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华文广告的发展历程中,不同地区与时代的创作者以其独特的生命经验与美学追求,共同构筑了这一领域的多样面貌。“华文广告口述历史”项目正是致力于系统梳理这些个体叙事与行业记忆的一次实践。
在华文广告的发展历程中,不同地区与时代的创作者以其独特的生命经验与美学追求,共同构筑了这一领域的多样面貌。“华文广告口述历史”项目正是致力于系统梳理这些个体叙事与行业记忆的一次实践。
《中国广告》创想实验室与该项目中的记录者、南京大学研究生黄心语,围绕她撰写的“林少芬:我没有留恋,也没有停在那边”一文展开对话。在这次访谈中,她分享了如何透过林少芬“不回头”的创作姿态与人生选择,理解一位顶尖创意人如何将东方哲学与美学融入广告叙事,并最终超越广告,完成自我实现的历程。我们希望通过这样的记录,不仅留存华文广告人的思想与实践,也为更多同行者提供启迪与勇气。每一段口述,皆为时代存证。
南京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新闻与传播专业研二
“华文广告口述历史”项目“林少芬:我没有留恋,也没有停在那边”记录者
不是简单的生涯回顾,而是找到“林少芬美学”的因与果。
《中国广告》:
您作为林少芬女士华文广告口述史的 “记录者”,最初是如何参与到“华文广告口述历史”项目中的?在接触这个项目前,您对新加坡华文广告或林少芬女士的认知处于什么阶段?为了采访,您做了哪些前期准备?
黄心语:
我参与这个项目,主要得益于我的导师胡菡菡老师的推荐。2024年年底,吴金君老师提出了要给华文广告著一部口述历史的想法,和胡老师的理念一拍即合,这个项目就在南京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正式落地了。我们作为胡老师的学生,也参与到其中。
一开始我担心过自己是否能够胜任,因为我实际上是新闻实务专业的,平时对广告领域的了解比较有限。但是老师认为这个项目需要的是扎实的访谈和采写技巧,这些我在本专业修读的时候是系统学习过的,本身也觉得这个项目很有意义,所以就还是很积极地参与到这个项目中来了。
在接触项目之前,我对新加坡华文广告的认知基本停留在一个模糊的概念层面。我知道它是一个在多元文化夹缝中生长出来的独特领域,也是在“亚洲四小龙”经济腾飞的文化环境下成长起来的。而对于少芬老师,我的认知就更加符号化一些,我知道她是“新加坡4A广告界的标杆”,但她对于我而言更像是一个教科书上的名字。
我们为这次采访的准备分为三个阶段:首先,我先去了解了新加坡大致的广告史,包括那段时间的业界环境,以及一些比较有代表性的人物,那完成之后,就对林老师当时所面临的业界生态有了一个大概的图谱,也对那个年代的新加坡广告界有了一些疑问。
后来我去细读了林老师的作品,才知道她是提出“心有多大 舞台就有多大”的作者。还有一些耳熟能详的广告,都是出自她之手,我尽可能找到了她所有的公开作品和早期访谈,从这些作品和她本人的事实中,我发现她常常谈到“儒释道”精神,谈东方美学,谈对音乐和视觉的追求,然后把这些作为后续访谈可以采用的点,借她之口,把这些我们所收集到的东西系统地表达。
我的三位同门胡雅凡、桂佳欣和张江龙拟定了一份针对广告人的采访提纲,在这个过程中分了几大块,包括一开始的她的成长背景,进入广告行业后的初体验等,核心是试图探寻她是如何在不同文化的碰撞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创造性解决方案的,以及这背后的价值观驱动,有哪些人物和事件促使她逐渐形成今天专属于她的一项“林少芬美学”,避免把这个项目做成一个简单的生涯回顾。
《中国广告》:
您撰写的文中多次出现林女士的 “金句”,以及她对 “欲望与创意”“品味培养” 的独特观点。整理这些内容时,您如何判断哪些观点最能代表她的创作哲学?
黄心语:
金句之所以是金句,在于它是一个人价值观的高度凝练,一句简单的话背后会有一个庞大的认知体系作为支撑。
我在写这篇文章前系统地拜读了她的作品和访谈,所以对她的创作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我的判断标准是:这个观点是否在她的人生叙事和作品实践中反复得到验证,并且能否解释她其他的一系列选择和行为。
例如“半桶水的人做广告是最好的”这句话,其实一开始是她朋友说的。初听这句话我们会觉得好像违反常理,但当你了解到她并非广告科班出身,而是凭借对文学、美学,还有攻读翻译专业的经历,以及家族文化的碰撞,在许多个“半桶水”式的热爱和涉猎,并形成了一套独特的融合美学之后,你就会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想,所以我会觉得这个是可以佐证她的创作哲学的。
她的作品,就是她的人生哲学的外化。
《中国广告》:
从接触林少芬女士的经历到完成口述史记录,您对 “广告行业” 的认知发生了哪些变化?
