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12岁时,跟妈妈去山上刮松脂,一个老光棍偷偷地改变我一生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09-26 12:46 1

摘要:“别回头,小树,跟妈走快点。”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风吹过松针的沙沙声,可我听出了里面的颤抖。那年我十二岁,瘦得像根豆芽菜,跟在妈妈身后,脚下踩着厚厚的松针,软绵绵的,一步一个趔趄。我们身后,那个影子不远不近地跟着,像山里粘人的苍耳,甩不掉。

引子

我妈攥着我的手,手心全是汗,黏糊糊的。

“别回头,小树,跟妈走快点。”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风吹过松针的沙沙声,可我听出了里面的颤抖。那年我十二岁,瘦得像根豆芽菜,跟在妈妈身后,脚下踩着厚厚的松针,软绵绵的,一步一个趔趄。我们身后,那个影子不远不近地跟着,像山里粘人的苍耳,甩不掉。

那是村里的老瘸叔,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光棍。他走路一条腿高一条腿低,拖在地上,发出“沙啦、沙啦”的声响。这声音,此刻听在我耳朵里,比山里狼嚎还让人心慌。

暑假里,爸在工地摔伤了腿,家里的钱一下子就紧了。妈没办法,就想到了上山刮松脂这个老营生。松脂能卖钱,虽然不多,但够我们娘俩嚼谷了。这片松林子大,平时很少有人来。今天,老瘸叔却跟了过来。

我忍不住,还是偷偷回了下头。他离我们大概有五十米远,手里也提着个豁了口的铁皮桶,正站在一棵大松树下,抬头望着我们,眼神在树影里看不真切。我心里咯了噔一下,赶紧转回头,抓紧了妈妈的衣角。

妈妈感觉到了我的紧张,她的手更用力地握住我,“别怕,大白天的,他不敢咋样。”

话是这么说,可她的脚步越来越快。我们刮松脂的家伙什都还在山腰上,那是爸爸以前用过的一整套,一把月牙铲,一把刮刀,还有几个铁皮桶。妈妈说,山腰那片的松树出油多,我们得抓紧时间。

可现在,我只想快点离开这片林子。老瘸叔在村里名声不好,小孩们都怕他。大人们说他年轻时游手好闲,老了就更没人待见。他一个人住在村东头塌了半边的土坯房里,平时就靠捡点破烂、打点零工过活。

我心里乱糟糟地想,他跟着我们干什么?是想抢我们的松脂吗?还是……我不敢再想下去,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妈妈领着我绕过一片灌木丛,来到我们常待的那片开阔地。阳光从松树的缝隙里洒下来,照在地上,斑斑驳驳的。妈妈松开我的手,长出了一口气,仿佛暂时安全了。

“小树,你在这儿看着东西,妈去那边看看。”她指了指不远处一棵特别粗壮的老松树。

我点点头,抱着膝盖坐在一个树墩上,眼睛却一刻也不敢离开妈妈的身影。她熟练地用月牙铲在树干上划开一道新口子,乳白色的松脂立刻就渗了出来,散发着一股清苦的香味。

我心里稍微安定了些。也许是我想多了,老瘸叔可能也是来刮松脂的。

可就在这时,林子边上传来了那熟悉的“沙啦、沙啦”声。我浑身一僵,猛地回头。老瘸叔从树影里走了出来,就站在离我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停住了脚步。他没看我,也没看我妈,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地上瞅什么。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我站起来,想喊妈妈,可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发不出声音。

妈妈也听到了动静,她直起身子,朝这边望过来。她的脸色在斑驳的阳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个川字。她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刮刀攥得紧紧的。

那刮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山里很静,只有风声和偶尔的鸟叫。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那是记忆里的错觉,可我当时真切地感觉到了时间一秒一秒凝固的压迫感。

我心想,他到底要干什么?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到底藏着什么?这个疑问,像一颗石子投进我心里,荡开的涟漪,在往后很多年里,都未曾平息。

第一章 无声的晚饭

傍晚回到家,院子里静悄悄的。西边的太阳把爸爸的影子拉得老长,他正坐在那张旧藤椅上,手里拿着个木头疙瘩,有一搭没一搭地刻着。那条受了伤的腿伸得直直的,上面还打着厚厚的石膏。

