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年我怀了知青的孩子,他回城后再无消息,6年后竟出现在我面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09-25 19:06 1

摘要:76年我怀了知青的孩子,他回城后再无消息,6年后竟出现在我面前

76年我怀了知青的孩子,他回城后再无消息,6年后竟出现在我面前

1982年,夏天。

毒辣的太阳把村口的土路晒得发烫,空气里都是呛人的尘土味儿。

我正蹲在门槛上,给儿子念念缝补丁摞补丁的裤子。

他才五岁,瘦得像根豆芽菜,正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嘴里念念有词。

一辆黑色的轿车,像个怪物一样,突兀地停在了村口。

我们这穷乡僻壤,别说小轿车,连拖拉机都得去公社才能见着。

村里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看,跟看西洋镜似的。

车门开了,下来一个男人。

穿着一身的确良白衬衫,黑裤子,脚上是锃亮的皮鞋。

跟我们这些满身泥土气的庄稼人,格格不入。

他径直朝我家走来。

我的心,咯噔一下,针尖狠狠扎进了指头。

血珠子冒出来,我却感觉不到疼。

是他。

陈建社。

六年了。

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

他站在我面前,张了张嘴,声音干涩。

“月娥。”

我没抬头,继续飞针走线,仿佛眼前只是个问路的。

“找谁?”

我的声音很冷,像腊月的冰。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我……我来看看。”

我冷笑一声。

“看什么?看我们这穷地方,还是看我们娘俩怎么熬日子?”

念念停下了划拉,怯生生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躲到了我身后。

陈建社的目光落在念念身上,像被烫了一下,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他……他就是……”

“他是我儿子。”我打断他,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石头子儿。

“跟你没关系。”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拉着念念就要进屋。

“月娥,你听我说。”他急了,上前一步想拉我。

我猛地甩开。

“别碰我!”

周围看热闹的邻居,已经开始指指点点。

我哥李大壮闻声从院里冲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把锄头。

“陈建社?你个白眼狼还敢回来!”

我哥眼珠子都红了,举起锄头就要往下砸。

“哥!”我喊了一声。

打死他,犯法,不值当。

陈建社吓得后退两步,脸色煞白。

“大壮哥,你听我解释……”

“解释个屁!”我哥唾了一口,“当年我妹怀着孩子,你去哪了?一封信都没有!现在日子好过了,开着小车回来,显摆你城里人的威风?”

陈建社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我当年……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

多好听的四个字。

我心里那股压了六年的火,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1975年,他作为知青下乡,分到我们村。

白净,斯文,会拉手风琴,会念诗。

村里的姑娘们都偷偷看他。

我不一样,我是光明正大地看。

我给他送过玉米饼子,他给我讲城里的故事。

我们在麦秸垛后面接过吻,在深夜的河边拉过手。

他说,月娥,等我回城,一定回来娶你。

他说,我们的孩子,要念大学,要当个文化人。

我信了。

像个傻子一样,信了他说的每一个字。

76年秋天,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知青们都疯了。

他没日没夜地看书,眼睛熬得通红。

我说,建社,你别太累了。

他说,月娥,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为了你,为了孩子,我必须考上。

那时候,念念已经在我的肚子里了。

我吐得昏天暗地,却满心欢喜。

我以为,好日子就要来了。

他考上了。

走的那天,他抱着我哭。

“月娥,等我,我安顿好了,马上就来接你和孩子。”

我把家里仅有的积蓄,十几块钱,都塞给了他。

“路上买点吃的,别饿着。”

他走了。

像一颗石子投进大海,再无音讯。

起初,我天天去村口等。

一天,两天。

一个月,两个月。

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村里的风言风语像刀子一样扎在我身上。

我爹气得犯了病,没多久就去了。

我娘天天以泪洗面,骂我是个不知羞耻的。

我哥顶着全村的压力,把我护在身后。

“谁敢说我妹一句,我跟他拼命!”

