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85年6月,南阳市军区家属院里,鞭炮声此起彼伏,喜气洋洋。
1985年6月,南阳市军区家属院里,鞭炮声此起彼伏,喜气洋洋。
萧煜扬从一片混沌中猛地醒来,胸前还别着一朵大红花。
还没等他缓过神,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女声。
“萧煜扬,咱们的婚姻不过是媒妁之言,除了团长夫人这个名分,
我什么也给不了你,以后也不会和你有肌肤之亲!”
萧煜扬回过神来,只看到那女人决然离去的背影。
他掀开盖头,目光落在屋内的三大件——电视、冰箱、洗衣机上。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回到了四十年前,回到了和吴梦容结婚的那一天!
上辈子,他轰轰烈烈地追求了吴梦容三年,搞得军区大院里无人不知。
吴梦容的母亲以此为由,强迫她嫁给了自己。
但婚后,吴梦容却总是对萧煜扬的堂弟萧子明格外关照。
大家都以为他们才是一对,让萧煜扬背上了第三者的骂名,孤独终老。
重生前的种种在脑海中回荡,萧煜扬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随着军区起床号角的响起,萧煜扬刚整理好床铺,吴梦容就敲门进来了。
她从军装的口袋里掏出一叠钱和票证,放在桌上。
“这是今年攒的钱和票,交给你保管,家里缺什么就买什么。”
萧煜扬愣住了:“给我干嘛?”
“你主外我主内,这些自然该给你。”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
萧煜扬看着桌上的钱和票,久久不能回神。
上一世新婚夜,吴梦容让他独守空房,他大吵大闹,结果适得其反,逼得她去了训练基地的宿舍。
这次他安静了许多,没想到吴梦容会说出这样的话。
萧煜扬看着桌上的一堆票据,心中五味杂陈。
他压下心中的悸动,拿着饭票去了食堂。
食堂门口,萧煜扬看到吴梦容和堂弟萧子明坐在花坛边的长椅上,共享早餐。
吴梦容手里端着一碗白粥,萧子明就着她的手,一勺一勺地吃着。
这一幕,萧煜扬上辈子也见过,那时他冲过去质问吴梦容,不小心掀翻了她的饭盒,烫伤了萧子明。
吴梦容当场斥责他,拉着萧子明的手在众人面前离开。
这件事让萧煜扬在军区家属院里背上了小心眼的名声。
或许是重生的缘故,这次看到这一幕,萧煜扬没有愤怒,没有委屈,也没有伤心,更没有冲过去质问。
他决定不再失去自我,不再纠缠于她。
萧煜扬转过头,打算无视他们,直接走进食堂。
但萧子明对吴梦容说的话却传入了他的耳朵。
“嫂子,新婚第一天你就对我这么好,哥不会生气吧?”
吴梦容皱了皱眉,温和地说:“没事。”
听到这话,萧煜扬的脚步微微停顿。
他一侧头,正好对上萧子明的目光。
萧子明急忙站起来,和吴梦容保持距离。
“哥,你别误会,我和嫂子不是你想的那样!”
萧煜扬嘴角微微一扯。
自己什么都没说,就被认为在生气。
真是张口就来!
他没有理会萧子明,直接走到吴梦容身边。
“吃完饭,我们去政治机关处!”
吴梦容惊讶地皱眉:“去那里干什么?”
萧煜扬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看着她:“打离婚报告!”
萧煜扬吐出那番话,突然间感到如释重负。
他意识到,那些曾经难以启齿的话语,现在说起来似乎并不费劲!
他没等吴梦容的回应,就径直朝食堂走去。
可他刚迈开几步,手腕就被吴梦容紧紧抓住。
“你这是在瞎搞什么,哪有人昨天刚结完婚,今天就闹离婚的!”
她那深邃的眼眸仿佛藏着利刃,让萧煜扬心中微微一痛。
萧煜扬感到困惑,明明在上一世,吴梦容无时无刻不想着与他离婚。
他用尽手段,甚至以死相逼,才勉强留住了她。
但那段婚姻,不过是个空壳。
而这一世,当他主动提出离婚时,却被她斥为无理取闹。
萧煜扬面无表情地说:“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他思考了两世,决定释放自己也释放她。
他只希望这一世能平平安安,回到父母身边,好好地尽孝。
然而,吴梦容的话却像一盆冷水浇在他头上。
“军婚不是你想离就能离的,以后别再说这种荒谬的话。”
说完,她转身离开。
但突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来对萧煜扬补充了一句。
“你弟弟脚受伤了,我只是顺便照顾一下,你别想太多。”
说完,她再次朝食堂门口走去。
萧煜扬看着她扶着门口的萧子明一起离开,心中充满了讽刺。
以前他询问他们之间的关系时,吴梦容总是避而不谈。
现在他不再关心,不再过问,那个女人却开始主动解释。
但这些解释在萧煜扬心中显得格外无力。
萧子明既不是孤家寡人,也不是病榻上的病人。
为何需要她这个嫂子亲自照料?
萧煜扬低下头,隐藏了眼中的湿润,转身走向打饭窗口。
他随便吃了些东西,就急忙赶往文工团。
作为军区文工团的话剧演员,他在上一世勤勤恳恳,却因为婚姻的名声问题被迫离开了话剧团队。
这一世,他决心抓住机会,演好自己的角色。
刚到文工团更衣室。
萧煜扬听到几个舞蹈演员在闲聊八卦。
“听说了吗?吴团长真正喜欢的人是萧子明,是萧煜扬不要脸爬上了吴团长的床,吴团长才不得不嫁给他!”
“啊?这不是小三上位吗?他这人品行不端啊!”
“是啊,咱们文工团有这种人真是丢人!”
萧煜扬听得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如果上一世他早知道吴梦容喜欢萧子明,他根本就不会娶她。
更何况萧子明在老家已有未婚妻,即使他离婚放手,成全他们两人。
他们也不一定能走到一起!
萧煜扬“砰”地一声拉开更衣室的帘子,直视里面那些说三道四的人。
“说话要讲究证据,我和吴梦容男未婚女未嫁,正大光明结的婚!”
“以后再在背后诋毁人,我就上报政委!”
说完,他挺直了腰板,走进里间更换演员服装。
众人脸上带着嘲讽,依旧毫不畏惧地继续低声议论。
“切,有什么好得意的。吴团长喜欢的是萧子明,他一个爬床的,迟早得离婚!”
那些轻蔑的话语像针一样刺进萧煜扬的耳朵。
他紧握着演出服,心中的压抑感如潮水般涌来。
过了好一会儿,萧煜扬才调整好情绪,走向话剧训练厅。
但他刚走进大厅,就看到穿着相同演出服的萧子明站在舞台上,唱着《智取威虎山》的台词。
“天吴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萧煜扬一听,立刻觉得不对劲。
这不是他的台词吗?