“回来了?”爸爸头也没抬,声音闷闷的。

“嗯。”妈妈应了一声,放下背篓,把今天刮的两小桶松脂小心翼翼地放在墙角。她的背上全是汗,浸湿了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

我跟在妈妈身后,不敢看爸爸的眼睛。家里的气氛,从爸爸摔伤腿那天起,就变得像山里快下雨的天气,又闷又沉。

妈妈没多说话,挽起袖子就进了厨房。很快,里面就传来了切菜和拉风箱的声音。我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爸爸旁边,看着他刻木头。他刻的是一只小鸟,已经有了雏形,翅栩栩如生。爸爸以前是镇上最好的木匠,他的手巧得很。可现在,这双手只能刻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了。

“山上……没啥事吧?”爸爸突然问,手里的刻刀停了下来。

我心里一紧,想到了老瘸叔。我抬头看了一眼厨房的门帘,妈妈正在里面忙活。我摇了摇头,小声说:“没啥。”

我不敢说。我怕爸爸知道了会生气,会拖着伤腿去找老瘸叔。他的脾气我知道,又倔又硬。

爸爸叹了口气,把手里的木鸟翻来覆去地看。他的眉头皱着,像刻刀在木头上留下的刻痕,深得很。“你妈也真是,一个女人家,跑那深山里去……”

他的话没说完,但那份无奈和自责,像院子里的暮色一样,一点点浓重起来。

晚饭很简单,一盘炒青菜,一盘咸菜,还有一大盆玉米糊糊。我们三个人围着小方桌坐着,谁也不说话。只有筷子碰到碗边的声音,清脆又孤单。

妈妈给爸爸盛了一大碗糊糊,又往他碗里夹了好多青菜。“多吃点,补补。”

爸爸“嗯”了一声,低头喝糊糊。他吃饭很快,呼噜呼噜的。可我看见,他碗里的菜几乎没怎么动。

我心里难受。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爸爸没受伤的时候,我们家的饭桌上总是有说有笑的。爸爸会给我讲他在工地上遇到的趣事,妈妈会嗔怪他又在吹牛。而现在,桌上只剩下沉默,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每个人心上。

“明天,别去了吧。”爸爸突然开口,打破了沉寂。他的眼睛看着饭碗,没看妈妈。

妈妈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不去,拿啥买米?”她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我……我这手还能动,能接点小活儿。”爸爸的声音有些急了。

“就你这腿,咋去接活儿?再说,刻这小玩意儿能挣几个钱?”妈妈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声音也高了点。

爸爸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他攥紧了拳头,骨节发白。他想说什么,但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他只是把碗里剩下的糊糊一口气喝完,然后重重地把碗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我吓得不敢出声,把头埋得低低的。

我偷偷地想,妈妈为什么不告诉爸爸山上的事呢?如果说了,爸爸肯定不会再让她去了。可是,她为什么宁愿自己担惊受怕,也不愿意说呢?是因为怕爸爸担心,还是……有别的原因?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让我心里更加不安。

妈妈沉默地收拾着碗筷。她的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特别单薄。我看见她的手在围裙角上使劲地擦了擦,像要擦掉什么看不见的污渍。

夜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隔壁房间里,爸爸的咳嗽声和妈妈的叹气声,一阵一阵地传过来。我想起了白天在山里,妈妈紧紧攥着我的手,还有她握着刮刀时那紧张的样子。一个模糊的念头在我脑子里形成:妈妈和那个老瘸叔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这个悬念,像一根小小的刺,扎进了我的心里。我总觉得,老瘸叔跟着我们,不仅仅是为了松脂那么简单。而妈妈的反应,也太平静,太平静得反常了。

第二章 泛黄的旧衣

第二天,妈妈还是要去山上。

早饭时,她把一个煮鸡蛋塞到我手里,“今天你在家写作业,陪着你爸,别上山了。”

我捏着温热的鸡蛋,点了点头。我知道,她是不想让我再跟着担惊受怕。

爸爸坐在院子里,一言不发地磨着他的凿子。阳光照在他身上,可他整个人看起来还是灰蒙蒙的。妈妈背起背篓,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中午就回来。”她说。

