捻军故事5壮烈千秋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09-26 08:43 2

摘要:遵王在壮烈就义前,最惦记的是张宗禹,他把希望全寄托在西捻身上了。西捻军到陕甘联合回民义军也并不顺利。回民军的某些派系,有时还起破坏作用,致使西捻至今不得越秦岭南下。

遵王在壮烈就义前,最惦记的是张宗禹,他把希望全寄托在西捻身上了。西捻军到陕甘联合回民义军也并不顺利。回民军的某些派系,有时还起破坏作用,致使西捻至今不得越秦岭南下。

西捻受阻清廷急忙派陕甘总督、平捻钦差大臣左宗棠率重兵入陕。他也想采取李鸿章的圈制战法,把西捻消灭在秦岭以北。梁王张宗禹和将领们研究出对策后,都嘲笑左老妖异想天开。

尽管如此,左宗棠还是识破了西捻入川的意图。他到西安后,很快调兵将可能南下的道路全部堵死,西捻只有东走蒲城才有出路。所以全军冒着大雨,避实就虚,倏然北上,使左宗棠的围剿计划宣告破产。

围歼不成,左宗棠不得不开始清军人人视为畏途的追击。首当其冲的是刘松山、郭宝昌、刘厚基三军的三万六千人。他们到陕北平捻,不出两个月,被捻军打得首尾难顾,损失惨重,几次向左宗棠求援。

老奸巨滑的左宗棠,觉得西捻已被逼到陕北,东有黄河,西是荒山,北临大沙漠,不会有什么作为了。于是他下令将陕北的平捻清军撤回到蒲城、同州、庆阳一线固守,腾出为量对付甘肃东部的回民义军。

清军撤走的消息立刻传遍古老的黄陵。历尽沧桑的桥山古柏林中,充满了歌声笑语。捻军弟兄们围成了大圈子,跳起了传统的“棒鼓舞”。轩辕庙前的空场上棒鼓声声,把淮河两岸的乡音撒播在黄土高原上。

左宗棠的湘军大败撤回渭北之后,捻军抓住战机,锋芒北指,攻宜川,下清涧,占领绥德;夺甘泉,陷要塞,米脂、榆林等县也尽归西捻。整个陕北很快成了捻子的天下。

捻军占领陕北,收获极多。原来左宗棠檄令全省各州、府、县务必备足粮草军需,保证平捻需要。清军惨败南归,全数供给了捻军。于是梁王下令一面为全军作冬棉服,一面救济当地穷苦乡亲。

绥德城里,简直象过年一样热火。罗晚妹骑在马上,不时听到当地老百姓把他们当闯王的农民军称颂。李自成和他的农民军,是陕北人民的骄傲,当地百姓这样赞誉捻军,也使晚妹感到自豪。

西捻军总部在米脂县无定河畔。梁王传令各军帅、师帅来议事。由于路程远近不一,大都没有来到。只有罗晚妹带着两个女兵先到了,因为女军离这里只十几里路。梁王卫队的弟兄们迎接了她们。

两个女兵和卫队弟兄们在一起嬉戏看鱼,晚妹独自向总部院里走去。这里的园林景色都未引起她的注意,她急于要见到梁王,心儿总是跳得厉害。从华山圣母祠与梁王相会之后,罗晚妹一直沉浸在爱的春潮里。

一年来的万里戎机,不允许多考虑这件事,今天能不能同宗禹敞开彼此的心扉呢!她走过结了薄冰的池塘,在凉亭和假山之间,见一人正在舞动长枪。罗晚妹一看就知是梁王,她被他的枪法迷住了。

晚妹站了一会,突然攀上假山,乘梁王往这边刺枪的势子,拔出双刀,凌空跳下,直劈梁王的枪尖。这一突然袭击,梁王显然吃了一惊,但枪法丝毫不乱,长枪迅速收回怀里,双刀落了空。

罗晚妹起刀再砍,长枪倏然一摆,直往她头顶而来,晚妹急忙挺刀架住。在这瞬间相持中,张宗禹对罗晚妹投以温存笑意的一瞥。晚妹那微微上卷的长睫毛颤动着,黑艳艳的眸子里闪着深情的光亭。

这长枪、双刀,一来一往,险象迭出,叫人眼花缭乱。实际上,梁王只用了一半的本事,而晚妹鬓边已经渗出汗珠,口里微微喘息了。梁王一停枪,跳出几步远,笑道:“罗师帅刀法大有长进了!”

