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爸妈的养子,也就是我的弟弟江夜,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强行猥亵妇女 。
第一章
十年前。
我爸妈的养子,也就是我的弟弟江夜,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强行猥亵妇女 。
在父母的精心策划下,所有罪责竟被推到了我的身上。
受害者家属带着一群人,将我堵得水泄不通 :像你这种人,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而我的父母,嘴里吐出的话,如同冰冷的匕首,刺痛我的心 :江夜不是故意的,他病得很重,不能毁掉一生,你是哥哥,就替他承担吧!
我愤怒地拒绝,一边怒吼,一边抗争。
可结果呢?
第二天,他们亲手将我押上了警车。
铺天盖地的新闻,将我从拳王的神坛狠狠拽下,坠入无尽深渊。背负恶名的我,被终身禁赛,所有合作伙伴,纷纷与我解约 。
而我的未婚妻苏璃,为了防止我逃脱,不惜动用关系,强行将我送进监狱。
进监狱那天,苏璃向我承诺 :江野,十年后,你出来我就嫁给你。
……
十年后。
江野,好好做人,报效社会。
狱警将破烂不堪的个人物品,随手丢到我手里。
我拖着植入钢钉的左腿,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公交站。
体育局封锁了所有消息,没有人知道,昔日的冠军已经归来。
刚到站台,准备坐下等车时,一辆军用级路虎,霸气地横在前方。
车门打开,苏璃身着一身利落的黑色制服,目光冰冷地注视着我。
她将一套保洁工装,随意地扔到我的脚边 :你有案底,不好找工作,先来我这上班吧,等你稳定了,我们就结婚。
看着那套保洁工装,我咬紧牙关,沉默不语。
十年的铁窗生涯,早已教会我如何忍耐。
可苏璃没给我多想的时间,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消息,面无表情地踩下油门 :江夜病危,我得去医院。十年前那些家属,让他产生了阴影,之后就患上了创伤性癫痫,今天你回来,他又发病了,你爸妈和哥哥都在医院,我也必须过去。
说完,她驾车疾驰而去,只留下一道刺耳的引擎声,划破寒冷的空气。
我伫立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十年了,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冷漠与抛弃。
苏璃、江家……没有一个人,真正爱过我。
我不再奢求什么,也不想再和苏璃履行那所谓的婚约。
二十六年前,我还是个四岁的孩子,和母亲在山庄游玩时,意外走失。
父母几乎翻遍了整个城市,寻找无果。两年后,他们收养了一个与我长相相似的男孩,取名江夜。
夜与野,读音相近,命运却天差地别。
十二岁那年,我终于被找回,可等待我的,是冷漠与疏离。
他们要求我让着江夜,包容他的脆弱,照顾他的情绪,却完全忽视了我的存在。
十年前,他们更是逼迫我,替江夜顶罪入狱。
他们说,我不过是个拳击手,没有未来,而江夜,是江家的希望。
和江夜相比,我才像那个被收养的局外人。
两个小时后,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了曾经熟悉的训练馆。
保安似乎认出了我,用金属探测器检查我的行李时,故意将仪器狠狠戳向我大腿的钢钉处 :瘸子就该待在垃圾站!
剧烈的疼痛,让我额头瞬间冒出冷汗,可我依旧一声不吭。
我拿了以前的东西,便回到了江家。
推开房间门,一股霉臭味扑面而来。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蜷缩下来。
一阵寒风,透过破损的窗缝吹进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晚上。
昏昏沉沉中,我听到不远处传来江夜的声音。
某些人连当陪练都不配,不如早点去义肢厂报道。
那是直播采访中的一幕,他的话,引来了观众的一片哄笑。
我双手紧紧攥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直播结束后,我本想起身离开,可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我立刻屏住呼吸,声音越来越近,直到我爸的声音传来。
给江野装GPS脚环,防止他接触媒体。
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我妈叹了一口气。
他要是再闹出什么事来,体育总局可兜不起这个责任。
我靠在门后,胸口剧烈起伏。
拳头缓缓松开又攥紧,我努力压制住内心的冲动,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
从自由搏击的擂台上荣耀加身,到如今被当成一个需要监控的罪人,一切仿佛只是转瞬之间。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将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条来自露西的信息——我的拳击教练,也是那个曾带领我走上巅峰的人。
江野,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十年了。
从被冤枉送进监狱,到如今灰头土脸地出狱,我已经整整十年没有联系过她。
手指在屏幕上颤抖地滑动着,我回复道 :教练,我……我还活着。
很快,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江野,我永远是你的教练。现在告诉我,你愿不愿意重新回到擂台上?
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我强忍住哽咽道 :教练,我……还可以吗?
当然可以!露西斩钉截铁地说道。
给我一点时间,一个月,我亲自来接你。我要让所有人看到,我的弟子,江野,还能站在最高处!
这一刻,我的胸腔里仿佛有团火焰,重新燃烧起来。
十年的压抑、痛苦、屈辱,在这短短的一分钟内被燃烧殆尽。
一个月……只要再忍一个月。
第二天,清晨。
一阵欢声笑语传入耳中,如同一根根钢针,刺得我的神经愈发紧绷。
我揉着太阳穴,踉跄地走到房门前,推开门的一瞬间,眼前客厅里热闹的画面,刺痛了我的双眼。
江夜,穿着我曾经的战袍,站在灯光下。
他的身边,是我的父母和姐姐,还有未婚妻苏璃。
我姐捧着一块蛋糕,从厨房走出来。
小夜,这是姐姐特意找糕点师学了一个月做的蛋糕,希望你喜欢。
一旁的父母,满脸慈爱。
小夜,生日快乐!
众人齐声祝贺,掌声一片,而江夜则含笑接过蛋糕。
谢谢姐姐,谢谢爸爸妈妈,还有苏璃姐。
他顿了顿,那双眼睛扫过在场所有人,声音温润如玉。
大家是不是也给我准备了礼物?
