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电话那头,老周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一股子热络劲儿,像是隔着听筒都能感觉到他拍你肩膀的力道。
“老陈,干嘛呢?”
电话那头,老周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一股子热络劲儿,像是隔着听筒都能感觉到他拍你肩膀的力道。
“没干嘛,刚下班,准备回家。”我把车钥匙揣进兜里,另一只手拎着给女儿买的蛋糕。
“别回了!直接掉头,到北门那家‘临江阁’来,我请客!咱哥俩好久没聚了。”
“临江阁?”我心里咯噔一下。那地方我知道,人均消费不低,一道招牌的清蒸鲈鱼就得小三百。
“怎么,怕我请不起啊?”老周在电话里笑得爽朗,“就这么定了,赶紧的,我位置都占好了。”
不等我再说什么,他“啪”地一下挂了电话。
我站在原地,晚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拎着蛋糕的手紧了紧,塑料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给老婆林薇打了个电话,跟她说了这事。
她在电话那头顿了顿,声音很平静:“老周请客?他又谈成什么大生意了?”
“不知道,就突然来的电话。”
“行,那你去吧,少喝点。蛋糕放门卫那儿,我待会儿下楼去拿。”她的嘱咐总是这么细致。
挂了电话,我心里那点犹豫也就散了。大学毕业快十年,老周算是跟我联系最频繁的同学。他在外面自己搞点小生意,三天两头在朋友圈里晒签单、晒饭局,看起来风生水起。我呢,在一家不好不坏的公司做个技术主管,拿着固定的薪水,过着朝九晚五的安稳日子。
我们的生活轨迹不太一样,但这似乎并不妨碍我们之间的情谊。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掉头,导航,往“临江阁”开去。车窗外,城市的霓虹一盏盏亮起,把天边最后一抹余晖都给盖了过去。
我到的时候,老周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了,正低头刷着手机。他穿了件带领子的T恤,手腕上那块明晃晃的表在餐厅灯光下很是显眼。
“来了!”他看见我,立刻站起来,热情地招呼我坐下。
“等久了吧?”我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我也刚到。”他把菜单推到我面前,“别客气,想吃什么点什么,今天我买单。”
他特意加重了“我买单”三个字,还冲我挤了挤眼睛,一副“兄弟之间别见外”的表情。
我笑了笑,心里也放松下来。或许是我想多了,老同学聚会,开心最重要。
我象征性地翻了翻菜单,上面的价格确实不便宜。
“看什么呢,磨磨唧唧的。”老周把菜单又往我这边推了推,“听我的,招牌的那个清蒸鲈鱼肯定要来一条,再来个东坡肘子,解馋。你再看看,喜欢吃什么随便点。”
他这么一说,我也不好再推辞。人家真心实意请客,你扭扭捏捏的,反而显得生分。
“行,那就听你的。”我点了鱼和肘子,又加了个干锅菜花,一个凉拌木耳,想着荤素搭配一下。
“就这些?”老周眉头一挑,“再加个硬菜啊,不然怎么下酒?那个酱爆牛蛙不错,来一份。”
他没问我意见,直接朝服务员招了招手,把菜给报了上去。
“酒呢?白的啤的?”他问我。
“开车了,喝点饮料吧。”我摆摆手。
“行,听你的。”他叫了两罐凉茶。
菜很快就上来了。临江阁的菜品确实名不虚传,鱼肉鲜嫩,肘子软糯,牛蛙也烧得火候十足。
我们边吃边聊,从大学时的趣事,聊到各自的工作和家庭。老周说他最近又接了个大项目,等项目款下来,就准备换辆车。他说得眉飞色舞,我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给他添上饮料。
气氛很融洽,就像过去很多次我们坐在一起吃饭一样。那些年少的记忆,总能轻易地拉近彼此的距离,让人暂时忘掉现实生活里的种种差异。
“说真的,老陈,”老周喝了口凉茶,看着我,“你就是太稳了。守着那点死工资,有什么意思?要我说,你就该出来跟我干。”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么说了。我每次都是笑笑,不接话。我知道自己的性格,不是那块料。安稳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你看我,虽然累点,但自由啊,赚多赚少都是自己的。”他靠在椅背上,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我点点头:“是,你比我厉害。”
他很满意我的回答,又跟我讲了些生意场上的门道。我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一顿饭,基本上都是他在说,我在听。
吃得差不多了,桌上的菜也见了底。我们聊天的节奏也慢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服务员,买单!”老周抬手喊了一声。
服务员很快拿着账单过来了,递给了老周。
老周接过账单,低头看了一眼。餐厅里光线柔和,我看不清他脸上的具体表情。
