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妈叹了口气,把声音压得更低,凑过来,“人马上就到了。这次这个,我跟你张阿姨打听过了,条件真的好。中学老师,还是个小领导,有编制,人也稳重。你上点心。”
“林然,你是不是又走神了?”
我妈的声音把我从窗外的梧桐树影里拽了回来。
我回过神,冲她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
桌上的柠檬水,冰块已经化了一半,杯壁上挂着一层细密的水珠。
“没,妈,我在听呢。”
我妈叹了口气,把声音压得更低,凑过来,“人马上就到了。这次这个,我跟你张阿姨打听过了,条件真的好。中学老师,还是个小领导,有编制,人也稳重。你上点心。”
我点点头,像个小学生听老师训话一样,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水是温的,带着点柠檬的涩味,跟我此刻的心情差不多。
二十七岁,不大不小,工作在一个半死不活的广告公司做设计,日子过得不好不坏。唯一的KPI,就是我妈和我爸下达的“年度结婚指标”。
为此,我几乎见遍了这座城市所有适龄、且愿意相亲的男性。
有滔滔不绝炫耀自己那辆二手车的,有坐下来第一句就问我家有几套房的,还有一个,全程都在低头刷短视频,只是在最后加微信的时候才抬了下眼。
我妈总说我挑剔,说我不主动。
其实不是。
我只是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就像现在,我坐在这家网红咖啡馆里,周围都是年轻女孩在拍照打卡,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和甜点的香气,可我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我在等一个陌生人,试图在半小时内,判断他是否能成为我后半生的伴侣。
这事本身,就挺魔幻的。
“来了来了。”我妈忽然坐直了身体,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一个男人正穿过邻桌的间隙朝我们走来。
他穿着一件很普通的浅灰色衬衫,深色休闲裤,手里拿着一把收起的雨伞,伞尖还滴着水。
他走得很稳,不像之前的相亲对象那样,要么眼神飘忽,要么步子匆忙。
我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一点。
至少,看起来不那么不靠谱。
他在我们桌前站定,先是礼貌地对我妈点了点头,然后目光落在我脸上。
那一瞬间,我感觉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非常细微的波澜。
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了一颗小石子。
“阿姨好。”他开口,声音温和,带着一种独特的沉静感。
“哎,你好你好,快坐。”我妈热情地招呼着,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
他拉开我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我这才得以仔细打量他。
他比我想象的要年轻一些,看着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五官很端正,不是那种一眼就觉得帅的类型,但很耐看,特别是那双眼睛,深邃又平静。
他身上有种味道,不是古龙水,倒像是刚洗过的衣服,在阳光下晒过之后的味道,干净又让人安心。
我忽然觉得,这次的相亲,或许……没那么糟糕?
我正准备挤出一个标准的、礼貌的微笑,说一句“你好”。
他却先开口了。
他的目光一直在我脸上,带着一种探究,一种怀念,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轻轻叫了我的名字。
“林然同学。”
这四个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劈中了我的天灵盖。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同学”这个称呼,我已经很多年没听到过了。
而用这种沉稳的、带着一点点不易察arct的笑意的语调叫我的人……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记忆的碎片像电影快放一样在眼前闪过。
宽大的教室,吱呀作响的电风扇,窗外聒噪的蝉鸣,还有那个站在讲台上,穿着白衬衫,一脸严肃地给我们讲着函数的身影。
“……好久不见。”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把我的思绪拉回现实,“我是顾屿舟。”
顾屿舟。
顾老师。
我初三那年的班主任。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杯子里的水晃了晃,几滴水溅在了手背上,冰凉。
我妈显然没反应过来,还在那乐呵呵地打圆场,“哎呀,你们认识啊?那敢情好,那敢-情-好!”