生念念那天,难产,差点没挺过来。

我躺在炕上,看着身边皱巴巴的小东西,眼泪止不住地流。

我想,陈建社,你个骗子。

你把我的人生,全毁了。

为了念念,我得活下去。

我得把他拉扯大。

我一个女人,带着个没有爹的“野孩子”,在村里过得是什么日子,只有我自己知道。

分到的田,别人家是壮劳力,我家只有我和我哥。

半夜发高烧,我背着念念,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十几里山路去镇上卫生所。

过年,别人家吃肉,我们娘俩只能闻闻味儿。

念念懂事得让人心疼。

他从不问他爹是谁。

村里的小孩骂他野种,他也不哭,只是回来抱着我的腿,一言不发。

这六年,我活得像个男人。

我以为我的心,早就熬成了石头。

可现在,陈建社就站在这里。

穿着光鲜的衣裳,说着轻飘飘的“身不由己”。

我心里的恨,像野草一样疯长。

“陈建社,”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们娘俩,不稀罕你来看。你走吧。”

“月娥!”他急切地看着我,“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这些年,我……我过得也不好。”

我差点笑出声。

过得不好?

开着小轿车,穿着的确良,这叫过得不好?

那我们娘俩,算什么?活在地狱里吗?

“你走不走?”我哥的锄头又举了起来。

陈建社看着我哥凶神恶煞的样子,又看了看我冰冷的脸,终于没再坚持。

他从车里拿出一个布包,递过来。

“这里面,是些钱和票,还有给孩子的衣服……你先收下。”

我没接。

“拿走。我们饿死,也不要你一个子儿。”

他尴尬地站在那里,手悬在半空。

最后,他把包放在了门槛上,深深地看了念念一眼,转身走了。

黑色的轿车扬起一阵尘土,消失在路的尽头。

仿佛一场荒诞的梦。

我哥气得一脚把那个布包踢开。

“什么玩意儿!有钱了不起?当年他妈的连个屁都不放!”

我没说话,默默地拉着念念回了屋。

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陈建社的脸,六年前的,今天的,在我脑子里来回转。

我恨他。

可为什么,心口还是会疼?

第二天,他居然又来了。

这次,他没开车,是走来的。

白衬衫换成了灰色的,看着没那么扎眼了。

他手里提着两斤肉,一瓶酒。

我哥不在家,下地了。

他站在院门口,不敢进来。

“月娥,我们……能谈谈吗?”

念念躲在屋里,从门缝里偷偷看他。

我靠在门框上,抱着胳膊。

“没什么好谈的。”

“我知道你恨我,”他声音很低,“当年,我回了城,我家里……给我安排了工作,也安排了婚事。”

我的心,像是被针又扎了一下。

果然。

“我反抗过,真的,”他急切地解释,“我给我爹妈跪下,我说我在乡下有你了,有孩子了。可他们说,如果我敢回去找你,就跟我断绝关系,我刚分配的工作也会丢掉。”

“所以,你就选了你的前程。”我替他说完,语气里满是嘲讽。

他痛苦地闭上眼。

“我那时候……太懦弱了。我怕,我真的怕。我怕丢了工作,怕被赶出家门,我什么都没有了,怎么养活你和孩子?”

“呵。”

真是天大的笑话。

“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娶了城里姑娘,过了六年好日子?”

“不是的!”他摇头,“那门婚事,我一直拖着。我给你们写过信,很多封,但都石沉大海。后来我才知道,可能……可能都被我家里人拦下了。”

他看着我,眼睛里有血丝。

“月娥,我这次来,是想弥补。”

“弥补?”我看着他,像看一个陌生人,“怎么弥补?用你那点臭钱?还是想把儿子要回去,给你传宗接代?”

我的话很毒,我知道。

可我控制不住。

他被我说得脸色发白,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把肉和酒放在院里的石桌上。

“我……我明天再来。”

他走了。

我看着那块肉,心里五味杂陈。

念念从屋里跑出来,指着肉,小声问:“娘,他……他是谁?”