我们小夜真是聪明!母亲忍不住夸了一句,随即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过去。
父亲也不甘落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盒子 :这是我托朋友从瑞士带回来的手表,小夜一定要喜欢。
随即苏璃则将一个银色金属箱放到桌上,当众打开 :这是小夜亲自设计的新型护具,我特意打造出来了,马上就会推向市场,让更多人知道你的才华。
我盯着那护具,喉咙一阵发紧。
分明是我在狱中设计出来的样品,可现在却冠上了江夜的名字。
江夜接过护具,微微低头。
谢谢苏璃姐帮忙,这些都是家人对我的支持,才让我有今天的机会。
话音未落,他似有所觉地抬眼看向我,露出几分惊讶。
哥,你怎么在这儿?昨晚没去接你回来,是我的疏忽,希望你不要介意。
苏璃也随即看向我,眉头微蹙 :江野,你怎么说也是小夜的哥哥,小夜不可能故意忽略你。
我冷笑一声,刚想开口,却听到父亲一声低喝。
江野,你就不能有点礼貌?今天是你弟弟的重要时刻,你别在这儿煞风景!
煞风景?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没关系的爸爸。江夜突然低下头,眸子里迅速蓄满了泪水。
哥可能还没适应家里的变化,我可以理解。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哽咽,让人听了只会心疼他懂事。
母亲连忙上前安慰。
小夜别难过,你哥哥脾气不好,你才是妈妈唯一的骄傲。
一句唯一的骄傲,像一把利刃,刺进我的胸膛。
苏璃也走到江夜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为这些小事伤心,你做得很好。
哥。江夜突然转过头看向我。
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能不能送我一份礼物?哪怕是象征性的也好。
哥,我想要苏璃姐,你能不能成全我?
话音落下,没有人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妥。
反而都将目光投向了我,像是在等我的回答。
我冷冷地盯着江夜。
不可能。
江夜愣住了,但很快又换上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哥,我只是开玩笑而已,你别生气,是我不对……
母亲立即护住他 :小夜别难过!江野就是这么小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所有人都围上去安慰他。
看着眼前这一幕幕温情戏码,我突然觉得可笑,这算是什么家人?
我出去透透气。我转身朝门外走去,不愿再多看一眼。
刚踏出门槛,母亲便在身后喊道 :戴上口罩,别被认出来。
我停住脚步,苦笑一声,但还是听话地将口罩戴上。
还有一个月......还有一个月就能见到露西教练了。
只有她知道,我曾经是谁,也只有她能让我重新开始。
从江家出来后,我坐地铁去了大学城附近的小吃街。
没学历,有案底,作为前自由搏击世界冠军的我,只能在饭店里当刷碗工。
虽然累点,但好歹包一顿饭,不至于挨饿。
江家,从来没有我的饭。
自从十二岁被江家找回后,他们给过我唯一的东西,就是五百块钱。
可需要学费和生活费时,他们只是冷笑,说 :小时候养坏了就是坏了,你这条狗,喂不饱。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开过口,也不敢再开口。
这些年,我靠拳头活着。
未成年的时候,我被送去地下拳场,被铁链锁住右手,强行参与生死对决。
拳场老板用烟头烫我,把我逼成了一条咬人的狗。
五年前,苏璃作为赛事监督,将我从一场假赛泥潭里拉了出来。
那天,她把我的手腕抓得很紧,像要把我从泥沼中拽出来。
后来更衣室里,她为我缝合伤口时低声说 :你的眼睛里有永不熄灭的火。
那一刻,我恍惚以为,她是我的光,是我的救赎。
以至于十一年前她被火烧伤,我毫不犹豫把自己皮肤割给她。
皮肤可以再生,可割皮之后的痛苦,以及身上的疤,无法当作没有。
但没关系,只要能救她......
可从她亲手送我去监狱,和江家人一起让我顶罪时,一切都结束了。
还有十五天,我就可以离开这里,再也不用面对这些人,不会再有任何人伤害我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都在机械性地洗碗。
直到某个午后,我无意中在电视新闻里看到了江夜和苏璃订婚的消息。
说实话,我并不敢相信。
江家和苏家是世交,而我与苏璃自小订婚这件事,圈内外都知晓。
只是后来,我失踪了。
江家和苏家没有放弃寻找我,还登报发起过寻人启事。
找回我的那天,我以为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可事实证明,那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
当晚,我回到江家,就看到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坐在那里。
我爸最先开口:
江野,你回来了。过来坐下吧,我们需要谈谈江夜的婚事。
听到江夜这个名字,我下意识停住了脚步,眉头微皱。
江婉清继续道:
小夜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他的幻觉和情绪失控让我们很担心。只有苏璃陪着他的时候,他的情况才能稍微好转一些。所以我们决定把婚约让给他。
我低笑了一声,却没作声。
在江家,每次为江夜好的决定,都意味着我的退让和牺牲。
从房间,到学位,再到梦想......从前的我总是心软,总是妥协,却换不来哪怕一丁点的尊重。
爸爸见我沉默,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劝慰:
江野,这是唯一能帮江夜的办法了。你能理解我们,对吧?
你们决定就好。我的语气冷淡得像是一块冰,何必多此一举来问我的意见?
我转身准备上楼,姐姐却拦住了去路。
江野,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冷血?
正当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苏璃忽然走上前拉住了我的手。
她轻声说:江野,我从没觉得你配不上我。我只是希望等江夜稳定下来后,我们再谈婚事,可以吗?
她微微一顿,又补充道:毕竟,他当初为了救我,连皮肤都割给我做移植了......你能理解他的感受吧?
割皮肤救她的人,是我。
可现在,这份恩情却被冠在了江夜头上?
苏璃。我的声音很低,却带着颤抖,你信不信,那时候救你的人,是我。
听到这话,江婉清猛然站起身:江野,你疯了吗?为了争宠连这种谎话都敢编?
