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阳阳,你看这个,朝南的阳台,早上太阳能一直晒到中午。”我把手机递到陈阳面前,屏幕上是一套装修得还不错的两居室。
“阳阳,你看这个,朝南的阳台,早上太阳能一直晒到中午。”我把手机递到陈阳面前,屏幕上是一套装修得还不错的两居室。
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滴着水,凑过来时带着一股清新的沐浴露味道。
“看着不错,就是离你公司有点远吧?”他划拉着屏幕,放大看细节。
“远点没事,地铁方便。主要是离你单位近,你那个博物馆,早上九点就得打卡,不像我,弹性工作。”我从他手里拿回手机,把这套房子加进收藏夹。
“你别总想着我,你自己也得方便。”他用毛巾擦着头发,声音闷闷的。
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一个月工资三万出头,他是三千多。在上海这个地方,这点钱的差距,意味着生活质量的天壤之别。
但我从没觉得这是个问题。
我们是大学同学,他追的我。那时候他就是学生会里最温和的那个男生,说话总是细声细气,会记得每个人的生日。
我喜欢他的,就是这份温和。我的工作是数据分析,每天跟冰冷的数字和逻辑打交道,回到家,需要的是这种暖融融的人间烟火气。
他工资不高,但把我们的出租屋打理得井井有条。我加班晚了,他总会留一盏灯,温一碗汤。
我们计划好了,我来负责首付,他用公积金一起还贷。房子写我们俩的名字。
一切都朝着最美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他提出,带我回他老家,见见他爸妈。
“我妈说,都谈了三年了,也该正式见个面,把事情定下来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
我当时心里也暖洋洋的。觉得我们终于要修成正果了。
我特地请了年假,提前一周就开始准备礼物。
他爸喜欢喝茶,我托人买了两罐顶级的西湖龙井。他妈有关节的老毛病,我买了一台进口的理疗仪。还给他们家的亲戚小孩,都准备了时下最流行的玩具和文具。
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我觉得自己诚意十足。
去他家的路上,陈阳一直很开心,给我讲他小时候的趣事,讲他爸妈是多么朴实善良的人。
“我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有时候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他提前给我打预防针。
我笑着点头,“放心吧,叔叔阿姨还能吃了我?”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我,真是太天真了。
车子开进一个老旧的小区,楼房的墙皮都有些斑驳。
他爸妈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叔叔看着很老实,冲我笑了笑,就忙着从后备箱搬东西。
阿姨的眼神,却在我身上来回打量了好几遍。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未来的儿媳妇,更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
“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太破费了。”她嘴上客气着,但脸上没什么笑意。
我赶紧说:“第一次上门,应该的。”
一进家门,一股陈旧的家具和饭菜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房子不大,收拾得还算干净。
饭桌上已经摆好了菜,看得出是精心准备过的。
“小林是吧?听阳阳说,你在上海工作很厉害?”阿姨给我夹了一筷子菜,状似无意地开了口。
我受宠若-惊,连忙回答:“阿姨,谈不上厉害,就是一份普通工作。”
“做什么的呀?我们也不懂你们年轻人的东西。”
“做数据分析的。”我尽量用简单的语言解释,“就是帮公司看看数据,做做报告。”
“哦……那一个月能挣不少吧?”她终于问到了点子上。
陈阳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下,示意我别说实话。
我顿了顿,含糊道:“还行,就是平时比较忙,经常加班。”
阿姨笑了,那笑意却没到眼底。“女孩子家,那么拼干什么。工作么,稳定清闲就好,以后总要以家庭为重的。”
她说着,看了一眼旁边埋头吃饭的陈阳,“我们阳阳的工作就好,博物馆,铁饭碗,说出去也好听。”
我心里咯-噔一下,品出点不对味来。
但我还是笑着应和:“是,陈阳的工作确实稳定,也清静。”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阿姨话锋一转。
我愣住了,没想到这么直接。我下意识地看向陈阳。
陈阳放下筷子,说:“妈,我们还在计划呢。”
“计划什么呀?都老大不小了。”阿姨眉头一皱,“小林,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了。”
“哦,那也不小了。我们这边,女孩子二十七都生二胎了。”她呷了口茶,“我们家就阳阳一个儿子,我们还指望着早点抱孙子呢。”
整个饭局,叔叔基本没说话,就是闷头吃饭。而阿姨,则像一个面试官,把我的家庭背景、工作情况、未来规划问了个底朝天。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放在显微镜下的标本,每一个细胞都被仔细审视。
吃完饭,陈阳去洗碗,阿姨拉着我坐在沙发上。
她指着电视柜上的一张全家福,说:“你看,这是我们阳阳小时候,多乖。”
我凑过去看,笑着说:“是,看得出来。”
“我们阳阳啊,从小就老实,心眼好,没什么大志向,就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她叹了口气,话里有话。
“阿姨,他人是很好。”我真心实意地说。
“好是好,就是太实诚了,容易吃亏。”她终于把目光从相册转向我,“小林啊,阿姨说话直,你别不爱听。”
“您说。”我的心提了起来。
“我听阳阳说,你一个月挣得比他多好几倍?”