为何萧子明在唱?
他压下心中的不安,立刻走到话剧老师身边。
“老师,《智取威虎山》的这个角色不是我的吗?”
但现在站在台上的,却是萧子明!
看到萧煜扬过来,话剧老师面露难色地开口。
“忘了通知你,吴团长已经决定让子明来演这个角色了。”
萧煜扬的心突然被紧紧揪住。
他曾在前生为吴梦容放弃了表演,而这一世,他为了《智取威虎山》的角色做足了准备。
下个月,剧团将前往北京进行慰问演出。
只要这次演出成功,他们的节目就能登上央视春节晚会。
然而,吴梦容竟然让萧子明抢先一步?
萧煜扬无法接受,立刻准备去训练场找她问个明白。
训练场内。
红墙上用白漆醒目地写着几个大字——
【人民子弟兵,保家卫国冲前锋】
萧煜扬刚走进去,就看到吴梦容和几名女兵迎面走来。
她们似乎刚结束训练,迷彩服被汗水浸透,紧贴着身体。
隐约可见迷彩服下那充满力量的肌肉线条。
吴梦容惊讶地看着萧煜扬,眉头紧锁。
“你来这里做什么?”
身后的士兵们都很识趣地走开,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
萧煜扬直接提起角色的事。
“《智取威虎山》的角色是你给萧子明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吴梦容的眉眼间闪过一丝复杂。
“子明一个人在文工团,他比你更需要这个角色。”
听到这话,萧煜扬感到胸口一阵憋闷。
“我为了那个角色已经训练了一年,你凭什么说给就给!”
吴梦容的下巴线条紧绷。
她看着萧煜扬,眼中带着一丝失望。
“你作为团长的丈夫,应该有军属的气度,不应该和你弟弟争这些东西。”
萧煜扬的眼睛立刻红了。
他的心仿佛被无数蚂蚁啃噬,充满了密密麻麻的痛苦。
“我是团长的丈夫,就应该把凭实力争取来的角色让给萧子明吗?”
吴梦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
“角色已经给了,你以后还会有其他机会!”
听到这话,萧煜扬差点流下眼泪。
去北京、在中央领导人面前表演的机会,哪那么容易得到?
哨声响起,吴梦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以后不要来训练场,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说完,她和士兵们又回到了训练场。
萧煜扬紧握双手,转身走向家属院。
经过通讯室时,通讯员小张叫住了他。
“萧煜扬同志,你母亲刚来电话,你回一个吧!”
听到通讯员的话,萧煜扬混乱的心中终于涌起一丝温暖。
他急忙进去,用固定电话回拨家里的座机。
电话接通后,传来了声音。
“是煜扬吗?”
多年未见,萧煜扬再次听到母亲的声音,鼻子突然一酸。
“妈……”
上辈子,他最对不起的就是父母。
自己的婚姻不幸,背负了一生的骂名。
每次受委屈就给家里打电话,导致母亲担心他而积郁成疾,最终病逝。
电话那头的萧母听到萧煜扬哽咽的声音,不由得担心起来。
“煜扬,你怎么了?是不是梦容欺负你了?”
听到母亲的关心,萧煜扬心中一阵酸楚。
他连忙稳定情绪:“没有,梦容姐没有欺负我,我就是突然听到您的声音……想您了……”
对萧煜扬来说,他已经半个世纪没和母亲说过话了。
想到这些,萧煜扬恨不得立刻回到信阳市,陪伴在母亲身边尽孝。
“没有就好,妈昨晚梦到梦容欺负你了,就打个电话来问问。”
说着,萧母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嘱咐。
“你现在是团长的丈夫,是所有军属的榜样,不可以和以前一样耍小孩子脾气。”
上一世听到这样的话,萧煜扬会有些不耐烦。
但这一次,他只觉得心安和温暖。
“我知道的,妈!”
他又和母亲聊了些贴心话,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回家属院的路上,他经过一个荷花盛开的大池塘。
萧煜扬本想直接走过去,却看到萧子明站在河边四处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他转身想绕道,却被那个男人叫住。
“哥!”
萧煜扬停下脚步。
萧子明走了过来,脸上洋溢着喜悦。
“哥,我是特意来谢谢你的,是你的退出,才让我有机会去北京!”
萧煜扬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平静地说:“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嫂子。”
萧子明挑了挑眉,眼中是藏不住的得意。
但很快,他又幽怨地叹了口气。
“梦容姐对我真的很好,只可惜被哥哥抢先了……”
听到这话,萧煜扬感到有些心理不适。
“你在老家有未婚妻,以后不要说这种话。”
萧子明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抹嫉妒。
“要是不因为你和梦容姐在一起,我爸妈才会强迫我找个女人订婚。”
“更何况,就算我有未婚夫,但我在梦容姐心中依旧比你有分量!”
他突然退后一步,直接站到了河堤的淤泥边,大声喊着。
“哥,我不会游泳,这么深的水,你推我下去是会出人命的!”
萧子明势在必得地看了萧煜扬一眼,后仰着跌进了池塘里!
“噗通”一声巨响,萧煜扬被这一幕震得目瞪口呆。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
就看到一道身穿迷彩服的熟悉身影,紧跟着萧子明跳了下去!
萧煜扬的心猛地一跳。
他目睹吴梦容挥动着手臂,游向萧子明,然后稳稳地将他带回岸边,用力拉了上来。
“咳咳……”
两人的衣服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
特别是萧子明的白色衬衫下隐约可见的肌肉,格外引人注目。
萧子明呛了几口水,靠在吴梦容怀里低声抱怨。
“嫂子,我冷得很……”
吴梦容见状,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他身上。
“我带你去医院。”
话音刚落,她扶着萧子明,推开围观的人群,直奔军区医院。
整个过程中,她连一眼都没看萧煜扬。
周围的军属们看到吴梦容扶着萧子明离开,纷纷议论起来。
“吴团长真是个英雄,连衣服都没脱就跳下去救人了!”
“听说萧子明和吴团长以前有过一腿,所以刚才萧煜扬才把人往池塘里推……”
“萧煜扬这人作风太差了,这种有杀人动机的人怎么能住在我们军属大院!”
指责声此起彼伏,如同无数蚊子在萧煜扬耳边嗡嗡作响,让他头晕目眩。
这一切与前世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难道因为他重生了,事情的发展就和上一世完全不同了吗?
萧煜扬深深地叹了口气,无视周围的议论,跟着吴梦容的脚步向军区医院赶去。
刚到医院门口,他就被警卫拦住了。
“萧煜扬同志,有人举报你涉嫌故意杀人,请跟我们走一趟!”