我没有争辩,转身回到了杂物间里。
关上门的一瞬间,我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
没关系,还有三天。
三天后,露西教练就会来接我走。
即使全世界都弃我如敝屣,她也会骄傲地告诉所有人,我江野,是她最优秀的弟子。
第二天,姐姐出现在了我工作的小饭店。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卡,递到我面前。
密码是江夜的生日,也是你的生日,你应该记得。
见我没有伸手接,她干脆将卡直接塞进了我的手中。
你去把腿好好治一治,一瘸一拐的,在江夜婚礼上丢人现眼怎么办?
江野,这些年家里也没亏待过你,每个月生活费按时打过去,你没必要装出一副被虐待的穷酸模样博同情。
生活费?我终于抬起头,眼底掠过一抹冷意,
什么时候给我了?如果真有钱,我这些年是嫌自己命太长出来打黑拳吗?
她显然没料到我会反驳,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恢复平静。
你简直不可理喻!甩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后,她转身离开,脚步匆匆。
江夜和苏璃婚礼的前夕,也正是我即将前往伦敦的前夕。
一些曾经的朋友撺掇着开个聚会,美其名曰送行。
我本想借着这个理由推脱,却没想到他们会大摇大摆地闯进江家,将气氛闹得热热闹闹。
江野,你也在啊?有人回头看见了我,笑得意味深长。
他们簇拥着江夜和苏璃,那对即将结婚的新人,脸上是掩不住的戏谑。
听说你以前可是缠着苏璃不放啊,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会成为弟妹,先搞好关系啊?
这话引起一阵哄笑,有人起哄:正好,江夜输了游戏,要不让他亲一下苏璃给大家助助兴?
我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闹腾。
别开玩笑了,人家江野可不愿意呢!有人拖长了尾音,语气调侃。
苏璃低垂着眼帘,轻轻拉住江夜的衣角:还是算了吧,这样不好。
哎呀,那就让新人亲一个得了!有人提议,引来一片叫好声。
我扭过头,不想再看下去,只当没听见那声接吻引起的欢呼。
那天的江家格外热闹,无论我将自己关在杂物间多久,那些欢声笑语依旧从门缝里钻进来。
苏璃和江夜简直是天生一对。
你们都不知道吧,为了救江夜,苏璃还割了一块皮肤呢!
......
我怔怔地听着那些声音,一时间竟分不清他们口中的故事是真是假。
割皮肤救人的明明是我。
我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当初麻醉散去后浑身的刺痛感。
可现在,这些过往竟成了他们之间所谓的羁绊。
夜幕降临,我坐在杂物间的小窗边,看着远处烟花绽放。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苏璃发来的信息。
江野,当年救我的人是江夜,但我爱的人永远是你。等我,好吗?
我关掉手机,将它扔到一旁,再没有看第二眼。
明天,一切都会结束。
我换上了最体面的一套衣服——小饭馆的工作服。
此刻,我不想在露西教练面前显得太过狼狈。
站在镜子前,我看着自己的倒影,眼神空洞。
坐到桌前,我缓缓拿出那本日记本。
二零零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今天,爸爸妈妈接我回家了。家里还有姐姐和弟弟,我终于不是孤儿了!他们送了我一本日记本,我会每天都写日记的!
二零零八年一月三日。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弟弟放学回来没地方住,妈妈让我搬到杂物间,把房间让给他。弟弟真可爱呀,我愿意让他住大房间。
二零零九年三月五日。学费又要交了,可是寒假打工的钱老板不肯给。没办法,我只能去打黑拳了。
翻到最后一页,那是二零一三年四月,我被送进监狱前一个月。
上面只有一句话:
他们从未爱过我。
短短一句话,却像一把利刃,将所有伪装撕得粉碎。
我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指尖在纸面上摩挲着,最终还是拿起笔,写下这本日记最后的话。
二零二三年一月一日。
爸妈,我走了,你们可以当我是死了。
只是有个问题,我始终不明白——如果你们从未爱过我,当初为何还要带我回去?
真的会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吗?
过去十年里,你们可曾有过哪怕一瞬间,担心过我的死活?
既然没有,那为什么生下我?
写到这里,我停顿了一下,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一股窒息感涌上喉头。
深吸一口气,我继续写下去。
江婉清,姐姐。
你给我的银行卡我从没用过,就放在日记旁边。
或许你早已忘了,我也是你的弟弟。
不过没关系,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了。
最后,是给苏璃的。
苏璃,对不起。
我已经等不起了,也无法原谅你。
就像你十七岁时对我说的,如果有一天未来的你伤害了我,不要原谅,因为那已经不是你,而十七岁的你也不会原谅这样的自己。
祝你幸福。
写完这些,我将笔搁下,把在监狱里的体检报告和照片放在桌上。
体检报告上清晰地写着我刚入狱时残缺的皮肤,而照片里,是我肚子上那一道道狰狞伤疤。
做完这些,我正好接到了露西教练的电话。
她简短地告诉我机票已经订好了,问我要不要她来接我。
我看了一眼这个冷清得只剩回忆的杂物间,轻声说道:不用了,我自己走。
挂掉电话,我拉上行李箱,最后扫视了一眼这个满是伤痛的地方。
外面的风很冷,但胸口却莫名升起了一股温热。
第二章
江家。
灯光刺眼,宾客满堂。
一大早,鞭炮声在寒冷的清晨炸开,祝贺的声音此起彼伏。
却唯独没有苏璃的朋友。
这场婚礼,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她没有领证,没有誓言,一切不过是江家的自娱自乐。
江家人却不这样看。
整个家族的人几乎都到齐了,个个带着笑意。
江婉清站在人群中,眉头却微微蹙起。
她的视线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最终停在父母身上。
爸妈,江夜呢?他不会是不高兴,躲起来了吧?