她把“敢情好”三个字拖得长长的,好像捡到了什么天大的便宜。
我却感觉自己的脸,一点点烧了起来。
相亲相到自己的初中班主任。
这比出门踩到香蕉皮,摔了个底朝天,还被路人围观拍照,都要让人不知所措。
我张了张嘴,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顾……顾老师,您好。”
我的声音干涩,带着自己都能察觉到的拘谨。
我甚至下意识地,把背挺得更直了些。
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课堂上,我因为走神,被他点名站起来回答问题的瞬间。
他看着我局促的样子,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些。
“不用这么紧张,我已经很多年不当你的老师了。”
他说得轻松,可我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我妈在一旁,终于后知后觉地品出点不对味儿来。
她看看我,又看看顾屿舟,试探着问:“小顾……你是我家然然的老师?”
顾屿舟点点头,很坦然:“是的,阿姨。我带过林然一年,她是我的学生。”
我妈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那顿“相亲饭”,与其说是饭,不如说是一场漫长的煎熬。
我妈一开始的热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却下去,变得客气又疏离。
我全程低着头,假装在认真地切盘子里的牛排,其实脑子里一团乱麻。
我能感觉到顾屿舟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我身上,不带任何压迫感,却让我如坐针毡。
他和我妈聊着天,聊他的工作,聊他的家庭,应对得体,滴水不漏。
我偶尔被迫插一两句话,说的也都是“嗯”、“是的”、“还好”。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脑海里,全是当年那个不苟言笑的顾老师。
他很年轻,那时候好像也才二十六七岁,刚从师范大学毕业没几年。因为长得好看,又严厉,是学校里最让女生们“又爱又恨”的老师。
我对他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有一次期中考试,我数学没考好,躲在楼梯间里偷偷哭。
他大概是路过,停在我面前。
我吓得哭都不敢哭了,以为要挨训。
结果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我。
然后他说:“林然,你不是笨,就是有点马虎。下次把题目多看两遍,别怕。”
他的声音,和现在一样,温和又沉静。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这个平时看起来很严肃的老师,其实也挺温柔的。
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是老师,我是学生。
这道身份的鸿沟,在我心里,根深蒂固。
哪怕我已经毕业了快十年。
好不容易熬到散场,我妈几乎是拉着我逃离了那家咖啡馆。
一出门,她就忍不住了。
“我的天,怎么会是他?张阿姨怎么介绍的人啊!”
我低着头,没说话。
“然然,你跟妈说实话,你上学那会儿,跟他……没什么吧?”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妈的意思。
我哭笑不得,“妈,你想什么呢?他是我班主任,那时候他有女朋友的,我们全班都知道。”
我妈这才松了口气,但眉头还是紧锁着。
“那也不行。他是你老师啊,这以后要是真成了,别人怎么看?亲戚朋友怎么说?”
“说你找了个老师当老公,结果是你初中班主任?这听着多别扭啊!”
我妈的话,像一根根小针,扎在我心上。
其实,她说的,也是我心里想的。
别扭。
太别扭了。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进房间,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脑子里,全是顾屿舟的样子。
讲台上的他,楼梯间的他,还有今天,坐在我对面,微笑着叫我“林然同学”的他。
我的心很乱。
我以为这次相亲,会像之前无数次一样,吃顿饭,加个微信,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可我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或者说,这样一个开始。
手机震了一下。
我拿起来,是一个好友申请。
头像是很简单的,一片深蓝色的海。
名字:顾屿舟。
我盯着那个申请,看了足足有五分钟。
通过,还是不通过?
理智告诉我,应该直接忽略。断了联系,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
我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他递给我纸巾时,指节分明的手。
想起了他说“别怕”时,温和的眼神。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点下了“通过”。
几乎是立刻,对方就发来了消息。
“到家了吗?”
很简单的三个字。
我回:“到了。顾老师。”
我还是习惯性地,加上了“老师”两个字。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回过来:“今天吓到你了吧,不好意思。”
“我事先也不知道相亲对象是你。如果知道,我可能会换一种方式。”
我看着屏幕,不知道该怎么回。
是啊,换一种方式。
什么方式呢?