他拿着账单看了大概十几秒,然后抬起头,看着我,脸上挂着那种我熟悉的、热络的笑容。
“一共六百八十八,还行,不贵。”他说。
我点点头,准备起身,想着他结完账我们就该走了。
然后,他把账单往桌子中间一放,开口了。
那句话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他说:“咱们AA吧,一人一半,三百四十四。”
我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
周围食客的谈笑声、碗筷碰撞声,好像一下子都离我远去了。我的世界里,只剩下老周那张带笑的脸,和他刚刚说出的那句话。
我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但是没有。他的眼神很坦然,语气也很自然,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平常。
服务员还站在桌边,面带微笑地等着。
我感觉自己的脸颊有点发烫。不是因为三百多块钱,而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措手不及。
“怎么了?”老周见我没反应,又问了一句,“三百四十四,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我几乎是下意识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我能说什么呢?
说你不是在电话里信誓旦旦地说“我请客”吗?
说你不是在点菜的时候豪气干云地说“随便点”吗?
说你刚刚还劝我辞职跟你干,转眼间连一顿饭都要跟我算得这么清楚吗?
这些话在我脑子里转了一圈,但一句都说不出口。在服务员面前,在满座的餐厅里,我不想,也不能让场面变得难堪。
“行,没问题。”我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好像是为了说服自己。
我拿出手机,解锁,打开支付软件。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的时候,感觉有点僵硬。
“我直接转给你吧。”我对老周说。
“也行。”他点点头,也拿出了手机。
我找到他的头像,输入金额“344”,点击转账。整个过程,我没有再看他一眼。
“收到了。”他的手机响了一声。然后他很利索地把全款付给了服务员。
“走吧。”他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还是那副熟络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我跟着他站起来,感觉桌上那些美味佳肴的余味,此刻都变成了胃里沉甸甸的石头。
走出餐厅,外面的空气比里面凉快许多。我深吸了一口气,但胸口那股闷闷的感觉还是没有散去。
“那我先走了,回家晚了老婆要念叨。”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一样。
“行,路上开慢点。改天再聚啊!”老周朝我挥挥手,走向了他的车。
我看着他的车尾灯消失在夜色里,自己在路边站了很久。
回到车里,我没有立刻发动车子。我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脑子里乱糟糟的。
三百四十四块钱,对我来说,不是一笔付不起的数目。但这件事,跟钱多钱少没有关系。
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一开始就说好AA,我完全可以接受,我们甚至可以找个更经济实惠的地方。但他偏偏要以“请客”的名义把我叫出来,摆出一副豪爽大方的姿态,最后却来了这么一出。
这感觉,就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个不响的耳光。不疼,但脸上火辣辣的。
我一遍遍地回想整个晚上的细节。从他打电话的语气,到点菜时的豪爽,再到聊天时的意气风发,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可最后那个结尾,却像一根刺,扎进了我心里。
回到家,已经快十点了。
林薇还没睡,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听到我开门的声音,她抬起头。
“回来了?吃饭怎么样?”
“还行。”我换了鞋,把外套挂在衣架上。
“老周跟你说什么了?”她随口问道。
“没什么,就聊了聊近况。”我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完。
她看了我一眼,没再继续问。她了解我,知道我如果不想说,再问也没用。
洗完澡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旁边,林薇的呼吸均匀而平稳。
黑暗中,那顿饭的场景在脑海里反复播放。老周的笑脸,服务员的目光,手机转账的界面,每一个画面都异常清晰。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我太小气了?太把一句话当真了?朋友之间,一顿饭AA,不是很正常吗?