萧煜扬脸色一变。
“是他自己跳的,和我没关系……”
但警卫一脸严肃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有没有关系,等调查清楚了再说!”
萧煜扬无奈,只能跟着他们走。
警卫室。
临时关押所。
门关上的一刹那,萧煜扬瘫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上辈子,他和萧子明没什么交集。
但这一世的纠葛,却出乎他的意料。
他想了一整夜,都没想明白。
萧子明这出苦肉计,究竟有什么目的。
让自己身败名裂,他就能和吴梦容结婚?
第二天一大早,萧煜扬被警卫长带到了审讯室。
一张冰冷的长桌前,放着一张破旧的椅子。
警卫长坐在对面,一脸审视地看着他。
“萧煜扬同志,你为什么要将萧子明推进河里?”
萧煜扬听到这话,皱眉反驳:“我说过,不是我推的!”
警卫长猛地一拍桌子,提高了音量:“那么多军属都看到了,你还不说实话!我劝你坦白认错,马上改过自新!”
萧煜扬觉得无从辩解。
如果不是萧子明那一嗓子,根本没人注意到池塘边的情况。
要是有上一世自己所在世界的道路监控摄像头就好了,这样谁也不能诬陷谁!
正僵持不下时,传来了敲门声。
警卫员传话:“萧子明同志让吴团长带话,昨天是他不小心摔下池塘的,落水一事和萧煜扬同志没关系。”
有了这关键的一句话,萧煜扬得以从审讯室离开。
门口,吴梦容站在一辆军用BJ-212型吉普车前,等着萧煜扬。
两人上了车,一路沉默。
回到家后,吴梦容才冷硬地开口:“等过几天,你去医院给子明道歉。”
听到这话,萧煜扬胸口一阵憋闷。
“他落水的事跟我没关系,为什么要道歉?”
吴梦容的眸色突然沉了下来,看着他的目光带着审视。
“他是为了维护你才说是自己不小心落水的,你就不能懂点事?”
这一刻,萧煜扬终于明白了。
自己能从警卫室离开,不是因为萧子明说出了真相,而是他故意含糊其辞让吴梦容坚信自己犯了错!
萧煜扬紧握双手,有些失望地看向眼前的女人。
“是不是萧子明说什么你都信?我说的话却不值得你相信?”
吴梦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只信证据,你不要阴阳怪气。”
“以后你就待在家里,别给我惹祸,更不许再去文工团!”
她像发布军令一样说完,快步走了出去。
萧煜扬一愣,心脏一阵钝痛。
不能去文工团,那他的工作怎么办!
他想追出去拦住吴梦容。
却被女人留在门口的兵给拦住了。
“姐夫,团长吩咐了,您哪儿都不许去!”
萧煜扬的心沉到了谷底。
即使现在是盛夏六月,他依旧觉得浑身冷得刺骨。
“吴梦容,你凭什么轻易决定我的人生?”
他喃喃自语着,转身回了房间。
翻看着桌上的报纸,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傍晚,门口传来敲门声。
萧煜扬起身去开门。
当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时,他瞬间愣住——
“妈,您来了?”
萧妈妈身穿一件褪色的麻布衣,手里拎着一袋北京稻香村的驴打滚站在门口。
那是萧煜扬曾经最钟爱的点心!
萧煜扬的思念如洪水般涌上心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妈,您怎么突然来了!”
萧煜扬紧紧抱住母亲,感受着她身上的真实温度。
上一世,他送走了母亲,余生都在怀念中度过。
现在再次相见。
他觉得眼前的母亲既生疏又熟悉,但那份亲切感依旧。
“妈特意来看你,担心你在军区大院里住不惯。”
萧妈妈轻拍他的背,两人一起走进屋内。
萧煜扬紧紧握着母亲的手,一刻也不想放开。
眼前的母亲比上一世离开时要年轻许多,但依旧显得憔悴和消瘦。
从老家到南阳市,需要坐三个小时的大巴。
老人家晕车,这一路上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萧煜扬一想到这里,心里就酸楚不已。
“我在这边过得挺好的,您别担心。”他故作轻松地说道。
萧妈妈松了口气,爱抚地摸了摸儿子的头。
“妈不担心,就是想来看看你。”
她话音刚落,鼻子突然流血,滴在衣服上。
“妈,您怎么流鼻血了?”
萧煜扬急忙拿出手帕擦拭,帮母亲止血。
萧妈妈用纸巾卷成团塞进鼻孔,动作熟练得像是已经做过无数次。
“没事,车上又闷又热,可能是上火了。”
她解释完,又环顾了一下房间,随即转移了话题。
“梦容呢?天都黑了,她怎么还没回来?院子里怎么站着两个小兵?”
萧煜扬脸色一变,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两天发生的事。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梦容带兵上山训练去了,外面两个小兵是她留下来照顾我的。”
听到这话,萧妈妈放心地笑了:“那就好,看到你们夫妻感情好,我就放心了!”
萧煜扬眼神闪烁,但还是点了点头。
萧妈妈在这里陪了萧煜扬两天,吴梦容都没有出现。
母子俩在家里聊着家常,说了很多贴心话。
这天晚上,萧妈妈正在厨房做饭。
房门突然有动静。
萧煜扬走去开门,却看到吴梦容带着萧子明一起回来。
他愣了一下。
“哥……”萧子明躲在吴梦容身后,小声叫道。
吴泽云直接拉着他的手腕进屋。
“子明刚出院,没地方去,暂时住我们家。”
听到这话,萧煜扬惊讶不已。
上辈子,萧子明可从没来过家里住!
怎么一切都变了?
“他可以住招待所,也可以住文工团宿舍,为什么要住我们家?”
吴梦容皱着眉头:“他身体还没恢复好,住家里更合适。”
萧煜扬还没回过神,就看到萧妈妈从厨房走出来。
她解开围裙,笑着说:“我带子明去招待所吧,也方便照顾他。”
吴梦容皱着眉头看向萧妈妈:“您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煜扬,过几天就走。”
“你们刚结婚,我和子明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去招待所住……”
萧子明看着萧妈妈,眼神闪烁。
他从老家逃婚来军区找吴泽云的事,家里没人知道。
婶婶会不会告诉他爸妈?!
