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田芳自述24:《隋唐演义》是我家的底活,我面对麦克讲起了评书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9-25 11:16 1

摘要:1979年5月1日,是我终生难忘的日子,因为这一天,我又重返舞台开讲评书了,十几年没登舞台了,头天晚上我显得有些紧张,激动得睡不着觉。5月1日这天,竟下起了大雨,我心里很别扭,心说这么大的雨,谁还能来听书?真是开门不顺。吃完晚饭之后,有几个朋友打着雨伞穿着雨衣

1979年5月1日,是我终生难忘的日子,因为这一天,我又重返舞台开讲评书了,十几年没登舞台了,头天晚上我显得有些紧张,激动得睡不着觉。5月1日这天,竟下起了大雨,我心里很别扭,心说这么大的雨,谁还能来听书?真是开门不顺。吃完晚饭之后,有几个朋友打着雨伞穿着雨衣陪我来到迎春茶社,使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茶社门前挤着四五十人,我还以为发生什么意外了呢,到跟前一打听,原来是屋里头没有座位了,很多人进不去,都挤在门口。当我跨进茶社大门的时候,不知道哪位书迷喊了一声:"单田芳来了。"二百多位书迷把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当时我那种激动的心情难以形容,我登上三尺书台之后,往台下扫了一眼,台下竞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我声音颤抖嗓子哽咽,含着眼泪向众人频频致谢,由于我太激动了,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淌,身上的热血在沸腾,我在想难道这是真的吗?是做梦咋的?可眼前的一切都是事实,我要用我刚治愈的嗓子报答观众的热情,从这天起,我说起了《隋唐演义》。

十年浩劫结束了,人们渴望娱乐,但当时娱乐场所又不多,茶社成了他们唯一开心的地方,所以业务相当之好,由于听众太多,连台上都坐满了人,茶。社不得不限制每人只能买两张票,多了不卖。离我们不远的百花书社也开业了,买卖也是相当之好,曲艺团的苏书记乐得合不拢嘴。因为供不应求,接下来我又与铁东文化馆、太平村文化馆和长甸文化馆的负责人进行协商并达成协议,开辟了三家临时书场,那些没有平台的演员也有了平台,业务好自然收入多,新成立的曲艺团小日子蒸蒸日上。

1979年8月的一天,苏书记找到我,他说:"老单哪,你为曲艺团立下了大功,真是可喜可贺,还有一件事跟你商量,你师妹上电台快一年了,《岳飞传》一炮走红,给我们曲艺团带来很大的荣誉,我想把你也介绍到电台去,你看咋样?"老实说,我向往上电台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远在当初田荣师兄上电台说新书的时候我就有那种欲望,但是可遇而不可求,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我高兴得要命。苏书记特指派一个人与电台联系。

回家后立马告诉全桂,全桂也为我高兴,您想啊,茶社才有多大的影响,跟电台的影响有天壤之别,事实证明有很多明星大腕都是通过电台才有了知名度的。可是一连数日没有消息,我心里一直惦记上电台的事,可又抹不开嘴问,这个消息很多朋友也知道了,他们问我:"听说你要上电台啊?啥时候上啊?"我晃晃头说:"听信呗,上不上能怎么的,上也是说书,不上也是说书。"别看我嘴里这么说,可心里却不这么想,我恨不能一下飞进演播室。然而自从苏书记跟我谈话之后,上电台的事就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了。我心里清清楚楚,苏书记所说是真的,他希望曲艺团多出几个名人,对曲艺团各方面都是有好处的,那么为什么就没有消息了呢?

晚上睡不着,我思考这个问题,我心想干等不是办法,我应该主动出击,亲自去电台查问一下,这也不是偷也不是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到了第二天,我骑上自行车直接奔了电台,这还是我第一次走进鞍山电台的大门,传达室的人告诉我文艺部在二楼,我径直找到文艺部,也见到了文艺部的主任李喜元同志。我说:"我是鞍山市曲艺团说评书的,叫单田芳,我这次来找您是想问一问,支部推荐我来电台录音的事。"李喜元非常热情,他说:"对对对,有这么回事,因为最近电台会太多,也太忙了,所以还没讨论这件事,你先回去听信儿吧,多咱研究决定了,我们再通知你。"就这么几句话把我给打发了,我只好照旧在茶社说书,耐心地等待电台的通知。