可另一个声音又在反驳:正常的前提是事先说好。打着请客的旗号,行AA之实,这算什么?
我拿起手机,想给老周发个信息,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
我点开和他的对话框,打了一行字:“老周,今晚这顿饭……”
打到这里,我又把字一个一个删掉了。
问了又能怎么样呢?他可能会说是个玩笑,或者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无论他怎么回答,我们之间好像都回不到过去了。那层窗户纸,已经被他亲手捅破了。
第二天上班,我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电脑屏幕上的代码,好像都变成了那串数字“344”。
中午吃饭的时候,同事小王跟我说起他周末和朋友聚餐的事。
“我们那帮哥们儿,现在都学精了,”小王扒拉着饭盒里的饭,“谁组织的,谁就先建个群,把预算和AA制写在群公告里。省得到时候扯皮,伤感情。”
我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是啊,成年人的交往,好像越来越需要这种明确的规则来维持。那些“我请客”、“别客气”的客套话,背后可能藏着各种各样的心思。
是我太老派,太天真了吗?
晚上回到家,吃饭的时候,林薇突然问我:“你昨天跟老周吃饭,是不是有什么不愉快?”
我愣了一下,抬头看她。
她给我夹了一筷子菜,平静地说:“你昨天回来,脸色就不太对。今天一天,估计也没怎么好好吃饭吧。”
看着她关切的眼神,我心里那道防线终于塌了。
我放下筷子,把昨天晚上的事,原原本本地跟她讲了一遍。从接到电话,到点菜,再到最后结账。我讲得很慢,很细,好像要把积压在心里的所有情绪都倒出来。
林薇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等我说完,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所以,你一晚上加一白天,都在纠结这个事?”
我点点头,有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觉得,是钱的问题吗?”她问。
我摇摇头:“不是。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感觉被耍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我明白。”林薇说,“你觉得受到的不是金钱上的损失,而是尊重上的冒犯。”
她这句话,一下子说到了我的心坎里。
对,就是“尊重”。他用“我请客”把我约出去,让我放下了戒备,按照他的标准消费,最后却让我为他的“豪爽”买了一半的单。这个过程中,他没有征求我的意见,也没有给我选择的余地。
他尊重的,似乎只有他自己临时的想法。
“那你打算怎么办?”林薇问我。
“我不知道。”我确实不知道。拉黑?绝交?好像都太小题大做了。可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和他称兄道弟,我又觉得膈应。
“别急着做决定。”林薇给我盛了碗汤,“你先别想这件事,也别主动联系他。看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你就明白了。”
我听了她的话。
接下来的几天,我刻意不去想这件事,生活照常进行。
老周也没有联系我。我们的微信对话框,还停留在我转账给他“344”元的那个界面上。
时间一长,这件事在我心里的分量,好像也慢慢变淡了。也许,这真的只是个偶然事件,是我想多了。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我接到了另一个大学同学,李瑞的电话。
李瑞和我关系也不错,毕业后在另一座城市发展,我们偶尔会联系。
“老陈,最近怎么样?”
“还行,就那样。”
我们寒暄了几句,李瑞突然话锋一转:“哎,我问你个事。你最近跟周明吃过饭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
“吃过,大概半个月前吧。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李瑞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点无奈和自嘲。
“他是不是也跟你说‘我请客’,最后让你AA了?”
我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你也遇到了?”我问。
“可不是嘛!”李瑞的声音提高了一点,“上周我来你这边出差,他非要说给我接风,拉我去了个挺贵的日料店。点菜的时候那叫一个豪气,什么贵点什么。我当时还挺感动的,觉得这么多年了,同学情谊还在。”
“结果呢?”我几乎已经能猜到结局。
“结果结账的时候,他说他最近手头有点紧,项目款还没下来,让我俩AA。我当时就懵了。你说你要是手头紧,咱找个路边摊撸串喝酒,我更高兴。干嘛非要打肿脸充胖子,最后还让朋友来分担?”