他扯了扯吴梦容的衣袖,可怜兮兮地说:“嫂子,我不想去招待所……”
吴梦容看了看他苍白虚弱的样子,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家里有两间屋子,先凑合一晚,明天再做安排。”
这就像军令,不容任何人反驳。
萧妈妈和萧子明一人一张小床住在了偏房,吴梦容和萧煜扬睡在婚房。
夜里。
吴梦容从外面洗完澡回来,轻躺在床的外侧。
感受着身边人的温度,萧煜扬心里五味杂陈。
上辈子直到他死,他们都从未在同一张床上躺过。
没想到这辈子,因为萧子明,他们竟然睡在了一张床上。
但这一晚,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一想到吴梦容对萧子明的种种关照,他还是忍不住开口。
“你想带萧子明回家,不应该急于一时,等我们离婚了,你再带他回来不好吗?这样……”
话还没说完,就被吴梦容打断。
“不要再提离婚的事,军婚不是儿戏!”
萧煜扬不懂,她明明那么在乎萧子明,为什么不同意离婚?
他正要说话,却听到隔壁房间传来杯子碎裂的声音,还有萧子明惊恐的尖叫声!
萧煜扬心里突然升起不安,连忙起床赶过去。
推开门的瞬间,他心脏一颤。
萧妈妈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脸上全是血!
“妈!”
萧煜扬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踉跄着冲进了屋里。
吴梦容也急忙赶到,看到这情景,她冷静地拨通了医院的电话,赶紧把人送到了军区医院抢救。
医院里,抢救室外。
萧煜扬死死地盯着萧子明,几乎是咬牙切齿:“萧子明,你对我妈做了什么?”
萧子明被他盯得退了几步,脸色苍白,显得特别委屈。
“哥,我真没做什么,我压根就没碰过婶婶……是她自己倒在地上,吐了好多血……”
萧煜扬愤怒地打断了他。
“你撒谎!我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吐血!”
“够了!”
吴梦容皱着眉头站在萧子明前面,直视萧煜扬。
“你别把事情搞得更复杂,等妈醒了,自然一切都会清楚。”
听到吴梦容的话,萧煜扬喉咙一紧,所有的愤怒都堵在了嗓子里。
上不去也下不来,让他感到非常难受。
母亲现在生死未卜,如果她醒不来,难道就听萧子明的一面之词?
他愤怒地看着萧子明,正想再说几句指责的话。
却见那男人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子明!”
吴梦容立刻扶住了他,急忙往急诊室冲。
那紧张的样子,让萧煜扬的心猛地一紧。
爱与不爱,真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一个人守在抢救室外,心里一片凄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医生一脸疲惫地走出来,摘下了口罩。
“很抱歉,您母亲因为受到刺激,血压急剧升高,导致脑血管破裂,我们已经尽力了!”
“您快进去和她做最后的告别吧!”
医生的话直击萧煜扬的心灵。
他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了。
他扶着墙,跌跌撞撞地冲进去,看着病床上枯瘦的母亲。
“妈……”声音一出,立刻哽咽。
“煜扬……”
萧母微闭着眼,心疼地向床边的萧煜扬伸出手,好像要为他擦去眼角的泪。
“煜扬,别哭……”
“妈……早就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才特意过来看你……”
说着说着,萧母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像随时都会晕过去。
瞬间,萧煜扬强撑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了,无力地坐在床边。
他颤抖地握住母亲枯瘦的手,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妈,你会没事的!”
前世他背负着第三者的骂名,守活寡,才让母亲郁郁而终。
这一世他已经决定离婚,也打算陪在母亲身边尽孝。
为什么还是逃不过最终的结局?
“部队的军医都很厉害,一定会治好你的……”
萧煜扬哽咽着,全身都在颤抖。
萧母却摇了摇头,虚弱地做最后的交代。
“等妈死了……你一定要响应国家……新政策,把妈妈火化。”
“你爸……心脏不好,就别……告诉他了,找个合适的时间把妈的骨灰带回去就行了……”
她说着,眼神有些散涣,无神地四处张望。
“梦容……怎么没在这里?”
萧煜扬心头一酸,颤声开口。
“她在外面,我马上叫她过来!”
他急忙冲出病房,想去找吴梦容。
却从二楼窗户边,看到吴梦容开车带着萧子明离开了军区医院!
“吴……”
呼喊的声音差点出口,被萧煜扬生生噎下。
他不想让病房内的母亲听到。
为了让母亲放心,萧煜扬整理好情绪,再次回到病房。
“妈,梦容接到部队的紧急任务,暂时不能来看你……”
听到这话,萧母费力地摇了摇头,好像早已看穿这不过是个蹩脚的谎言。
她张着嘴,艰难地劝慰着自己的儿子。
“孩子,婚姻不易……你自己好好把握……要是不幸福……就回家……”
话音刚落,床头的监护仪立刻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原本波动的线条立刻变成了一条笔直的直线!
“妈?”萧煜扬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着病床上一动不动的萧母,胸口一阵强烈的悸痛。
他颤抖地握住母亲的手,全身都在发抖。
“妈!你醒醒,别吓我!妈……”
萧煜扬大声喊着,嗓音里充满了绝望。
可无论他怎么喊,床上的人却双眼紧闭,永远也无法回应了。
萧煜扬趴在病床上,整颗心都被撕得四分五裂。
他悲切的呜咽声在空旷的手术室回荡,如同夜枭午夜的哀嚎。
他以为母亲这次过来,是两辈子分开几十年后的重逢,没想到却是最后的分别!
萧母的身体渐渐冷了下去。
萧煜扬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了下去,他以后再也没有妈妈了!
萧煜扬整夜未眠,陪伴着母亲,直到情绪稍微平复。
第二天清晨,他去窗口为母亲办妥了死亡证明,返回时意外遇到了吴梦容。
“昨晚我送子明去了文工团宿舍,他以后不会再回这个家了。”
萧煜扬听到这番话,心情沉重得仿佛被巨石压住。
他还没来得及回应,吴梦容又接着说:“等他安顿下来,我会来陪你一起照顾妈妈。”
萧煜扬的眼神空洞,如果她能早点这么做,他可能会感到安慰。
但现在,无论她做什么,都已经太迟了。
“不用了,我妈已经……”萧煜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吴梦容打断。
“妈妈没事就好,等我忙完会亲自去跟她解释我没去看她的原因。”
“子明那边还有些杂事要处理,我就先走了。”
吴梦容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萧煜扬望着她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怒火。
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她还是不能耐心听完他的话?
离婚的念头在他心中越来越强烈。
第二天一大早,萧煜扬回到了军区家属院。
他收拾了自己的一些物品,装进行李箱。
然后拿出证件和结婚证,前往政治机关处。
萧煜扬坚决地将手中的证件和结婚证递给值班人员。
“请帮我申请一份离婚报告!”
他不想再和吴梦容过不幸福的生活,两辈子的婚姻都让他痛苦。
军婚虽然难离,但并非不可能。
萧煜扬压抑着心中的情绪,在离婚报告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将报告交给了值班人员。
“同志,请将这份报告交给吴团长!”