一天两天十天半月过去了,还是没有消息,我又厚着脸皮第二次来到电台,他们问我找谁?我说找文艺部的主任李喜元,他们说喜元同志去南京开会了,得一周以后才能回来。我没有办法,依旧耐心听信,等李喜元回来。一周过去之后,我再次来到电台,见到了李主任,还没等我问他呢,他就对我说:"哎呀,我刚从南京回来,还没来得及向领导汇报呢,上电台录书的事,必须台长批准,我做不了主,你回家再等等吧,有了消息我通知你。"

又把我打发回来了,一等又是二十多天,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我心里明白了,李主任所说的那都是托词,他们是不想给我录书,但是又没有适当的理由,就想用"拖"字把我拖垮,失去信心,这不怪李主任,因为以往我们两个人没打过交道,他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他,他没必要这样做,那肯定是第三人的原因。肯定有人在暗中给我使绊子,谁给我使绊子,我心里也猜个八九不离十,只是没有证据而已。

于是我上来犟劲儿,尽管有人破坏,阻力重重,我一定要上电台,人为一口气嘛,我就不相信我达不到上电台录书的标准。此后,我又找到电台,我跟李喜元到现在已经见过五六次面了,我俩一见面不用张嘴就知道为了什么事,李喜元对我说:"电台是国家的喉舌,是党的宣传机构,不是什么人随便都能录节目的,我已经向台长汇报了,台长说要叫你试录试录看看能不能达标。"我说:"可以啊,啥时候试录?"他想了想说:"那就下周一吧。"

对试录这件事我信心满满,不管怎么说,离正式进入电台又近了一步,我回家做好了试录的准备,到了周一我早早地来到电台文艺部,结果李主任又说他们周一开会,又推到周三,我周三去了,他说有事,又推到周末,就这么推来推去,又过去半个多月,我简直气得不行。这天,我又来到电台文艺部,李主任见我来了,实在没有托词了,就说:"你在旁边等一会儿吧,我下去看看录音室闲着没有。"我在外面凳子上等着,一个小时过去了,终于把李主任盼回来了,他说:"实在对不起,方才录音室有人使用,现在总算使用完了,你跟我到录音室吧。"

我这是第一次走进鞍山电台录音室的大门,我问李主任:"试录什么呢?"他反问我道:"你想要录什么书?"我说:"《隋唐演义》。"他说:"那你就录几段《隋唐演义》吧。"录音员为我调了音,我坐在录音桌后,第一次面对麦克讲起了评书,《隋唐演义》是我们家的底活儿,我说了不只数次,比数一二三四五还要熟悉,再经过我连日来的努力,几乎是精品,因此我一口气录了三段书。录完后,李主任对我说:"不错,不错,明天我就送交台长去审批,你回去听信儿吧。"我现在就怕回去听信这句话,因为每次听信都要消磨十天半个月。

哪承想,这次的时间更长,一晃过去了二十多天,我也没听着任何回信,这下我真急了,满脑门子官司又找到电台,还不到八点钟我就到了电台文艺部外屋,那时文艺部的同志们还没上班,李主任也没到,房门还锁着,我就坐到外屋等,真凑巧,我刚坐下,从外面进来个上了年纪的女士,个不高,戴副黑边眼镜,很精神,一看就是个领导,她看了看我,我看了看她,她问我:"你找谁啊?"我说:"我找李主任。"她又问我:"你是哪个单位的?"我说:"我是鞍山市曲艺团说评书的,我叫单田芳。"她听后笑了:"啊,你就是单田芳啊,好熟悉的名字,你是找喜元来录书吗?"我说:"不是,李主任告诉我,我试录的书需要台长批准,我是来听信儿的,还不知道录得成录不成。"那女领导哈哈笑道:"我就是鞍山电台的台长,叫于英,你试录的评书我听了,录得很好,我早就告诉李主任给你录评书了,怎么还没录呢?"我听罢惊喜异常,看来这一关算通过了,但是我脑袋里又升起了个问号,为啥老李迟迟不告诉我呢?肯定其中另有文章。

正在这时,李喜元上班来了,看见我和于台长在谈话,显得有些尴尬,也没人问他,他就主动说:"哎,老单,你来得正好,我正要通知你呢,我们于台长已经决定给你录评书了。"我说:"于台长刚才跟我说了。"于台长是个女强人,满口山东话,说出话来铿锵有力,而且直截了当,电台的人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不佩服她的,也没有一个不怕她的,于台长转脸对李喜元说:"我不是早就告诉你可以录了吗,你怎么还没录?要抓点紧哪。"李喜元忙说:"是是是。"于台长说罢转身走了。

李喜元把办公室的门打开让我进去,很不自然地对我说:"老单,实在对不起,这些天我家里有点儿事,没来得及通知你,请你原谅。"既然这么大的事都决定了,我没必要再埋怨他,我说:"没关系,没关系。"李喜元又说:"那还定在下周一吧,咱们八点钟开始录制,你回去准备准备。"我说:"行。"就这样,我俩握手告别。我登上了自行车往家里走,那心里既高兴,又烦恼,高兴的是终于可以走进电台了,要不是我耐心坚持,没有松劲,肯定没有今日的结果,烦恼的是李喜元跟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为什么这样拖我呢?