李瑞在电话里不住地吐槽,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复刻我那天的经历和心情。
“我后来跟班里另外几个跟他有联系的同学打听了一下,”李瑞顿了顿,说,“你猜怎么着?这招他用过不止一次了。基本上,他主动约的饭,十有八九都是这个套路。”
挂了李瑞的电话,我坐在办公椅上,久久没有动弹。
窗外的阳光很好,照在身上却是冰凉的。
原来,我不是特例。
原来,那不是一次偶然的失误,而是一种精心设计的套路。
我一直以为的、值得我去纠结和反思的“朋友间的误会”,在别人那里,只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笑话。
我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这种无力感,比那天晚上在餐厅里感受到的尴尬和不适,要强烈一百倍。
我不再是被动地承受这件事带来的困扰,我开始主动地去回溯我和老周这些年的交往。
我打开手机相册,翻看我们以前的照片。大学时,我们穿着同样的球衣在篮球场上奔跑,笑得无忧无虑。毕业时,我们勾肩搭背,说好要当一辈子的兄弟。
工作后,我们的联系渐渐变少,但每次见面,他依然是那个热情的老周。他会跟我抱怨生意的艰难,也会跟我炫耀新签的合同。他会拍着我的肩膀说“有事找我”,也会在我遇到困难时,说一句“挺住,兄弟”。
我一直以为,这就是友情。无论生活把我们塑造成什么样子,那份底色是不会变的。
可现在,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一切。
我点开我和他的聊天记录,从头到尾,一字一句地看。
我发现了很多以前被我忽略的细节。
有一次,我们一起去看电影,我在网上买好了票。到了影院,他说他钱包忘在车里了,懒得去拿,让我先把爆米花和可乐买了。后来,他再也没提过这几十块钱。
还有一次,公司发了购物卡,我约他一起去商场。他看中一双鞋,试穿之后很满意,结账时却发现卡里的余额不够。他说,差的那部分钱,回头微信转我。我当时没在意,直接帮他付了。当然,后来也没有“回头”。
还有我们几个同学一起自驾游,回来算账的时候,他负责的那部分油费和过路费,总是有各种理由算不清楚,最后不了了지。
这些事情,单拎出来看,每一件都小得不值一提。几十块钱,一两百块钱,在朋友之间,谁会去斤斤计较呢?
我从来没有计较过。我总觉得,朋友之间,谈钱伤感情。他可能只是忘了,或者是不拘小节。
但现在,当所有这些碎片被拼凑在一起时,我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图案。
那不是“不拘小节”,而是精于算计。那不是“忘了”,而是刻意为之。
他利用朋友的信任和情谊,一次又一次地占着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便宜。而那顿“AA制”的晚宴,不过是把他这种行为模式,用一种更极端、更具戏剧性的方式,展现在了我面前。
我一直珍视的,是那个篮球场上和我一起流汗的少年。而我一直在交往的,却是这个饭桌上和我算计一顿饭钱的中年人。
我什么时候把这两个形象混为一谈的?
我为什么一直对那些显而易见的信号视而不见?