大街上偶遇,然后说一句:“嗨,林然同学,还记得我吗?我是你初中班主任,我想追你。”
好像更吓人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打字回复:“没关系,巧合而已。”
“顾老师,今天的事,我妈可能有点……介意。所以,我们……”
我没把话说完,但我觉得他应该能懂。
我们不合适。
这是最好的,也是最体面的拒绝。
那边又沉默了。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回了,准备放下手机去洗澡。
消息又弹了出来。
“林然,我知道你的顾虑。”
“老师和学生,听起来确实有点奇怪。”
“但是,你已经毕业很多年了。你是一个独立的,优秀的成年女性,而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到了适婚年龄的男人。”
“我们今天,是在相亲。”
“能不能,给我一个,也给你自己一个,抛开过去身份,重新认识彼此的机会?”
他的话,很诚恳,很有逻辑。
每一句,都敲在我的心上。
我忽然发现,我没办法反驳。
是啊,我到底在怕什么呢?
怕别人异样的眼光?怕父母的反对?
还是,怕我自己心里那道过不去的坎?
我犹豫了。
这是第一次,有相亲对象,在被我委婉拒绝后,没有放弃,而是这样认真地,和我讲道理。
他没有说“我觉得你很好”,没有说“我们试试吧”,而是说“重新认识彼此”。
这个说法,让我感觉被尊重了。
我捏着手机,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客厅里传来我妈看电视的声音,还有她和我爸小声交谈的声音。
我能猜到他们在聊什么。
无非就是今天这场“离谱”的相亲。
我心里很烦躁。
一方面,我觉得顾屿舟说得对,我应该抛开成见。
另一方面,我妈的态度,社会的眼光,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我牢牢困住。
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伦理困境带来的压力。
它不像工作上的难题,熬几个夜,总能解决。
它是一种心理上的负重,让我喘不过气。
那晚,我失眠了。
第二天去上班,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被同事笑了半天。
一整天,我都心不在焉。
设计稿改了好几遍,还是被总监打了回来,说我“没有灵魂”。
我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些花花绿绿的色块,感觉自己的脑子也成了一团浆糊。
下班的时候,我接到了顾屿舟的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走到公司的楼梯间,才按了接听。
“喂,顾老师。”
“下班了吗?”他的声音,通过电流传过来,依然是那么沉稳。
“嗯,刚下班。”
“我在你公司楼下。”
我愣住了。
“什么?”
“你别误会,”他立刻解释道,“我来附近办事,顺路。想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
我下意识地想拒绝。
可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
我沉默了几秒钟。
“……好。”
我听到自己说。
我走到楼下,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没有开车,就站在路边的梧桐树下。
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他看起来,比昨天更放松一些,衬衫的袖子挽到了手肘,露出一小截结实的小臂。
看到我,他笑了一下。
“想吃什么?”
“我……随便。”
他好像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指了指街对面,“我知道有家本帮菜馆不错,很安静,尝尝?”
我点了点头。
过马路的时候,人很多。
他很自然地,走在我左边,用身体帮我隔开了拥挤的人流。
我低着头,看着他的皮鞋,和我的帆布鞋,一前一后地,踩在斑马线上。
心里,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那家菜馆,确实很安静。
我们坐在靠窗的位置,能看到外面的街景。
他点了几个菜,都是很清淡的口味。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不太能吃辣。”他说。
我有些讶异。
“您……还记得?”
“记性好,是当老师的职业病。”他笑了笑,给我倒了杯茶。
那顿饭,我们聊了很多。
聊我的工作,他问我做设计是不是很辛苦,是不是经常要加班。
聊他的学校,他说现在的孩子,比我们那时候聪明多了,也难管多了。
他没有再提“相亲”,也没有再提“我们”的未来。
他就只是,像一个老朋友一样,和我聊着天。
我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我发现,抛开“老师”这个身份,他其实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他懂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历史,地理,甚至连最新的电影,他都看过。
和他聊天,很舒服。
我不用费尽心思地去找话题,也不用担心冷场。
吃完饭,他送我回家。
送到小区门口,他停下脚步。
“林然,”他叫我。
“嗯?”