我没想到陈阳还是跟她说了。我点点头:“工作性质不一样。”
“嗯。”她点点头,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浮沫,“我们家呢,就是个普通家庭,没什么家底。阳阳这孩子,也没什么大的本事。我们呢,就希望他找个差不多的姑娘,两个人安安稳稳过日子。”
“差不多的”,这四个字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我们觉得,这过日子啊,就像两只脚穿鞋,得合脚才行。一只脚太大,一只脚太小,走不远。”
她放下茶杯,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你太优秀了,小林。我们阳阳,配不上你。”
这话听着是自谦,可那语气,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配不上我们家。
我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设想过无数种他们可能不满意我的地方,比如嫌我家是外地的,嫌我长得不够漂亮,甚至嫌我不会做家务。
我唯独没有想到,我的“优秀”,我的高薪,会成为原罪。
那天晚上,我躺在他们家客房的床上,翻来覆覆睡不着。
隔壁房间,传来他们一家三口的说话声,声音压得很低,但我还是能零星听到几个词。
“太强势”、“女强人”、“以后日子不好过”。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回去的路上,车里的气氛很压抑。
我终究是没忍住,开口问陈阳:“你妈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陈阳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我妈就是个老太太,说话没分寸,你别理她。”
“她不是没分寸,她是很明确地告诉我,她不满意我。”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怎么会,她就是觉得你太好了,怕我以后在你面前抬不起头。”他试图解释。
“这是两码事,陈阳。”我看着他,“她觉得我‘不合脚’,你听不懂吗?”
他沉默了。
车子驶入高速,两旁的风景飞速倒退。
“那我们怎么办?”我问。
“给我点时间,我跟他们沟通。”他声音里带着疲惫,“他们就是不了解你,等以后接触多了,就好了。”
我当时选择了相信他。
我觉得,父母的观念只是一时的,只要我们俩的感情坚定,总能克服。
为了让他爸妈改观,我开始了我的“讨好”计划。
我每个周末都拉着陈阳回去,大包小包地买东西。
他妈妈喜欢跳广场舞,我给她买最好的音响和舞鞋。
他爸爸喜欢下棋,我淘来一副上好的玉石棋盘。
我甚至开始学做饭,学着做他们爱吃的本地菜。
每次去,我都抢着进厨房,在他妈妈身边打下手,洗菜,切菜,听她唠叨家常。
我以为,我的努力,他们能看得到。
可我错了。
我买的音响,他妈妈转手就送给了邻居,说:“这么贵的东西,我可用不来,别给我招摇。”
我买的棋盘,他爸爸收下了,但一次也没用过,还是用他那副掉漆的木头棋盘。
我在厨房忙活半天,他妈妈总能挑出毛病。
“哎呀,你这鱼鳞没刮干净。”
“小林啊,你这切菜的刀法不行啊,一看就是不常做家务的。”
“你放那么多油干什么,多不健康。”
我做的菜,他们很少动筷子。饭桌上,阿姨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他们邻居家、亲戚家的某个女孩。
“老王家的闺女,在小学当老师,多好,工作稳定,还有寒暑假。”
“你李阿姨的外甥女,是个护士,人又温柔又贤惠。”
话里话外的意思,我听得明明白白。
那些女孩,才是他们心中“合脚”的儿媳妇人选。
而我,一个在外面打拼,挣得比他们儿子多的“女强人”,永远都是个外人。
有一次,我加班做一个很重要的项目,连续一周都只睡三四个小时。
周末,陈阳又说他妈让我们回去吃饭。
我实在太累了,就说:“我这周就不去了吧,项目还没弄完,我想在家补个觉。”
陈阳面露难色,“我妈特地给你炖了鸡汤。”
我心里一阵烦躁,但还是压着火说:“那你帮我谢谢阿姨,我实在是太累了。”
他没再说什么,一个人回去了。
结果,晚上他回来,脸色很难看。
我问他怎么了。
他犹豫了半天,才说:“我妈……她有点不高兴。”
“为什么?”
