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客厅里传来电视节目的喧闹笑声,混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油烟味。儿子乐乐在幼儿园玩疯了,回来的路上就在我怀里睡着了。我轻手轻脚地把他抱进卧室,盖好小被子,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他今天在公园的草地上打滚,笑得像个小太阳。
引子
门锁“咔嗒”一声,我打开了家门。
客厅里传来电视节目的喧闹笑声,混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油烟味。儿子乐乐在幼儿园玩疯了,回来的路上就在我怀里睡着了。我轻手轻脚地把他抱进卧室,盖好小被子,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他今天在公园的草地上打滚,笑得像个小太阳。
我直起酸痛的腰,走出卧室,眼前的景象让心里那点温暖迅速冷却。
厨房的水槽里,堆着小山似的脏碗。酱色的盘子,油腻的炒锅,还有泡着咖啡渍的马克杯。那是昨天晚饭的,今天早饭的,甚至还有我丈夫高远中午吃泡面留下来的。水槽边上,切过水果的砧板明晃晃地扔在那儿,几只小飞虫在上面盘旋。
我三十三岁了,这个周末,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去公园,去科技馆,累得骨头都快散架。而我的丈夫,还有我的婆婆,在家享受了两天清闲。
客厅里,高远翘着二郎腿陷在沙发里,眼睛盯着电视里的球赛,手里还捧着半个西瓜。婆婆王秀兰坐在旁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数落着电视里的球员。他们谁也没回头看我一眼,仿佛我只是一个透明的幽灵。
那一刻,所有的疲惫,所有的委屈,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结婚七年,我好像已经习惯了。习惯了下班后冲进厨房,习惯了周末的大扫除,习惯了他们父子俩理所当然的享受。我以为我可以一直忍下去,为了乐乐,为了这个所谓的家。
可今天,我不想忍了。
我的心像是被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叹口气,然后认命地走进厨房,系上那条洗得发白的围裙。
我转身,回到卧室,轻轻拉开衣柜门。我拿出一个行李箱,动作很轻,怕吵醒乐乐。
一个念头在我脑子里清晰地扎下了根,无比坚定。
我要搬出去。
我必须离开这个让我感觉不到一丝尊重和爱意的家。不是冲动,不是赌气,是积攒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失望之后,一个必然的决定。我看着行李箱空洞的内部,心里反而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这日子,我过够了。
我开始往箱子里放衣服,一件,又一件。我的动作不快,甚至有些慢条斯理。每一件衣服都代表着一段记忆,可这些记忆现在都蒙上了一层灰。那件他送我的连衣裙,只穿过一次,因为他说我当了妈的人,穿得太花哨。那件我们一起买的情侣衫,早就被我当成了睡衣。
高远似乎察觉到了卧室里的动静,他不耐烦地喊了一声:“晓静,干嘛呢?出来给我拿瓶可乐,冰的。”
我没有回答。
我的内心有一个声音在说:林晓静,你不是保姆,你不是这个家的附属品。你是一个人,一个独立的、需要被爱护的人。你忘了太久了,现在该想起来了。
婆婆也扬起了嗓门:“就是,一天到晚在屋里鼓捣啥?乐乐睡了你也歇会儿呗,看把你能的。”
他们的声音像两根针,扎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我停下手里的动作,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乐乐身上阳光和青草的味道,那是支撑我的唯一力量。
我轻轻合上行李箱,拉链发出的“嘶啦”声,在电视的喧嚣中显得格外刺耳。
然后,我拉着箱子,走出了卧室。
客厅里的两个人终于回过头,看到了我和我脚边的行李箱。高远的脸上写满了错愕,嘴里的西瓜都忘了咽下去。婆婆手里的瓜子壳掉了一地。
“你……你这是干什么?”高远的声音有些发干。
我看着他,平静地说:“我带乐乐出去住几天。”
“出去住?住哪儿去?你发什么疯?”他站了起来,语气里带着一丝恼怒。
我不想吵,一点力气都没有。我只是指了指厨房的方向,说:“高远,那些碗,你自己洗吧。”
说完,我不再看他,径直走到乐乐的房间,轻轻把他抱了起来。小家伙睡得很沉,在我怀里蹭了蹭,发出一声满足的呓语。
抱着他,我感觉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我抱着孩子,拉着行李箱,走向门口。高远和婆婆都愣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开门,关门。
我把那个充满了油烟味和失望的家,关在了身后。初夏的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却让我感到无比清醒。
我知道,从今晚开始,一切都将不一样了。
第一章 无声的战场
我没有回娘家,父母早已不在,那套老房子空着,成了我唯一的退路。
房子在老城区,楼道里堆着邻居家的杂物,灯光昏暗。我一手抱着熟睡的乐乐,一手拖着行李箱,艰难地爬上三楼。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发出“咯吱”一声,像是打开了一段尘封的过往。
屋里有一股淡淡的灰尘味,我放下乐乐,把他安置在旧沙发上,给他盖上我的外套。然后,我打开了所有的窗户。
晚风灌了进来,吹散了屋里的沉闷。我没有开灯,就着窗外透进来的路灯光,看着这个小小的两居室。这里的一切都还保持着我父母在时的模样,墙上挂着他们结婚时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他们笑得那么灿烂。
我的心,在这一刻才真正地落了地。
我没有哭,也没有愤怒,只是觉得累。这种累,不是身体上的,而是从心底里透出来的疲惫。我坐在沙发边,看着乐乐的睡脸,心里一片茫明。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但我知道,我不能再回到那个地方去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高远打来的。我按了静音,任由它在黑暗中一遍遍地亮起,像一只焦躁的萤火虫。
我不想接。说什么呢?质问他为什么心安理得地使唤我?指责他和他母亲把我当成免费保姆?这些话,过去七年里,我或明或暗地说过无数遍,换来的不过是他那句口头禅:“我这不也是为了这个家吗?我在外面挣钱多辛苦,你体谅一下不行吗?”