“你不用叫我顾老师了。”他说,“我已经不是你的老师了。”
“你可以叫我顾屿舟,或者,老顾也行。”
我看着他,路灯的光,在他眼睛里,跳跃着。
我的心,也跟着,跳了一下。
“……好。”我小声说。
“那,我回去了。”
“路上小心。”
我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高大,挺拔。
直到他消失在街角,我才收回目光。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很烫。
我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当年那么多女生,会偷偷喜欢他了。
回到家,我妈正在客厅等我。
“跟谁吃饭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一个……朋友。”我含糊地说。
“男的女的?”我妈追问。
“男的。”
我妈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是不是今天那个……”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妈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
“林然,你什么意思?我昨天跟你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
“妈,我们就是一起吃个饭,像普通朋友一样。”
“普通朋友?相亲对象能是普通朋友吗?”我妈的声音,拔高了八度,“我告诉你,这事我不同意!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顶了一句。
“他是你老师!你忘了吗?大你七岁!这传出去,我们家的脸往哪儿搁?”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老师怎么了?年龄大点怎么了?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
“你……你还敢顶嘴了你!”我妈气得指着我,“我这都是为你好!你懂不懂?”
“为我好,就是逼着我去跟一个又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相亲吗?为我好,就是因为一个十几年前的身份,就要否定一个人吗?”
我的情绪,也上来了。
这些天积压的委屈和烦躁,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那个顾老师,他哪里不好了?有稳定工作,人看着也踏实,有礼貌,比你之前让我见的那些歪瓜裂枣强一百倍!就因为他是我初中老师,您就要一票否决吗?”
“你……”
我妈大概是没料到,一向温顺的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愣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客厅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我爸从书房里走出来,皱着眉,“吵什么呢?”
我妈看到我爸,像是找到了救兵,立刻开始告状。
“你看看你女儿!为了一个才见了两面的人,就跟我顶嘴!那人还是她初中班主任!”
我爸看向我,眼神里带着审视。
“然然,你妈说的是真的?”
我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我爸沉默了。
他不像我妈那么情绪化,但他的沉默,比我妈的指责,更让我感到压力。
他抽了口烟,缓缓地说:“这件事,确实不合适。”
“爸……”
“然然,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们理解。但是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庭的事。你要考虑社会影响,考虑别人的看法。”
“别人的看法就那么重要吗?”
“人活在世上,不能完全不顾及别人的看法。”我爸的语气,很平静,但也很坚决,“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不要再跟他联系了。”
说完,他掐灭了烟,转身回了书房。
我站在原地,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无能为力”。
我的父母,他们爱我,我知道。
但他们的爱,也是一个牢笼。
他们用“为你好”的名义,规划着我的人生,修剪掉一切他们认为“不合适”的枝桠。
而我和顾屿舟的这段刚刚萌芽的感情,就是那个最应该被剪掉的,最“不合适”的枝桠。
那晚,我躺在床上,抱着枕头,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委屈,不甘,还有一点点,连我自己都不想承认的动摇。
或许,爸妈说的是对的。
或许,我真的应该放弃。
接下来的一周,我没有再联系顾屿舟。
他也没有联系我。
我们的世界,好像又回到了各自的轨道上。
我每天上班,下班,画图,改稿。
我妈也没再提相亲的事,家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我以为,这件事,就会这样慢慢淡下去。
直到那个周五。
那天公司要赶一个项目,我加班到很晚。
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末班地铁也早就没了。
我站在路边,用手机叫车,等了很久,都没有司机接单。
夜风很凉,我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心里有点发慌。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SUV,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车窗降下,露出顾屿舟的脸。
“上车。”他说。
我愣住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猜你今天可能会加班。”他言简意赅。
我的心,猛地一缩。
他怎么会知道?
