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从小带大的小姑子怨我妻管严,风头盖过萧家,萧家男儿颜面无存。
我战死沙场,菩萨怜我忠君爱国,予我还阳,回家告别。
到家时才发现,夫君早与我带回来的孤女有了苟且。
萧翊将她护在身后。
「我跟暖暖……如你所见……我要娶她。」
婆母劝我:「你久不在京城,萧翊没个知冷暖的人不行。」
我从小带大的小姑子怨我妻管严,风头盖过萧家,萧家男儿颜面无存。
后来,萧翊被参,小姑子惨遭退婚,小妾被爆是敌国细作。
萧翊疯一样闯进我院子:「……琳琅……你别躲了,你出来啊……」
可是,目之所及,只有冷冰冰的棺椁。
1我尸身还在边关,冷冰冰地躺在棺材里。
夫君在京城温香软玉。
轩窗内。
萧翊站在苏暖身后,将一支碧玉钗簪入她鬓间。
动作轻柔,如视珍宝。
满脸都是初入爱河的情深款款,仿若少年。
我脚步很轻,他们都未察觉。
苏暖身上那件胭脂红的寝衣,是我离京前新做的,我甚至都还没上过身。
几息之后,萧翊终于发现了我。
脸上慌乱一闪而过。
「琳琅?!」
「你不是……边关军报分明说你已经……」
是啊,边关军报都是快马传信,我的死讯早就传回了京城。
所以,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光明正大地在我房里耳鬓厮磨。
我忍着胃里的恶心,解下染血的盔甲,往桌子上重重一放。
苏暖身子一抖,瑟缩着躲到他身后,探出潮红稚嫩的脸蛋,怯怯道:
「姐姐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那这衣服和首饰……我就还给姐姐了。」
姐姐?
我看着她那张脸,一时觉得有些荒谬。
苏暖是我从边关雪地里把她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她跟在我身边,向来老实本分,乖巧伶俐。
我还把她带回了京。
再次离家时,特意交代家人好生看顾她。
不曾想,萧翊是这样看顾的。
我移开眼。
感觉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又酸又疼。
萧翊稳了呼吸,将她护在身后。
「你回来得正好。」
「我跟暖暖……如你所见……我要娶她。」
指腹蹭过手背伤口。
人死了,反而变得娇气。
在战场上被乱刀砍死我都没吭一声,现在只觉得浑身发冷,伤口隐隐作痛。
刚闭眼的那会儿,我只有一个念头:想回家,想见萧翊。
想告诉他。
我好疼。
可现在,没必要了。
我沉默半晌,萧翊以为我要发难,脸色渐沉:
「你带她回来,外面的人不知情况,以为是你给我纳的妾。」
「三人成虎,她名声已毁,恐难再嫁,我不能……」
我打断他,无所谓道:
「随你吧。」
2萧翊愣了愣,没想到我随口应了,但他听得出,我带着情绪。
所以,他并不相信。
甚至。
有些生气。
觉得我阳奉阴违。
他猛一拂袖,生气生得莫名其妙。
「不管你答不答应,暖暖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既然你回来了,你是主母,婚事办得体面点。」
「别让人笑话你心胸狭窄。」
我笼着袖子。
没有应声,也没有拒绝。
其实,我跟萧翊,也曾有过甜蜜温情的年头。
成亲的头一年,他还会帮我画眉簪花,温柔抚着我的脸说:「我夫人,怎么那么好看。」
别人笑话他妻管严,妻子风头压过了他。
他笑得很骄傲:
「我夫人是大梁唯一的女将军,万里挑一,我乐意。」
每次见我负伤回来,他都急得寝食难安,亲自替我上药,手抖得比我还厉害。
心疼问我:「琳琅,你疼不疼?」
成亲后的第三年,我腹部受伤,保了命,却失了做母亲的机会。
他拒了婆母要他纳妾的要求。
「你活着就好,其他我都不要。」
他说,娶我已是高攀,不求其他,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想其他人来膈应我。
我们以前,明明是那么恩爱。
他何时变成这样的?