江父江母对视一眼,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僵了僵。
这孩子......还是这么不懂事。江母皱起眉头,声音压低了几分。
管家,你去找找他,不然让别人看笑话。
管家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却被江婉清拦住。
等等,管家,他住哪间房?我跟你一起去吧。
杂物间。
杂物间?江父江母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无比。
他怎么会住在那里?江母的声音略微颤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管家垂下头,低声解释:
当初少爷刚被接回来的时候,家里的其他房间还没整理出来。他原本住在江夜少爷的房间,但老爷夫人心疼江夜少爷,就让江野先生暂时住在杂物间里了......后来,也就一直住下来了。
江母脸上的愧疚一闪而过,但很快被一抹恼怒取代。
这孩子真是别扭,也不知道跟我们说一声,弄得好像我们虐待他似的。
没关系的,妈妈。一直沉默的江夜突然开口,
杂物间也挺好的啊。而且,你们不是给了哥哥一个家吗?
这句话一出口,原本喧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有人甚至低声议论起来。
江父轻咳了一声,打破了沉默。
算了,婉清,你去把你弟叫过来。管家,现在就去找人收拾出一间像样的房间给江野。
江婉清抿着唇,站在杂物间门口,眉头紧锁。
手指微微用力推开房门。
沉闷、腐朽的气息迎面扑来。
杂物间没有任何取暖设备,冬天冷得像刀子刮,夏天又如同蒸笼一般闷热难耐。
这地方,根本不像是人能住的。
简陋的房间里,只剩下一张铁架单人床,一张快散架的课桌上,摆着一本封皮已经泛黄的日记、一盏灯泡昏暗的台灯、一张她曾亲手递给他的银行卡,竟是江野所有的家当。
她愣住了,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眼眶瞬间红了。
这是江家啊!
江野和她一样,同是江家流淌着相同血液的一员,可他为什么要过成这样?
他不是曾经叱咤赛场的自由搏击冠军吗?
不是那个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挥金如土的江野吗?
这些年家里划拨给他的那些钱呢?
江婉清环顾这四周,目光最终落在课桌上的日记本和散乱堆放的一些资料上。
她拿起其中一本翻看,仅仅只是匆匆扫过几页,就已是头皮发麻。
那些内容,让她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可是,她不敢轻易下结论。
理智告诉她,这一切都需要调查清楚。
如果真如他所言,那么当初救苏璃的人,为什么会变成江野?
江野腹部的那道疤痕,还有他入狱前残缺的皮肤,这些又该如何解释?
越想,江婉清的心就越沉。
她握紧手机,拨通了助手的电话:带走这些资料,好好查清楚。
晚宴上,江婉清独自一人归来。
那小子呢?江父皱起眉头,不满地问道。
房间里没见到人,估计出去了。江婉清语气淡淡,却难掩眼底的复杂情绪。
哼,又在耍什么小性子!江母冷哼一声,管他做什么,饿了自然会回来。
苏璃听着这些话,却觉得心里一阵发紧。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忽然有种再也见不到江野的错觉。
一旁的江夜绿茶开口:哥哥一直很喜欢苏璃姐姐,可能是不想面对才跑出去的吧。
这孩子,我们没教育好,让苏主任见笑了。江父连忙补了一句。
苏璃微微蹙眉,不知为何,一种难以言喻的怒火从心底腾起。
不是说好会回来的吗?
她所做的一切,不也是为了他的妹妹吗?
为什么他总是这般任性!
苏璃拿出手机,拨通了江野的号码,却始终无人接听。
她发了几条短信过去:你在哪?
别闹了,我是在帮你弟弟。
如果你再这样,我真的不管你了!
所有消息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江婉清站在宴会厅的角落,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她需要一个能让一切说得通的真相。
哥哥都成年了,不会有事的,苏璃姐,你今天是和我结婚。
他的话,轻佻得让人不安,让整个厅堂霎时寂静无声。
苏璃盯着江夜,脸上浮现出怒意。
江夜,我爱的人是江野,你清楚这一点。
为了照顾你,我已经答应和你结婚,暂时陪着你。但你就真的这么漠视你哥哥的安危吗?
语毕,她转身便走,留下满堂的宾客和江家人无言以对。
啊啊啊!人!好多人!江夜突然捂住头,状若癫狂。
他抓住江父和江母的手,颤抖着声嘶力竭地喊:救我!爸爸妈妈救我!救我啊!
江父江母立刻冲上前,将他紧紧护在怀里,可就在他们稍稍放松的一瞬,江夜猛地挣脱,飞快地跑向二楼阳台。
苏璃姐不回来,我就跳下去!我要摔死自己!
就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时,江夜纵身一跃。可他显然计算好了高度,那不过是三四米高的阳台,他落地后仅仅擦破了皮。
医院里,急救室的灯终于熄灭了。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
江先生、江太太请放心,江夜并无大碍,稍后处理好伤口就可以出院了。
江母急切地追问:医生,他之前因为创伤性癫痫还捐过皮肤,会不会影响他的恢复?我们担心会加重他的病情。
医生露出几分错愕:您所提到的这些检查我们都做过,但根据结果来看——可能之前诊断有误。江先生并没有皮肤移植的痕迹,也没有创伤性癫痫的表现。他的精神状态非常正常。
江母愣住了,一时间竟无法接受这个结论。
她呆呆地看向病房里那个熟睡的男人,这个她捧在手心宠了二十几年的儿子,此刻却陌生得让她心寒。
江父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要告诉任何人。
她机械地点了点头。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江野。
如果不是江夜,那当初是谁冒着生命危险捐了皮肤救了苏璃?
江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三个小时前,江婉清独自回到了公司。
作为江家长女,她想要查清一件事并不困难。
助理在半个小时前就将所有查到的资料整理好送了过来。
除了一份份和江野留下的几乎一模一样的体检报告和医疗档案,还有两段监控视频。
她颤抖着手点开了第一段。
画面中,是江野在签署皮肤移植协议后被推入手术室的情景。
第二段视频更为残忍。
那是在监狱中,江野被其他囚犯殴打、折磨的画面。
拳脚、棍棒、画面中江野的腿被生生砸断。
看到这一幕,江婉清手中的笔猛然摔落在地。
原来,他的腿是这样断的。
那是自己的亲弟弟啊!