回家后我对全桂说:"这回总算出头了。"她问我什么意思?我说:"下周一就可以正式录书了。"接着我介绍了方才的经过,全桂说:"肯定是某某人暗中使的坏。"我说:"别瞎猜,没有证据别冤枉人,为了庆祝上电台录书,咱们祝贺一下吧。"当天晚上我们改善了一下生活,又包饺子又炖肉,一点也不亚于春节。我利用周日这天,把《隋唐演义》的前半部,仔细地梳理了一遍,暗下决心,一定要把书录好,而且要一炮走红,不达到这个目的绝不罢休,别人越耍坏我越要往前冲,一定把被动变成主动。

到了第二天,我换了一套新衣裳,骑上自行车,信心满满地走进了文艺部办公室,李喜元热情地接待了我。他说:"来了。"我点点头,他又问我:"《隋唐演义》的书带来没有?"我问他:"用书干什么?书都在我肚子里呢。"他笑笑说:"那可不行,因为你在里边录书,我们外边有监听人员,监听人员要看书,严格把关,以防有误,书是根本。"无论如何我也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手,我耐着性子对李喜元说:"主任哪,我没有书,原来有藏本,文化大革命都被当四旧收走了,现在书店也没有卖的,你叫我到哪里去找书?再说了,我们说书人都是口传心授,书已经装到我脑子里了,肯定不会失误。"他摇摇头说:"这可不好办,你没有书,咋录啊?再说监播人员也不懂得什么是《隋唐演义》,你说的对与错他一概不知,这不是麻烦事吗?"我不忿地说:"主任,要照你这么说,这书就没法录了?谁知道何年何月新华书店才能卖《隋唐演义》,要等到书出来再录,还不得到猴年马月啊,你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李主任想了想说:"这可不是出难题,这是例行公事,我看这样吧,既然一时半时找不着书,你就回家写个详细提纲拿来,越细好,跟书差不多,让监播员看着稿子,不就解决问题了吗?"我当时火撞顶梁,知道这是老李又给我出了道难题,可是多年的磨炼没有吓倒我,我斩钉截铁地说:"行,我回家给你写去,写多少你就录多少。"老李说:"不急不急,多咱写完你再给我送来。"我二话不说离开电台,心里气得一个劲地突突,这简直是防不胜防,一道难关又一道难关,这招可够阴的。

回家之后,我马上叫王全桂到联营公司给我买了几本好稿纸,王全桂问我干什么?我说:"写《隋唐演义》的提纲。"她说:"这是电台规定的啊?"我说:"是啊,办事不由东,累死也无功啊,现在我们是有求于人,人家咋说咱就咋听着,反正你放心,电台我是上定了,再困难也压不倒我。"我又告诉王全桂这两天我不接待任何客人,我要集中精力写提纲,就这样我赌气地甩掉了外衣,拿起了纸笔,刷刷点点地写了起来,仅两天的工夫我就写了十五回(每回说三十分钟),足足写了三本稿纸。

到了周四我又来到电台,李喜元他们文艺部正在开会,李喜元一看我又来了,就问我:"你有事吗?"我冷笑一声说:"当然有事,你不是叫我写细提纲吗?我已经写完了,请你过目。"说着我把三本稿纸递了过去,他把稿纸托在手中,翻了几页,深感意外,惊呼道:"就这两天,你写了这么多,哎呀哎呀,了不起了不起。"我说:"主任既然吩咐了,我哪有不服从的道理,你现在就看看行不行?"他随便翻了几页,假装认真看,心里不定想什么呢?我在旁边看着他,心里暗自冷笑,看你这回还有什么说辞?大约十分钟之后,李喜元说:"行行行,挺好挺好,有了这个我们心里就有了底了。"我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录?"他说:"下周一吧。"我说:"李主任,咱可把话说定了,推来推去,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了,周一没有啥变化吧?要有的话你早点说,省得遛我的腿。"他忙说:"不会,不会,咱们周一见吧。"离开电台后,我边回家边想,他们还能找出什么理由拒绝我呢?但通过多次的教训我也不敢掉以轻心,在没有正式录制之前,任何情况都可能发生,我暗中告诫己,不要放松警惕,等到周一再说。