可能是岁月流逝,我风沙扑面,开始长皱纹,不再青春美丽了。
他一旦再遇,就像陷入热恋中的少年郎,爱得热烈深沉,恨不得跟人长相厮守,道尽相思。
萧翊抿唇,似乎觉得刚才说话有些重了,软了声音:
「琳琅,我们夫妻十年,算是老夫老妻,我人怎么样,你是知道的。」
「暖暖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人,我迎她进门,她也越不过你去。」
「我更不会宠妾灭妻。」
这次回来,我还想和他说,苏暖身份不简单,切不可多加亲近。
现在,无甚好说的。
3婆母知道我回来,迫不及待地过来。
苏暖跟在她身后,卑微地低着头,眼角微红,像是刚哭过。
婆母当好人来了,一口气说了很多话。
「琳琅,你别怪他们。」
「是我的主意。」
「你常年在外打仗,萧翊身边没个知冷暖的人不行。」
「以后你不在京城时,暖暖正好可以帮你伺候萧翊,你也可以没有后顾之忧了,不也两全了吗?」
她的歪理,我听得厌烦,可那张嘴还在动。
「本来我们以为你死了,苏暖娶做续弦,好歹是正妻,可现在……你既没事,那么贵妾之位,你总不能还拦着。」
啊?
我转过身,平声问:
「母亲是在怪我没死绝,心仪的儿媳只能当妾?」
婆婆的脸色顿时不知往哪摆。
倒是苏暖格外贴心,柔柔弱弱地开口:
「姐姐别生气,母亲不是这个意思。」
「妾身能伴在夫君左右就已心满意足,不介意名分的。」
婆母顺着台阶下,不敢再说。
萧翊看我一眼。
极为失望。
他雨过天晴,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
越过我,径直走到苏暖面前,伸出手。
一双柔荑小手送进他手心。
苏暖感动得眼眶含泪,仰起她花枝般纤细白皙的脖颈,泪光闪烁:
「从今天起,妾身分明了。」
4我尸身还在边关躺着,再过二十一日才会扶灵回京。
我不想太多人知道我回魂回来,便终日躲在自己院子里。
萧翊动作很快。
对外宣称我的死讯是误传,半天时间,府里白幡尽数撤下。
换上红绸灯笼。
准备迎娶贵妾。
下人拿着灯笼进我院子,低声问:「夫人……大人说您这里是主院,理应喜庆些。」
长剑擦得瓦亮,头也不抬:「出去。」
我军威犹在,再无人敢进来。
府中一片喜气洋洋,我的院落冷冷清清。
让我给他们办婚礼,那是不可能的。
我抱着猫晒太阳。
冬日里的阳光很难得。
以后我就晒不到了。
我要多晒一会儿。
萧翊静观了我两日,终于动了怒。
「府里的大喜事,你为何非要跟我作对?」
「一点事情都拎不清,不分轻重,你是如何带兵行军打仗的?」
他突然嗤笑:
「呵,也是。大敌当前,自己都能私自跑回来。擅离职守、视军纪如无物的事你都做得出来。」
他顿了顿,自嘲:「我在你眼里,又算什么呢。」
我算是听明白了。
他对我有怨。
其实他寒门出身,进士及第,年纪轻轻就官拜侍郎,已是不错。
但在功勋赫赫的我面前,总是逊色。
我轻笑:
「你不是说我擅离职守吗?那还是不要露面的好,免得让人知道,连累萧家。」
「你!」
萧翊被我一噎,气得胸膛狠狠一个起伏。
「罢了,你既然不想操持,那暖暖叫你的一声姐姐,你也没必要担了。」
再一次不欢而散。
5「嫂嫂……」
好事将近,寺里清修的萧子薇下山,磨磨蹭蹭了两天才来见我。
眼神躲闪,不太敢看我。
「其实哥哥纳妾,也没什么不好。」
「家里就是多个人而已。」
我放下手中擦到一半的长枪,抬头静静看着她。
我嫁进萧家时她才六岁,婆母身子弱,我便接过教养责任。
只要在京,我就把她带在身边。
教她读书写字,教她骑马射箭,如姐如母。
我每次离京出征,她都把胸脯拍得响,天真道:
「嫂嫂放心去打蛮子。我看着哥哥,绝不让那些莺莺燕燕靠近他半步!」
每月一封家书也是不断的。
可对苏暖,她是只字不提。
遭遇了一次又一次的背叛,我都没哭,她倒先红了眼。
端的是十二分的委屈。
「嫂嫂,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哥哥的吗?」
「他们说哥哥全靠妻子荫蔽,唯妻命是从,他膝下无子却连个妾都不敢纳……」
「萧家颜面无存……」
我简直要笑。
冷声道:「别叫我嫂嫂,你有新嫂嫂了。」
萧子是哭着跑出去的。
6婚礼渐近。
苏暖扭着细腰,笑意盎然地来我院子。
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羞涩和不谙世事:
「姐姐可以帮我看看,成亲那日,我穿哪套嫁衣好看?」
「我没嫁过人,想来请教姐姐。」
丫鬟低头上前,捧上两件嫁衣。
我一眼就认出来。
一件,是我母亲请了江南十二位绣娘,耗时半年绣下的。
一件,是皇后亲赐的,华丽无比。
萧翊的心思昭然若揭。
不就是想我认下她么?
用我的体面,去成全他们的苟且。
苏暖伸出葱白手指,轻轻抚过:「夫君说,我肤白,这件尤其衬我肤色……」
一下刻。
「刺啦……」
我已抄起桌案上的银剪刀,裂帛巨响,尖锐刺耳。
丝线崩裂,我亲手毁了嫁衣。
我都死了。
嫁衣无人继承,便这样随我去吧。
我放下剪子,冷声道:「这是我叶琳琅的嫁衣,谁允许你碰了?」
又一个人哭着跑出去。
苏暖是搬弄是非的高手,在萧翊面前,只消红着眼圈,含着泪,欲语还休地看他一眼,就够了。
下朝后,他怒气冲冲而来,隔着门槛冷冰冰地丢下一句:
「叶琳琅,你放心,暖暖的嫁衣,不劳你费心!」
他请了城里所有裁缝和绣娘,连夜绣出三件嫁衣,供佳人挑选。
依旧是正红。
只有正妻才能用的颜色。
他是知道怎么膈应我的。
7婚礼那日,府里喧闹非凡。
我依旧没有露面。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我侧耳听了下,虽是纳贵妾,但萧翊不愿委屈了苏暖,按的是夫妻之礼。
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我早早就歇下。
早上,我冷清的院子格外热闹。
他说我担不起苏暖的一声姐姐,不是玩笑话。丫鬟早上就过来告知,萧翊免了她给我敬茶,也免了晨昏定省。
所幸,我也不稀罕。
丫鬟战战兢兢退下,转而在我窗外嚼舌根。
一字不落地飘进窗。
「昨晚他们真是……大人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姨娘喊得嗓子都哑了,一晚叫了三次水。」
「今早我瞧着,姨娘精神不好,是不是病了?」
另一人噗嗤一笑:
「你懂什么,姨娘快活着呢……哎呀,瞧这架势,说不定我们府上很快就能添个小公子了。」
「小声些,夫人会听到……」
我状若未闻。
提笔,蘸墨。
我要用军功换一纸和离书。
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我叶琳琅,生不做你萧家人,死也不入你萧家坟。
任性是有代价的。
萧翊新婚第二天,就有人参了他一本。
叶琳琅尸骨未寒,灵柩未回,他就急不可耐地张灯结彩纳美妾。
凉薄至极,寒了边关千万将士的心。
陛下龙颜大怒,金銮殿上将他斥了一顿。
萧翊灰头土脸地回来,让我进宫解释。
我轻笑提醒:
「去跟陛下解释什么?解释我为何没死在边关,反而偷偷跑回了京?」
「边关大将无诏进京,一律按谋逆论,重者全家抄斩,你不知道吗?」