梁王穿起棉袍,扛枪往后花园走去。晚妹默默地跟着,期待着他能说点心里话。宗禹本来也想说点什么,但一张口,就是这样的话:“你近来又看《天朝田亩制度》和《资政新篇》了么?”

晚妹眼里分明藏着一点幽怨,但她还是轻声地问:“怎么,有用么?”张宗禹认真地说:“我以为眼下可以遵照天王和干王的意思办几件事。一是立官府衙门,二是全军屯田,三是继续联回。”

`“这么说,我们打算在陕北长住下去啦?”晚妹瞪大眼睛问。梁王答道:“是啊!这几件事办成了,以后就不用东奔西跑了。等遵王、鲁王打过来,咱们把陕西、四川都归到天国里,那前程该多么远大!”

对于这样美好的前景,晚妹还未来得及想。此刻她若有所悟地问:“这就是你召集军帅、师帅来商议的事情?”梁王点点头,并说已派老石叔去寻东捻军了。他们一起长谈了很多事情··

大雪复盖了荒凉的陕北高原,但高原从来没有这样欢腾、热闹过。西捻军的各个驻地,在总部议事以后,练兵和屯田开展得热气腾腾。唯有建立官府衙门推进极慢,只听说罗立海的前军最近有一点眉目。

前军驻在宜川云岩镇。梁王兴致勃勃,决定到那里看看。他的一行人马刚到云岩河的河湾里,只见练兵的、丈量土地的,忙得不亦乐乎。

当梁王一行走近云岩镇时,前军主将罗立海和前一军军帅张皮绠听说了,连忙迎出镇外见礼。他们俩喜气洋洋,一路忙不迭地向梁王禀报前军的情况。梁王鼓励他们先将管事的衙门办起来,让别处好跟着学。

他们说说笑笑来到前军总部。屋里挤满了人,都在兴奋地议论、想象着未来天国的繁盛景象。梁王进去也参加了他们的议论。正谈得热烈的时候,院外传来杂乱的人声。

罗立海从中厅门口望出去,只见卫队弟兄拥着两个老乡打扮的人进院子来了。前面这人一见立海,喊道:“罗军帅!”立海跨出门口,直冲上去,惊喜交集地喊道:“啊呀!··范成祥!”

梁王也从正厅里大步走出来,一反他平静从容的常态,高声疾呼道:“范成祥!范成祥!”范成祥连忙扑到梁王面前,刚要跪下施礼,宗禹伸手拦住,他眼里噙着泪花,喊了一声:“梁王!…………”声音哽住了。

“怎么回事?”梁王着急地问。范成祥悲戚地说:“东捻被围在山东,情势危急,请赶快发兵急救!”他把马靴帮扯开,抽出缝在靴里的密信说:“这是遵王和鲁王的亲笔信。”

梁王接过信来,迅速地看了一遍。他目光滞留在信上,过了许久才把信折好放进怀中。回到正厅,梁王立即命令铁山、田柱子等卫士分赴各军,传令三天内集结待发,各军师星夜来此聚议。

第二天后半夜,各军主将、主帅聚齐了。梁王立刻召集大家紧急会商。范成祥将东捻军的情况和清军的兵力配置详细作了介绍。梁王边听边在地图上做着记号,继续规划着已在脑中想过的东援行动。

窗户纸微微泛白,雄鸡已在啼鸣。军帅们讨论来讨论去,最后同意梁王的决策,留后二军、后十六军、女军及老弱妇孺守宜川云岩镇一线,以陕北做老营,继续屯田、建官府衙门。其余六万精兵全部东援。