即便他曾对江野冷漠疏离,那也是和自己有着血脉相连的亲人。
怎么能被人这样欺辱?
江婉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为什么?她低声呢喃着,声音中带着压抑的颤抖,
为什么他会吃不饱饭?家里明明每个月都有送物资进去......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在她脑海中炸开。
助理!
不一会儿,助理推门而入。
继续查!江婉清站起身来
那些人为什么敢对江野下手?是谁给他们撑腰的?我要知道每一个细节!
是!助理点头后迅速离去。
江婉清瘫坐在椅子上。
残缺的皮肤、断掉的腿、满身的淤青、腹部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她闭上眼,却无法阻止这些细节一一浮现。
她想起了那间杂物间,那是江野住了十几年的地方。
昏暗、狭小、潮湿,根本不像是一个人该住的地方,更别提他曾是自由搏击世界冠军,曾为国争光的人。
眼神忽然定格在桌上的一本陈旧日记本上,那是当年父母接江野回家时送给他的礼物。
翻开第一页,一行稚嫩却充满期待的字迹映入眼帘——
2007年12月25日。
今天爸爸妈妈接我回家啦!家里还有姐姐和弟弟,我再也不是孤儿了。他们送了我一本日记本,我每天都会写日记!
我好喜欢姐姐和弟弟,我想和他们一起玩,但他们好像不太喜欢我,也许是我的错觉。
那天,他才不过十岁啊......
一页页翻过去,那字迹从稚嫩渐渐变得成熟,却也越来越沉重。
两个多小时后,当最后一页出现在眼前时,她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江婉清,姐姐。
你给我的银行卡,我从未用过,就放在这本日记旁边。
或许你已经忘了,我也是你的弟弟。
不过没关系,我走了,一切都无所谓了。
姐姐......原来他从始至终,都渴望着自己的一句弟弟。
可自己,这些年都做了什么?自己这个做姐姐的,究竟把他当成了什么?
就在此时,敲门声突然响起,助理端着厚厚的一摞资料走了进来。
总裁,关于江野先生遭遇虐待一事,这里有详细调查结果。助理将资料放到桌上,语气低沉,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人——江夜。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但双手却不由自主地翻看起那些证据——有人证,有物证,每一条都指向那个与江野一起长大的养弟!
二十多年,他竟然藏得如此之深?
她颤抖着拿起手机,本想拨通苏璃的号码,却又按下了挂断键。
苏璃对江野用情至深,如果知道真相,只怕会彻底失控,现在还不是告诉她的时候。
可是,这件事情家里必须马上知道!
正当她准备拨通父母的电话时,铃声忽然响起,是母亲打来的。
婉清,你快回来看看你弟弟吧!电话那头传来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
他好像又发病了,又哭又闹,谁劝也不听!
我马上回去!她放下电话,立刻站起身往外走去。
江家。
婉清,你回来了,快劝劝你弟弟吧!
客厅已经一片狼藉,所有能砸的东西,全都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
江母的眼眶红肿得骇人,显然是刚哭过一场。
江婉清没有急着开口,只是从包里拿出一本日记本。
爸、妈,你们先看一下弟弟留下来的东西。
这是......江野的日记?
江父江母对视一眼,这么多年了,他们的女儿何时唤过江野一声弟弟?
接过日记本时,江父的手有些颤抖。
江婉清站在原地,目光冷冷地盯着仍在客厅里发狂砸东西的江夜。
江夜。
她忽然出声,声音低沉沙哑,却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力度。
当年割皮肤救苏璃的人,不是你,对吗?
话音未落,江夜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手里的花瓶应声滑落,砸在地上,玻璃碎片四溅。
这下意识的反应,无需更多解释。
江婉清只觉得胸口猛地一窒。
江夜!
这些年,你到底骗了我们多少事?
你为什么要拦截江野给家里的生活费?
为什么要雇人折磨他?
为什么要撒谎,说你移植了皮肤?
江夜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他挣扎着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姐姐,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此刻,江父江母也看完了日记本上的内容。
婉清,这些......到底怎么回事?
江婉清没回答,只是从包里拿出两份体检报告和一个U盘,将它们递到父母手里。
录像中的画面清晰得刺目。
这一刻,江母再也撑不住,浑身瘫软倒在地上。
夜啊......你、你怎么能......
江父老泪纵横,他紧握拳头。
苏璃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听说有人在监狱里对江野下手,人我带来了。
你们刚才在讨论什么?我想我有权知道。
江夜愣在原地,一张惨白的脸瞬间毫无血色。
苏璃姐姐......您、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江夜,到现在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江婉清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
这么多年,你做了多少污蔑江野的事,又有多少次让他替你背黑锅?非要我一件件揭出来,你才愿意承认?
江夜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脚下踉跄得险些摔倒。
他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整个人看起来既可怜又无助。
姐姐......你不是最疼我的?
江婉清冷笑了一声。
我只有一个亲弟弟,你是不是忘了?
江夜不可置信地看着江婉清,亲弟弟三个字扎得他痛彻心扉。
他忽然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喊,然后疯了似的冲向阳台。
可这一次,没有人拦他。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从这里跳下去顶多摔断几根骨头,还不足以致命。
江父缓缓走到前面,从怀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闹够了没有?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我只想知道一个答案。
江夜站住了脚步,他哽咽着开口:爸......
别叫我爸。江父打断了他,告诉我真相。
他的目光逼视着江夜:你并没有癫痫对不对?
那次移植皮肤救人的不是你,而是江野,对不对?
这十几年,你一直污蔑江野,还指使人在监狱里折磨他,对不对?