他咬牙切齿。
这一刻,他肯定恨不得我就死在边关了。
「好!好得很!」
「既然你不愿出门,那就永远别出了!」
8萧翊给全府下了令。
第一,三缄其口,谁都不许透露我回京的消息。
第二,派人守我门口,不让我踏出院门半步,省得我出去胡言乱语。
萧翊像是铁了心要惩罚我,自那日后,再没踏进过院子。
还是那两个多嘴丫鬟,在墙那边说苏姨娘如何如何得宠。
大雪之后,银装素裹。
府里各处已经烧起炭火。
我院子冷得像冰窖似的。
我依旧衣衫单薄。
下人打着哆嗦送来饭菜,声音低得快听不见:
「大人吩咐……不能让人知晓夫人您回京了,府里各处用度都得……做得像样些,不能惹人起疑……」
「没关系,我不冷。」
我抱起蜷在脚边打盹的橘猫,用指尖点了点它湿凉的鼻头。
橘猫被我冰得一个激灵,躲远了。
已过了二七,我这身子知觉正一点点消失,很快就不觉冷了。
「夫人……」
我回头。
一个老人拄着拐杖进来。
齐嫲嫲是府里旧人,伺候过萧家四代人。
她已经很老了,眼睛几乎看不见,我嫁入萧家那年,老夫人嫌弃她想将她赶出门,是我将她留下养老。
一点恩情一直记着,如今全府人只有她愿意来看我。
嫲嫲冷不防碰到我手,脸色大变,紧闭的瞎眼滚下泪来……
「……夫人……您、您……真是……」
是啊,我真的死了。
我弯腰,把那只警惕的橘猫重新捞回怀里抱着。
你看啊,连一个瞎眼嫲嫲都看得出,我已不是活人。
我请她帮我送一封信。
老嬷嬷走后不到半日,萧翊竟然来了。
我还穿着那身单薄素衣,在海棠树下站着。
他走近。
他喟叹一声,握住我的手,眉心一皱。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我立刻抽回了手。
他重新握住我的手,语气像是无奈,又像是妥协。
「琳琅,我不是故意要罚你。」
「就那么点小事,你至于跟我置气到现在,连衣服都不肯多穿一件?」
说罢,解下披风,披到我身上,低头细心帮我打上结。
温情总是短暂。
说了两句,又回到苏暖身上。
「木已成舟,我总不能对她始乱终弃。」
「我们夫妻十年,我就求你这件事……别恼我了,好不好?」
用力抽回手。
我也是有脾气的,仰头反问:「那你这样,对我算不算言而无信?」
话不投机。
他脸色又沉了下来,比寒冰还冷。
那点伪装的温情瞬间剥落,轻哼一声:「冥顽不灵。」
再次拂袖而去,比来时更快。
院墙不高,萧翊的声音特别烦躁。
「好了,嬷嬷,你别啰嗦了。」
「她是武将,什么苦没吃过,身体康健得很,冻不着!」
「冷点也好,正好让她脑子清醒清醒,夫为妻纲,别总拎不清!」
风刮过光秃秃的枝头,呜呜地响。
我站在院里,抱着猫。
觉得他这话,说得可真对。
还有七天,我灵枢就回来,已是死人的我,是感觉不到冷的。
9婆母以为帮儿子纳妾是什么光彩的事,出门时都格外精神爽利。
适逢永昌侯府老太君的寿辰。
门前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她却没收到一张拜帖。
往上十年,每年都是早早收到的。
婆母按捺不住,派人去打听。
原是侯府老夫人亲自发了话,叶家还在丧期就大张旗鼓纳妾,荒唐不顾体统,门风实在不堪,还是远着些好。
老太君一带头,那些夫人们也都三缄其口,默默瞒着她。
这是要断了来往的意思。
婆母气得心口疼,躺在床上病了两天。
她这边刚顺过气,萧子薇那边又出了岔子。
她婚事原本有了眉目,对方是清流文官之家,也立刻寻了由头,婉拒了
来源:小果酱剧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