救出东捻,尽快回陕,这一点大家是清楚的。怎么打法,梁王只说个“围魏救赵”的方略。罗立海脑子快,连忙说:“打北京,把清妖引出山东,以利遵王突围!”梁王点点头。军帅们琢磨片刻,齐声称妙。

留下女军,晚妹的说服工作是比较棘手的。所以梁王在议事以后,先去访问当地老船工,了解怎样渡黄河。然后奔三十里铺女军总部而来,想亲自说服晚妹,也乘机向她告别。到了女军总部,已是一片暮色了。

后院静悄悄的,正房已经掌灯。张宗禹轻轻移步,西屋传出了熟悉的声音:“小兰吗?把水放在桌上。”晚妹放下毛笔,抬头一看,见进来的是宗禹,她惊喜地,脸红着轻声说道:“是你!··”

晚妹盯着宗禹神情焕发的面庞,长长的睫毛不住地颤动,她忧戚地说:“这回,你和哥哥都走了,只剩我一人在这里…………”“救东捻,守陕北,担子都很重啊!”宗禹的目光充满了怜惜和温存的情意。

多年鞍马征杀的生涯里,张宗禹第一次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四周一片寂静,炉火的影子在白壁上闪动。他们虽然话语不多,但三年来共同经历的往事,使他们象饮了香醇的美酒一样醉了。

晚妹拿出一件亲手做的狼皮袄递给了宗禹,要他在长途征战中多加保重。宗禹也将贴身银锁取下戴在晚妹的脖子上,说:“你看见它犹如看见我。”晚妹解开衣领,把银锁放进贴身的地方。

两人互道珍重,难舍难分,直到不得不分手时,还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宗禹终于说:“晚妹···我··该走了。”晚妹知道,未来的征战已翻卷在他的心头了。她柔情地说:“你一定要回来,我等你··”

三天后的夜里,西捻大军在当地老乡的带领下,从黄河唯一结冰的壶口上游一举东渡,越过黄河天堑,把猝不及防的山西河防守军打得落花流水。营垒哨卡,已在熊熊火光中化为灰烬。

捻军疾如风雨,动如猛虎。六万大军首克吉州,第二天攻占河津、绛州。在这三处,意外地缴获了大批枪械弹药和一万五千匹战马。这是朝廷备置,准备交左宗棠平捻用的。

从此,西捻军易步为骑,以高速的行军,开始了长途奔袭。真是快如闪电,气势磅礴。

这一突如其来的袭击,震动了整个朝廷。朝廷随派急使要李鸿章发兵救援。此时的李鸿章已平定东捻回到徐州,正和他弟弟在观雪赏梅。

朝廷的急使赶到,报告说西捻已经于十二月十三日过了黄河,现已抵太行山下。李鸿章奸笑着说:“哼,张宗禹他们来晚了!”急使又说:“正因如此,朝廷要大人将计就计,将六万西捻一并全歼。”

送走急使之后,李氏兄弟愁眉相对了。李鸿章叹气道:“对于捻匪的动向,有何不晓?西捻为东捻解围而来。我倒正可将他引入河防圈内,不怕他不灭!只是,现在淮军诸将调拨不动,是其难也!”

李鸿章愁得有理。捻军从山西转瞬北上,打进直隶省。北京城内外顿时象蚂蚁炸了窝,万头攒动,慌乱不堪。王公贵族们再也顾不得礼仪、威严和体面,无不打点细软,车轿成行,纷纷出门,蜂拥北去。

为了对付西捻,确保京城,朝廷此次奖惩特别严重。对放虎归山的陕甘总督左宗棠、行动迟缓的湖广总督李鸿章等均视为不忠,革职留任。所以无论中央或地方的兵马,近日齐向北京云集,全力以赴勤王剿捻。

西捻自壶口飞渡以来,已经两个多月了,他们充分发挥自己全是骑兵,行动迅捷的特长,一会在芦沟桥头盘马弯弓,一会又在冀中平原与清军周旋,把重兵都吸引到自己身上,给东捻突围创造条件。

可是,东捻军毫无突围动向,这使西捻全军甚为焦虑。众人提议既为援救东捻而来,那就干脆南下山东。这意味着捻军要和清妖所有强兵猛将大干一场。梁王对弟兄们说:“这场硬仗,咱们能顶得住?”