我蹲下来,摸着他的头。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陈建社天天来。

有时带点吃的,有时带点给念念的玩具。

他也不多话,就是默默地站在院门口。

我哥见了他就骂,他就听着。

村里人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奇怪。

有同情的,有鄙夷的,有看热闹的。

我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

这天,我哥又把陈建社骂走了。

回来后,他一屁股坐在炕上,闷头抽烟。

“妹,这事儿,你到底咋想的?”

我能咋想?

我只想他滚,滚得越远越好。

“哥,你放心,我不会跟他走的。”

我哥叹了口气。

“我不是怕你跟他走。我是怕你心软。”

他把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

“这陈建社,看着不像坏人,当年……可能真有苦衷。但是,妹,六年了,人心是会变的。”

“他现在有钱有势了,跑回来说几句好听的,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念念是咱老李家的根,不能让他抢走!”

我哥的话,句句说在我心坎上。

是啊,我最怕的,就是他要把念念带走。

念念是我的命。

谁也别想抢走。

下午,我正在院里洗衣服,念念拿着一个没见过的铁皮青蛙,高兴地跑过来。

“娘,你看!”

我心里一沉。

“哪来的?”

“是……是那个叔叔给的。”念念指了指门口。

陈建社正站在那里,对我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我心里的火“噌”地就冒了上来。

我一把夺过铁皮青蛙,狠狠地摔在地上。

“谁让你拿他东西的!”

念念吓得哇一声就哭了。

我从没对他发过这么大的火。

我看着他哭得抽噎的小身子,心疼得像刀割一样。

可我更气。

气陈建社用这种方式来收买我的儿子。

我冲到门口,指着陈建社的鼻子。

“陈建社,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以为拿点破烂玩意儿,就能把儿子从我身边哄走吗?我告诉你,你做梦!”

“月娥,你别激动,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对孩子好一点。”

“用不着!”我吼道,“我们娘俩,没你过得也挺好!你滚!马上给我滚!”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陈建社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愧疚和心疼。

“好,我走。你别生气,对身体不好。”

他转身,落寞地离开。

我靠在门框上,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

念念还在哭。

我走过去,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念念,别哭,是娘不好,娘不该冲你发火。”

他把小脸埋在我怀里,闷声说:“娘,我不要他的东西了。我只要娘。”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我以为,我的强硬会让他知难而退。

我没想到,第二天,他带来了一个女人。

一个很漂亮的城里女人。

穿着一条碎花连衣裙,烫着时髦的卷发,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

她一来,我们这个尘土飞扬的小院,仿佛都亮了些。

她站在陈建社身边,挽着他的胳膊,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和我身后的土坯房。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地上的泥,而她,是天上的云。

“你就是李月娥吧?”她开口了,声音很清脆,但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味道。

我没理她,只是冷冷地看着陈建社。

“她是谁?”

陈建社的表情很不自然,挣开女人的手。

“月娥,这是苏雯,我……我单位的同事。”

同事?

同事会挽着胳膊,用那种眼神看我?

苏雯笑了笑,自己介绍道:“你好,我是建社的未婚妻。”

未婚妻。

这三个字,像三根钢针,扎进我的心脏。

我看着陈建社,他躲开了我的目光。

我明白了。

他不是拖着婚事,他是在骗我。

他一边稳着城里的未婚妻,一边跑到我这里来,想要儿子。

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哦,未婚妻啊。”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那真是恭喜了。你们来干什么?想让我给你们随份子钱?”

苏雯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李同志,你别误会。我们今天来,是想跟你好好谈谈孩子的未来。”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正在院里玩泥巴的念念身上。

“这孩子,我们看了,很可爱。但是,你也知道,农村的条件……跟城里没法比。”

“他跟着你,将来能有什么出息?一辈子刨土疙瘩吗?”