是啊,他辛苦。可我的辛苦呢?谁来体谅?我当老师,每天对着几十个孩子,嗓子都快喊哑了。回到家,还要面对做不完的家务。我的尊严,我的价值,在日复一日的琐碎中被消磨殆尽。
内心独白之一:我到底在图什么呢?图他每月按时上交的工资?还是图他偶尔心血来潮时的一句“老婆辛苦了”?都不是。我只是想要一个伙伴,一个能在我累的时候,递给我一杯水,而不是喊我给他拿可乐的男人。我想要的,是一个家,而不是一个需要我独自支撑的空壳子。
手机终于安静了。我站起来,开始简单地收拾屋子。用湿抹布擦掉桌椅上的浮尘,把床上的旧被褥抱到阳台去晾。做这些事的时候,我的心异常平静。这间老房子,虽然旧,却让我感到心安。在这里,我不是谁的妻子,不是谁的儿媳,我只是林晓静。
收拾完,已经快十一点了。我给乐乐擦了脸和手,把他抱到床上。小家伙大概是感觉到了环境的变化,在梦里皱了皱眉。我躺在他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背。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又亮了,是一条微信,还是高远发来的。
“你到底在哪?闹够了没有?快点回来!”
我看着那行字,感觉不到一丝关心,只有命令和不耐烦。我把手机扔到一边,闭上了眼睛。
内心独白之二:他甚至没有问一句乐乐怎么样了。在他的世界里,是不是只有他自己的情绪和需求才是最重要的?我带着孩子深夜离家,他担心的不是我们的安全,而是他的生活秩序被打乱了。这个认知,像一把小刀,不深,却反复地割着我的心。
我以为我会失眠,但或许是太累了,我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我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乐乐还在睡,小脸红扑扑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起身,到厨房看了看。燃气还能用,冰箱里空空如也。我决定先下楼买点吃的。
老城区的早晨充满了烟火气。卖豆浆油条的小摊,推着车卖菜的老人,还有晨练归来的邻居。看到我,住在对门的张阿姨愣了一下,随即热情地打招呼:“哎哟,是晓静啊?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是……搬回来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没,就……回来住几天。”
张阿姨是个热心肠,拉着我的手说:“回来好,回来好。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也不容易。有什么事就跟阿姨说,别客气。”
这久违的邻里温情,让我的鼻子有点发酸。
我买了豆浆、油条,还有一些新鲜的蔬菜和鸡蛋。回到家,乐乐已经醒了,正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妈妈,这是哪里呀?”
“这是外公外婆以前的家。”我摸了摸他的头。
“那爸爸和奶奶呢?”
“他们……在自己的家。乐乐,我们在这里住几天,好不好?”
乐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只要有妈妈在,他似乎在哪里都安心。
吃早饭的时候,高远的电话又来了。这次我接了。
“林晓静,你长本事了是吧?还真不回来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又急又躁。
“我说了,住几天。”我平静地回答。
“几天是几天?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有个重要的项目报告,资料在你那个文件袋里,我找不到了!你赶紧给我送过来!”