“她说,你就是瞧不起我们家,觉得我们家小,不愿意来。”
我当时就愣住了。
我一周的辛苦,我的疲惫,在他们眼里,竟然变成了“瞧不起”。
“她怎么能这么想?”我感觉一股委屈涌上心头。
“我跟她解释了,说你工作忙,但她不信。”陈-阳叹了口气,“她说,再忙,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吗?就是心不在这儿。”
那一刻,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讨好,都像一个笑话。
我像一个拼命想挤进一双小鞋里的大脚,磨得自己鲜血淋-漓,却依然被嫌弃。
我第一次对陈阳发了火。
“你到底有没有跟你妈说清楚我的情况?你有没有告诉她,我为什么这么努力工作?是为了我们那个还没影子的家!”
“我说了,我真的说了。”他一脸无措,“可她听不进去啊。”
“她听不进去,你就由着她这么误会我吗?”我看着他,“陈阳,我是你的女朋友,不是你的敌人。你为什么不能站在我这边,为我说一句话?”
“我怎么没为你说话?我在中间也很为难啊!”他也提高了音量,“一边是我妈,一边是你,我能怎么办?”
“我没让你跟她吵,我只是希望你能让她明白,我不是她想的那样。”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那次争吵,我们不欢而散。
我开始反思,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爱陈阳,我想和他有一个未来。
可是,这个未来里,如果永远笼罩着他父母那双挑剔的眼睛,我会幸福吗?
我不再像以前那样,每个周末都主动提出回去。
陈阳提议,我就找借口推脱。
我们的关系,因为这件事,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痕。
我们不再像以前那样无话不谈。很多时候,我们只是沉默地坐在一起,各自玩着手机。
我知道,我们都在逃避那个核心问题。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周末。
那天我正好不忙,陈阳说他表妹要来上海玩,他爸妈也跟着一起来了,晚上一起吃个饭。
我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想着毕竟是他的家人,还是答应了。
我特地提前下班,去餐厅订了包间。
他爸妈来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孩。
那女孩二十出头的样子,长相清秀,看见我,怯生生地笑了笑。
陈阳介绍说:“这是我姑姑家的女儿,叫小雅。”
我笑着跟她打了招呼。
饭局上,阿姨对我倒是客气了不少,但那份客气里,透着一股疏离。
她把所有的热情都给了那个叫小雅的女孩。
“小雅,多吃点这个,这个美容的。”
“小雅在医院实习,累不累啊?”
“还是你们护士好,救死扶伤,工作多有意义。”
我默默地坐在旁边,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吃到一半,阿姨突然对我说:“小林啊,我听阳阳说,你们准备买房子了?”
我点点头:“嗯,在看了。”
“首付准备了多少啊?”她又问。
这个问题很敏-感,我看了陈阳一眼,他冲我使了个眼色。
我说:“还在凑。”
阿姨笑了,“你们年轻人压力也大。我跟阳阳他爸商量了,我们老两口这点积蓄,也就二十来万,都给你们。虽然不多,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我心里一暖,刚想说“谢谢阿姨”。
她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如坠冰窟。
“不过呢,我们也有个条件。”她看着我,慢悠悠地说,“这房子,是给阳阳结婚用的。我们希望,房本上,只写阳阳一个人的名字。”
包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姨,这首付,主要是我来出。”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我知道。”她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你们不是要结婚吗?结了婚,你的钱,不就是我们家的钱吗?”