“建社现在是厂里的工程师,我家里条件也不错。我们能给孩子最好的教育,让他上最好的学校,将来出国留学都有可能。”

她的话,像一把软刀子,一刀一刀割我的心。

是啊,我能给念念什么?

粗茶淡饭,补丁衣服,和一个不完整的家。

可那又怎么样?

“我的儿子,用不着你们操心。”我冷冷地说。

苏雯似乎没料到我这么不识抬举,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李同志,我们是真心为孩子好。我们商量过了,愿意给你一笔补偿。五千块钱,够你在村里盖三间大瓦房了。以后,你再嫁人,也容易些。”

五千块钱。

买我的儿子。

我气得眼前发黑,浑身血液都往头上涌。

我冲上去,扬手就给了苏雯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所有人都愣住了。

苏雯捂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你……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我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子,“你算个什么东西?跑到我家来,指手画脚,还想用钱买我的儿子?我告诉你,别说五千,就是五万,五十万,也别想!”

“我的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你们凭什么?”

陈建社反应过来,赶紧把我拉开,护住苏雯。

“月娥!你冷静点!”

“冷静?”我看着他护着别的女人的样子,心彻底凉了。

“陈建社,你真行啊!带着你的未婚妻,来逼我这个乡下女人!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

“我告诉你,只要我李月娥还有一口气在,谁也别想把念念从我身边带走!”

我抄起墙角的扫帚,就往他们身上打。

“滚!都给我滚出去!”

院子里顿时鸡飞狗跳。

苏雯尖叫着躲闪,陈建社一边护着她,一边试图夺我的扫帚。

我哥闻讯赶来,看到这场景,二话不说,拎起扁担就加入了战局。

“敢欺负我妹!我打死你们这对狗男女!”

陈建社和苏雯,被我们兄妹俩打得抱头鼠窜,狼狈地逃出了院子。

我哥还不解气,追出去骂了半条街。

我拄着扫帚,大口大口地喘气,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念念吓坏了,跑过来抱着我的腿,仰着小脸给我擦眼泪。

“娘,不哭,不哭……”

我蹲下来,把他紧紧搂在怀里,放声大哭。

这些年受的委屈,吃的苦,在这一刻,全都爆发了出来。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我没想到,他们还有后招。

过了几天,村长和公社的干部,一起来了我家。

一进门,就给我做思想工作。

“月娥啊,你也别太固执了。”村长吧嗒着旱烟,“人家陈建社现在是国家干部,有出息了。孩子跟着他,前途无量啊。”

公社的干部也说:“是啊,李月娥同志,你要从孩子的长远发展考虑。户口问题,上学问题,这在农村都是大难题。到了城里,这些都不是问题。”

“他们也承诺了,会给你经济补偿,不会让你吃亏的。”

我算是听明白了。

他们这是用权势来压我了。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我没钱,没势,斗得过他们吗?

我哥气得跟他们吵。

“你们这是拉偏架!欺负我们老实人!”

“李大壮,怎么说话呢?”干部脸一板,“我们这是在调解矛盾,帮助你们解决问题。”

那天,他们说了很久。

车轱辘话来回说,中心思想就一个:让我把孩子交出去。

我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

“孩子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他们走的时候,脸色很难看。

村长临走前,悄悄对我说:“月娥,胳膊拧不过大腿,你……好自为之吧。”

我的心,凉透了。

晚上,我抱着念念,一夜没睡。

我看着他熟睡的脸蛋,小小的鼻子,长长的睫毛。

这是我的命啊。

如果要我把命交出去,我宁可死。

第二天,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去找陈建社。

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得去跟他做个了断。

我把他约到了村外的河边,就是我们当年经常见面的地方。

他还穿着那件灰衬衫,人看着憔悴了很多。

“月娥,你肯见我了。”他眼里有一丝希冀。

我没看他,只是看着缓缓流淌的河水。

“陈建社,我们谈个条件。”

他愣了一下,“你说。”

“你不是想要儿子吗?”我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可以。”

他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

“真的?月娥,你……”

“你别高兴得太早。”我打断他,“我有个条件。”

“你说,别说一个,十个都行!”