江夜捂住了耳朵,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疯狂地摇头。
江父看着他,没有再开口。
一直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的苏璃忽然迈步向前:
江婉清,把江野的体检报告给我。
文件被翻开,一页又一页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病危通知书、CT影像,还有一些触目惊心的病理照片。
随着文件逐渐翻到后面,那些细节越发让人毛骨悚然——
手臂、小腹、脊背、大腿......
每一处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都是或深或浅的伤痕。
她一步步走向江夜。
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到底对江野做了什么!
苏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的双眼布满血丝。
江夜沉默了片刻,平静地看着江婉清:姐姐,你不是说过最爱我吗?
孽障!江婉清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两个字。
哈哈哈......江夜忽然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只是想要江野死,仅此而已。
江!夜!苏璃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苏主任。
她的语气忽然变得冷静:
江野留了一些话给你,在你做决定之前,我希望你能先看完。
苏璃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接过江婉清递来的本子。
她颤抖着翻开笔记本,直到最后一页才停了下来。
苏璃,对不起,我不能再等你了。
我也无法原谅你,就像你曾经对我说过的那样:如果未来的某一天,你伤害了我,那就不要原谅,因为那个时候的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你。
祝你和江夜幸福。
苏璃怔怔地盯着那几行字,那一瞬间,她的呼吸几乎停止了。
原来,他真的走了。
这个曾经在海市叱咤风云、体育总局纪律委员会主任,此刻却像是一个彻底被击垮的人。
她跪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那本笔记本,泪流满面。
苏璃姐,我......
江夜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苏璃冷冷打断:
你什么都有,家里宠着你,姐姐疼着你,甚至江野回来了,也处处为你着想。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那你呢?江夜的声音微微颤抖,可是你爱上了他!
苏璃姐,江野回来后,你呢?
苏璃抬眼,目光直刺江夜:
你别忘了,我和江野之间一直都有婚约,而你,一直是我当成弟弟在爱护的人。
弟弟?江夜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原来是因为爱护我,所以才更加爱护他吗?
苏璃皱眉:江夜,我对你的关心从未减少过。江野是江野,你是你。你是他的养弟,我不可能不对你有所照顾。
江夜听到这话,忽然笑了,笑得癫狂,笑得让人心寒:
关心?呵呵......那你的关心可真是让我铭记于心!
他眼中泛着泪光:你说你爱他,可是你又是怎么做的呢?我的苏璃姐。
你明知道他被人陷害,你却亲手送他进了监狱;你明知道我是他的替代品,却还是愿意和我接吻;甚至为了我,你还放了整座城市的烟花!
然后呢?你说你爱他?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打断了江夜的癫狂,是江婉清。
这是二十几年来,她第一次动手打江夜。
姐姐,你呢?还有爸爸妈妈呢?江夜转头看向江婉清,
江野又没死!可我们一家人都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而颤抖,仿佛将心底的伤疤狠狠撕开:是!我拦截他的生活费,我污蔑他,我叫人去监狱折磨他。
可你们呢?
你们难道就无辜了吗?不是你们默许、帮助,甚至亲自伪造证据,把他送进监狱的吗?
他现在失踪了,不是更好吗?就当我是你们唯一的孩子,好不好?这不就是你们一直以来的愿望吗?
说我是你们唯一的宝贝儿子,这不也是你们的心愿吗?
啪——
又是一巴掌,这次是江母打的。
江母浑身颤抖,眼神复杂而痛苦:闭嘴!我们的亲儿子只有江野!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却依然颤抖:从此以后,你不再是我们江家的人!
我们欠江野,我们会还。你欠他的,你也要还!
江家外,警笛声刺破了夜的寂静。
一场记者会,将当年江家养子陷害亲子的事情曝光在世人面前。
整个舆论一片哗然。
无数谴责声如潮水般涌来,指向这个所谓的完美家庭。
识人不清、偏袒、虐待亲子......这些罪名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江家父母的脸,可他们知道,这些远远不足以赎罪。
与此同时,我和露西教练正坐在飞往伦敦的飞机上。
在转机时,我无意间看到了新闻。
我的嘴角微微一抽,心里却没有一丝波澜。
江野,你会选择原谅他们吗?露西教练低声问。
我摇了摇头,眼神冷得像冰。
不。
曾经的家,那个所谓的家,早已变成吞噬我的深渊。
在那里,我失去了一切,包括自己。
露西教练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记住,你是属于擂台的天才拳王,是要重新站上巅峰的人。
她的声音依旧坚定,就像多年前她在训练馆里第一次对我说话一样。
谢谢你。我低声回应,声音有些哑。
女士们,先生们,本次航班将在五分钟后抵达伦敦......
飞机广播响起,我缓缓闭上眼睛,将我内心的记忆一并抛之脑后。
伦敦,这座城市将是我的新起点。
我必须重新站起来,为自己,为那些被辜负的信任,为逝去的拳王荣耀。
飞机降落后,我们很快就见到了艾文,一个精瘦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跑向露西教练。
他一把扑进露西教练怀里,甜甜地喊:妈妈!
露西教练宠溺地抱起她,转头向我介绍:江野,这就是艾文。
你好啊。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看着这个活力满满的小男孩,不禁想起了自己十二岁时的模样——那时候的我。
你就是江先生吧?艾文歪着脑袋看向我。
是我,你就是艾文?我问,语气尽量温和。
没错!艾文笑得愈发灿烂,妈妈说你是个拳击高手,太棒了!
他忽然盯着我的脸看了几秒,然后认真地说:江先生,你好帅!
好酷哦!艾文兴奋得跳了起来,艾文喜欢你!
听到这话,我心里微微一震。
这种单纯的善意太久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了,让我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谢谢。我揉了揉她的头发,感觉到自己的语气柔和了几分,艾文也很帅。
艾文咯咯笑着,从露西教练怀里跳下来,拉住我的手:走吧,我们回家!