我攥紧了手里的筷子。又是这样。他的世界里,永远只有他的工作,他的事情。
内心独白之三:我的离家出走,在他看来,不是情感的决裂,而是一次不懂事的添乱。他需要我,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习惯。习惯了我为他打理好一切,习惯了我永远在那里,随时供他差遣。这种需要,对我来说,是一种侮辱。
我深吸一口气,说:“我不知道在哪儿,你自己找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高远不敢相信的声音:“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知道。”说完,我挂了电话。
我知道,这无异于宣战。一场无声的战争,在那个堆满脏碗的厨房里打响了第一枪,而现在,战火正式蔓延开来。
第二章 一张旧照片
挂掉电话,我的手还有些发抖。
这不是我第一次反抗高远,但却是最彻底的一次。以前的争吵,总是我先妥协,为了家庭和睦,为了不让乐乐看到我们吵架。可妥协换来的,是他的变本加厉。
乐乐看出了我的不对劲,放下手里的油条,小声问:“妈妈,你怎么了?”
我立刻收起情绪,对他笑了笑:“没事,宝宝,快吃吧,吃完了妈妈带你去个地方。”
我带乐乐去了附近的小公园。这里是我小时候常来的地方,滑梯还是那个旧旧的铁皮滑梯,只是刷上了一层新漆。乐乐很快就和别的小朋友玩到了一起,笑声清脆。
我坐在长椅上,看着他,心里却无法平静。高远的电话没有再打来,但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那个文件袋,我当然知道在哪里。就在主卧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我亲手放进去的。那个项目对他很重要,关系到他的年终奖和升职。我只要说一句话,就能解决他的燃眉之急。
可是,我为什么要说?
他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没有脾气,没有思想的机器人吗?
内心独白之一:我的善良,我的忍让,都被他当成了软弱可欺。我以为婚姻是两个人并肩作战,可实际上,却是我一个人在负重前行,他跟在后面,还时不时地抱怨我走得太慢。现在,我只是想停下来歇一歇,难道也有错吗?
阳光很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可我的心,却像被乌云笼罩着。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我是不是太冲动了?为了几只碗,就把生活搞得一团糟,值得吗?
下午,我带着乐乐回了家。小家伙玩累了,一沾床就睡着了。我开始彻底打扫这间老房子。
在整理书房时,我打开了父亲的书桌抽屉。里面放着他以前用过的工具,还有一些旧信件。在一个牛皮纸信封里,我发现了一张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上是我的父母,他们站在自家的阳台上,身后是几盆盛开的月季。父亲穿着一件白衬衫,手里拿着一块手表,正低头专注地修理着。母亲就站在他旁边,手里端着一杯茶,温柔地看着他。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岁月静好。
我的父亲,是一名钟表修理匠。他没有多高的文化,却靠着一双巧手,养活了我们一家。我记得小时候,他总是一坐就是一下午,对着那些细小的零件,神情专注而虔信。他说,每一块表里,都有一个时间的灵魂,修理它,就是和时间对话。
他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他活得有尊严。他的工作台永远一尘不染,他的工具永远摆放得整整齐齐。他对自己的手艺,有一种近乎固执的骄傲。
看着照片,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有多久没有见过高远那样专注的神情了?他总是很忙,忙着开会,忙着应酬,忙着在电话里跟人周旋。他挣的钱比我父亲多得多,可我却感觉不到他身上那种对职业的敬畏和热爱。他总是在抱怨,抱怨客户难缠,抱怨领导苛刻,抱怨怀才不遇。
内心独白之二:我怀念的,是父亲身上那种匠人精神。他把工作当成事业,而高远,只是把工作当成赚钱的工具。我们追求的东西,从根上就不一样。我追求的是生活的质感和内心的安宁,而他追求的,是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我们就像两条不同方向的河流,越流越远。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是晓静吗?我是你朋友,周律师。”
是我的大学同学,周敏。她现在是市里有名的离婚律师。
“周敏?你怎么……”
“我猜你现在可能需要我。”周敏的声音干脆利落,“高远找到我了,咨询如果他起诉离婚,乐乐的抚养权问题。”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他要跟我离婚?”
