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25乙巳年初,知名国画艺术家、国家一级美术师陈国欢将自己多年来凝思而成的艺术随笔结集出版,书名为《子园微雨》。据陈先生自述,“子园”其实是其自家宅院之称。而之所以定名为“子”,则因兼取其“微小”以及在古时对师者的尊称之意。大概正是基于这样一个不仅克制自省,
守正与传承:陈国欢的“画里画外”
□ 王世巍
2025乙巳年初,知名国画艺术家、国家一级美术师陈国欢将自己多年来凝思而成的艺术随笔结集出版,书名为《子园微雨》。据陈先生自述,“子园”其实是其自家宅院之称。而之所以定名为“子”,则因兼取其“微小”以及在古时对师者的尊称之意。大概正是基于这样一个不仅克制自省,且饱含了人生追求的珍爱之名,伴随着江南那微微的半卷烟雨,在子园凭窗聆听的陈先生才能静美两忘,沉浸于遐思之境。
《子园春色》
陈先生明确指出,他画画,“既不是专业性,也不是职业性”。他虽有工作室,但是“基本不去”。由此来看,以画家身份而广为人知的陈国欢,显然保有着他自己独特的绘画观念。“不是专业性”,这想必是在说绘画中的技法呈现问题;“也不是职业性”,这大概率是就创作目的而言。如此说来,陈先生画画,既不是为了“炫技”,让业界服膺,也不是为了市场,让众生艳羡。那么他为何还要不断地创作呢?答案或许就在于陈先生某种深邃而真切的生命感悟与艺术表达。
《子园微雨》的自序部分有这么一句话:“画面是艺术与内心,画外是生活与红尘。画里画外,就构成了完整的艺术人生。”这样的描述,令人触动而深思。如果借用某种哲学语言来诠释,这就证明陈先生的绘画创作不是他律的,而是自律的。不因外驱,本于自抒。进一步讲,呈现为画面物象的,即是他所意欲表现的内心,而蕴含在物象之内的,则是他所体悟感知的生活。无怪乎陈先生要以其老家苏州,将刺绣叫作“做生活”的民间传统为引证,在他的生活与他的绘画之间,画上了一个鲜明的等号。将生活比作是“画里画外”的陈先生,还有一句平淡而隽永的话:“画画需要生活。画自然是在画纸的界面里,而无形地融入到其内中与四周的,则恰是画家本人和他的生活本身。创作与生活的交融互现,成就了陈先生真切而又诚然的画上人生。”
《暖冬》
这种人为画、画即人的人画和合,是一种贯通了生命过程与艺术创作的交融美学,尽管可能也存在美术意义上的风格与身份判别疑虑。人品即画品,陈先生的国画与文字,其实已经共同地证实了这一点。陈先生珍视文人画,《子园微雨》在第六章“慧眼观画”,即专门以“文人画篇”为起始。“中国书画的文人化,不惟技艺是举,强调功夫在画外。”鉴于此,陈先生认为,文人画的实质是通过物象表达“心”,透过笔墨传达“品”。而对“笔墨取向”问题的提出,就进一步凸显了陈先生对中国古典绘画内涵之精髓的关切与思忖。“以品立画、以文养画、以情入画”。通过对如此传统绘画观念的传承,陈先生追溯的恰是中国绘画创作美学的三个根本性问题:谁在画、画了谁以及为了谁而画。
“立画”“养画”以及“入画”,看似只是在讨论客体、对象意义上的画,实则是一直紧扣着作为生发主体的画画的人。在此基础之上,陈先生有一个颇为大胆而新颖的看法:文人画并不限于某种画种,写意、工笔,甚至油画,均可成为文人画。可见,正是因为抓住了物象之“心”与笔墨之“品”,所以陈先生认为,现当代的文人画,不仅可以在题材类型上,甚至也可以在介质材料上,寻求在传承之中的守正与突破。
在人工智能绘画、文本图像生成、虚拟投影画面等数字化技术日臻发达的当代,陈先生的山水国画,以其“简淡而境远”的核心审美特征,再次向我们提醒了这样一个无比纯粹的问题:艺术究竟是为目还是为心?显然,陈先生“素、朴、简、淡、静”风格的生态式绘画与生活化美学,是为心的艺术。但正如陈先生所坦言,在20世纪80年代,他也曾经为目而画。那时候,他最爱的其实正是浓艳、强烈的广告色和丙烯颜料。而如今,陈先生在创作时,则鲜用彩色,几乎只用水墨。这样的转变,有古稀之年经岁月沉淀而成的智慧,更是对艺术之为心的本质把握。
《云上》
作品《烟林仙境》中,疏叶枝藤之下,一只白鹤停立其旁,且回首望木。《濛濛烟水江南雨》画一亭亭玉立的女子,素衣纸伞,明眸粉黛,安闲淡雅地伫立于雨雾朦胧之中。即便她是在等待着什么,却尽显闲适之意味。而《雪域祥鹰》里振翅盘旋而下的雄鹰,就像《秋霜野藤》中即将收翅落枝的归来鸟雀一样,丝毫未见欲离去之意。再比如《月林归舟》《冬枝寒雪》中停在枝头的鸦雀,《春潮》《疏林归鸟秋水》《冬韵》结群而归的鸟儿,以及《秋水之上》《暖冬》伴飞而归的一对雁鸟,也都和《云泉空山鸟鸣秋》《子园微雨后》中的飞禽一样,或自由而归,或安闲而驻。即便是单纯写景的《冬枝》《月之夜》等,陈先生的画作也始终吐露着一种平静而深切的家园之爱与生命之美。换言之,陈先生的画,宛若“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那般的田园诗篇,有一种让观者从匆忙中慢下来、于躁动中静下来的无声力量。通过简润的场景、淡静的笔墨以及灵动的禽虫,陈先生的国画作品以简驭繁,以淡见浓,在空灵中见生机,于淡静中显深度,最终指向了一种超越画面本身的致远之境。在当代由技术统领却也纷繁而芜杂的艺术现象中,这就尤其具有传承守正、安顿心灵的独特价值。
《子园微雨》是一本文艺札记,而被置于核心章节、作为中卷的“画里乾坤”恰恰是以“意象篇”为起点。陈先生在这一部分探讨的“真性、荒寒、简素、空灵以及去留”等绘画创作与品鉴问题,无一不是在以“为心”而论。当创作全然“为心”,绘画便既可摆脱外在的形役,亦可超越技法的框限,成为生命流露的本真画卷。在当代纷繁的艺术图景中,陈先生“画里画外”的人生与艺术实践表明,真正的“守正与传承”,并不在于形式的固封,而在于如他一般,将传统的文人精神对“心”与“品”的追求内化于个体的生活与生命,从而在技术新时代,实现人文内核的传递与再生。
来源:江南时报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