……
中午时分。
萧煜扬沉重地走进了火葬场。
空气中似乎充满了压抑的气氛。
他看着母亲的遗体静静地躺在火化炉前。
身上覆盖着一层白色的床单,仿佛是他最后的庇护。
萧煜扬跪在母亲的遗体前,磕了三个响头。
“妈,煜扬送您最后一程!”
遗体被推进火化炉,被火焰吞噬。
那种痛苦和恐惧让萧煜扬几乎无法呼吸。
他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但手上的痛感却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火化仪式结束后。
萧煜扬抱着母亲的骨灰盒,提着行李箱直接去了汽车站。
他一刻也不想在这座城市多待。
他只想回家。
然而,他刚到汽车站,还没来得及买票,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穿着迷彩训练服的吴梦容脸上还挂着汗珠,显然是急匆匆赶来的。
她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行李箱,语气急促:“你要去哪儿?”
萧煜扬语气低沉:“送妈回家。”
让她老人家,落叶归根。
吴梦容四处张望,没有看到萧母的身影。
“她人呢?”
萧煜扬心中一紧,声音沙哑:“她已经走了。”
听到这话,吴梦容的脸色稍微缓和。
“既然她已经走了,你先跟我回去,改天再一起回老家看望他们二老。”
说完,她拉着萧煜扬的手就准备往车站外走。
萧煜扬站着没动,试图挣脱她的控制。
“吴梦容,离婚报告我已经签字了。”
“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他后悔没有在结婚第一天就申请离婚,这样也不会有后来的这些事,母亲也不会因为情绪激动而脑出血去世。
听到这话,吴梦容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
“你单方面去政治机关处申请离婚报告,以为组织上不会找我谈话?”
“萧煜扬,这段婚姻从来都不是你说了算!”
她拽着萧煜扬的手,加大力道直接走出火车站,上了军用吉普车。
一路上,吴梦容都没再说一句话。
车厢内的气氛低沉得让人窒息。
萧煜扬几次想开口,却又生生止住。
上辈子,结婚没多久吴梦容就主动申请离婚,当时是他死活不同意。
怎么这辈子自己先申请了,吴梦容却不同意了呢?
他思考许久,还是忍不住打破沉默。
“离婚只是成全你和萧子明,毕竟所有人都说我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绊脚石。”
吴梦容攥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几分。
“嘴长在他们身上,你管别人干什么,过好我们自己的生活就行!”
似乎是觉得她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的确让这个男人没安全感。
她直接将车停在了路边,一脸认真地看向萧煜扬。
“我们要个孩子吧!生个孩子,你就不会瞎想了!”
萧煜扬的呼吸突然停住了。
他盯着眼前这位新婚时宣称不会接近他的女性,感到既惊讶又震惊。
这才过了多久?她竟然提出要和他生儿育女?
他们上辈子共同度过了数十年,却始终是分床而睡。
他,一个充满活力的年轻人,就这样熬成了一个老头。
这辈子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
但无论如何,他离开的决心不会改变。
“我没胡思乱想,我也不想要孩子!”
萧煜扬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他上辈子没有孩子,这辈子也不想和吴梦容有后代。
他现在只希望能尽快回到故乡,亲手将母亲的骨灰盒交给父亲。
然后,好好照顾父亲的晚年。
然而,吴梦容听到他的话后,眉头紧锁,满脸怒气。
“萧煜扬,我已经让步了,你还想怎么样?”
她真的很想知道这个男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她已经按照他的要求送走了萧子明,也打算和他好好过日子。
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呢?
萧煜扬静静地转过头,望向车窗外,金色的麦田无边无际。
他的心,也像这麦田一样,望不到尽头。
回到家中。
吴梦容把行李箱往屋里一扔。
接着拿出皱巴巴的离婚协议书,当着萧煜扬的面撕得粉碎。
“孩子可以不生,但婚也不能离。”
说完,她沉重地走了出去。
萧煜扬独自在家中待了很久,六月的阳光洒进房间,却没能温暖他的心。
他从行李箱中拿出母亲的骨灰盒,轻轻地抚摸着。
“妈,我该怎么办呢……”
他自言自语,突然想到什么,出门去了通讯室,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爸!”
电话那头的萧父,正跟着戏曲哼唱,悠扬的声音传到萧煜扬耳中,让他鼻子一酸。
“我想和吴梦容离婚!”
上辈子,萧煜扬说要和吴梦容结婚时,萧父曾说,军属不好当。
这一次,萧父却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孩子,军婚不好离啊!”
萧煜扬哽咽着:“我知道,但我不想和她过了。”
他和吴梦容在一起两辈子,两辈子都不如意,真的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强扭的瓜不甜,强求的婚姻也不会圆满。
电话那头的萧父低声一笑:“好,不管你做什么决定,爸爸都支持你,离了咱就回家!”
挂断电话后,萧煜扬抱着母亲的骨灰盒在通讯室里痛哭流涕。
他还是没有勇气,直接在电话里告诉父亲母亲已经去世的消息。
情绪平复后,萧煜扬抱着骨灰盒回家。
刚进院子,他就看到萧子明站在门口,似乎专门在等他。
看到他的瞬间,萧煜扬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
萧子明搓着手,看起来既乖巧又温和。
“听说婶婶出院了,我过来看看她,顺便给她道个歉。”
他拉了拉自己的衬衫下摆,满脸歉意地看着萧煜扬。
“那天晚上,我把别人说你是第三者的事告诉了婶婶,没想到她一激动就气得吐血了。”
听到萧子明的话,萧煜扬的心脏突然感到一阵剧痛。
母亲之所以血压升高导致脑出血,完全是被萧子明的话刺激的!
萧煜扬愤怒地看着面前的罪魁祸首,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你为什么要跟她说那些?你知不知道,我妈已经被你给活活气死了!”
“她已经死了,你知道吗?她已经死了!”
萧子明脸色慌张,不知所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婶婶死了?我没想过会这样的……”
“我只不过是对她说了实话而已,婶婶的死你不能怪到我身上。”
看到萧煜扬眼睛血红,萧子明吓得不敢再乱说,像逃命一样赶紧离开了。
萧煜扬愤怒而又无力,瘫坐在门上。
他的胸腔不停地起伏,花了很长时间才从悲伤中恢复过来。
他回想起自己两辈子的人生经历。
都因为萧子明和吴梦容的纠葛而变得痛苦不堪。
萧煜扬慢慢起身进了屋子,将母亲的骨灰盒轻轻地放在桌上。
“妈,等我,等我处理好离婚的事情后就带您回家。”
“这次,我们一定回家!”