“别慌。”周敏安抚道,“他也就是吓唬吓唬你。不过晓静,你这样不打招呼就带着孩子离家,在法律上对你很不利。这叫擅自带离子女,如果他真要打官司,法官会认为你情绪不稳定,不利于孩子的成长。”
周敏的话像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我以为这是我的反抗,却没想到,可能会让我失去乐乐。
“那我该怎么办?”我的声音开始发颤。
“先别急着回去。你听我说,你现在要做的,是证明你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保留好你带乐乐出去玩的照片,买东西的小票,记录下他的作息。还有,千万别主动提离婚。等他来找你,看他什么态度。”
挂了电话,我抱着那张旧照片,坐在地上,浑身冰冷。
我只是想争一口气,维护自己最后的尊含,却没想到,高远会用离婚和抚养权来威胁我。这个男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冷酷。
内心独白之三:原来,在他心里,我和乐乐,都只是他的私有财产。他可以不在意,可以不珍惜,但绝不允许我们脱离他的掌控。我们的感情,我们的婚姻,在他眼里,或许只是一场可以计算得失的交易。我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乐乐醒了,揉着眼睛叫妈妈。
我迅速擦干眼泪,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乐乐醒啦?肚子饿不饿?妈妈给你做鸡蛋羹吃。”
不管前路有多难,为了乐乐,我都不能倒下。这场战争,我不能输。
第三章 失控的电话
周敏的电话,让我彻底清醒了过来。
我不能再凭着一腔孤勇去硬碰硬。高远已经亮出了他的底牌,冷酷而直接。我如果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只会满盘皆输。
晚饭,我给乐乐做了他最爱吃的鸡蛋羹和青菜肉丝面。看着他小口小口吃得香甜,我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只要乐乐在我身边,我就有无穷的动力。
吃完饭,我陪乐乐在客厅里搭积木。老房子的空间不大,但很温馨。我们俩笑作一团,暂时忘却了所有的烦恼。
晚上九点,高远的电话准时响起。
我走到阳台,关上门,才接通。
“林晓静,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的声音像一头暴怒的狮子,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他的怒火,“项目资料你到底放哪儿了?我找了一天了!明天就要给客户汇报,你想害死我吗?”
“我说了,我不知道。”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你放屁!家里的东西不都是你收拾的吗?你肯定知道!”他开始口不择言,“我告诉你,这个项目要是黄了,年终奖一分钱没有,到时候你跟儿子喝西北风去!”
我冷笑了一声:“高远,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只配给你找文件,做家务?我离家出走,你担心的不是我和乐乐,而是你的项目,你的奖金。”
“不然呢?日子不过了?钱不挣了?你以为过家家呢?离家出走,你以为你还是十八岁的小姑娘?林晓静,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他的话,字字诛心。
内心独白之一:成熟?什么是成熟?是逆来顺受,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吗?是看着丈夫和婆婆心安理得地把我当保姆,还要笑着说“你们辛苦了”吗?如果这就是他所谓的成熟,那我宁愿永远都不要。我想要的,是平等的尊重,而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换了一个人,是我婆婆王秀兰。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晓静啊,你快回来吧。高远他也是为了这个家啊,他压力多大你知道吗?夫妻俩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非要闹成这样?你让邻居们怎么看我们家?你让乐乐以后怎么办啊?”
她开始打亲情牌,这是她的惯用伎俩。
“妈,我累了。”我轻声说,“我需要休息一下。”
“累?谁不累啊?我在家给你们带孩子做饭,我喊过累吗?你一个当老师的,还有寒暑假,比我那时候享福多了!做人要知足啊,晓静!”
我不想再跟她争辩。我们的价值观,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妈,没什么事我先挂了,乐乐要睡了。”
“你敢!”婆婆的声音突然尖利起来,“林晓静,我告诉你,我们高家没有你这样的儿媳妇!你要是今天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了!乐乐是我们高家的孙子,你也别想带走!”
电话那头,似乎切换到了第三人称的视角。我能想象得到那个场景:高远在客厅里烦躁地踱步,手机开了免提,王秀兰对着话筒声泪俱下地控诉。他们像两个站在道德高地上的审判官,而我,是那个大逆不道,应该被千夫所指的罪人。他们配合默契,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逼我就范。
他们根本不关心我为什么会走,只关心我走之后给他们带来了多少麻烦。
内心独白之二:这个家,就像一个精密的机器。我是那个负责润滑和保养的零件。当我还任劳任怨时,机器运转正常。一旦我选择离开,机器就发出了刺耳的警报。他们不是想念我,他们只是想念那个能让机器正常运转的零件。
我的心,彻底冷了。
“好啊。”我说,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惊讶,“那就永远别回来了。”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关机。
世界瞬间清净了。
我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看着楼下的万家灯火。有一瞬间,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我好像成了一座孤岛,四面都是冰冷的海水。
可是,当那股孤独感退去后,一种奇异的解脱感涌了上来。
我终于不用再看他们的脸色,不用再忍受那些无端的指责,不用再扮演那个温良恭俭让的完美妻子和儿媳。
我做回了林晓静。
回到房间,乐乐已经自己爬上床,抱着小枕头睡着了。我俯下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内心独白之三:宝贝,妈妈可能做了一个很自私的决定。但是妈妈不后悔。妈妈希望你将来能看到一个快乐、自信、有尊严的妈妈,而不是一个每天愁眉苦脸,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怨妇。我们会很辛苦,但我们会拥有彼此,拥有真正的、干净的生活。
我躺在乐乐身边,握着他温热的小手。
我知道,从我挂断电话的那一刻起,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前面或许是悬崖峭壁,但我也要走下去。因为回头,是更深的地狱。
第四章 深夜的敲门声
我以为挂断电话关了机,就能换来一夜安宁。
但我错了。
午夜时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从浅眠中惊醒。
“咚!咚!咚!”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像是直接敲在我的心上。乐乐被惊醒了,在黑暗中抓紧了我的胳膊,小声说:“妈妈,我怕。”
我轻轻拍着他的背:“别怕,妈妈在。”
敲门声还在继续,伴随着高远压抑着怒火的声音:“林晓静,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我没想到他会找到这里来。
我没有动,也没有出声。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是和他大吵一架,还是冷漠地把他关在门外?