“再说了,写他一个人的名字,也是为了你们好。你挣得多,以后万一……我是说万一,你们感情有什么变故,我们阳阳也不至于人财两空,没个保障。”
她这番话说得“苦口婆心”,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插在我的心上。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不仅是个“不合脚”的儿媳,还是一个随时可能“变故”的威胁。
他们提防着我,算计着我。
我看向陈阳,希望他能说点什么。
他却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一言不发。
那一刻,我的心,彻底凉了。
我不再是被动地承受和讨好。
我意识到,这个问题,不是他父母的问题,而是我和陈阳之间的问题。
我看着他,清晰地问:“陈阳,你的意思呢?”
他抬起头,眼神躲闪,“我妈……她也是为我好。”
“为你好?”我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所以,你的意思,就是同意她的做法?”
“我……我没这么说。”他结结巴巴地,“我们可以再商量。”
“商量什么?”我站了起来,“商量怎么让我心甘情愿地,把我的钱,变成你们家的婚前财产吗?”
我的声音不大,但包间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阿姨的脸色变了,“小林,你怎么说话呢?我们这不也是为了你们的将来考虑吗?”
“我的将来,我自己会考虑。”我拿起我的包,“这顿饭,我请了。你们慢用。”
我没有再看陈阳一眼,转身走出了包间。
走出餐厅,外面的冷风一吹,我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我不是在生气,我是在害怕。
我害怕我这三年的感情,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笑话。
我以为我爱的是一个温和善良的男人,可在这场家庭的博弈里,他的温和,变成了懦弱;他的善良,变成了愚孝。
他从来没有真正地站在我这边。
他只是在我和他父母之间,和着稀泥,试图维持一个脆弱的平衡。
而我,就是那个被牺牲的砝码。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街上走了很久。
城市的霓虹灯很亮,但我却觉得前所未有的黑暗。
我一直在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努力工作,经济独立,这有错吗?
我想和我爱的人,共同分担,一起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这有错吗?
为什么我的优点,在他们眼里,全都变成了缺点?
我想不明白。
回到家,陈阳已经在了。
他坐在沙发上,一脸憔-悴。
见我回来,他站起来,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我换了鞋,走到他面前,平静地说:“我们分手吧。”
他愣住了,眼睛里满是震惊。“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分手。”我重复了一遍,“陈阳,我累了。我不想再玩这种‘讨好未来婆婆’的游戏了。”
“不是的,小林,你听我解释。我妈她……”
“不用解释了。”我打断他,“今天在饭桌上,你的沉默,就是最好的解释。”
“我当时只是……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急切地辩解。
“你不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是不敢说。”我看着他的眼睛,“你不敢反驳你妈,因为你怕她不高兴。你不敢维护我,因为你觉得我的委屈,无足轻重。”
“在你心里,你父母的意愿,永远排在我的感受前面。”
“陈阳,我们不是一路人。”
他慌了,上前一步抓住我的手,“小-林,你别这样。我爱你的,我真的爱你。房子的事,我们可以再商量,我可以去说服我妈。”
我轻轻地挣开他的手。
“晚了。”我说,“这不是房本上写谁名字的问题。这是信任和尊重的问题。”
“你和你家人,从来没有真正地尊重过我。你们只看到了我的工资条,然后开始盘算,如何把我的价值,最大程度地转化为你们家的利益。”
“在你们的剧本里,我不是一个妻子,我是一个‘扶贫’的工具。”
我的话说得很重,也很残忍。
但那一刻,我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有些脓包,必须亲手挤破,才能看到里面的腐烂。
陈阳的脸色变得惨白。他后退了两步,跌坐在沙发上。
“我……我没有这么想。”他喃喃自语。
“你有没有这么想,不重要了。”我走进卧室,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
“你要去哪?”他跟了进来。
“我搬出去。”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这个房子,你继续住吧。房租我已经交到了下个季度。”
“小林,你不要这么冲动,我们再谈谈,好不好?”他拉住我的箱子。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着他。
“陈阳,你知道最让我难过的是什么吗?”