弟兄们一听这话,站起来又拍胸膛又跺脚地嚷开了。有个弟兄大声地念了一段他们编的顺口溜:“不叫清妖围住咱,就能抽筋扒他的皮!··”梁王高兴得连声称赞。接着,全院子的人都同声念了起来。

西捻军突破臼道口向山东进发,使清廷更加恼怒。于是,急下谕旨要各平剿大军在一月内全歼捻匪。如再迟延,必当重办。这使前敌各统帅异常忧虑,左宗棠、李鸿章尤其如此。

一八六八年春末夏初,西捻军开始在山东境内寻找东捻军。当他们继续北上的时候,在杨柳青遭遇了沿南运河北岸设防阻击的天津洋枪队。猛烈的炮火,使前一军难以接近运河,而且受到重大损失。

前一军的几名师帅正向军帅张皮绠请战,以便狠狠教奏王赖世就赶来了。根据敌我双方的态势,梁王决定牵制两头,从中段突破。

牵制战开始了。捻军集中了一路上夺来的洋枪,向河堤上的敌人猛射。中段敌人要增援东西两侧,洋枪队感到撑不住了,洋人指挥官向第三道防线送去了告急文书。

第三道防线上,统领是法国领事官德威里亚。他立即命令六艘法国炮舰驶进南运河。德威里亚从望远镜里看到洋枪队已被击溃,急忙下令开炮!罪恶的洋人炮弹,在捻军中爆炸!

捻军的英勇气慨,使德威里亚心怵胆寒。他突然想起一句名言:中国是一只睡狮,它一旦醒来就会震憾整个世界。德威里亚轻声自语道:“睡狮的心脏正在这里跳动!”他面对的这支军队,真是一支伟大的军队!

当天夜里,西捻全军撤到静海东南休整待命。梁王终夜无眠,他在深深地怀念誓同生死的东捻弟兄们。这时,范成样来了,他一个抢步跪到梁王面前,泣不成声地说:“咱们来晚了!遵王、鲁王已经··归天了!”

梁王身子剧烈地摇晃起来。他脸色灰白,额上渗出了冷汗。范成祥将他先出陕北找东捻的经过叙说了一遍,并说腊月二十五在扬州看到了···遵王和卜师帅的···人头。”他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罗立海突然跳起来,拳头往桌上一砸,大叫道:“报仇!报仇哇!”“打天津!打北京!把那皇帝小子和太后老妖婆都宰了!”弟兄们大声吼着。梁王忽地站起来说:“各军立即出发,往山东、直隶交界处会合。”

两天以后,西捻的全部人马集中到渤海湾一带。这里村落丛丛,小麦黄熟,是个宽广富庶的地区。捻军决定在此休养生息,在雨季到来前打出去。此时的清军只遥相围困,交战双方并无接触。

这是大战前的暂时平静。清廷内部,经过一场争论,已由西太后决定河防之策,并命李鸿章总统前敌诸军平捻。李鸿章又拿出在山东那样的精力和意志,迅速搞河防工程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在直东海滨休兵的西捻军那里。是去是留,捻军中也有一番争论。意外的是,多数将领不想马上离开,理由是眼下青黄不接,六、七万人马哪里能供得起吃喝!要走,也要等麦收以后。

梁王思索再三,不得不迁就多数将领的意见。但他和立海漫步海滨的时候,却担心万一突不出去,那就有重蹈东捻覆辙的危险。他俩谈了很久很久,随着海涛的轰响,不觉思念起共同的亲人晚妹来·