爸爸手里的动作没停,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看着妈妈瘦弱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我心里空落落的。我回到屋里,摊开作业本,可一个字也写不进去。脑子里全是老瘸叔那张看不清表情的脸,还有妈妈紧绷的侧影。

我坐立不安,索性放下笔,在屋里转悠。我们家很小,两间土坯房,一眼就能望到头。我的目光落在了墙角的那个大木箱子上。那是妈妈的嫁妆,里面放着我们家一些不常穿的旧衣服和零碎东西。

鬼使神差地,我走了过去,轻轻打开了箱盖。一股樟脑丸和旧布料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我翻了翻,里面大多是妈妈年轻时穿的衣服,还有我小时候的几件小褂子。

就在箱子底,我摸到了一件硬邦邦的衣服。我把它拽了出来。

那是一件男式的劳动布夹克,蓝色的,已经洗得泛白,好几个地方都磨破了。衣服很旧了,但叠得整整齐齐。我认得出来,这是爸爸的衣服,他以前上工时最喜欢穿这件。

奇怪的是,这件衣服的左边袖子上,有一块新补的补丁。补丁的布料颜色要深一些,针脚很密,看得出缝补的人很用心。妈妈的手很巧,家里的衣服破了都是她补。可是,爸爸的腿伤了,根本穿不了这件夹克,妈妈为什么还要费心去补它呢?

我心里嘀咕着,把衣服拿起来仔细看。在夹克的内口袋里,我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黄纸。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它。那是一张医院的缴费单,日期是五年前。上面的名字,不是我爸,也不是我妈,而是一个陌生的名字:陈广生。

陈广生是谁?为什么他的缴费单会出现在爸爸的旧衣服里?我盯着那张泛黄的纸,心里充满了疑惑。缴费的项目是“急诊抢救费”,金额不小,足足有三百块。五年前,三百块对我们家来说,可是一大笔钱。

我心里乱成一团麻。这件精心缝补的旧衣服,这张陌生的缴费单,它们和老瘸叔有关系吗?我突然想起,村里人好像提过,老瘸叔的名字就叫陈广生。

我的心怦怦直跳。一个大胆的猜测在我脑海里浮现:难道说,五年前,爸爸救过老瘸叔?

我赶紧把缴费单和衣服原样放回箱子里,盖好箱盖。我坐回桌前,假装在写作业,可脑子里却像放电影一样,把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如果爸爸救过他,那他为什么还要偷偷跟着我们?是想报恩?可他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来报恩的。倒更像是……在监视。

我越想越害怕。我心想,这事太奇怪了,妈妈一定知道些什么。她不告诉我,也不告诉爸爸,她在隐瞒什么?她是不是怕老瘸叔会对我们不利?

中午,妈妈回来了,脸色有些疲惫,但看起来还算平静。她背篓里的松脂比昨天还多。

吃饭的时候,我旁敲侧击地问:“妈,爸这件蓝夹克怎么不穿了?我瞅着挺好的。”

妈妈正在给我夹菜,手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自然。“旧了,他有新的。”她淡淡地说,眼睛却不敢看我。

我更加确定,这里面一定有事。这件衣服,这张缴费单,还有老瘸叔,它们之间肯定有一条看不见的线连着。而妈妈,就站在这条线的中间,独自承受着什么。

下午,我写完作业,跑到村口的小卖部买盐。几个妇女正凑在那儿闲聊。我竖起耳朵听,正好听见她们在说老瘸叔。

“哎,你们看见没,陈瘸子今天又上山了,不知道去干啥。”

“还能干啥?穷得叮当响,不就指望山里那点东西。就是可惜了林家那媳妇,男人倒了,自己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还得提防着这种人。”

“谁说不是呢。那陈瘸子,年轻时就不是个好东西,现在老了,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水呢。”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我耳朵里。村里人对老瘸叔的评价,加重了我心里的恐惧。如果他真是个坏人,那妈妈一个人在山上,该多危险啊。