内心独白之一:我的心里,其实是矛盾的。我恨他的冷漠和自私,但七年的感情,又岂是说断就断的。我甚至有一丝可笑的期待,期待他会低头,会说一句“老婆,我错了,我们回家吧”。可理智又告诉我,这不可能。他来,只是为了他那份该死的项目资料。
敲门声停了。我以为他走了,刚松了口气,我的手机就响了。我这才想起,为了防止乐乐找不到我,我把手机开机了,只是调了静音。
是高远。
我挂断。他又打来。一遍又一遍,执着得可怕。
终于,我接了。
“开门。”他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没了之前的火气。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晓静,算我求你了,行吗?让我进去,我们谈谈。”他的语气软了下来。
我犹豫了。也许,事情还有转机?也许,他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问题了?
我下了床,走到门口,从猫眼里往外看。
高远站在昏暗的楼道里,头发凌乱,衬衫也皱巴巴的。他靠着墙,脸上满是疲惫和颓丧。他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项目经理,只是一个看起来有些落魄的男人。
我的心,还是软了。
我打开了门。
他看到我,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然后迅速地走了进来,好像生怕我反悔一样。
他环顾了一下这个小小的屋子,眉头皱了起来:“你就住这种地方?”
一句话,浇灭了我心里刚刚燃起的那点火苗。
“这里是我家。”我冷冷地说。
他自知失言,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然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晓静,对不起。今天……是我太着急了。”他看着我,尝试着道歉,“我错了,行了吧?你跟我回去吧。”
他的道歉,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没有任何分量。
内心独白之二:我错了,行了吧?这是他惯用的道歉方式。没有诚意,没有反思,只是一种为了达到目的而采取的策略。他不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他只是觉得,我都已经道歉了,你就应该见好就收,别再无理取闹了。他根本不明白,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一句敷衍的“对不起”。
“文件在主卧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我说。
高远愣住了,他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
“你……你知道?”
“嗯。”
他的表情变得很复杂,有惊讶,有恼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愧。他大概没想到,我宁愿让他急得团团转,也不肯告诉他。
“你为什么不早说?”他质问道。
“我为什么要说?”我反问。
我们对视着,空气仿佛凝固了。我们之间,隔着一条巨大的鸿沟,我们都站在鸿沟的边缘,看着对岸的彼此,却无法跨越。
他沉默了很久,才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无奈:“晓静,我们到底怎么了?不就是几只碗吗?至于闹成这样吗?”
“不是碗的问题,高远。”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是你,是你和妈,从来没有把我当成这个家的一份子。在你们眼里,我只是一个保姆,一个工具。我累了,会伤心,会难过,你们从来都看不见。”
“我哪有?”他急着辩解,“我每天在外面拼死拼活,不都是为了你和乐乐吗?我要是不努力,拿什么给你买包,拿什么给乐乐报辅导班?”