说完,他从房间拿出纸笔,在纸上重重地写下自己的离婚诉求。
一条条、一框框。
都是这两辈子以来,他最真实的感受。
有吴梦容和萧子明之间的纠缠不清,也有军属大院的人对他的恶劣评价。
还有母亲的死……
写着写着,萧煜扬的眼泪模糊了视线。
渐渐打湿了面前的字迹,笔尖在信纸上划过,留下一串模糊的痕迹。
他试图擦干脸上的泪水,但却像潮水般涌出,泛滥了他的心。
萧煜扬写了满满几大页,才停下来。
他将信纸和证件装好后,再次走出家门。
军区师长办公室。
萧煜扬将信封放到长桌上,对着厉师长郑重开口。
“师长,吴梦容同志在我们婚姻存续期间不忠,我要和她离婚!”
萧煜扬的话音刚落,师长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难道梦容同志背叛了你们的婚姻?这不会是个误会吧?”
萧煜扬只是轻轻地摇摇头,心中充满了苦涩。
吴梦容和萧子明的事情在军属院里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
误会?怎么可能。
“所有的证据我都收集好了,放在信封里,您一看就明白了。”
“这军婚,我是铁了心要离的。”
话音落下,萧煜扬向厉师长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去。
这一刻,他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
萧煜扬回到了军属院,带着母亲的骨灰盒和行李再次前往汽车站。
他坐上了返回老家信阳的大巴。
在大巴上,坐在萧煜扬旁边的是一对母子。
小男孩穿着新衣,坐在妈妈的腿上,笑得特别可爱。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爸爸呢?”
年轻的妈妈抱着他,轻轻捏着他的小脸蛋。
“还有两个小时,我们下车后爸爸会骑自行车来接我们回家。”
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萧煜扬心中不禁涌起一丝酸楚。
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坐在妈妈的怀里去看望在军区工作的父亲。
那时候坐的是绿皮火车,摇摇晃晃要一天一夜才能到达。
可惜那样的日子不会再有了。
突然,大巴车剧烈地摇晃起来,然后像失控一样加速冲了出去。
“刹车失灵了!”司机在前面惊慌地大喊。
萧煜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了一声巨响!
大巴车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车身翻转,车厢里的人惊慌失措,尖叫声四起。
砰!
车窗玻璃被撞出了一个洞,碎片四溅。
在巨大的撞击下,小男孩的母亲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出了窗外。
“妈妈!”小男孩吓得大叫,身体也随着惯性飞了出去。
萧煜扬本能地抓住了小男孩的手,紧紧地抱住了他。
一根树枝穿透了破洞的车窗伸了进来。
车厢翻转,萧煜扬感到胸口一阵剧痛。
低头一看,一根被血水染红的树枝穿透了他的胸腔。
瞬间,血腥味扑鼻。
“妈妈……妈妈……”
小男孩还在哭着要找妈妈。
萧煜扬的双腿被卡在座椅的缝隙中,动弹不得。
他虚弱地抬起手,轻轻地拍着小男孩的背,安慰着他。
“别怕,会有人去救你妈妈的……”
小男孩身上都是被碎玻璃划伤的血痕,他全身都在颤抖。
“叔叔,我们会死在这里吗?”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萧煜扬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但他还是尽力安慰小男孩,轻声说。
“不会的,会有解放军叔叔来救我们的……”
他全身剧烈地疼痛,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离开大巴。
胸前的血越流越多,把他的衣服都染红了。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从口袋里掏出纸笔,一笔一划地写下了遗言——
“爸,儿子不孝,没能把妈带回家,还要让您白发人送黑发人……”
“请您照顾好自己,我和妈妈会永远——”
最后,他实在没力气握笔了,在纸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眼前越来越黑,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恍惚中,萧煜扬好像看到母亲逆着光微笑着向他走来。
她伸出手:“煜扬,妈妈带你回家,我们去见你爸!”
萧煜扬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他手中的笔掉落在车厢的地板上,浸在蜿蜒的血水中……
在另一边,文工团的宿舍里。
吴梦容帮萧子明搬来了棉被和其他一些生活用品,然后打算离开。
“姐,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萧子明拿着一块手帕,想要帮吴梦容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却被她巧妙地避开了。
“以后你得学会独立,我能帮你一时,但帮不了你一世。”
“以后没啥大事,咱们还是少接触,免得你哥误会。”
吴梦容没等萧子明回应,就转身离开了。
她正准备回家找萧煜扬,却被厉师长身边的警卫员叫去了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厉师长就直截了当地问她。
“梦容,萧煜扬要和你离婚,你知道吗?”
听到这话,吴梦容眉头紧锁。
这件事,她明明已经截住了政务处的离婚报告,怎么连师长都知道了?
“报告师长,我知道。”
“那你怎么想?”厉师长问。
吴梦容一脸严肃:“我从没想过和萧煜扬离婚。”
听到这话,师长皱了皱眉。
“但我听说你对另一个男同志萧子明特别照顾,这件事整个军区大院都知道。”
吴梦容呼吸一滞,急忙解释。
“师长,您怎么也这么说?我只是帮老战友照顾萧子明,我对他是清白的。”
听到这话,师长的表情变得复杂。
“这些话,你和萧煜扬解释过吗?”
吴梦容紧闭着嘴唇,没有说话。
见她沉默,师长叹了口气。
他拿出了萧煜扬给她的信封。
“你自己看。”
看到信封上是萧煜扬的笔迹,吴梦容的心突然紧张起来。
一种不安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开来,直到全身。
她犹豫了一下,打开了信纸。
“尊敬的领导,您好!我是文工团话剧社的萧煜扬,今特申请与三团团长吴梦容离婚。请领导批准!”
“自结婚起,吴梦容同志没有对我尽到身为妻子的义务,反而对我堂弟萧子明颇多照顾和维护。”
“在我与萧子明之间,她的心永远偏向于他。”
“一个人的成全好过三个人的纠缠,我愿意退出,放她自由,不再做她和萧子明之间的绊脚石。”
“……”
吴梦容越看越心惊。
她没想到萧煜扬竟然是这样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
原来他是真的想离婚了,并不是闹脾气。
“师长,这都是误会!”吴梦容急忙对厉师长解释。
她把信纸往桌上一放,转身就要往外走。
“我去找他,跟他说清楚!”
但她还没出门,就被厉师长叫住。
“萧煜扬同志今天一早就已经带着他母亲的骨灰盒回老家了!”
吴梦容身形一僵,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什么骨灰盒?他母亲死了?”
听到吴梦容的话,厉师长大失所望。
“你竟然不知道你婆婆在前几天已经去世了?你这段时间到底在干什么!”
吴梦容的身子晃了晃,她明显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帮衬着萧子明。
厉师长看到吴梦容的神色,已经猜到了情况。
他恨铁不成钢地抬手指向吴梦容:“我怎么就带出了你这样的兵!”