我攥紧了手里的盐包,心里做了一个决定。明天,我必须再跟妈妈上山一次,我得亲眼看看,那个老瘸叔到底想干什么。不管妈妈怎么想,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去冒险。这个转折点,让我从一个被动的观察者,变成了一个想要主动探寻真相的参与者。

第三章 林中的对峙

第二天一大早,我没等妈妈开口,就自己背上了小水壶,穿好了鞋。

“妈,我跟你一起去。”我站在门口,语气很坚定。

妈妈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那……走吧。跟紧我,别乱跑。”

爸爸坐在院子里,看着我们,眼神复杂。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我们出门的时候,低声说了句:“早点回。”

山路还是那么难走。妈妈在前面,我在后面,我们俩一路都没说话。我的心一直悬着,像被一根无形的线提着。我不断地往身后看,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又可怕的身影,又怕真的看到他。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那“沙啦、沙啦”的声音还是响起了。

他来了。

我紧张得手心冒汗,下意识地抓住了妈妈的衣角。妈妈的身体也僵了一下,但她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走得更快了。

“妈,他……他又来了。”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别怕,有妈在。”妈妈的声音很沉稳,这让我稍微安心了一点。

到了我们常去的那片松林,妈妈放下背篓,开始干活。我则像个小哨兵,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土坡坐下,紧紧盯着老瘸叔可能出现的方向。

果然,没过多久,他就从林子里钻了出来。和前天一样,他停在离我们大概四五十米远的地方。他找了棵树,也开始刮松脂,动作很慢,很笨拙,和他那条不方便的腿一样。

他好像真的只是来刮松脂的。

我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但警惕性一点没降。我看着他,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抬头朝我这边看了一眼。他的眼神很浑浊,隔得远,我看不清里面的情绪。他很快就移开了目光,继续低头干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越升越高,林子里闷热起来。妈妈的额头上全是汗,汗珠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来,滴在地上。她用袖子擦了一把,继续埋头干活。

我看着妈妈辛苦的背影,又看看不远处那个沉默的影子,心里的那种不安感又冒了出来。他为什么总是在我们附近?这片林子这么大,他为什么不离我们远一点?

就在这时,妈妈那边出事了。她正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想去刮高一点的树干。可能是脚下的青苔太滑,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就朝后仰了过去。

“妈!”我吓得大叫一声,从土坡上跳下来就往那边跑。

可我离得太远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妈妈摔了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比我更快地冲了过去。是老瘸叔!

我愣住了。他那条瘸腿,跑起来一颠一颠的,姿势很难看,但速度却快得惊人。他几步就冲到了妈妈身边,在妈妈的身体快要撞到另一块石头上时,伸出那双粗糙的大手,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

妈妈被他扶着,站稳了脚,但显然也吓得不轻,脸色煞白。

“你……你干什么?”妈妈甩开他的手,声音里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和一丝警惕。

老瘸叔没说话,只是往后退了两步,和她保持着距离。他指了指那块石头,又指了指妈妈的脚,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他的嗓子好像坏了,说不出完整的话。

我跑到妈妈身边,紧张地把她护在身后,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瞪着老瘸叔。

“你别过来!你想干什么?”我鼓起所有的勇气朝他喊。

老瘸叔被我一喊,愣住了。他浑浊的眼睛看着我,又看看我妈,眼神里似乎有些……委屈?我一定是看错了。他一个老光棍,哪来的委[屈。

他没再靠近,只是站在原地,用手指了指我们放在地上的水壶,又指了指天上的太阳,然后摆了摆手。那意思,好像是让我们小心点,天热,别中暑。

妈妈也看懂了。她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用你管。”

说完,她拉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老瘸叔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我们的背影,一动不动。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他身上,把他佝偻的身影切割得支离破碎。

我被妈妈拉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我看到他慢慢地弯下腰,捡起了妈妈刚才掉在地上的刮刀,然后轻轻地放在了我们那个装松脂的桶边。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一瘸一拐地走进了林子深处,消失不见了。

我的心,彻底乱了。他救了妈妈,可妈妈对他的态度却那么冷淡,甚至可以说是厌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他是坏人,刚才为什么要救人?如果他是好人,妈妈又为什么那么怕他,那么讨厌他?

