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酂县郊外有座荒冢,老辈人都叫它“奴官冢”。冢上荒草萋萋,四周是村民们赖以为生的田地。这些年,每到秋收时节,靠近古冢的那片庄稼总是不太平。金黄的稻穗眼见着沉甸甸地垂下了头,可一夜之间,靠近冢边的那些竟不翼而飞,留下光秃秃的秆子,像是被什么精怪齐刷刷地啃过。一年如
酂县郊外有座荒冢,老辈人都叫它“奴官冢”。冢上荒草萋萋,四周是村民们赖以为生的田地。这些年,每到秋收时节,靠近古冢的那片庄稼总是不太平。金黄的稻穗眼见着沉甸甸地垂下了头,可一夜之间,靠近冢边的那些竟不翼而飞,留下光秃秃的秆子,像是被什么精怪齐刷刷地啃过。一年如此,两年如此,连着数载,守着这片地的几户人家可就苦不堪言了。
村里有个汉子,名叫王老五,性子最是执拗。这年秋天,他发了狠,定要弄个水落石出。他不再等失窃后捶胸顿足,而是揣了根结实的枣木棒,趁着月色,悄悄埋伏在奴官冢旁的草窠里。夜露寒凉,四野寂静,只有秋虫在不知疲倦地鸣叫。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片黑黢黢的冢堆。
约莫三更时分,怪事发生了。冢堆侧面,原本长满苔藓的土层,竟无声无息地透出四点幽绿的光。紧接着,四个影子摇摇晃晃地“浮”了出来。王老五揉了揉眼睛,才看清那是四只大鹅,体形比寻常家鹅大上一圈,羽毛在月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它们摇摇摆摆地走到田边,也不叫唤,埋头便啄食起饱满的稻穗,动作迅捷异常,所过之处,稻穗顷刻消失。
王老五又惊又怒,想起村中世代流传的闲话,说这奴官冢里埋着位东汉时的官宦,陪葬着不少宝贝,莫非这偷粮的鹅,便是冢中异物?他血气上涌,也顾不得害怕,大吼一声,抡起枣木棒就冲了过去。那四只鹅受此一惊,并不飞走,反而调转头,扑扇着翅膀,梗着脖子朝王老五撞来。翅膀带起一股腥风,力道大得惊人。王老五挥棒乱打,只听“铛”的一声脆响,手臂震得发麻,那鹅却只是晃了晃,行动顿时迟缓下来。另外三只见状,不再纠缠,迅速退回了冢内,消失不见。
王老五定睛一看,地上哪是什么活物,分明是一只沉甸甸的铜鹅,铸造得惟妙惟肖,刚才被他一棒击中脖颈,竟留下了一道凹痕。他心下骇然,更确信这古冢有异。第二天,他便将这奇遇连同那只铜鹅告知了乡邻。宝物当前,流言蜚语顿时变成了灼热的贪念。几个胆大的年轻人一合计,富贵险中求,不如干脆掘开这古冢,看个究竟。
于是,由王老五带路,七八条汉子带着锄镐棍棒,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来到了奴官冢前。他们顺着那夜铜鹅出没的方位挖掘,果然不久便掘开了一个黑魆魆的洞口,一股混合着泥土和腐朽气息的冷风扑面而出。众人点燃火把,鱼贯而入。
初入墓道,阴寒刺骨。没走几步,黑暗中果然又扑出那三只铜鹅,翅击喙啄,力道惊人。有了王老五的经验,众人纷纷用棍棒招架,专打其颈项关节处,几声铿锵之后,三只铜鹅也僵卧在地,成了死物。这下,众人胆子更壮了。
穿过墓道,是一间外厅。厅中散落着一些陶罐瓦器,大多已腐朽不堪。墙壁上刻着些模糊的图案,也无人细看。厅角放着两口木箱,虽已烂了一半,里面却露出两柄长剑。剑身虽蒙尘,但抽出一截,寒光依旧凛冽,绝非俗物。旁边还有些奇形怪状的器物,叫不出名目,但看着都古旧非常。
贪念驱使着他们继续往里走。最深处是一间宽敞的墓室,想必便是主藏所在。墓室门口竟被一汪幽深的积水拦住了,水色墨绿,不知其深浅。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水边赫然立着一个身影!那人穿着一身紫色的宽大袍服,面容看不真切,像一尊塑像般堵在墓室门口,无声无息。
盗墓的村民们吓了一跳,僵在原地。寂静中,那紫衣人却突然动了,他抬起手臂,直指众人,虽无言语,但那姿态分明是拒止之意。不知谁发了一声喊:“是守墓的鬼物!打翻他!”众人仗着人多,一拥而上,棍棒齐下。那紫衣人动作略显僵硬,但力气奇大,袍袖挥舞间,竟将打来的棍棒扫开。混战中,只听“噗”的一声,不知谁的镐头击中了紫衣人的肩头,却如中败絮,并无鲜血溅出。那紫衣人受此一击,猛地一个踉跄,竟不再缠斗,而是以一种古怪的姿势,冲破众人的包围,旋风般向外冲去,转眼就消失在了墓道黑暗中。
村民们惊魂未定,但眼看宝物就在眼前,也顾不上去追那怪人。他们蹚过积水,进入主墓室。只见中央一具巨大的棺椁,周遭堆放着许多金玉之器,在火把映照下流光溢彩。众人欣喜若狂,纷纷上前抢夺,将方才的惊惧抛到了九霄云外。
却说那紫衣人冲出古冢,并不停留,竟一路疾奔,直冲向酂县县城。此时天已微亮,城门初开。守门的士卒只见一个身着古式紫袍、形貌怪异的人狂奔而来,冲到县衙前,用力击鼓,声音凄厉地高喊:“了不得了!贼人劫掠我的墓冢!快抓贼啊!”
县太爷刚升堂,闻声出来,见此人装扮言谈诡异,便喝问:“你是何人?墓冢又在何处?”
那紫衣人似乎神智不清,只反复叫道:“正乃奴官冢!正是奴官冢!”
县太爷心下疑惑,但见他说得真切,不敢怠慢,立刻派遣里长带着一班衙役,由那紫衣人引路,火速赶往城外。这边,王老五一行人满载而出,正喜滋滋地分配赃物,却被衙役们堵了个正着,人赃并获,一个都没能跑掉。
消息传开,一县哗然。人们这才知道,那奴官冢中竟真有如此玄奇之物。那紫衣人,据年老的仵作验看,并非活人,也非僵尸,倒更像是一具用特殊方法制成的偶人,体内机括早已锈蚀,不知何以能行动如生。而冢中起出的宝物,都由官府登记造册。到了唐朝开元末年,明州刺史还曾挑选了其中三十多件珍品,上献给了朝廷。
岁月流逝,奴官冢的故事渐渐成了酂县人口耳相传的传奇。那片田地后来再未发生过窃穗之事,年年丰收。老人们常说,那四只铜鹅和紫衣偶人,本是墓主设下守护长眠的机关,并无主动害人之心,只怪世人贪念太重,才惹出一场风波。冢中的宝物,终究散落四方,而那片土地,依旧春种秋收,沉默地滋养着一代又一代人。
可见,世间有些界限,并非人力所能窥探;有些宁静,也不应为贪欲所打破。坚守本分,敬畏未知,方能求得内心的安稳与现世的长久太平。那冢下的秘密,就让它随同历史,永远归于尘土吧。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