“你,”我指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跟你那个城里未婚妻断了,回来,跟我结婚,给念念一个名正言顺的爹。”

我说完,死死地盯着他。

我想看看,他为了儿子,能做到什么地步。

他脸上的喜悦,瞬间凝固了。

他张着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怎么?做不到?”

“陈建社,你不是说你爱我吗?不是说对不起我吗?不是说想弥补吗?”

“现在,机会就在你面前。”

“你回来,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我既往不咎。”

我看着他,心在滴血。

其实我知道,我回不去了。

我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撕开他虚伪的面具。

让他看看,他所谓的父爱,到底有多廉价。

他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变青。

他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月娥,你……你这是在逼我。”

“是啊,我就是在逼你。”我冷笑,“就像你们逼我一样。”

“苏雯她……她家里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不能对不起她。”

“所以,你就能对不起我?”

我步步紧逼。

“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毁了我一辈子,现在还想来抢我的儿子?”

“陈建社,你想要儿子,可以。要么,你回来当念念的爹。要么,你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我的话,像一把刀,彻底斩断了他所有的幻想。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震惊,有痛苦,有挣扎,最后,都化为了绝望。

他颓然地坐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

“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他像个迷路的孩子,喃喃自语。

我看着他这副窝囊的样子,心里最后一点念想,也彻底断了。

我转身就走。

“月娥!”他在身后喊我。

我没有回头。

从今往后,我和这个男人,再无瓜葛。

那之后,陈建社没再来村里。

村长和干部,也没再来找我。

生活好像又恢复了平静。

但我的心,却像是被掏空了一块。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做噩梦。

梦见念念被人抢走了,我哭着喊着,却怎么也追不上。

我变得更加敏感,更加警惕。

念念只要离开我的视线一会儿,我就会心慌。

我哥看我这样,也很担心。

“妹,别自己吓自己。有哥在,谁也抢不走念念。”

我知道。

可我还是怕。

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时时刻刻折磨着我。

一个月后的一天,我正在家里做饭。

念念在院子里跟邻居家的小胖玩。

突然,我听到念念的哭声。

我心里一紧,赶紧冲出去。

只见小胖正指着念念骂:“你就是野种!你爹不要你了!我妈说的!”

念念哭着反驳:“我不是!我娘说我爹出远门了!”

“骗人!我妈说你爹是城里的大官,他有新老婆了,不要你们了!”

小孩子的话,最是伤人。

我冲过去,一把将念念搂在怀里。

“不许你胡说!”我冲小胖吼道。

小胖被我吓着了,哇哇大哭着跑回了家。

他娘闻声出来,叉着腰就骂开了。

“李月娥你横什么横!自己做了不要脸的事,还不许人说了?”

“孩子说的都是实话!那个陈建社,开着小车带着新媳妇,全村谁不知道?”

邻居们都围过来看热闹。

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我抱着念念,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示众。

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扎在我怀里的孩子身上。

念念在我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娘……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心如刀绞。

我该怎么跟他解释?

我一直告诉他,他爸爸是个英雄,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了。

现在,这个谎言,被残忍地戳破了。

我抱着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一遍遍地说:“念念别怕,有娘在,有娘在……”

那天晚上,念念发起了高烧。

说胡话,又哭又闹。

我守了他一夜,用酒精给他擦身子,用土方子给他降温。

天快亮的时候,烧总算退了。

他睁开眼,看着我,虚弱地问:“娘,我是不是没有爹?”