这个下午,妈妈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拼命地干活,好像要把心里的烦躁都发泄在那些松树上。我知道,刚才那一幕,在她心里也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我们之间的对峙虽然短暂,却像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事情,好像变得更复杂了。

第四章 钱的窘迫

家里的米缸快要见底了。

爸爸的药也该去镇上买了。这两件事像两座大山,压得妈妈喘不过气来。

晚饭桌上,气氛比前几天还要压抑。妈妈把攒了半个月的松脂卖了,换回来的钱,皱巴巴地放在桌子中间。一共是三十七块五毛。

“爸的药要二十块,买米买面,最少也要十五块。”妈妈拨弄着那些零钱,眉头锁得死死的。“还差我下个月的学费。”

我心里一沉。我的学费是五块钱。虽然不多,但现在对我们家来说,却是一笔巨款。

爸爸沉默地看着那堆钱,脸上的皱纹像刀刻的一样深。他突然把碗一推,站了起来,想往外走。可他忘了自己的腿,刚一迈步,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踉跄了一下,幸好及时扶住了桌子才没摔倒。

“你干啥去!”妈妈急了,赶紧起身去扶他。

“我去找老李借点!”爸爸的聲音沙哑,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倔强。老李是他的工友。

“借?上次借的还没还,你咋还好意思开口?”妈妈的声音里带了哭腔。“你的腿还没好,就不能安生点吗!”

“我安生?我天天坐在这儿像个废人一样,看着你一个女人家去抛头露面,我能安生得了吗!”爸爸终于爆发了,他一把甩开妈妈的手,眼睛通红。

这是他受伤以来,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我吓得不敢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知道,爸爸不是在冲妈妈发火,他是在气自己。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现在却连家都养不活,那种无力感,肯定像刀子一样剜着他的心。

“我的腿是废了,可我还没死!”爸爸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撑着桌子,慢慢地挪回椅子上坐下,把头埋在手里,肩膀微微地颤抖着。

妈妈站在一旁,看着他,眼泪也掉了下来。她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桌上的钱收起来,一张一张地抚平,然后小心地放进一个布包里。

那一夜,我们家的小屋里,只有爸爸压抑的喘息和妈妈无声的落泪声。我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心里难受得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钱,就为了这么点钱,把我的爸爸妈妈逼成了这样。

第二天,妈妈起得特别早。天还没亮,她就起来做饭了。我听见她在院子里倒腾的声音,便悄悄爬起来,从门缝里往外看。

我看见她把我们家唯一的那只老母鸡给捆了起来。那只鸡是留着给我补身体的,平时连个鸡蛋都舍不得吃。

“妈,你……”我推开门,走了出去。

妈妈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没啥,小树。妈去镇上,把鸡卖了,给你交学费。”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妈,我不上学了。我跟你一起去刮松脂。”

“胡说!”妈妈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你爸就是因为没文化,才只能卖力气,结果把身体搞垮了。你必须给妈好好读书,听到没!”

她不容我再分辩,提着鸡,拿上那个装钱的布包,就匆匆出了门。

我知道,妈妈这是下了最后的决心。她要去镇上,卖掉鸡,给爸爸买药,给我交学费。可我知道,一只鸡也卖不了几块钱,还是不够。

爸爸坐在屋里,听着外面的动静,一句话也没说。他的沉默,比任何争吵都让人觉得心慌。

我心里乱糟糟的。我恨自己太小,什么忙也帮不上。我突然想到了老瘸叔。昨天,他救了妈妈。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家和他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什么爸爸的旧衣服里,会有他的缴费单?

这些谜团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我觉得,解开这一切的关键,可能就在那件旧衣服里。我们家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许,弄清楚当年的事,能找到一条出路?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压不下去了。我决定,等妈妈走了,我要去找爸爸,问个清楚。不管结果是什么,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个家,快要被沉默和贫穷压垮了。

第五章 黄昏的暴雨

妈妈一直到下午还没回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铅灰色的云从西边的山头涌过来,看样子是要下大雨了。爸爸坐在院子里,不停地朝着村口的方向望,脸上的担忧越来越浓。

“这天气……你妈咋还不回来。”他喃喃自语。

我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从我们村到镇上,要走十几里山路。这要是半路下起雨来,可怎么得了。

就在这时,邻居家的张婶跑了进来,一脸焦急。“林大哥,不好了!我刚从镇上回来,在半路上看见你家婆娘了!”