我坐上车,系好安全带。
车里开着暖气,很暖和。
他递给我一个纸袋。
“还没吃饭吧?给你带了点吃的。”
我打开纸袋,里面是一个保温盒,还有一瓶温热的牛奶。
我打开保温盒,是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
上面还撒着蛋皮丝和葱花。
我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我低着头,用勺子小口小口地吃着馄饨。
谁都没有说话。
车里只有我轻微的咀嚼声,和窗外掠过的灯火。
一碗馄饨吃完,我的身体和心,都暖了起来。
“谢谢。”我小声说。
“这几天,过得好吗?”他问。
我摇了摇头。
“我爸妈,他们不同意。”
“我知道。”他说。
我惊讶地看着他。
“你怎么……”
“我猜到了。”他叹了口气,“林然,这件事,是我的问题。我应该更周全一点,不应该这么冒昧地,闯入你的生活。”
“不,不是你的问题。”我打断他,“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看着他,鼓起勇气,说出了我一直以来,最真实的想法。
“我害怕。我怕别人的眼光,怕我爸妈失望,也怕……我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我从小到大,都是个‘乖孩子’。我习惯了听话,习惯了按照别人为我设定好的路走。我从来没有为自己,真正地争取过什么。”
“遇到你,是我人生里,最大的一个意外。”
“我一边觉得,我们不应该。另一边,又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说完,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车厢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顾屿舟没有立刻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有心疼,有理解,还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深沉的情感。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
“林然,你还记得吗?你初三那年,学校组织了一次作文比赛。”
我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当然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在全校性的比赛里拿奖。
“那次比赛的题目,叫《我的梦想》。”
“很多同学都写,想当科学家,想当医生,想当宇航员。”
“只有你,写的是,想开一家小小的书店。书店里有舒服的沙发,有温暖的灯光,还有一只会打瞌睡的猫。”
“你说,你想让每一个走进书店的人,都能找到片刻的安宁。”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记得。
连我自己,都快忘了。
“我当时看了你的作文,很受触动。”
“我在你的作文本上,写了一句评语。”
“你还记得是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
我的记忆里,只剩下获奖的喜悦,早就不记得老师的评语了。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
“我写的是:‘守护好你内心的光,它会指引你,去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守护好你内心的光……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
我好像,想起来了。
那个下午,我拿到作文本,看到那行清秀有力的字迹。
我的心,被一种巨大的暖流包裹着。
那时候的我,自卑,敏感,不爱说话。
是那句话,给了我莫大的鼓励。
让我第一次相信,我那些小小的,不切实际的幻想,是值得被肯定的。
“林然,”顾屿舟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这些年,你一直在做‘别人家的孩子’,做听话的女儿,做合格的员工。”
“你把自己的光,藏得太深了。”
“我今天来,不是想逼你做什么决定。”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必害怕。”
“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选择我,或者,不选择我。”
“我只希望,你能遵从自己的内心,去做那个,真正想成为的林然。”
他的话,像一股温泉,缓缓地,流过我冰冷僵硬的心。
我不再是那个被动接受安排的相亲对象。
我也不再是那个在父母面前,委屈又无助的女儿。
在这一刻,我只是林然。
一个被他看见,被他理解,被他鼓励的,林然。
我开始主动地,去思考一个问题。
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是继续活在别人的期待里,找一个“合适”的人,过一种“安稳”的生活?
还是,勇敢一次,去抓住那个,能看到我内心光芒的人?
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
但我知道,我的内心,已经开始动摇了。
从被动地承受,到主动地探寻。
我的人生,好像在那个吃着馄饨的深夜,悄悄地,拐了一个弯。
我开始尝试着,和顾屿舟像普通朋友一样相处。
我们会一起去看新上映的电影,去逛美术馆,去听一场音乐会。
我们聊的话题,也越来越深入。
从工作上的烦恼,到对未来的规划。
我发现,我们有很多共同点。
我们都喜欢安静,喜欢看书,喜欢那些不那么热闹的东西。
和他在一起,我感觉很轻松,很自在。
我不需要伪装,不需要刻意讨好。
我可以做最真实的我。
有一次,我们去逛一个旧书市场。
我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本泛黄的《小王子》。
我拿起来,翻开,里面有一张手绘的插图,是小王子站在他的星球上,看着日落。
“我小时候,最喜欢这本书。”我说。
“是吗?”他凑过来看,“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那个B612星球,就像我心里的一个秘密花园。很小,但很安全。”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说:“那现在呢?”
“现在?”我愣了一下。
“现在,还觉得它小吗?”