黄心语:
之前我觉得广告更多是一种“劝服性传播”,是靠商业逻辑驱动的工具,它的文化价值是虚幻的,甚至是可疑的。
但这次对林少芬老师的访谈在某种程度上颠覆了我的看法,让我意识到之前自己的狭隘。她让我看到,顶尖的广告创意,可以是一种高度浓缩的文化叙事。她做的不仅是卖出产品,更是在特定的时代节点,为一群人或一个地区带来新的文化潮流。
我觉得她在那个年代的新加坡,创作的华文广告本身就是一种“文化抵抗”,她的作品就是她的人生哲学的外化。她的美学理念,她对“欲望”的洞察,不管它有没有脱离商业框架,最终这些作品都回归到了她的艺术创作和生活中。广告、新闻、艺术乃至文化研究,它们都是我们用来理解世界、表达自我、与时代对话的工具。
《中国广告》:
林女士的 “不回头” 姿态(如离开广告业不留恋、作品永远觉得 “可以更好”)给您留下了深刻印象,记录这些内容时,您是否会产生情感共鸣?这种 “向前看” 的态度对您的学习或职业规划有影响吗?
黄心语:
共鸣非常大,“回头”对我来说象征着得失心,林老师就是没什么得失心的那类人。
当时我记得有一句非常戳中我的话,就是在采访她获奖作品的时候,我发现她对作品内容记得很深刻,但她不记得哪个作品是第一部获奖作品,哪个作品拿了非常厉害的大奖。她说没必要在乎那些,“at the end,it’s just a game”,我觉得这也是对不回头姿态的一个印证,一种很潇洒的生活态度。她从来不会躺在功劳簿上面,不会踌躇不前,而是不停前进。
像我们现在常常提到的内卷,优绩主义,虽然我会告诉自己不要被裹挟其中,但在我自己进行创作的时候,总会想这个能不能拿到好的分数,能收获多少浏览量,不断地迎合某个时间点大众所喜欢的东西,现在看下来有点四不像,我做的东西只是在适应别人的表达,我自己的表达是很少的,相当于不断地在回头看。
虽然我觉得林老师这个观点某种程度上是绝对实力带来的松弛感,但这个观点还是影响了我很多。我自始至终都觉得她不能说是离开广告业。而是从广告业“毕业”了。她在这个游戏里已经达到了顶峰,证明了她的能力,于是她果断地去玩下一个能给她带来新的满足感和成就感的游戏,后来有了lady hat,有了芬宝,有了她和丈夫彭文淳拍摄的电影。
她从来不回头,而是保持一种永恒的未完成状态和探索的勇气。我也得以更敢于在学习和实践中进行大胆的尝试,放下得失心,不那么畏惧试错。
记录的是华文广告的群星,抵抗的是岁月历史的遗忘。
《中国广告》:
这次记录经历让您对 “华文广告口述历史” 项目的意义有了哪些新理解?
黄心语:
这个项目的意义是多重且深刻的。本身记录就是有意义的,更何况是对华文广告界的“人类群星”进行多视角的记录,它对抗的是一种历史的遗忘。
我们想做的是让这个部分变得有血有肉起来,能看到这些创作背后是由什么促成的。目前我觉得林老师是足以代表“女性创意人”的独特价值的。在她的叙事中,你能感受到一种非竞争逻辑的创意思路,更直觉、更共情、更关注文化底蕴和长期价值,就像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这种很能印证时代呼唤的口号。林老师的叙事,提供了一个从个人生命经验出发的、充满质感的内在视角。
华文广告口述史纠正了一种“中心主义”的叙事。新加坡在华文广告版图上是个很重要的代表性的地区,它的独特价值在于其极致的混杂性,这个世界文明的十字路口孕育出了一种独特的、混杂的、充满张力的华文广告,这绝对是华文广告宏大叙事中不可或缺的一章。
《中国广告》:
如果用一句话总结您参与此次记录工作的最大收获,您会怎么说?
黄心语:
我觉得可以用一本书的名字来总结,叫做《用生命记录生命》。但我这句话可能跟书里的表达不太一样。我的“用生命记录生命”区别于普通的用技术记录的手段,要求我作为记录者,用我的知识储备、共情能力、人生阅历去理解、感受和对话另一个生命,看到带有温度的生命经验,这样的记录才是有意义的。
当她谈到“我没有停在那边”的时候,我捕捉到的不仅是一个事实,更是一种人生态度。我能感受到这是一种向前看的勇气。目前我也处在这样一个转折点,也存在可能脱离某种环境进入新环境的焦虑。正因为我有这种共鸣,我们这代年轻人有这种共鸣,所以我在记录时才会更着重地去呈现这种态度,而不仅仅是“她某年某月离开广告业了”这个事实。在最后成文时,把她零散的金句和故事,编织成一个能让人看懂其精神内核的叙事。
来源:中国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