“她咋了?”爸爸“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因为起得太猛,伤腿一阵剧痛,他的脸都白了。

“她……她往松林子那边去了!”张婶喘着气说,“我问她天都要下雨了还去山上干啥,她说家里等钱用,想趁天黑前再刮点松脂。我咋劝都劝不住啊!”

爸爸的脸“唰”地一下全无血色。

我也懵了。妈妈疯了吗?这种天气还上山,不要命了吗!

“不行,我得去找她!”爸爸拄起墙边的拐杖,就要往外走。

“爸,你腿还没好,我去!”我拦住他,心里又急又怕。

“你个小孩子去有啥用!”爸爸冲我吼了一声,眼睛都红了。

我们正在争执,外面“轰隆”一声,打了个响雷。豆大的雨点紧接着就砸了下来,瞬间,院子里就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水世界。

完了。

爸爸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双手抱着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我看着窗外瓢泼的大雨,心都揪成了一团。妈妈一个人在山上,路滑天黑,她会不会出事?我不敢想下去。

我突然想起了老瘸叔。他……他会不会也在山上?

这个念头让我打了个冷战。我不知道自己是希望他在,还是不希望他在。如果他在,妈妈会不会更危险?可是,如果他不在,妈妈一个人遇到危险了,谁能帮她?

雨越下越大,天也彻底黑了。我们家的那盏旧电灯在风雨中忽明忽暗,照着爸爸绝望的脸,也照着我满心的恐惧。

我再也坐不住了。我披上蓑衣,拿起家里的手电筒,就往外冲。

“小树,你回来!”爸爸在后面声嘶力竭地喊。

我没有回头。我知道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我不能眼睁睁地在家里等着。我必须去找妈妈。

我冲进雨幕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跑。雨水打在我脸上,冰冷刺骨。山路变得泥泞不堪,好几次我都差点滑倒。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的雨夜里显得那么微弱,只能照亮眼前的一小片地方。

“妈!妈——”我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喊,可我的声音很快就被巨大的雨声和风声吞没了。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来到了那片熟悉的松林。林子里比外面更黑,风吹过树梢,发出鬼哭狼嚎一样的声音,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我打着手电筒,四处寻找。我喊着妈妈的名字,希望能得到回应。可是,除了风雨声,什么也听不见。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手电筒的光扫到了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我看见石头下面,好像缩着一个人影。

是妈妈!

我心里一喜,赶紧跑过去。“妈!”

可当我跑近了,才发现情况不对。妈妈靠在石头上,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浑身都在发抖。她的脚踝处,裤腿被划破了,渗出了血迹,看样子是摔伤了。她的身边,散落着刮松脂的工具和一个空了一半的背篓。

“妈,你怎么了?”我扑过去,带着哭腔问。

妈妈看到我,浑浊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点光亮。“小树……你怎么来了……快……快回家去……”她说话的声音很微弱,断断续续的。

“我不走!我带你回家!”我试图去扶她,可她太重了,我根本扶不动。

雨还在下,妈妈的身体越来越冷。我急得团团转,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怎么办?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一个人根本没办法把妈妈弄下山。

就在我六神无主的时候,我的手电筒光无意中扫到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

那里,站着一个人。

一个高大、佝偻的身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黑暗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是老瘸叔。

他手里提着一盏老式的马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他脚下的一小片地方。他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在这荒山野岭的暴雨夜,他站在这里,想干什么?我的脑子里瞬间闪过村里人说的那些关于他的坏话,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了全身。

妈妈也看见了他。她用尽全身力气,把我往她身后拉了拉,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绝望。

我们三个人,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中,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对峙。而这一次,地点更加危险,气氛更加紧张。妈妈的安危,似乎就悬于一线。

第六章 洞中的微光

老瘸叔动了。

他提着马灯,一瘸一拐地朝我们走过来。那“沙啦、沙啦”的声音,混在雨声里,每响一下,都像踩在我的心上。

我抓起身边的刮刀,紧紧地护在妈妈身前,冲他喊:“你别过来!”