我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我笑了笑,摇了摇头。
“现在觉得,它好像,可以大一点了。”
“可以,再多住一个人。”
说完,我自己的脸,先红了。
他看着我,眼里的笑意,像揉碎了的星光。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我的头发。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爱情,或许真的可以跨越一切。
跨越身份,跨越年龄,跨越那些世俗的偏见。
然而,我还是太天真了。
我以为,只要我们小心一点,只要我们的感情足够坚定,就可以抵挡住外界的风雨。
可我忘了,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好事者。
那天,我陪顾屿舟回他学校拿一份文件。
本来,他让我待在车里等他。
可我鬼使神差地,想去看看他工作的地方。
我想看看,他每天走过的路,每天看到的风景。
于是,我下了车,跟着他,走进了那所我无比熟悉的,又无比陌生的校园。
校园里的一切,还是老样子。
教学楼,操场,还有那条长长的,种满了香樟树的林荫道。
我走在他身边,感觉像一场穿越时空的旅行。
就在我们走到办公楼下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女老师。
那个老师,我认得。
她姓王,以前是教我们英语的。
王老师看到我们,先是愣了一下。
然后,她的目光,在我们俩之间,来回扫视。
最后,落在顾屿舟身上,带着一丝暧昧的调侃。
“哟,顾主任,这是……你女朋友啊?真年轻,真漂亮。”
顾屿舟还没来得及说话,王老师的目光,又转向了我。
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我几秒钟。
忽然,“咦”了一声。
“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呢?”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我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顾屿舟察觉到了我的窘迫,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一步,挡在我身前。
“王老师,我们还有事,先上去了。”
“哎,别急啊。”王老师显然不想就这么放过我们,“我想起来了!你……你不是那届,那个叫……林什么的?”
她努力地回忆着。
“林然!对不对?我记得你,作文写得挺好的。”
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我能感觉到,周围有路过的学生,朝我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站在舞台中央,接受所有人的审视。
“是的,王老师,她叫林然。”顾屿舟的声音,很平静。
他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心,很温暖,很干燥。
给了我一丝力量。
“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他的话,掷地有声。
王老师的表情,精彩极了。
惊讶,错愕,然后,是一种了然于心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哦——”她拖长了声音,“原来是这样啊。”
“那可真是……缘分啊。”
那句“缘分”,说得阴阳怪气。
我感觉,有一把无形的,淬了毒的刀,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脏。
那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学校的。
我只记得,回去的路上,我一句话都没说。
顾屿舟几次想开口,都被我用沉默挡了回去。
我的脑子里,乱成一团。
王老师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路过的学生们,窃窃私语的模样。
还有那句,像魔咒一样的,“原来是这样啊”。
是啊,原来是这样。
在他们眼里,我们不是一对普通的,正在恋爱的男女。
我们是“老师”和“当年的学生”。
我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带上了某种不纯粹的,甚至有点禁忌的色彩。
我一直以为,我已经跨过了心里的那道坎。
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那道坎,从来没有消失。
它只是被我暂时忽略了。
当现实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我脸上时,它又变得清晰无比,坚不可摧。
回到家,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我没有哭。
我只是觉得,很冷。
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
晚上,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愤怒。
“林然,你是不是非要气死我?”
我没说话。
“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
“你张阿姨,你李阿姨,还有你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打电话来问我!”
“问我是不是给你找了个你初中班主任当对象!”
“问你是不是上学的时候,就跟他不清不楚!”
“我的脸,我们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我妈在电话那头,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能想象到,她此刻,气得浑身发抖的样子。
我的心,像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
疼得我无法呼吸。
原来,流言蜚语,比我想象的,传得更快,也更伤人。
“妈,不是那样的……”我试图解释。
“不是哪样的?人家都看到你们手拉手在学校里逛了!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林然,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跟他,到底断不断?”
我握着手机,手心全是冷汗。
断?
还是不断?