我的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我握着他的小手,声音哽咽。

“念念,你有爹。只是……他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睡了过去。

我看着他苍白的小脸,做了一个决定。

我不能再让念念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了。

这些流言蜚语,会像毒蛇一样,毁了他的一生。

也许……也许苏雯说得对。

跟着我,他一辈子都要背着“野种”的名声,在别人的白眼里过活。

去了城里,没人知道他的过去。

他可以上学,可以有新的生活,可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它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缠绕着我的心。

每一寸,都疼得钻心。

我挣扎了三天三夜。

不吃不喝,不睡。

我哥急得团团转。

“妹,你这是要干啥?你别吓我!”

我看着他,眼神空洞。

“哥,我想……把念念送走。”

“你说啥?”我哥以为自己听错了。

“把他送回他爹那去。”我重复了一遍,每个字都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你疯了!”我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忘了你当初怎么说的了?你说谁也别想抢走他!”

“我没疯。”我流着泪,笑了,“哥,我斗不过他们。我也不想再斗了。”

“我不能让念念一辈子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他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我哥看着我,眼圈红了。

“那你想过你自己没?没了念念,你可咋活啊?”

我咋活?

我不知道。

也许,就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吧。

只要我的念念能好,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我托人给陈建社带了话。

让他来接孩子。

三天后,他来了。

还是那辆黑色的轿车。

这次,只有他一个人。

他看起来很憔悴,胡子拉碴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他站在院子里,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我没给他机会。

我转身进屋,把早就收拾好的小包袱拿了出来。

里面是念念换洗的几件衣服,还有他最喜欢的那个拨浪鼓。

念念好像预感到了什么,紧紧地抓着我的衣角,不肯松手。

“娘,你要去哪?”

我蹲下来,强忍着泪水,给他整理衣领。

“念念,不是娘要去哪。是你要跟……爸爸,去城里住一段时间。”

“爸爸?”念念疑惑地看着门口的男人。

陈建社走过来,蹲在我身边,想去摸念念的头。

念念害怕地躲开了。

陈建社的手,僵在了半空。

“念念,我是爸爸。”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把念念的小手,放进他宽大的手掌里。

“念念,听话。去城里,有新衣服穿,有肉吃,还能上学堂,念书。”

我的声音,出奇的平静。

可我的心,已经碎成了千万片。

“我不要!”念念哭了,死死地抱着我的脖子,“我不要新衣服,不要吃肉!我就要娘!娘,你别不要我!”

他的哭声,像一把锥子,一下一下扎着我的心。

我再也忍不住了,抱着他,泪如雨下。

“娘没不要你……娘怎么会不要你……”

“念念,娘是为你好……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最后,是我哥,把我俩强行分开。

他红着眼,把念念塞进了陈建社的怀里。

“陈建社,我告诉你!我妹把孩子交给你,不是因为怕了你,也不是为了你的臭钱!”

“她是心疼孩子!”

“你要是敢让念念受半点委屈,我李大壮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去城里找你算账!”

陈建社抱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念念,对着我哥,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哥,月娥,你们放心。我陈建社对天发誓,这辈子,我一定把念念当命一样疼。我会把他培养成才,让他……孝顺他娘。”

他说完,抱着念念,一步一步地走向那辆黑色的轿车。

我站不稳了,瘫倒在地。

我看着车门关上,看着车子缓缓启动。

念念在车窗里,拍打着玻璃,哭喊着“娘”。

他的脸,越来越小。

他的哭声,越来越远。

直到,那辆黑色的轿车,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病了。

病得很重。

整天躺在炕上,不说不笑,像个活死人。

我娘和我哥,想尽了办法给我弄好吃的。

可我什么都吃不下。

我的魂,好像跟着念念一起走了。

半年后,我收到一封信。

是陈建社寄来的。

信里,夹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念念。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蓝色小棉袄,戴着一顶带五角星的帽子,脸蛋养胖了,红扑扑的。