“我不要包,乐乐也不需要那么多辅导班。”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只要你,在我下班回家的时候,能问我一句‘今天累不累’;在我做饭的时候,能过来帮我搭把手;在我生病的时候,能给我倒杯热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所有的一切,都当成是理所当然。”
高远低下了头,不说话了。
他或许有些触动,但更多的,可能是不知所措。他习惯了我们的相处模式,从未想过要去改变。
过了很久,他才站起来,说:“文件的事,谢谢你。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找你。”
他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就准备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片冰凉。
内心独白之三:我终于明白,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沟通不够,而是他根本没有意愿去理解我。我的痛苦,我的挣扎,在他看来,都是小题大做,都是无理取闹。他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用自己的逻辑去衡量一切。我对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说:“晓静,我需要时间,你也需要。”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我面前缓缓关上。
我突然觉得,我们之间那扇心门,也随着这扇门的关闭,彻底锁上了。
第五章 一碗馄饨
高远没有再来。
生活似乎恢复了平静,一种表面的平静。我每天送乐乐去附近的幼儿园,然后去学校上班。同事们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但都体贴地没有多问。
在学校里,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我教的是语文,最近正在带学生们分析鲁迅。讲到祥林嫂的时候,我看着台下那些懵懂的脸,心里百感交集。这个时代,女性的地位早已不同,但那种精神上的枷锁,在某些家庭里,似乎依然存在。
我班上有个叫小雅的女孩,父母离异,跟着母亲生活。她性格内向,成绩也不好。我找她谈了几次心,又去她家做了家访。她妈妈一个人打两份工,生活很辛苦,但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她对我说:“林老师,谢谢你。小雅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那一刻,我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我不仅仅是妻子,是母亲,我更是一名老师。我的工作,平凡,却有意义。这份职业尊严,是高远无法理解,也无法给予我的。
内心独白之一:在家里,我感觉自己像个无用的摆设,价值全凭丈夫和婆婆的认可。可是在学校,在学生面前,我是被需要,被尊重的。这种感觉,让我重新找回了自信。原来,离开那个压抑的家,我的世界并没有崩塌,反而变得更开阔了。
一天下午,我接乐乐放学回家,刚走到楼下,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我的婆婆,王秀兰。
她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局促地站在楼道口。看到我,她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
“晓静……我,我来看看乐乐。”
我愣住了。我以为,她会和高远一样,再也不会踏足这个地方。
乐乐看到奶奶,高兴地扑了过去:“奶奶!”
王秀兰抱起乐乐,脸上笑开了花。她似乎很紧张,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我……我给乐乐做了他最爱吃的荠菜馄饨,还热着呢。”她举了举手里的保温桶。
我沉默着,打开了家门。
她跟着我走进来,把保温桶放在桌上,有些拘谨地打量着屋子。
“这里……还是老样子。”她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给她倒了杯水。她接过去,捧在手里,却一口没喝。
乐乐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保温桶,香气立刻弥漫了整个屋子。我给他盛了一碗,他吃得满头大汗。
屋里很安静,只有乐乐吃馄饨的声音。我和婆婆相对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开口了。
“晓静,高远他……从小就被我们惯坏了。他爸走得早,我一个人拉扯他长大,什么都舍不得让他干。是我没把他教好。”
我没想到她会说这些。
她看着窗外,眼神有些飘忽:“我年轻的时候,也跟你一样。你公公是个甩手掌柜,家里家外全靠我一个人。那时候我就想,等我儿子长大了,娶了媳妇,我一定不让她受我受过的苦。可是……人老了,就糊涂了。”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我第一次看到婆婆如此脆弱的一面。她不再是那个挑剔、刻薄的老太太,而是一个同样在生活里挣扎过的女人。
内心独白之二:我一直以为,我和婆婆是天敌。但此刻,我突然觉得,我们或许是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只是我们彼此都不知道。她用她认为对的方式来维持这个家,而我,也在用我的方式反抗。我们都错了,因为我们都忘了,家不是战场,而是港湾。
“高远说,他把项目搞砸了。”王秀兰的声音很低,“客户那边……好像很麻烦。”
我心里一惊。
“那天他回去,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晚上。第二天出来,眼睛都是红的。他说,他可能要被公司开除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恨他,怨他,但听到他可能要失业,心里还是有了一丝不忍。