我脑海里,闪过顾屿舟的脸。
他给我递纸巾的样子。
他给我讲《小王子》的样子。
他握着我的手,对别人说“她是我女朋友”的样子。
那么温暖,那么坚定。
可是,我也想到了我妈气急败坏的声音。
我爸沉默的背影。
王老师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还有那些,我听不到,却能想象得到的,恶意的揣测和议论。
我感觉自己,被撕裂成了两半。
一半,在阳光下,渴望着温暖。
一半,在阴影里,瑟瑟发抖。
“然然?”我妈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最后的通牒。
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断了。”
我说。
说完这三个字,我感觉,我心里的那束光,彻底熄灭了。
挂了电话,我给顾屿舟发了条微信。
“我们分手吧。”
“对不起。”
然后,我关掉了手机。
世界,终于安静了。
我以为,分手,会让我解脱。
就像壁虎断尾,虽然疼,但至少能保命。
可我错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活得,像个行尸走肉。
我按时上班,下班,吃饭,睡觉。
我不再顶撞我妈,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又开始给我安排相亲。
我去了。
坐在咖啡馆里,看着对面的陌生男人,听着他们谈论着房子,车子,和收入。
我的脑子里,却全都是顾屿舟。
我想起,他会记得我不吃辣。
我想起,他会给我讲我忘了的,关于我自己的故事。
我想起,他看我的时候,眼睛里,有星星。
每一次相亲结束,我妈问我怎么样。
我都说:“挺好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妈看着我,欲言又止。
她大概也看出来了,我的不对劲。
我的心,空了一块。
用什么,都填不满。
我开始失眠,大把大把地掉头发。
整个人,瘦了一圈。
有一天,我在公司加班,画一张设计稿。
画着画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滴在键盘上,无声无息。
我趴在桌子上,哭得不能自已。
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为了那些所谓的“脸面”,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的看法,放弃了一个,那么好,那么爱我的人。
我以为我保护了我的家庭,保护了我的名声。
可我,却杀死了我自己。
那个周末,我回了趟家。
我妈看我脸色不好,给我炖了鸡汤。
吃饭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
“然然,前几天,我碰到你张阿姨了。”
“她说……那个顾老师,也去相亲了。”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我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哦。”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听说,对方是个小学老师,比他小两岁,挺合适的。”
“哦。”
“人家也挺好的,对吧?过去了,就过去了。”我妈像是在安慰我,又像是在说服她自己。
我放下筷子,看着我妈。
“妈,我吃饱了。”
我回到房间,关上门。
我走到书柜前,从最底层,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箱子。
那里面,装着我整个青春期的,所有秘密。
我打开箱子,翻出我初三那年的日记本。
本子的封面,已经泛黄了。
我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那些幼稚的,矫情的,少女的心事。
我看到了,我写下的,对数学考试的恐惧。
我看到了,我画下的,不成形的小人。
然后,我翻到了那一页。
那一页,贴着我那篇获奖的作文,《我的梦想》。
在作文的末尾,有一行批注。
是用红色的钢笔写的,字迹清秀,有力。
“守护好你内心的光,它会指引你,去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顾屿舟。
我看着那行字,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我一直以为,我忘了。
原来,我没有忘。
它只是,被我藏在了心底最深,最深的角落。
被灰尘,被胆怯,被世俗的眼光,层层覆盖。
顾屿舟。
他不是那个,试图闯入我生活的人。
他是一直,在为我守护着那束光的人。
从我十三岁那年,到我二十七岁这年。
他一直在那里。
是我,亲手,把他推开了。
是我,亲手,熄灭了那束光。
我抱着日记本,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哭得像个孩子。
我终于明白,我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爱人。
我失去的,是那个,唯一能看见我灵魂的人。
是那个,能让我成为更好的自己的人。
我不能,就这样放弃。
我不能。
第二天,是周一。
我跟公司请了假。
我洗了脸,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我没有化妆。
我只是想,用最真实的样子,去见他。
我去了他的学校。
我没有给他打电话。
我就站在,我们第一次“偶遇”的那个梧桐树下。
等着。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我也不知道,他来了以后,我会说什么。
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
哪怕,只是看一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有学生下课了,三三两两地,从我身边走过。
他们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好奇。
我没有躲。
我只是,挺直了背,看着教学楼的门口。
终于,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他还是穿着那件浅灰色的衬衫。
手里拿着教案,正和身边的同事,说着什么。
我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