正要再斥责几句,桌上的座机响起了急促的铃声。
“叮铃铃”
厉师长看到绿屏上的来电提醒,立即站立,严肃地拿起来接通。
“总司令,有何指示!”
不知道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什么,厉师长一脸凝重的看向吴梦容,将话筒递给她。
“你公公让你过来接电话!”
吴梦容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心慌感。
她僵硬的迈步向前,接过话筒。
“爸?”
电话里面传出萧父沙哑而哽咽的声音。
“吴梦容,来一趟桐柏县027省道,煜扬出车祸了。”
听到这话,吴梦容心头一震,耳膜嗡嗡作响。
挂了电话,她正要迈步出去,但还是转头问向厉师长。
“师长,煜扬……是总司令的儿子?”
厉师长冷冷扫了她一眼:“废话,要不是煜扬同志喜欢你,你以为你能这么容易嫁给他?”
吴梦容心底一沉,各种凌乱的情绪涌了上来。
她大步往外走,坐军用卡车匆忙赶去了桐柏县。
一个小时过去。
刚下车,吴梦容就看到许多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还有军绿色衣服的军人急匆匆朝十字路口赶去。
她连忙跟随前往。
待看清整个车祸现场,吴梦容整个人好似被雷击一般。
到处一片狼藉。
满地玻璃碎片和损毁座椅,受伤的乘客被医生用担架一一抬走。
还有些浑身是血的人躺在地上,脸上盖着一块白布。
哀嚎声,痛苦声,接连不断。
吴梦容的心乱的厉害,她连忙朝前奔去。
临到大巴车前,她刚好看到医护人员从车上将浑身是血的萧煜扬抬了出来,放到了担架上。
一身墨绿军装,肩镶金色枝叶三颗金星肩章的萧父,在一众军人的陪伴下,缓缓地走到担架前,神情肃穆而又悲戚。
吴梦容脚步一下子僵在了原地,心慌的厉害。
萧父在担架前停下脚步,压抑而又沙哑说道。
“煜扬,你虽然只是文艺兵,但你却舍己救人,尽到了一个军人最后的职责。”
“爸爸欣慰,也很骄傲。”
“今天,爸爸带你回家。”
说完,萧父颤抖地伸出手,亲自将一块红旗盖到了萧煜扬的身上。
吴梦容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那个被红布覆盖的身影上。
她感到一阵窒息,呼吸变得异常艰难。
她踉跄地向那边走去,想要揭开那层白布,确认担架上的人是否是萧煜扬。
然而,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白布的瞬间,被萧父阻止了。
萧父挥开了吴梦容的手,他的话语锋利如刀。
这让吴梦容瞬间愣在了那里。
“你们已经离婚了,他不想见你,你就别来打扰他了!”萧父冷冷地说。
吴梦容的脑海中一片轰鸣,她猛地看向萧父。
她的眼中充满了痛苦:“爸,我不想和煜扬离婚,我从没想过要和他分开。”
听到这话,萧父的身体似乎更加佝偻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煜扬他已经不在了。”萧父的声音里充满了悲伤,仿佛抽走了吴梦容所有的力气。
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她用一种几乎是恳求的眼神看着萧父,哽咽着说。
“爸,我能看他一眼吗?就一眼……”
吴梦容实在无法接受,那个曾经充满活力的人突然就这样躺在了地上。
就在昨天,他们还在一起,还说过话。
那时,她已经决定要好好和他过日子。
“我可以给你看一眼,但你以后别再叫我爸爸了,我承受不起。”萧父闭上了眼睛,心中充满了荒凉。
他一生为国家效力,到了晚年,却失去了妻子和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说完,他颤抖着手,掀起了萧煜扬身上的白布一角,只露出了他苍白的脸。
当萧煜扬的脸露出来的那一刻,吴梦容的呼吸瞬间停止了。
她的眼中只剩下了躺在担架上一动不动的男人。
此时,萧煜扬双眼紧闭,脸上还有未干的血迹。
他紧闭着双眼,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夕阳的昏黄光线洒在他的身上,给他增添了一丝凄凉的美。
如果不是他的胸膛没有起伏,没有人会相信他已经去世了。
吴梦容看着这样的萧煜扬,她的双眼渐渐泛红。
“煜扬,醒醒,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好不好?”她后悔了。
她其实很早就喜欢萧煜扬了,只是他比自己小十岁。
她担心他会后悔,后悔娶了自己这样一个年纪大的女人。
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给萧煜扬带来这样的伤害。
如果她早知道的话,她绝不会在新婚之夜对他说那些话。
回想起这些年来,萧煜扬和她一起度过的时光。
吴梦容的手指剧烈地颤抖起来,她伸手想要触摸萧煜扬的脸颊。
但看到他安详的面容,她又不敢触碰。
萧煜扬的心在他提出离婚之前就已经死了吧?
“就是他救了那个小男孩吧?”有人议论。
“对,就是他,他上车的时候手里抱着的就是那个骨灰盒。”
“他是个英雄……”路人的谈话,让吴梦容的心又痛了一下。
这些天,她忙于照顾萧子明,完全忽略了萧煜扬。
那个骨灰盒她明明看到过,但她一句话也没问过。
还对他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
想到这些,吴梦容的心一阵阵地涌起尖锐的疼痛。
她忍不住再次伸手向萧煜扬的脸滑去。
但就在她的手刚触碰到他的脸时,被一块白布隔开了。
“吴梦容,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老爸,别急着走,让我多陪陪煜扬一会儿。”
吴梦容的手停在了白色布料上方,不由自主在空中挥舞了几下。
她似乎想要再次触摸那些属于他们共同的记忆。
然而,回忆太少了,少得只剩下满满的苦涩。
“时间差不多了,他该启程了……”
他的孩子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他必须带他回家。
萧爸爸轻轻拍了拍吴梦容的肩膀,抱起担架旁边的骨灰盒,站到了一边。
不久,两名医护人员走了过来。
他们推开吴梦容,带着萧爸爸和萧煜扬上了救护车。
吴梦容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挣扎着站了起来。
她急匆匆地回到军用卡车上,狠狠踩下油门,紧随那逐渐远去的救护车。
半小时后,吴梦容终于追到了医院门口。
刚下车,她就看到萧爸爸跟着一副担架走进了医院。
这一幕让吴梦容的胸口不由得紧张起来。
耳边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提醒她。
一定要跟上,一定要跟上。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下车,又是如何跟上的。
只是在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跟着萧爸爸到了停尸房。
萧煜扬身上盖着白布,躺在停尸房的床上。
周围零零散散站着几个护士和医生。
萧爸爸手里捧着一个骨灰盒,神情庄重地站在一旁,眼中满是绝望。
吴梦容扶着墙,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
这时,她听到一个医生对萧爸爸说。
“等检查完伤口,您就可以通知殡仪馆来接遗体了。”
“轰”的一声,吴梦容差点摔倒。
医生的话像锥子一样刺进她的脑海,疼得她脸色苍白。
她不顾一切,忍着剧烈的疼痛走到萧爸爸面前,颤抖着问道。
“爸,您要把煜扬送到殡仪馆吗?”