梁王和立海的担忧,不幸言中了。麦收以后,西捻军开始向西进军,企图抢渡运河,突破包围。但李鸿章的河防圈制计划已经付诸实施,引黄水灌运河等工程也已告成,所以炮艇在运河上日夜巡逻。

河防上集中了雄厚的守卫力量。更大的困难是雨季提前到来,常常平地积水二尺多深,无形中增加了清军河防力量。所以七月初,西捻沿运河东岸南下,试着在各个渡口抢渡,都没有成功。

西捻军绝大部分都是老捻子,不同于后期的东捻。他们不投降,不散窜,只有拼命,直到战死。所以他们在清妖和洋人的炮火下,每次突围都付出惨重的代价。现在西捻正集中在海滨的村落里休整待命。

梁王已几宿未睡,他的形容清瘦多了。此刻正站在海边礁石上,面对大海,浮想联翩:我们捻子不过是这大海中的一重浪涛啊!这重浪涛跌落下去,重重叠叠的浪涛复又汹涌奔来,永不停息···

一八六八年七月二十六日,商河大战,西捻主力受重创;七月三十一日,济阳玉林镇大战,数十员大将阵亡,万名弟兄死于泥淖中;八月十六日,荏平南镇大战,除梁王率十八骑不知去向外,西捻全军覆没。

炎夏刚刚过去,金秋已经来临。罗立海两月前随梁王率领的十八骑跃入徒骇河,飘泅近百里,被一位老渔翁打捞上来,藏在地窖里养伤,躲过了血腥的查剿。如今已伤愈离开老渔翁家,决心去寻张宗禹。

罗立海一直向南,到了淮河和涡河交汇的怀远。涡河是哺育捻子的地方,他将到捻子的老家去寻找梁王和弟兄们。眼下正来到一个渡口等渡,渡船上下来三位北去的客人。

没想到下船的一个和尚拉住罗立海叫道:“你,你不是…………”和尚看对方认不出自己,便惨然道:“我是李如秀啊!”罗立海大吃一惊,这就是四年前在李村相遇的那个纯洁、清秀、充满书生气的秀才!

李如秀欣喜地问:“罗大哥,这么说,你逃脱了这场劫难?”罗立海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却反问道:“你怎么当了和尚?”李如秀长叹了一声,叙述起自己多难而离奇的遭遇。

去年在山东,李如秀刚被捻军送出来,又被嘉祥陈国瑞的官军关进死牢。一天,陈国瑞兽性发作,将几十个从死牢里押出来的犯人,埋进齐腰深的土坑里,让他的亲兵用活人当靶子,过过洋枪瘾。

陈国瑞眯缝着金鱼眼,指着埋在坑里的人对亲兵说:“这些家伙,都是捻匪探子。你们拿出真本事来,好好练练‘马上飞’,打得好的有奖。”“好哇!”“这才过瘾!”这些嗜血的亲兵欢叫着。

距活靶三十丈的地方,战马象恶魔的影子一匹匹飞过,子弹尖啸着···第七个坑里一个白发老头被打中了。老人浑身痉挛,鲜红的血顺着雪白的胡须滴下来···

东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北上,旬日之间便突破了运河河防。捻军一过运河,便毁运堤、烧军屯,夺去了全部军用钱粮物品,致使泰安危急,济南戒严,山东全省震动。

负责剿灭东捻的钦差大臣李鸿章又受到各方面的指责和攻讦,朝廷也寄谕严斥。李鸿章心情虽然沮丧,但他觉得平捻有望,决心咬牙坚持最初的方略,以地势蹙之于绝地。他赶忙移驻济宁督师布防去了。

李如秀经历了种种磨难,好不容易从陈国瑞的死牢中逃了出来,东奔西走了一年,最后在赣省的一个中等城市定居下来。他在市中心的城隍庙前用变卖家产的钱买了一个摆字画摊的地方。

李如秀毕竟是个饱学秀才,写得一笔好字,画得一手好画。比起庙前的另几位同行,他的生意兴隆得多了。这些同行对他十分眼红,并由眼红而生嫉妒。李如秀虽有察觉,却并不介意。

生意兴隆,使李如秀有了点余钱。长期以来憔悴、落泊的神采从他脸上消去。他秀气的脸庞,在这充满死气的市面上,真象鹤立鸡群。在庙前来往的男女,不免要多看他几眼。

一天,街那边抬过来一顶轿子。两个轿夫抬着这顶彩影,竟和他的亡妻玉燕一模一样!