他看到我了。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
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身边的同事,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我。
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走开了。
他朝我走来。
一步,一步。
走得很慢。
我看着他,眼眶发热。
他走到我面前,站定。
我们之间,隔着三步的距离。
谁都没有说话。
我们就这样,看着彼此。
我看到他,好像也瘦了。
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我的心,疼得厉害。
“对不起。”
我们俩,几乎是同时,说出了口。
说完,又都愣住了。
然后,他笑了。
我也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林然,”他朝我伸出手,“过来。”
我再也控制不住。
我朝他跑过去,扑进他怀里。
紧紧地,抱着他。
我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阳光的味道。
我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会说这三个字。
他抱着我,手掌,一下一下地,轻抚着我的后背。
“傻瓜。”他在我耳边,轻声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我摇着头,说不出话。
“林然,你听我说。”
他扶着我的肩膀,让我看着他。
他的眼神,无比认真。
“别人的眼光,不重要。你父母的顾虑,我们可以一起,慢慢去沟通。”
“唯一重要的,是你的心。”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睛里,那个小小的,狼狈的,却无比清晰的我。
我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告诉他。
“我想要你。”
那天,我第一次,去了顾屿舟的家。
一个很简单的两居室,收拾得很干净。
阳台上,种了很多绿植。
书房里,有一个大大的书架,摆满了书。
他给我倒了杯水。
我们坐在沙发上,聊了很久。
我把我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恐惧,都告诉了他。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等我说完,他握住我的手。
“林然,以后,不要再一个人扛着了。”
“你的身后,有我。”
晚上,我回到家。
我爸和我妈,都在客厅里。
气氛,很凝重。
我走到他们面前,坐下。
“爸,妈,我有话,想跟你们说。”
我妈看着我,没好气地说:“你还知道回来?”
我没有理会她的情绪。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
“我今天,去找顾屿舟了。”
“我们和好了。”
我妈“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你……!”
“妈,您先听我说完。”我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我妈愣住了,又坐了回去。
“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你们怕别人说闲话,怕我被人指指点点,怕我们家丢脸。”
“这些,我都想过。”
“但是,爸,妈,我已经二十七岁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你们总说,为我好。那你们觉得,看着我每天失眠,掉头发,不开心,就是为我好吗?”
“看着我,为了所谓的‘脸面’,去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甚至不了解的人,就是为我好吗?”
“顾屿舟,他是我初中老师,这是事实,我改变不了。但是,他也是一个,在我最迷茫,最自卑的时候,鼓励我,肯定我的人。是一个,记得我所有喜好,愿意花心思了解我的人。是一个,在我害怕,退缩的时候,告诉我‘不要怕,有我’的人。”
“和他在一起,我很安心,很开心。我觉得,我变成了更好的自己。”
“如果,为了和他在一起,要承受一些非议。我愿意。”
“因为,比起别人的看法,我更在乎的,是我自己的幸福。”
“爸,妈,我爱你们。所以,我希望,你们也能,尊重我的选择。”
我说完,客厅里,一片寂静。
我看到,我妈的眼圈,红了。
我爸,低着头,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过了很久,很久。
我爸掐灭了烟头,抬起头,看着我。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然然,你真的……想好了?”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想好了。”
我爸看了我妈一眼,叹了口气。
“罢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们……不管了。”
虽然,他的语气里,还带着无奈。
但,我知道。
我赢了。
我和顾屿舟的婚事,定在了第二年的春天。
没有办盛大的婚礼。
我们只是,请了双方的家人,和几个最好的朋友,一起吃了顿饭。
领证那天,天气很好。
阳光灿烂。
我们从民政局出来,手里拿着那两个红色的本本。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我们都笑了。
我感觉,像做梦一样。
我晃了晃手里的红本本,“顾老师,以后,我可就是你的合法家属了。”
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把我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我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
敲在我的心上。
他把下巴,抵在我的头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轻的颤抖。
他说:
“林然,我盼了你九年啊。”
来源:温暖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