他摇摇头。
“是在你妈妈一次又一次刁难我的时候,你永远只会说‘她就是那样的人,你多担待’。”
“是在她提出那么无理的要求时,你选择了沉默。”
“是在我最需要你支持的时候,你永远都站在我的对立面。”
“我曾经以为,爱情可以战胜一切。现在我明白了,打败爱情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和寒心。”
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我们之间,完了。”
我搬出去的那天,上海下着小雨。
我叫了一辆搬家公司的车,把我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搬离那个我们共同生活了三年的家。
陈阳没有来。
他只是发了很多条信息给我,求我原谅,求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一条都没有回。
我找了一个离公司很近的单身公寓,重新开始我的生活。
刚开始的那段时间,很难熬。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想起他为我温的汤,想起他给我留的灯。
我会忍不住怀疑,我的决定,是不是太草率,太绝情了。
可是,每当这个时候,他妈妈那张挑剔的脸,和陈阳在饭桌上沉默的表情,就会浮现在我眼前。
它们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我所有的留恋。
我开始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
我接了公司最难的项目,带着团队没日没夜地攻关。
忙碌,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当我专注于解决一个个复杂的数据模型时,我就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项目成功的那天,公司给我发了一大笔奖金。
我拿着那笔钱,给自己买了一辆车。
不是什么豪车,就是一辆普通的代步车。
当我开着自己的车,行驶在上海的晚高峰里,看着窗外璀-璨的灯火,我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自由和踏实。
这种感觉,是任何人,任何一段感情,都给不了我的。
我开始明白,我努力工作,挣那么多的钱,不是为了向谁证明什么,更不是为了去“扶贫”谁。
我是为了我自己。
为了在我遇到不公和委屈的时候,有转身就走的底气。
为了在我被别人定义和算计的时候,有不屑一顾的资本。
为了我可以选择我想要的生活,而不是被生活选择。
大概过了半年,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陈阳的妈妈打来的。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憔悴,没有了以前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
“小林啊,我是阿姨。”
“阿姨,您好。”我的语气很平淡。
“你……你最近好吗?”
“挺好的,谢谢关心。”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小林,阿姨以前……是阿姨不对。”她突然说,“阿姨跟你道歉。”
我有些意外,没有说话。
“自从你走了以后,阳阳整个人都变了。班也不好好上,天天在家喝酒。”她的声音里带了哭腔,“他前几天,喝多了,胃出血,送到医院抢救。”
我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揪了一下。
“他现在怎么样了?”
“脱离危险了。就是……人瘦得不成样子。”她哽咽着说,“小林,阿姨知道错了。阿姨不该说那些话,不该那么对你。”
“我们家阳阳,不能没有你。你回来吧,好不好?房子,我们买,写你的名字,写你一个人的名字都行。”
听着她近乎哀求的话,我心里五味杂陈。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如果这番话,能早半年说,或许,我们之间还有可能。
可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阿姨,”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温和,“对不起。我和陈阳,已经结束了。”
“为什么啊?我都跟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她的语气又变得有些尖锐。
“这不是谁道歉的问题。”我说,“有些东西,碎了,就再也拼不回来了。”
“我和陈-阳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他自己。”
“他如果真的爱我,真的想和我在一起,他当初就应该站出来,而不是躲在你身后。”
“一个无法保护自己爱人的男人,不值得我托付终身。”
我说完,挂了电话。
我没有去医院看陈阳。
不是我心狠。
而是我知道,去了,只会让他,也让我自己,再次陷入无望的纠缠。
有些告别,必须体面。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听我们共同的朋友说,陈阳辞职了,回了老家。
他爸妈给他安排了一份在当地事业单位的工作,还给他介绍了一个本地的姑娘。
听说,那个姑娘家境一般,工作也一般,但是很听话,很贤惠。
是他妈妈最喜欢的那种“合脚”的儿媳妇。
朋友问我,后不后悔。
我摇摇头。
我有什么可后悔的呢?