他停下脚步,离我们大概有五六米远。马灯的光晕勾勒出他被雨水打湿的轮廓,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没有理会我的叫喊,而是把马灯举高了些,照了照我妈受伤的脚踝,然后又指了指我们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山坳。

他的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似乎在说什么。

“他说什么?”我紧张地问妈妈。

妈妈盯着他,眼神复杂。她犹豫了一下,才虚弱地说:“他说……那边有个山洞,可以避雨。”

山洞?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边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老瘸叔见我们没动,又往前走了两步。他把马灯放在地上,然后弯下腰,朝我妈妈伸出了手,看样子是想背她。

“你滚开!”妈妈厉声喝道,声音虽然虚弱,但充满了抗拒。

老瘸叔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愣愣地看着妈妈,浑浊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好像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

他收回手,直起身子,默默地后退了几步。然后,他提起马灯,转身朝那个山坳走去。他没有再回头,只是他的背影,在风雨中显得格外萧索和孤单。

我看着他消失在黑暗里,心里有些动摇。他……好像真的没有恶意。

“妈,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我小声问。雨越来越大,妈妈的身体也越来越冷,再这样下去,她会撑不住的。

妈妈没有说话,只是抱着胳膊,不停地发抖。我知道,她也在犹豫。

过了大概两三分钟,就在我们快要冻僵的时候,前面山坳的方向,突然亮起了一团火光。火光驱散了部分的黑暗,也带来了一丝暖意。

是老瘸叔生了火。

“妈,我们过去吧,不然你会生病的。”我拉着妈妈的手,几乎是在哀求。

妈妈看了看那团跳动的火光,又看了看我,终于点了点头。

我扶着妈妈,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山洞走去。那是一个不大的山洞,很干燥,洞口被几块大石头挡着,正好可以避风。老瘸叔已经生好了一堆火,火苗“噼啪”作响,照亮了整个山洞。

他看见我们进来,默默地往洞的另一边挪了挪,给我们腾出了一大片地方。

我扶着妈妈在火堆旁坐下,火焰的温度让她苍白的脸色渐渐有了一丝血色。我脱下自己的蓑衣,盖在她身上。

老瘸叔坐在洞口,背对着我们,像一尊石像。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打开来,是两个已经冷掉的杂粮饼。他掰了一半,递给我。

我犹豫着,没敢接。

他见我不接,也没说什么,就把饼放在了我们身边的一块干净石头上,然后自己默默地啃着剩下那一半。

山洞里很安静,只有火堆燃烧的声音和外面哗哗的雨声。我看着老瘸叔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救了我们,给我们生火,还给我们吃的。他做的这一切,都不像一个坏人。

可妈妈为什么那么排斥他?

我忍不住,小声问妈妈:“妈,你……你认识他?”

妈妈靠在石壁上,看着跳动的火焰,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了,她才缓缓地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小树,你还记得你爸腿是怎么伤的吗?”

我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是在工地上出的意外,但具体怎么回事,爸妈从来没跟我说过。

“五年前,你爸在山上的伐木场干活。那天,也是下大雨,山体滑坡。你爸为了救一个人,被滚下来的木头砸中了腿。”妈妈的声音很轻,像在说一个很遥远的故事。

我的心猛地一跳,我看着洞口那个佝偻的背影,一个念头呼之欲出。

“他救的那个人……就是他?”我指着老瘸瘸叔,声音都在颤抖。

妈妈闭上眼睛,痛苦地点了点头。“你爸救了他一条命,自己却落下了终身残疾。我们家……我们家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败的。”

我全明白了。爸爸旧衣服里的那张缴费单,就是当年给他交的抢救费。妈妈之所以精心缝补那件衣服,是因为那是爸爸救人时穿的,对她来说,那件衣服上,承载了我们家所有命运的转折。

“可是……可是他……”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爸爸救了他,他应该是我们家的恩人,可妈妈为什么是这种态度?