把他送到殡仪馆,那该有多痛啊,萧煜扬最怕痛了。
萧爸爸深吸了一口气,哽咽着说:“这是煜扬的遗愿!”
听到这话,吴梦容整个人都颤抖了。
都怪她,如果她一开始就不照顾萧子明,是不是一切都不会这样?
等医生对萧煜扬完成尸检后,吴梦容失魂落魄地在停尸房守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殡仪馆的人来了,她才恢复了理智。
萧爸爸把火化证明交给了殡仪馆的人,然后转头看向吴梦容。
看到她确实为自己儿子的去世感到难过。
于是他冷冷地问道:“煜扬九点火化,你去吗?”
吴梦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踉跄地站了起来。
“去,我去!”
在萧煜扬活着的时候,她没有尽到一个妻子应尽的责任。
在他死后,她希望能好好地送他最后一程。
虽然这可能并不是萧煜扬所希望的。
看到她这样,萧爸爸点了点头:“那就跟在后面吧!”
一个小时后,在殡仪馆内。
萧爸爸和吴梦容站在萧煜扬面前,为他整理最后的仪容。
萧爸爸颤抖着手,将萧煜扬凌乱的头发别到耳后。
“煜扬,爸爸来看你了,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留下爸爸一个人,你让爸爸怎么办?”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吴梦容。
“你别怪爸爸带她来,我就是想让她后悔,让她永远记住你,让她看看她都对你做了什么!”
萧爸爸的话,一字一句,字字如刺,刺得吴梦容遍体鳞伤。
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
“煜扬,对不起!”
这迟来的道歉,萧煜扬却永远听不到了。
“来世,来世我一定让你解气……”
吴梦容紧咬着嘴唇,终于挤出了这样一句话。
来世?来世很远,来世会是什么样,谁也说不准。
探望时间结束了,萧煜扬被工作人员推走了。
看着他被送进火化炉,吴梦容的心也仿佛被一点点烧成了灰。
两小时后,看着萧父抱着两个骨灰盒离去的背影。
她意识到,从此世上再无那个眼中只有她的少年。
吴梦容站在原地,想要送萧父一程。
却被拒绝了。
“你已经送煜扬走完了最后一程,不用再跟着了。”
“你连自己的丈夫是谁都没搞清楚,还有什么资格跟着我?”
那声音冷如死水,她的心仿佛被刺穿,痛得无法呼吸。
“爸……”
吴梦容声音沙哑,但面对他那双充血的眼睛,她什么也说不出。
只能目送萧父抱着两个骨灰盒蹒跚离去。
她的丈夫是谁?7
她的丈夫不就是萧煜扬吗?还能有谁?
吴梦容失魂落魄地回到部队,刚停车。
通讯员就拦住了她:“团长,师长找您。”
吴梦容一愣,不明白这个时候师长找她有何事。
于是她转身前往师长办公室。
厉师长坐在办公桌后,面无表情:“情况如何?”
吴梦容一怔,回想起萧煜扬冰冷的遗体。
心仿佛又缺了一块:“师长,我错了!”
她错得离谱,直到人已逝,她才懂得这些。
看到吴梦容这样,厉师长拿出萧煜扬留下的信封。
“现在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这信你还没看完吧?现在有时间就好好看看吧。”
吴梦容身体摇晃,颤抖着手拿起那些被泪水模糊的信纸。
她从头开始,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
越读,她的心越痛,从最初的轻微刺痛。
到最后,五脏六腑都痛得无法忍受。
“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当初我就不该同意老首长的儿子娶你。”
“不然我现在也不会没脸见老首长!”
师长现在看到吴梦容就想打她一顿。
他手下有那么多兵,怎么萧煜扬偏偏就看中了这样一个不靠谱的女人!
昨天听到老首长说儿子因为吴梦容而死。
师长的心就沉到了谷底。
吴梦容听到这些话,心更痛了。
她和萧煜扬从小一起长大。
她竟然还不知道他的父亲竟然是师长的首长总司令。
“吴梦容,我现在命令你处理好你的感情。”
“你若再犯错,以后就别来部队了!”
“师长……”
吴梦容紧握着信纸,心如刀绞。
她喉咙一紧,说了声“好”,便回到了家属院。
没想到她刚到门口,就看到萧子明可怜巴巴地站在门外。
“嫂子……”
吴梦容此刻正凝视着眼前显得无助的萧子明。
她头一次感到他这个样子让她心里不舒服。
她往后退了一小步,与萧子明保持了一点距离,然后冷冷地问道。
“你来这儿干嘛?”
萧子明装出一副悲痛的样子,说道。
“嫂子,我听说哥哥因为救人出了车祸,我来探望你。”
吴梦容回想起萧煜扬信中提到的,她对萧子明的单相思。
她的心开始微微颤抖:“现在你看到了,可以离开了。”
“嫂子,你这是怎么了?”
萧子明试图靠近,伸手想要触碰吴梦容的胳膊。
“萧子明,请你自重,我是你嫂子!”
面对萧子明的接近,吴梦容的脸上首次显露出一丝厌恶。
她侧身避开了萧子明的靠近。
这时,她才真正理解了萧煜扬为何会怀疑她和萧子明之间有不寻常的关系。
任何人看到弟弟向嫂子靠拢,都会觉得不对劲。
萧子明一个不稳,跌倒在地。
他脸色苍白地看着吴梦容。
“嫂子,你今天怎么了?你以前不会这样对我的。”
萧子明感到困惑,不明白为何萧煜扬去世后,吴梦容对他的态度会有如此大的转变,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看着吴梦容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萧子明迅速追了上去。
他一把从背后抱住了吴梦容。
“嫂子,你想哥哥了吗?我可以代替他来照顾你。”
感受到背后的温暖,吴梦容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怒火。
想到萧煜扬信中所写,原来这些并非无中生有。
她慢慢地将环抱她腰的手拉开。
转过身来对萧子明说:“萧子明,我对你没有任何感情,之所以照顾你,也是受人之托。”
“关于我们之间的流言,我也会亲自去查清楚!请你好自为之。”
说完,吴梦容开门进屋,动作一气呵成。
“嫂子……你不能这样对我……”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