轿子在离席棚十多米远的地方停下来了。轿边的小丫头走到李如秀身边,双手捧上一柄骨扇说:“我们姑娘让我把这柄骨扇交给先生,或诗词或写意,由先生随意,明天上午派人来取。”

轿中人回脸对李如秀嫣然一笑。李如秀脸红了,赶忙低下了头。轿子飘然而去。只听边上的人议论着:“郑玉莺是本城的花魁,也算得一位名妓了,怎么看中这个穷酸的手笔!”

直到轿子走远了,李如秀才打开那柄骨扇。扇子主人那和亡妻十分相象的侧影,勾起他的愁思和伤感。他痴坐了片刻,拿起笔,饱蘸浓墨,在扇面上挥洒起来。

天色暗下来了,李如秀正准备收摊时,郑玉莺身边的小丫头喘着气跑到席棚前,对李如秀轻声说道:“先生,快,刚才姑娘一出道台府,就说有急事,请你马上到姑娘那里去一趙。”

李如秀顾不上多问,跟着小丫头穿街走巷、进门穿园,来到玉香院楼上。只见郑玉莺斜倚在长榻上,她便轻盈地站起:“先生玉趾愿临贱地,玉莺不胜荣幸。”

浓郁的脂粉香气使李如秀感到窒息,他慌得手足无措。玉莺看到他这狼狈相,笑着指着一只别致的红木椅说:“先生请坐。”又唤丫头送上茶来。李如秀默默地呷了一口热茶。

这是我们赣省的云雾茶。此茶沏在滚水里,碧绿中腾起白烟,有如云雾一般。先生,你现在正如此茶,尚在云雾之中。”李如秀不解地问:“此话怎讲?”郑玉莺注视着李如秀,一口气将他的身世说了一遍。

李如秀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经历?”玉莺不理睬他的反问,继续说:“你可曾说过捻子劫富济贫?”“说过。”“捻子首领赖文光等人是有远见卓识的,是智勇双全的英雄!你又说过?”

“说过。这是我和几个同行无事闲聊的。”李如秀老实答道。“唉!你真是个书呆子!竟将把柄往冤家手里塞。刚才道台说你的同行联名告你是捻匪派来的坐探!”“啊!”李如秀大吃一惊。

玉莺把李如秀看成未经世面的小弟弟,她的语调充满了同情:“你确有几分才气,不忍见你丢了小命。我看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今晚不要回去了,明天清晨城门一开,赶快出城,才好保住性命。”

“玉莺姑娘,太感激你了!可叹我李如秀孑然一身,实在无可奉谢。”玉莺笑了:“你看,这不是酬谢吗?”她十分珍爱地把李如秀题过词的折扇展开,扇面上画了一株古松,背面题了一首苏东坡的《江城子》。

说着,玉莺伸手从发髻上拔下金钗一只。这只金钗做工精巧,价值很高。如秀正想婉谢,她却说:“你孤身一人逃离在外,身无分文。这就算给扇题字作画的酬谢吧!”

李如秀接过金钗,十分郑重地收在怀里。他说了许多感激的话,然后依依不舍地下了玉香院的楼,向生命的另一个岔道口遁去··

李如秀象是见到了亲人,想把自己苦难的经历一下倾吐出来。但是,在这河堤上,一个和尚同一个世俗人谈久了,罗立海怕惹人注目。只好又把话题拉回来:“除了当和尚,你再找不到别的出路了?”