“晓静,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婆婆转过头,看着我,眼睛里竟然有了泪光,“是高远对不起你。你……你再给他一次机会,行吗?看在乐乐的份上。”
她把姿态放得很低,低到让我无所适从。
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我只是说:“妈,馄饨很好吃。乐乐很喜欢。”
她听了,像是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她没有再劝我,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临走前,她拉着我的手说:“晓静,有空……就带乐乐回家看看。”
我点了点头。
送走她,我看着桌上那碗没吃完的馄饨,心里五味杂陈。
我和婆婆之间那堵坚冰,似乎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
内心独白之三:一碗馄饨,并不能解决我们之间所有的问题。但是,它至少打开了一扇沟通的窗。我开始明白,家庭里的矛盾,很多时候不是对与错的问题,而是立场和角度的问题。我不能要求她完全理解我,正如她也无法改变我一样。我们需要的,或许不是分出胜负,而是找到一个和平共存的方式。
这场战争,似乎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折点。
第六章 父亲的旧工作台
婆婆带来的消息,像一块石头投进我平静的心湖。
高远的项目出事了。我虽然嘴上说不在乎,但心里却无法做到真正的漠然。毕竟,我们还是法律上的夫妻,他的事业,也关系到这个家的未来。
晚上,我辗转反侧,睡不着。我打开了父亲书房的灯,坐在那张旧书桌前。
书桌上有一个小小的木盒子,里面装着父亲修理钟表用的全套工具。镊子、螺丝刀、放大镜……每一件都擦拭得锃亮。我拿起那个他用了几十年的放大镜,透过镜片,仿佛能看到父亲伏案工作的背影。
我想起一件事。
大概在我上初中的时候,父亲接了一个大活儿。是一个很有钱的商人,拿来一块价值不菲的古董表,说是传家的宝贝,机芯出了问题,跑遍了全市都没人敢修。父亲研究了三天三夜,终于找到了症结所在。
可就在快要修好的时候,他不小心用镊子划伤了一个极其微小的齿轮。那个划痕,肉眼根本看不见,也完全不影响手表的功能。
父亲却把自己关在工作间里,一整晚没出来。
第二天,他把表还给了那个商人,退回了高昂的修理费。他说:“对不起,我没修好。这个零件我弄坏了,虽然不影响使用,但它已经不完美了。我赔给你。”
那个商人很惊讶,拿着放大镜看了半天,才找到那道划痕。他说:“老师傅,您不说,我根本看不出来。这没关系。”
父亲却固执地摇头:“不行。我的手艺,不能有瑕疵。这是我的招牌,也是我的良心。”
后来,父亲花了大半年的积蓄,从国外订购了那个零件,免费给商人换上了。
这件事,对我影响很深。它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匠心”,什么叫“职业操守”。
内心独白之一:父亲教会我的,不仅仅是一门手艺,更是一种态度。对待工作,要像对待自己的生命一样,诚实,敬畏。高远很聪明,能力也很强,但他缺少的,正是这种精神。他太急于求成了,太看重结果,反而忽略了过程中的踏实和真诚。
我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给高远发了一条微信。
“我听妈说,你的项目出事了。”
过了很久,他才回复,只有一个字:“嗯。”
我能感觉到他文字背后的沮D丧和疲惫。
我没有安慰他,也没有指责他。我只是把父亲修表的故事,用文字简单地讲给了他听。
最后,我说:“高远,有时候,承认自己的错误,比掩盖它需要更大的勇气。但前者,能让你睡个安稳觉。”
发完这条信息,我关掉了手机。
我知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路,需要他自己走。
两天后,周敏突然给我打电话。
“晓静,你老公……有点意思啊。”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惊讶。
“怎么了?”
“他今天主动去找客户了。不是去道歉,是去承认错误的。他把项目里所有的问题,包括他团队的失误,全都一五一十地跟客户坦白了。据说,客户的脸都绿了,当场就要终止合作。”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那……结果呢?”
“结果?”周敏笑了一声,“结果客户的董事长被他惊动了。董事长说,他跟你们公司合作了十年,第一次见到这么有胆量和诚意的项目经理。他说,项目可以失败,但人不能没有诚信。他决定,再给高远一次机会。”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敏继续说:“晓静,你老公这次,算是因祸得福了。他在公司里一战成名。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敢担当的人。”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久久不能平静。
我没想到,父亲的故事,真的对他产生了影响。那个曾经急功近利,遇事只会推卸责任的高远,竟然做出了这样勇敢的选择。
内心独-白之二:或许,我一直都低估了他。在他的内心深处,也埋藏着正直和善良的种子,只是被生活的压力和世俗的浮躁给掩盖了。我的离开,像一场大雨,冲刷掉了那些尘土,让他看清了自己本来的样子。我们之间的这场危机,竟然成了他个人成长的一次契机。
那天晚上,高远给我打了电话。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没有了之前的暴躁,也没有了那晚的颓丧。
“晓静,谢谢你。”他认真地说。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知道,做一个什么样的人,比做成什么样的事,更重要。”
这是我们结婚七年来,第一次如此深入地谈论工作和人生。我们不再是争吵的夫妻,而像是两个可以平等对话的朋友。
