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天下午，我照常掐着时间点出门，赶那班公交车去学校接孙女。我总是习惯提前五六分钟到达车站，这点时间刚好在我枯等的耐受限度内。倒不是我没有耐心，主要是班车定时定点、目标明确，无需过度耗时。若真遇上目标模糊、前路未卜的情况，我也能静下心，无为待等的定力与修养也是具
黄秀廉70届初中毕业后务农。91年进文化站，2006年退休。©本文经授权后发表，转载、投稿及咨询请联系本公众号。
我被人骂了
那天下午，我照常掐着时间点出门，赶那班公交车去学校接孙女。我总是习惯提前五六分钟到达车站，这点时间刚好在我枯等的耐受限度内。倒不是我没有耐心，主要是班车定时定点、目标明确，无需过度耗时。若真遇上目标模糊、前路未卜的情况，我也能静下心，无为待等的定力与修养也是具备的。
毕竟生活里主观设限，常常会被客观因素横插一杠打乱节奏。正所谓白云苍狗，计划没有变化多：境随心转则悅，心随境转则烦，意愿落空是常态，随遇而安是心态。
我住在十八楼，一梯两户，配置两部电梯，平常上下楼十分便利。那天我按下电梯键，左边那部立刻响应、开始上升，另一部则静候在原位。我盯着闪烁的楼层数字，眼见它升到十三楼停下，按理说门开人出，再关门继续上行，可这次却卡在那里不动了，只有红色数字不停闪烁。等了半晌，才终于上行，到了十五楼、十六楼、十七楼，又同样顿住不上。我猜，大概是快递员在送货，独霸着电梯。
我预留的那五六分钟，眼看被一点点耗掉，心里不由着急起来。错过这班车，下一趟得要等十几分钟，接孙女就要迟到了。孩子放学看不见我，肯定会慌神急哭，老师也会担心。
虽说有两部电梯，但它们各司其职、互不干涉。运行中的那一部不管中途耗时多久，另一部除非有其他楼层呼叫，否则只会机械地冷眼旁观，不会“人性化”地帮一把，前来接应。我只能在电梯口来回踱步，试图缓解满心的焦灼。
好不容易“叮”的一声，电梯终于抵达十八楼。门一开，我急急忙忙走进去，差点和里面冲出来的人撞个满怀。果然是个快递小哥，一手捧纸盒、一手拎个瘪瘪的大号蛇皮袋，他把蛇皮袋往电梯门口一丢，我不明所以，用脚把它踢到走道里，急着进电梯按关门键。小哥连忙喊：“哎别急别急！”说着又把蛇皮袋拉过来卡在电梯门口充当障碍物，转身跑去对面邻居家门口送货。我忍不住催促：“我要赶公交车啊！”他没搭理，先敲门三下、再三下，没人应，就把东西放在门口，拿起手机拍照存证。
其实他大可让我先下去，再按另一部电梯上来，何必非拿蛇皮袋挡着不让我走？他完成流程，把蛇皮袋踢进电梯，恰好落在我脚边。我默默退到最里面，和他一同下楼。这时我才仔细打量他：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身材像高粱杆似的又细又高，皮肤被太阳烤得焦黑。看上去比我孙子大不了几岁，估计是外地来的，带着初入社会的莽撞和自顾自的偏狭。我心里突然一动，是恻隐之心痉挛。
到了一楼，电梯门“唰”地打开。我等他先出，他却侧身不动，意思是让我先走。我踢开脚边的蛇皮袋快步往外走，按下楼道大门的开关，推开玻璃门，还特意把它撑到最大，手在门沿稍作停顿，方便他随后跟出来，这门自动关闭很快的。可没走出几步，身后突然飘来一句：“老不死。”声音不高，却格外刺耳。
我一愣，回头四顾，前后左右并无他人，只有那快递小哥站在大门口台阶上，当我回头时他连忙低头看手机。总不会骂天骂地骂空气吧，明显是骂我。就因为我刚才语气有点急不够温和，还是因为两次踢了他的蛇皮袋，他觉得被冒犯了？可我那只是下意识动作，没有丝毫挑衅或发泄不满的意思啊。怎么就惹到他了？
心里顿时涌起一阵不快，我本想转身同他理论，可时间不等人，公交车不等人，错过这班车就耽误接孙女的时间。况且，看他那样子，我说什么大概也是白费口舌，白笔画在白墙上。算了，计较无用，还是赶我的班车要紧。
一边急急往前走，一边忍不住想：这样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出来奔波讨生活，若不是家境所迫，就是学校里安不下心，不是读书的料。他年纪那么小，身胚那么瘦，好像什么都缺。若要长大长丰满，社会上有的是丰富养料，要么他自觉吸收，要么靠付出代价获取。终究要看他自身材质定论。
活到这把岁数，还是头一回被人骂“老不死”。想想又气又好笑。我本来就是个赋闲之人，有的是时间，不必跟一个送快递的争时间。只不过刚好在我接孙女的时间段里，撞上也赶时间的他，地点又偏偏在逼仄的电梯里。两个追赶时间的人，心情都不轻松，稍不留神的言行会误解而产生小摩擦。生存焦虑无处不在。
我是真的老了，遭年轻人嫌弃也算正常。也许我本不该占着出门的路，只是家里儿孙还需要我，还能发挥价值，是幸福的烦恼，甜蜜的负担，也乐此不疲。
真想对那快递小哥说一句：你为生计奔波不容易，我为子孙操心出力也不容易，唯有互相体谅。
快步赶到车站，班车正好进站。我上车刷了公交卡，车厢里座位已占满。这时有两个年轻人同时站起来给我让座，我连忙推辞：“不用不用！”他们却执意把我扶到座位上，这不是第一回了。这一刻心里暖暖的，有说不出的感动，刚才的不愉快瞬间清空，非常感激地说“谢谢，谢谢！”
年轻人其实都是好样的，包括那个快递小哥也不差。他不躺平、不啃老，小小年纪自食其力，在行业设置的严苛时间限制里争分夺秒，只是为了不被差评、不被扣钱。他神经紧绷、压力山大。如果骂我一句能让他解压，稍微舒缓一下心情，为此我当一回他的出气筒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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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圆扁眯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