家?这个词让我心头微微一颤,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任由她牵着。
接下来的日子里,露西教练帮我找最好的医院治疗腿伤,申请了伦敦体院的高级教练培训课程,而也改名叫楚青,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彼时的海市。
苏璃只要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江野瘦骨嶙峋、满身疤痕的身影。
梦境里。
江野一脸冷漠,甚至带着深深的仇恨。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她的声音低哑。
可江野无动于衷,他身上的伤口渗着血,就像是他内心的控诉。
画面忽然一转,她的记忆回到了十七岁的拳击更衣室。
江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我喜欢你,江野。
......
苏璃猛然惊醒,泪水早已浸湿了枕头。
窗外仍是一片黑暗。
手机忽然响起,她抓起床头的手机,是助理的来电。
苏主任,江夜在监狱里突然病发了。
装疯卖傻?她按了按眉心,语气冷硬,
想用这招逃脱法律的制裁?
这次有精神病鉴定报告,小江总托人照顾了一下。助理的声音小心翼翼。
挂断电话后,苏璃靠在椅背上,目光涣散。
她不禁想起了过去的自己——那个一心想保护江野的自己。
为了兑现那个承诺,她拼了命地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更坚定。
明明那时候,她对江野充满了爱怜和疼惜,恨不得他永远不受半点伤害。
可如今,一切却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
她苦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自嘲和无奈。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她宁愿江野永远不原谅她,但至少,她想找到他,向他赎罪。
站在窗前,看着夜空飘落的雪花,她喃喃自语:江野,你到底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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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客厅里,死寂一片。
得知江夜在监狱里疯了后,江婉清的情绪已经崩溃。
她一遍遍地问自己:为什么?
她扪心自问,江家这些年真的对不起江夜吗?
他们给了他最好的教育,视他如亲生一般,可到头来,却换来了这样一句话——
你们养了我十几年又怎样?我跟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那是江夜被警车带走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那是我的弟弟啊!
当初弄丢江野,已然是我的过错 。
如今,竟连最后一丝能找到他的线索,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婉清双手紧紧捂住脸庞,痛哭失声 。
江母瘫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双眼红肿得如同熟透的桃子,口中喃喃自语 :
明明我生下他时,只盼着他能健康快乐地长大......
为什么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为什么我们竟如此对待他?
我们......根本不配为人父母!
她猛地捂住嘴,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
江父沉默了许久,缓缓掐灭手中的香烟,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
我和婉清已经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四处寻找,也联系了苏家 。苏璃说,一旦有消息,定会第一时间告知我们 。
我们已经失去过他一次......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失去他了 。
他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
清晨,阳光轻柔地洒在大地上 。
江家人终于决定,与苏璃一同前往精神病院,去看望疯癫的江夜 。
病房门缓缓被推开,映入眼帘的,是被束缚带紧紧绑在病床上的江夜 。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温润如玉的少年,如今却狼狈得不成样子 。
他的眼神空洞迷茫,嘴里不停喃喃自语,宛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
如果他们能早点察觉到问题 。
如果能多关心一下江野 。
如果......
可惜,在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便是这一个个“如果” 。
走出病房时,警察将一份录音材料交到他们手中 。
录音里,是江夜刚到警局时的一段供述——
他亲口承认了这些年来对江野所犯下的一切恶行 。
他们不敢想象,这些年江野究竟是如何熬过来的,又是什么支撑着他顽强地活下去?
当年,江婉清只不过稍微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江夜对付江野的手段回敬给他,他便疯成了这副模样 。
那么,被迫承受这一切的江野呢?他的内心,又该有多么绝望?
江婉清望着远处那片被白雪覆盖的城市,低声呢喃 :
弟弟,我真的错了。可是,你现在究竟在哪里呢?
伦敦,这座充满异国风情的城市 。
露西教练一家收留了我,让我住进了他们温暖的家 。
在外人眼中,他们仿佛多了一个大儿子,而艾文也多了一个哥哥 。
我房间的窗外,正对着缓缓流淌的塞纳河 。
江野,他们在找你,整整找了七年 。
没关系,教练。我低声回应,他们找的是江夜,不是我 。
露西教练笑了,笑声中带着一抹深深的叹息 :哈哈哈,楚青不认识他们,那就勇敢地向前走吧 。
这些年,我戴着面具,在赛场上赢得了无数场比赛,以楚青的名字,再次登上了拳王的宝座 。
过去,江家那些人冷嘲热讽,断言我没有任何天赋,不配站在拳台上的话语,一度像噩梦般纠缠着我,让我无数次从睡梦中惊醒 。
可现在,那些嘲笑和否定,早已变得无关紧要 。
露西一家待我如同亲生骨肉,给予了我从未奢望过的温暖 。
那些曾经拼尽全力讨好、乞求,却始终无法得到的东西,如今像灿烂的阳光,洒满了我的人生 。
我终于不再是那个漂泊无依的孤儿,而是艾文眼中可靠的大哥哥,是露西夫妇疼爱的儿子 。
这一年生日,我站在镜子前,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
谢谢露西夫妇,也谢谢艾文,谢谢他们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爱这种美好的东西存在 。
第二年,我回到了海市,以国际拳王的身份举办公开课,同时受邀前往海市体育学院进行演讲 。
当对接人推开会议室的门时,我瞬间愣住了,而她显然也同样震惊不已 。
苏璃!
尽管这些年,我早已将过去深深地埋在心底,但再次看到她的那一刻,我的心竟开始隐隐作痛 。
江先生,这位是国家体育总局纪律委员会主任,苏主任 。
助理的声音响起,宛如一记沉闷的重锤,敲在我的耳畔 。
江野,是你吗?
苏璃的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
苏主任,你和江先生......认识?
助理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氛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
我淡淡地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掩去所有情绪,将目光转向她,伸出手 。
苏主任认错人了吧?我姓楚,叫楚青,很高兴认识您。这次活动,还请苏主任多多关照 。
苏璃的手僵了一瞬,最终还是与我轻轻握了一下 。
抱歉,我......认错人了。
她低声道歉,语气中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 。
相处数十载,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
可那又怎样呢?