我只是失去了一个不适合我的人。
而他,失去了一个真心爱他,愿意和他共度一生的人。
真正该后悔的,是他。
后来,我遇到了现在的老公。
他是我在工作中认识的,一个项目的合作方。
他也是做技术的,我们很有共同语言。
他比我大几岁,性格沉稳,做事有担当。
我们第一次约会,吃饭的时候,我就半开玩笑地告诉他,我工资很高,花钱也大手大脚,可能不太符合传统的“贤妻良-母”标准。
他当时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他说:“挣钱多是你的本事,会花钱是你的自由。我娶的是老婆,又不是管家。”
“我希望我的伴侣,首先是她自己,然后才是我的妻子。你有你的事业和追求,我为你感到骄傲。”
那一刻,我看着他的眼睛,知道,就是他了。
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他带我去见他的父母。
他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很开明,也很有礼貌。
他们没有问我一个月挣多少钱,家里是哪的。
他们只是关心我工作累不累,开不开心。
他妈妈拉着我的手,说:“我们家这小子,就是个木头,以后要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你多担待,也多跟我们说,我们帮你教育他。”
我当时眼眶就红了。
原来,被对方父母真正地接纳和尊重,是这样一种温暖的感觉。
我们结婚的时候,我提出,首付我多出一些,因为我的积蓄比较多。
我老公拒绝了。
他说:“我们是夫妻,没必要分得那么清楚。我有多少,就出多少。剩下的,我们一起贷款,一起还。”
“我不想让你觉得,你是在‘下嫁’,或者我是在‘占便宜’。”
“我们是平等的伙伴。”
婚房的房本上,写了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我婆婆还特地把她的一套小房子卖了,把钱给我们,让我们去换一辆好一点的车。
她说:“女孩子开车,安全最重要。”
我有时候会想,同样是爱儿子的母亲,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后来我想明白了。
陈阳的妈妈,她爱的不是陈阳,她爱的是她自己对于“儿子的人生”的控制欲。
她希望儿子的人生,完全按照她设定的轨道进行。
所以,任何可能导致“失控”的因素,比如我,都会被她视为威胁。
而我婆婆,她爱的是我老公这个人。
她希望他幸福。
只要是能让他幸福的人和事,她都会去支持和祝福。
这才是真正健康的爱。
现在,我和老公结婚两年了,感情一直很好。
我们有各自的事业,也共同经营着我们的小家。
我们会因为工作上的事,争论得面红耳赤,也会在周末的晚上,窝在沙发里,看一部老电影。
我们依然会为了“今天晚饭谁洗碗”这种小事斗嘴,但我们都知道,对方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坚实的依靠。
我依然挣得比他多,但他从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他会骄傲地跟他的朋友介绍:“这是我老婆,一个非常厉害的数据科学家。”
他的欣赏和支持,让我变得更加自信,也更加从容。
前几天,我偶然在朋友圈,看到了陈阳的结婚照。
新娘就是那个本地的姑娘,笑得很温婉。
陈阳胖了一些,也憔悴了一些,眼神里,没有了我记忆中那种明亮的光。
我默默地滑了过去,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感谢他,用一种最残忍的方式,让我看清了我们之间的问题,也让我更早地认清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一个女人,经济独立,不是为了让男人觉得高攀不起。
而是为了,当有一天,你发现脚上的鞋不合脚时,你有能力,随时换一双更舒服的,或者干脆选择光脚,自由地奔跑。
而不是委屈自己,削足适履,最终,走不远,也走不快。
我的手机响了,是老公打来的。
“老婆,我今晚要加个班,你自己先吃饭,不用等我。”
“知道了。”我笑着说,“给你留了汤,回来记得热一下。”
“好嘞,老婆最好了。”他在电话那头笑。
挂了电话,我走到阳台。
我们家的阳台,也是朝南的。
下午的阳光,暖洋洋地洒进来,落在地板上,也落在我心里。
真好。
来源:外向葡萄P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