他站在一个公园里,身后是假山和亭子。

他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

信里,陈建社用了很多篇幅,写念念在城里的生活。

说他上了最好的幼儿园,老师很喜欢他。

说他很聪明,学什么都快。

说苏雯……对他很好,给他买了很多玩具和新衣服。

信的最后,他说:月娥,对不起。谢谢你。

我拿着那张照片,看了整整一夜。

眼泪,把照片都浸湿了。

我的念念,过得很好。

这就够了。

从那以后,我每个月都会收到一封信,一张照片。

念念长高了,换牙了,上小学了,戴上红领巾了。

他的世界,越来越大,越来越精彩。

而我的世界,只有这一方小小的院子,和无尽的思念。

我把那些信和照片,都锁在一个木匣子里。

那是我唯一的念想。

我哥劝我再找个人家。

“妹,你还年轻,不能就这么过一辈子。”

我摇摇头。

我的心,已经死了。

装不下任何人了。

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

一晃,又是好几年。

念念已经是个半大小子了。

照片上的他,眉眼越来越像陈建社,斯文,俊秀。

他写的信,字也越来越好看了。

他说,妈妈,我学习很好,每次都考第一名。

他说,妈妈,我想你。

每次看到“妈妈”这两个字,我的心,都会被烫一下。

他没有叫我“娘”了。

也是,城里的孩子,都叫“妈妈”。

我给他回信,总是写了又撕,撕了又写。

我怕我的字太丑,怕我的话太土,给他丢人。

最后,总是只有短短几句。

“念念,好好学习,听爸爸的话。娘……很好,勿念。”

1990年,夏天。

我哥的儿子,我的大侄子,要结婚了。

家里张灯结彩,很热闹。

我正帮着嫂子在厨房忙活。

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谁啊?这小伙子长得真俊!”

“是啊,看着像城里来的大学生。”

我擦了擦手,好奇地探出头。

只一眼,我就愣住了。

门口站着一个少年。

十六七岁的年纪,个子高高的,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衫,牛仔裤,白球鞋。

干净,帅气。

他的眉眼,那么熟悉。

是我的念念。

他长这么大了。

比照片上,还要好看。

他也看到了我。

他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我这个一身油烟、头发花白的农村妇女。

他的眼神,有些陌生,有些迟疑。

“……娘?”

他轻轻地喊了一声。

这两个字,隔了快十年,我终于又听到了。

我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

我扔下手里的大勺,朝他跑过去。

我不敢抱他,怕我身上的油烟味熏着他。

我只能伸出颤抖的手,想去摸摸他的脸。

“念念……我的念念……”

他没有躲。

他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温暖,有力。

“娘,我回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是陈建社。

他老了许多,头发白了大半,眼角的皱纹很深。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月娥。”

我没理他,我的眼里,只有我的儿子。

“你怎么……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学校放暑假了。我想回来看看您。”念念说。

他的普通话,很标准,带着一点京腔。

跟我这满口的乡音,格格不入。

我拉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高兴,激动,又有点手足无措。

我哥和我嫂子都出来了。

看到念念,又惊又喜。

“哎呀,这是念念吧?都长这么高了!”

“快进屋,快进屋!”

一家人,把他迎进了屋。

我给他倒水,给他拿水果。

他坐在炕沿上,有些不自在。

看着屋里的一切,眼神里带着好奇和一丝……嫌弃。

我看到了。

我的心,被刺了一下。

也是,他从小在城里长大,住的是楼房,用的是抽水马桶。

我们这土屋土炕,他怎么会习惯。

陈建社坐在一旁,很沉默。

我哥陪着他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

气氛有些尴尬。

晚上,我给念念收拾出了西屋。

那是家里最好的一间房。

我把炕烧得热热的,铺上了崭新的被褥。

“念念,今晚你睡这。”

他看着土炕,犹豫了一下。

“娘,我……我跟爸住镇上的招待所就行。”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

“家里……住不惯吗?”