木雕般地站在那里的李如秀,悲哀地叹了口气:“这世道为我们这样的人准备的路,就这么窄。”他说这话时低头轻语,然后才抬头注视着依然那样英武豪迈的罗立海,“罗大哥,听说你们弟兄全完了,你打算怎么办呢?”

尽管自己处在极度的艰难中,罗立海对李如秀的同情仍然和过去一样。他半是回答,半是告诫地说:“人生在世,不能任人宰割。逆来顺受,决无出路。我还是要干下去的!”

这两个走在不同生活道路上的人,不得不分手了。李如秀望着罗立海的背影,心里无限惆怅。罗大哥,他坚定地往前走着,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归宿。我呢?……

和李如秀分手后,罗立海决心到梁王、鲁王的家乡去走一遭。一路上人烟稀少,新坟累累。遇到的人,只能告诉他捻子被惨杀的情景,谁也说不上活着的捻子在哪里!

走了几天,罗立海经过蒙城,来到雉河集。这是捻子起反的故乡,老一辈捻军和新一代捻军的大旗就在这里胜利飘扬过。可是,如今遵王、梁王、鲁王在哪里?捻子兄弟姐妹们在哪里?

听说被杀的捻子都埋在镇北,罗立海傍晚时来到这里。无穷无尽的冷清寂静,令人心碎的凄楚悲凉,笼罩着这大片新坟。自徒骇河大败以来,立海一直节制着的悲痛,终于爆发出来。

他张开双臂,失声地恸哭了。一阵风过,近处一个招魂杖上的纸条飘摆作响。立海抬头望去,啊!不少坟头上都添了新土,有的还撒了祭品···捻子为百姓而战,百姓永远怀念着捻子。

罗立海肃立良久,他的眼睛亮了。从弟兄们长眠的大地上,他看到了百姓的心,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来日。他心头一热,泪水又涌了上来··

这里无根无绊,不能久留。立海踏上北去的路,忽然听到挖野菜的孩子无畏地唱道:“星星草,遍地长,年年割了年年长,捻子好比星星草,年年代代割不了……”立海听着听着,心情无比激动。

在一个深山老林里,也有人在轻声唱着星星草。这个人是罗晚妹。西捻东去不久,清军就攻破宜川云岩镇。她率军突围而去,剩下的已不足百人,分别潜入这深山中聚集起来。

在这里,他们一边隐蔽力量,操练兵马,一边派人化装寻找梁王、立海和捻军兄弟。夜已经深了,晚妹读了一会宗禹留给她的《资政新篇》,然后站起来,和小玉一同走出窝棚去查哨。

月光透过树影,把地面照得斑驳如画,眼前一片宁静。忽然,山下什么地方传来几声鹧鸪叫。晚妹凝神听了半天,觉得这叫声送来一股喜气。她小声说:“别讲话!脚步轻一点!”

她们在密林中寻声走去,一个哨兵满头大汗跑来说:“师帅!田柱子回来啦!”晚妹不敢多想,淡淡地说:“刚才的鹧鸪叫是他学的?真象,这个精灵鬼!”

因为一再失望,晚妹也不敢指望梁王的卫兵会带来喜讯!忽然,哨兵叫了起来:“师帅!快看,还有一个人!”“什么?”晚妹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了,她猛地大踏步朝山下走去。

在一片卧满青石的地面上,晚妹和迎面的人都跑了起来。他们只互相看了一眼,便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这是生死战友的拥抱,这是忠贞情侣的拥抱。

宗禹和晚妹的卫兵及哨兵停住脚步,远远地看着、笑着、还流着眼泪。拥抱的两人也笑着流下了眼泪,全身心都沉浸在无可言状的感情洪流中。“我回来了!”宗禹拨开晚妹额前的黑发,低沉地说。

山下很远的地方,传来几声枪响。张宗禹仍象过去一样指挥若定:“立即转移!咱们重新开始!”万山丛中,一支几百人的队伍,迎着破晓的曙光,踏着险峻的山路,前进着,前进着·

来源:划过指尖的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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