是因为念旧情?还是因为我内心深处,不愿意承认自己看错了人,不愿意承认一段维持了十年的友谊,其实早已变了质?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这种疲惫,来自于真相的残酷,也来自于对自己的失望。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通透的人,能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能理智地看待人际关系。但在这件事上,我输得一塌糊涂。
我输给了自己的念旧,输给了自己对“友情”两个字的一厢情愿。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不再是愤怒和不解,而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我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件事。
那时候我们还在上大学,有一次我生病,没钱去医院,是老周二话不说,把他一个月的生活费都塞给了我,陪着我排队、挂号、拿药。
那天晚上,他怕我一个人在宿舍出事,就搬了个凳子,在我床边坐了一夜。
我记得当时宿舍里没有开灯,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我能看到他年轻的、轮廓分明的侧脸。
那一刻,我觉得,有这样一个兄弟,这辈子都值了。
可是,那个愿意为我倾囊相助的少年,和这个请我吃饭还要AA的中年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人,是真的会变的。
变得连过去的一点影子都找不到。
或者说,他从来没有变过。只是当初的我,看到的只是我想看到的那一面。而现在,生活把另一面,血淋淋地撕开给我看。
我突然想明白了。
我纠结的,不是那三百四十四块钱,也不是那句“我请客”。我纠结的,是我自己。
我一直在用过去的记忆,来粉饰现在的关系。我害怕失去一个“老朋友”,所以不断地为他那些不合理的行为找借口,不断地降低自己的底线。
我以为这是在维系友情,其实,我只是在维护一个虚假的幻象。
而一个健康的、值得维系的关系,无论是友情、爱情还是亲情,它的基础都应该是平等和尊重。
不是金钱上的绝对平等,而是人格和情感上的相互尊重。
老周的行为,恰恰是践踏了这份尊重。他把我当成了一个可以随意利用的、不会计较的“老好人”。他消费的不是那顿饭,而是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情分。
当情分可以被如此廉价地计算和消费时,它就已经不再是情分了。
想通了这一点,我感觉心里那块压了很久的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没有了愤怒,没有了困惑,也没有了失望。只剩下一种尘埃落定后的释然。
我意识到,我需要清理我的人际关系了。就像定期要给房间打扫除一样,有些积了灰、占地方、又没什么用处的东西,就应该被清理出去。
这无关对错,只是个人选择。我选择了一种更简单、更真诚的生活方式。
第二天是周六,我难得地睡了个懒觉。
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林薇和女儿在客厅里玩,笑声一阵阵传来。
我拿起手机,一条未读消息弹了出来。
是老周发的,就在几分钟前。
“老陈,周末有什么安排?出来钓鱼啊?我新买了一套渔具,一起试试。”
后面还跟了一个笑脸的表情。
我看着那条消息,心里平静无波。
就在昨天,看到这条消息,我可能还会犹豫,会纠结,会想着怎么找个借口委婉地拒绝。
但现在,我不需要了。
我点开他的头像,进入他的个人资料页面。
页面最下方,有几个选项。我找到了那个红色的按钮。
我没有丝毫犹豫,按了下去。
屏幕上弹出一个确认框:“将联系人‘老周’删除,同时将该联系人加入黑名单,你将不再收到对方的消息……”
我点了“确定”。
做完这一切,我把手机扔到一边,起床,洗漱。
整个过程,就像是删掉一个不再需要的手机应用一样,简单,干脆。
我走出卧室,阳光洒在客厅的地板上,女儿看到我,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抱住我。林薇抬起头,对我笑了笑。
“今天天气真好,我们带孩子去公园玩吧?”我说。
“好啊。”林薇笑着答应。
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清爽了。
我失去了一个认识了十年的“朋友”,但我找回了内心的秩序和安宁。
我明白,成年人的世界里,告别往往是无声的。没有争吵,没有质问,只是在某个想通了的瞬间,默默地删掉一个联系人,然后继续过自己的生活。
这不是冷漠,而是一种自我保护。
后来,我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老周的消息。他就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我的人生里激起了一圈涟漪,然后,就沉底了,再无踪迹。
有时候,我也会想起他,想起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些青春岁月。但那份记忆,已经被我小心地打包好,存放在了过去的时空里。它和我现在的生活,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
我开始花更多的时间陪伴家人,也和那些真正值得交往的朋友保持着联系。我们的交往很简单,吃饭就提前说好谁请客或者AA,帮忙就量力而行,从不强求。彼此之间,有分寸,有尊重。
这样的关系,让我感到舒服和踏实。
那顿六百八十八块钱的饭,那三百四十四块钱的AA制,像是我人生的一个隐喻。它让我付出了不大不小的代价,却也让我看清了一些人和事,最终让我学会了如何去选择和放弃。
从这个角度看,那三百四十四块钱,花得或许还挺值的。
来源:小模型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