内心独白之三:我突然意识到,我想要的,不就是一个这样的伴侣吗?他可以不那么成功,可以不那么富有,但他必须是一个有风骨、有担当的男人。一个能和我进行灵魂对话,而不是只会计较柴米油盐的男人。也许,我们都还有机会。
电话的最后,他说:“晓静,我想见你和乐乐。”
这一次,我没有拒绝。
我说:“好。”
第七章 没有洗的碗
我们约在老房子附近的那个小公园见面。
我带着乐乐到的时候,高远已经等在那里了。他穿了一件简单的白T恤,看起来比平时清爽了很多。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低头看手机,而是安静地坐在长椅上,看着孩子们在滑梯上嬉闹。
乐乐看到他,兴奋地喊着“爸爸”,飞奔了过去。
高远一把抱起乐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乐乐咯咯地笑着,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
那一刻,阳光正好,洒在他们父子俩身上,画面温暖得像一幅油画。
我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心里那块坚硬的冰,似乎又融化了一些。
他抱着乐乐朝我走过来。
“瘦了。”他看着我,轻声说。
我摇了摇头:“没有。”
我们之间没有了剑拔弩张,也没有了刻意的讨好,只剩下一种久违的平和。
他陪着乐乐玩了一下午,推他荡秋千,陪他堆沙子。他很有耐心,乐乐的每一个要求,他都认真地满足。我看得出来,他不是在演戏,而是发自内心地享受着这段父子时光。
快到傍晚的时候,他说:“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我以为他会提议去外面的餐厅。
没想到他说:“我买了菜。去你那儿,我做给你们吃。”
我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
回到那间小小的老房子,高远熟练地走进厨房,开始洗菜,切菜。他的动作有些生疏,但很认真。
我抱着乐乐在客厅里玩,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切菜声和油烟机的轰鸣声。这种熟悉又陌生的烟火气,让我有些恍惚。
这不就是我曾经最渴望的场景吗?
内心独白之一:我曾经以为,我离开他,是为了惩罚他。但现在我发现,我错了。我的离开,更像是一次自救。我把自己从那个令人窒息的泥潭里拔了出来,也给了他一个重新审视自己和我们关系的机会。我们都退了一步,反而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
半个多小时后,三菜一汤就端上了桌。番茄炒蛋,青椒肉丝,还有一个清炒生菜。都是最简单的家常菜。
我尝了一口,番茄炒蛋有点咸,肉丝切得粗细不均。
乐乐却吃得很开心:“爸爸做的菜真好吃!”
高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吃饭的时候,他主动跟我说起了他工作上的事,说起了他未来的打算。他说,他想慢下来,多花点时间陪陪我和乐乐。
他说:“晓静,对不起。以前,是我把一切都想当然了。我总以为,我把钱拿回家,就是尽到了丈夫的责任。我忘了,家不是公司,不能只用业绩来衡量。”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听着。
吃完饭,他主动收拾碗筷。
他站在那个小小的水槽前,笨拙地洗着碗。泡沫弄得到处都是,水花溅湿了他的衣服。
我走过去,递给他一条干毛巾。
他回过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真诚的歉意:“晓-静,我们……还能回去吗?”
我看着他,也看着水槽里那些没有洗的碗。
我想起了那个让我下定决心离开的夜晚,那个堆满了脏碗的厨房。那些碗,像一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它们是导火索,引爆了我们之间积压已久的所有矛盾。
而现在,他正在亲手清洗这些“碗”。
内心独白之二:我知道,洗掉几只碗很容易,但要洗掉我心里的失望和伤痕,却很难。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一顿饭,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未来,我们还会面临各种各样的问题,代际的矛盾,教育的冲突,生活的琐碎。
我没有立刻回答他。
我只是说:“高远,我们都需要时间。”
他点了点头,没有再逼我。
他洗完碗,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他陪乐乐玩了一会儿,直到乐乐睡着。
临走前,他对我说:“晓静,我不求你马上原谅我。但我希望你知道,我愿意改。我愿意学着去做一个好丈夫,好爸爸。你……能不能给我这个机会?”
我看着他,看到了他眼里的期盼和不安。
我终于开口:“我们……可以试试去看婚姻咨询。”
他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亮了起来,用力地点了点头:“好!好!”
送他到门口,他突然回过身,轻轻地抱了我一下。
“早点休息。”他说。
关上门,我靠在门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等待我们的是什么。也许我们会重归于好,也许我们最终还是会分开。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找回了自己,也让他找到了自己。
我走到窗边,看着高远离开的背影。夜色中,他的脚步坚定而沉稳。
内心独白之三:家,不是一个理所当然的避风港,而是需要两个人共同经营的花园。需要浇水,需要施肥,需要除草。我们曾经都忘了,任由它荒芜。现在,我们决定重新拿起工具。也许花园无法恢复到最初的繁盛,但只要我们用心,它总会开出新的花朵。那些没有洗的碗,既是结束,也是开始。它结束了一段压抑的过去,也开启了一个充满未知,但却充满希望的未来。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