“他是个懦夫!”妈妈突然睁开眼,声音里充满了恨意。“你爸出事后,他害怕承担责任,偷偷跑了。医药费,全是我们家借钱垫的。后来,他看你爸没死,才又偷偷地跑回来。他不敢见我们,也不敢见你爸。他就是个没良心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

我看着洞口的老瘸叔,他依然背对着我们,但我感觉,妈妈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在他身上。他的背,好像更驼了。

就在这时,爸爸的声音在洞口响了起来。

“你胡说!他没有跑!”

我们都愣住了。只见爸爸拄着拐杖,浑身湿透地站在洞口,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打着手电筒的村民。

第七章 松脂的清香

爸爸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村民们也跟了进来,小小的山洞一下子挤满了人。

“当家的,你怎么来了?”妈妈又惊又喜,挣扎着想站起来。

爸爸没理她,径直走到老瘸叔面前。老瘸叔也站了起来,低着头,不敢看爸爸。

“是我让他走的。”爸爸的声音在山洞里回响,清晰而有力。“当时我们家已经没钱了,他家里更穷。我让他拿着工友们凑的钱,先去治伤。是我让他别回来的,因为我不想他一辈子背着这个债。”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我妈。

爸爸转过身,看着妈妈,眼神里有心疼,也有责备。“这些年,你心里一直怨他,我知道。可你不知道,他每年都会托人捎钱回来,虽然不多,但他尽力了。他这次回来,也是听说我伤了腿,不放心,想来看看。”

爸爸叹了口气,“他不是跟着你,是怕你一个女人家在山里出事,在后面护着你。他那嗓子,也是当年出事时被浓烟呛坏的。他不是不说,是说不出来!”

妈妈的身体晃了一下,脸色变得惨白。她看着老瘸叔,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瘸叔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他看着我爸爸,又看看我妈妈,然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朝着我爸爸,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但这三个头,已经包含了一切。有愧疚,有感激,有这五年来所有的煎熬。

在场的村民们都沉默了。他们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神里不再有鄙夷和嘲笑,而是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那一刻,我好像长大了。我明白了,很多事情,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样。一个被全村人误解的老光棍,心里却藏着最沉重的情义。一个沉默寡言的父亲,却用自己的方式扛起了一切。一个坚强隐忍的母亲,她的怨恨背后,是对这个家深深的爱。

后来,我们被村民们簇拥着下了山。老瘸叔也跟着我们回了家。

我们家那张小小的方桌,第一次坐下了四个人。妈妈做了一桌子菜,那只没卖成的老母鸡,炖出了一锅香喷喷的鸡汤。

饭桌上,爸爸和老瘸叔没说几句话,只是不停地用酒杯碰着。两个不善言辞的男人,把所有的情义,都融进了那杯辛辣的白酒里。

妈妈不停地给老瘸叔夹菜,眼睛红红的。“老哥,以前……是我对不住你。”

老瘸叔摆着手,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脸上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笑容,淳朴又憨厚。

从那以后,我们家的生活好像慢慢地好了起来。老瘸叔把他的积蓄都拿了出来,帮爸爸开了个小小的木匠铺。爸爸的手艺没丢,很快就有了回头客。老瘸叔不爱说话,就默默地帮着打下手,收拾木屑,递送工具。两个男人,一个腿脚不便,一个口不能言,却配合得天衣无缝。

妈妈也不再去刮松脂了。她开始在家里养鸡,种菜,把小院打理得井井有条。她的脸上,又有了笑容。

而我,也顺利地交上了学费。我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学习上,因为我知道,爸爸妈妈和老瘸叔,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告诉我什么是尊严,什么是情义,什么是家人。

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长大成人,离开了那个小山村,成了一名老师。但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十二岁的夏天,忘不了那片松林,忘不了那股清苦的松脂香味。

那香味,就像我父亲沉默的匠心,我母亲坚韧的守护,还有老瘸叔那份重于泰山的情义。它们深深地刻在了我的生命里,教会我如何去理解生活中的苦难,如何去珍惜平凡中的温暖。

每当我站在讲台上,看着孩子们求知的眼睛,我都会想起父亲刻木鸟时专注的神情。我告诉我的学生,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像一个手艺人一样,用心去打磨。这不仅仅是为了谋生,更是为了守护内心的那份尊严和执着。这,或许就是我从那个夏天学到的,最宝贵的东西。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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