-repulsion-based transfer of van der Waals materials”为题发表在《Nature》上,第一作者为Xudong Zheng, 王江涛和Jianfeng Jiang为共同一作。
电荷斥力,让材料“自己掉下来”
研究团队灵感来自胶体化学中的双电层效应。当材料表面浸入溶液后会带电,并吸引反离子形成“双电层”。如果两者表面带有相同电荷,靠近时便会因溶液中离子的渗入而产生强烈的静电斥力(图1a)。作者发现,在 pH≈12 的浓氨溶液中,常见基底(SiO₂、蓝宝石、氮化硅、铜等)以及各类 vdW 材料(石墨烯、MoS₂、WSe₂、hBN、碳纳米管等)表面都带负电(图1b)。这意味着,它们之间天然存在普适的斥力。于是,研究人员只需将长在基底上的二维材料连同支撑层浸入氨水,材料就会在数秒内自行剥离(图1e)。比如一块 1×1 cm 的 WSe₂ 薄膜,不到 5 秒即可完全脱离(图1d)。这种方法无需酸碱刻蚀,不会引入离子污染,也不会破坏基底,还能实现从单晶到多晶、从氧化物到金属等多种体系的转移(图1c)。团队甚至成功转移了在石英基底上定向排列的碳纳米管,这是以往最难处理的对象之一。更令人兴奋的是,这一方法还能与干法贴合结合,实现多层堆叠。通过反复剥离与贴合,研究人员组装出规则角度的 MoS₂ 多层结构(图1f),展示了其在构筑异质结和三维器件中的潜力。
图1:EDL 转移的基本原理与应用范围。
为什么能剥离?力学机制揭晓
那么,材料为何会“自动掉下来”?团队用经典 DLVO 理论结合实验揭示了机制:在氨水环境下,材料与基底之间的作用力由三部分构成——范德华吸引力、短程的水合排斥力以及长程的电双层斥力(图2a)。一旦氨水从边缘渗入界面,首先是水合斥力撑开极小的缝隙;随后,负电荷表面与反离子形成的电双层产生持续而强烈的斥力,彻底战胜范德华吸引力,使材料整体剥离。实验进一步验证了这一点。当二氧化硅凝胶放入氨水中,会迅速膨胀扩散,速度高达 300 mm/s,而在 KOH 或 NH₄Cl 溶液中则毫无反应(图2b-c)。此外,调节溶液离子强度或 pH 都会显著改变剥离速度:离子浓度越高,斥力越弱(图2d-e);pH 越低,表面电势减弱,剥离速率也下降(图2f-g)。这些结果与理论计算高度吻合。与传统 KOH 刻蚀相比,EDL 转移几乎不损伤基底。对比实验表明,氨水处理后的 SiO₂ 基底厚度与粗糙度几乎不变,而 KOH 处理则会严重腐蚀(图2h-i)。因此,基底可以重复使用:在蓝宝石基底上多次生长和转移 MoS₂,仍能保持单晶取向(图2j-m),这对降低制造成本意义重大。
图2:EDL 转移的力学机制与基底复用。
更干净的材料,更可靠的器件
相比现有方法,EDL 转移带来的二维材料表面更加“干净”。在以往转移中,常见问题包括裂纹、皱褶、聚合物残留以及金属离子污染(图3a)。但在 EDL 方法下,这些缺陷大大减少。比如用氨水处理的 MoS₂,几乎看不到裂纹和微皱褶(图3b);聚甲基丙烯酸甲酯(PMMA)支撑层在氨水中不会被破坏,因此残留极少(图3c),经过简单退火便能得到接近原子级洁净的界面(图3d)。同时,由于不引入 Na⁺、K⁺ 等离子,避免了意外掺杂。拉曼光谱显示,KOH 转移的 MoS₂ 掺杂不均匀,而 EDL 转移样品则均匀且缺陷极少(图3e-f)。对碳纳米管的测试也表明,EDL 转移不会产生 D 峰(缺陷峰),说明结构完整性得到很好保留。
图3:材料表征对比
电学性能:接近理论极限
最直观的体现,来自器件性能。研究团队基于 MOCVD 生长的单层 MoS₂ 制备了场效应晶体管(FET),发现其亚阈值摆幅(SS)仅 65.9 mV/dec,几乎达到理论极限 60 mV/dec,滞后电压仅 7 mV(图4b-c)。这意味着界面极为清洁,几乎不存在陷阱态。在短沟道器件中,EDL 转移样品展现出超高驱动电流:Ni 电极下电流密度达 570 μA μm⁻¹,若换成 Bi 电极,更是达到惊人的 1.3 mA μm⁻¹(图4d,h)。这是迄今为止 MoS₂ 晶体管的最高纪录,代表着二维半导体器件性能的极限。更令人欣慰的是,这一方法的良率达 100%。研究人员在两批共 300 个器件中,全部正常工作(图4e)。相比之下,传统 KOH 转移样品的性能波动极大,良率低下(图4f-g)。这充分说明 EDL 方法不仅提升单个器件性能,更保证了规模化制造的稳定性。
图4:器件电学性能
总结与展望
本研究提出的 EDL 静电斥力转移技术,突破了传统刻蚀转移的诸多限制:快速、无损、普适、低成本,并实现了近乎完美的器件性能。更关键的是,氨水作为半导体工业常用清洗液,工艺兼容性极强,这意味着该方法具备立即落地产业的潜力。未来,研究人员展望将 EDL 与自动化真空贴合等工艺结合,进一步实现高通量、无气泡、大面积的三维集成制造。正如作者所言:“这一方法不仅是科研上的突破,更可能成为二维材料产业化的‘临门一脚’。”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就能在高性能芯片、柔性电子和三维集成电路中看到它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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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高分子科学前沿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