他赶紧摇头,“不是,不是。我就是怕……麻烦。”

我知道,他只是在找借口。

最后,他还是留下了。

我睡在东屋,和他隔了一堵墙。

我却觉得,我们之间,隔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一夜没睡。

听着西屋的动静。

他好像也翻来覆去地没睡着。

第二天,他起得很早。

我看到他站在院子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塑料杯子和牙刷在刷牙。

他把牙膏沫,吐在了干净的院子里。

我嫂子看到了,撇了撇嘴。

我赶紧拿了把扫帚,把那块地扫了。

吃饭的时候,我给他做了我最拿手的鸡蛋面。

他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吃饱了?”我问。

“嗯。”他点点头。

我知道,他是吃不惯。

我们家的面,是粗粮面,口感粗糙。

我们家的油,是自家榨的,有股味道。

他从小吃的是精米白面,色拉油。

下午,他跟着村里的半大孩子去河里摸鱼。

回来的时候,一身的泥。

白T恤都变成了泥T恤。

他站在门口,一脸的懊恼。

我赶紧让他去换衣服,把脏衣服拿去洗。

我把他换下来的牛仔裤和T恤泡在盆里。

那料子,真好,软软的。

我从来没摸过这么好的布料。

我搓了半天,上面的泥点子还是洗不干净。

我突然觉得很无力。

我和他之间,差的又何止是一件衣服。

晚上,陈建社来找我。

我们坐在院子里。

月光很好。

“月娥,这些年,辛苦你了。”他先开了口。

我没说话。

“念念这孩子,很争气。学习一直很好,是学校的尖子生。明年,就要高考了,他的目标是清华。”

清华。

我只在广播里听过。

那是全中国最好的大学。

我的儿子,真有出息。

我由衷地为他高兴。

“苏雯……对他视如己出。”陈建社又说。

我心里刺了一下。

“是吗?那他……管她叫什么?”

陈建社沉默了一会。

“叫妈。”

我的心,像是被挖走了一块。

空荡荡的,疼。

“挺好。”我淡淡地说。

他有两个妈妈。

一个,给了他生命。

一个,给了他富足的生活和光明的未来。

而我,只是那个给了他生命的人。

“月娥,”陈建社看着我,“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如果……如果你愿意,我想……”

“你想什么?”我看着他。

“我想……接你去城里。我买套房子,我们……”

“我们什么?”我打断他,“我们一家三口,破镜重圆?”

我笑了。

“陈建社,你是不是觉得,时间能冲淡一切?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有钱了,就能弥补一切?”

“我告诉你,不可能。”

“我李月娥,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背叛。”

“你走吧。以后,除了念念的事,我不想再见到你。”

我站起身,回了屋。

留下他一个人,在月光下,像一尊雕塑。

念念在家住了三天。

这三天,对我来说,既幸福,又煎熬。

我贪婪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想把他这十年错过的成长,都补回来。

可我发现,我离他越来越远。

他说的很多话,我听不懂。

什么“摇滚”,“好莱坞”。

他喜欢的东西,我不知道。

我只会问他,吃饱了吗?穿暖了吗?

我们之间,好像除了血缘,再也没有别的共同点了。

第三天,他要走了。

我给他煮了十几个鸡蛋,让他路上吃。

他看着那些土鸡蛋,笑了笑。

“娘,城里什么都有,不用带这些。”

我的手,僵在了那里。

是啊,城里什么都有。

不像我们这,鸡蛋就是最好的东西了。

临走的时候,他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塞给我。

“娘,这里面是点钱,您拿着,买点好吃的。”

我捏着那个厚厚的信封,感觉像是捏着一块烙铁。

我的儿子,在用钱,报答我的养育之恩。

我把他拉到一边,把信封又塞回给他。

“念念,娘不要你的钱。娘只要你好好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你记住,不管你将来走到哪里,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的人,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娘,永远是你的娘。”

他看着我,眼圈红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走了。

跟着陈建社,坐着那辆黑色的轿车,又一次消失在了村口。

我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我哥过来拍我的肩膀。

“妹,回吧。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

是啊。

他有自己的路要走。

一条,金光闪闪的路。

而我,会站在这条路的起点,一直看着他,祝福他。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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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归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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