如今的一切,早已被撕得粉碎,就连拼凑起来,都显得多余 。
几句公式化的商务寒暄过后,我被送到了一栋临时安排的别墅 。
晚饭过后,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
我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
是苏璃。
我下意识地想关上门,却被她用力抵住了 。
苏主任,这样未免太失礼了吧?再不松手,我会报警 。
还是说,你想让我再进一次监狱?
听到监狱二字,她一向冷静自持的脸上,竟瞬间崩溃,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
江野......我知道是你......江野。
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仿佛一根即将断裂的琴弦 。
我错了,全都是我的错......我什么都知道了。
我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哭得像个孩子般的女人 。
无论如何,她都再也无法与记忆里那个干净倔强的身影重叠了 。
你认错人了。我叫江野,江野!
江野早就死了,不是你和江家人一起把他逼死的吗?
我已经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
对不起......江野,我不求你原谅我......
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赎罪,好吗?
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恳求 。
赎罪?
我冷笑了一声,你打算怎么赎?把我的皮肤还给我,还是去坐十年的牢?
苏璃脸色惨白如纸,她紧紧盯着我,眼中闪烁着一种疯狂而执拗的光芒 。
好......
话音未落,她竟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毫不犹豫地朝自己腹部划去!
噗呲——
刀刃入肉,鲜血瞬间涌出,将她白色的衬衫染得鲜红 。
你疯了!
我冲上去扶住她,用力夺下刀,但她肚子上的伤口已经很深,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涌 。
温热的血液洇湿了我的手掌,那触感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年 。
那时她说:江野,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世界冠军 。
可现在,这流淌不止的鲜血,一点点击碎了我的理智 。
正在这时,隐隐约约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
我的姐姐江婉清,带着一群人匆匆赶来 。
苏璃被救护车拉走后,我的姐姐江婉清也跟着警察去做了笔录 。
喧嚣的场面渐渐散去,只剩下我和多年未见的父母 。
接着,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他们竟然朝我跪了下来 。
寒意顺着脊梁骨直往上窜,我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
江先生、江夫人,你们这是做什么?我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 。
你们是长辈,这样的行为,折寿啊。
一听到折寿二字,他们就像被针刺了一样,连忙站了起来 。
小野......母亲江夫人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我们......对不起你。
她眼眶微红,几次张嘴,却最终只蹦出这几个字 。
父亲江先生接过话,声音低沉而充满愧疚 :江野,这些年......我们亏欠你太多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叠文件递过来 :这是江氏集团所有的股份转让协议。从今天起,它属于你。
我没有接,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份文件 。
母亲随后拿出一本房产证 :这是你小时候常说想要的海边别墅,妈妈已经替你买下来了。
这些东西是我们的歉意,也是弥补。她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 。
我垂下眼睑 。
很抱歉,我不需要。
我抬起头,眼神直直地刺向他们 :
我现在住的地方可以俯瞰塞纳河,我更喜欢夕阳映照下河水的波光粼粼 。
至于江氏集团......抱歉,我不需要。
一时间,他们愣住了 。
其实,他们本不该感到意外 。
我的声音逐渐哽咽,泪水无声地滑落 。
你们想赔罪?唯一能做的,就是承认那个叫“江野”的人早就死了,被你们亲手杀死了!
然后,从我的生活里永远消失!
最后一句话,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
父亲低下头,沉默了很久,然后抬起头 :江野,我们明白了......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扶起母亲,准备离开 。
就在他们迈出门槛的一瞬间,母亲忽然回头 :替我们向你的家人问好。
我僵在原地,没再看他们一眼,只是关上了门 。
第二天一早,助理告诉我苏璃的伤势并无大碍 。
我微微颔首,敷衍地应了一声 。
明天便是演讲的日子 。
对接人突遭变故,合作方连夜调整,承诺会在今天派新的负责人前来对接 。
然而,听到门铃响起的刹那,我的太阳穴猛地一跳,心底泛起一阵莫名的不安 。
打开门的瞬间,那种不安化为彻骨的头疼 。
我怎么都没有料到,站在门外的竟然是我姐江婉清 。
弟弟......
江婉清手里提着一大袋水果补品,微笑着挤进了我的屋子 。
真没想到,这次的新负责人会是江总,真是荣幸啊。
对于这个姐姐,我的怨恨并不算深刻 。
她被保护得太好了,从未真正接触过生活的黑暗,但这不代表我能轻易原谅她 。
江婉清看着我,眼眶微红 :阿野,对不起。
她顿了顿,仿佛鼓足了勇气才继续开口 :昨天爸妈和我谈了很久......我们都希望你能回家。
但我们也知道,你现在过得很好,不愿意原谅我们是理所当然的 。
对不起......是姐姐不好。
你放心,江夜已经不是江家的人了。他被送进了监狱......后来,他疯了。
她的声音哽咽着,一字一句地说着这些话 。
看着她眼中复杂的情绪,我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敷衍地应付了几句 。
接过她手中的水果补品后,我随便聊了几句关于工作的事,很快便将她送出门外 。
八年未见,她竟变得如此多话,让人厌烦 。
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江婉清偶尔出现在工作场合,其他人,包括江家和苏璃,都没有再来打扰我 。
倒是各种礼物像潮水般涌向我的住处 。
起初,我还会让助理将它们退回去,但次数多了之后,我只觉得麻木,干脆全权交给助理处理 。
至于江夜,我去精神病院看过他一次 。
他早已认不出我了 。
被束缚带固定在床上的他,浑身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新旧伤痕,与当年的我何其相似 。
站在病房门口,我凝视着这一切 。
没有多做停留,我转身离开 。
直到一个圣诞夜,我和露西教练一家正在装扮圣诞树,无意间在电视新闻上看到了关于江家集团的一则报道 。
他们宣布永久帮助全国丢失孩子的父母寻亲,而镜头里的父母,看起来苍老了许多 。
而项目的名字,被命名为念野 。
来源:挽月情感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