周一终于到了,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电台,就像出征的战士一样,做了充分的准备。李主任一看我来了,先叫我等一会儿,听他的语气似乎没有变化,我多少放下点儿心,一会儿李主任把我带进演播室,简单地告诉了我,录音的方式方法,比如红灯亮开始录,红灯灭开始停,不要咳嗽,不要说话等等。

我第一次坐进演播室,面对着麦克和空旷无人的房间,既紧张又有点兴奋,隔着巨大的隔音玻璃,我一看录音员已经放好了磁带,监播员也已到位,但是并没拿着我写的稿子,老李也在,还有两个电台的人,可能是看新鲜吧,也站在外屋听着,我自己告诫我自己,稳住心神,不要紧张,一定要把书说好,时间不大,红灯亮了,我知道这是开始的信号,于是我对着麦克说:"话说隋朝末年,杨广无道天下大乱……",刚说了没几句,李喜元从外边进来了,对我说:"老单,你的声音起的太高了,应当压着一点儿。"我急忙点点头:"好好好。"第二次开录,我把声音果然压低了些,没说几句,李主任又从外面进来了,对我说:"你离的麦克太近了,把出气的声都录上了,还得从头来。"于是我又录了第三遍,没想到红灯又灭了,李喜元又从外面走进来说:"哎呀老单哪,录得倒是可以,可是你的嗓子太嘶哑了,录出来不好听。"这可给我出了道大难题,我无可奈何地解释说:"主任,我的嗓子就是这样,别的都能改的了,嗓子嘶哑是改不了的,你看怎么办?当初试录的时候我的嗓子也是这样,你也没说什么哪?今天又说我嗓子嘶哑了,叫我怎么办?"他背着手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这才对我说:"哑点就哑点吧,你可以接着往下录了。"

我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这叫没事找事,故意找碴,真是太难了,因为这是在战场,我不能有其他的杂念,只好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平心静气地又从头开始录制,接下来,没有叫我停止录制的信号,于是我放下心来,一口气录了二十九分多钟,终于第一段结束了,我走出录音室问李喜元:"主任,录的怎么样?"他说:"刚开始,听着有点别扭,因为别人都是亮音,你的声音嘶哑,我怕听众接受不了,不过后来听着听着,也就不注意这些了,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你接着往下录吧。"

我在休息室吸了口烟,喝了口水,又忙不迭地进了录音室,接着录了第二段、第三段和第四段,我心里头有杆秤,觉得录的不错,达到了我个人要求的标准,但是书是给别人听的,我得了解了解别人的感受,回到办公室后,录音员和监播员都说:"挺好,书也不错,肯定没问题。"李喜元也说:"老单哪,你还得想法调理调理你的嗓子,哪怕好一点呢,也比这样强。"

录完书我骑上车子往家里走的时候,一方面对我录的评书我感到满意,方面分析着李喜元的每一句话,他说的可能是真的,那时我刚动完手术不久,嗓子的确嘶哑,今后,为避免意外,首要的是爱护嗓子。回家后,我对全桂介绍了经过,全桂马上给我买了六神丸、喉痛宝,让我尽量少说话,女儿又准备了热毛巾,捂到我嗓子上,给我热敷,我闭着眼睛想了想,一定要把嗓子调理好,这可是我的命啊。下午我赶到市中心医院,找到耳鼻咽喉科主任老吴,原来就是他给我动的手术,我说明来意之后,他笑着说:"当初我就对你提出过要求,在两个月内不要说书,好好爱护嗓子,可你不听,结果喉咙发了炎。"我说明了苦衷,现在我没有条件休息,求你给我来个救急的办法,于是他给我租了一套喷雾器,开了许多消炎药,又教给我如何往嗓子里喷雾,进行消炎,一日三次都要消炎,他还告诫我说:"千万注意,要再严重了就不好办了。"话虽不多,又给我增加了不少压力,您想,当时我重返舞台,那种兴奋,溢于言表,茶社刚刚恢复,我怎么可能放下书不说,电台的事历经了艰辛好不容易坐进了演播室,我岂有放弃之理?眼下只有护理之外别无他法,工作是不能放下的,尤其是电台录书的事。

第二天我又准时到了电台,很顺利地录了四段,之后我上午到电台录制广播评书,下午还要到茶社坚持说书,工作的压力相当之大,尤其是我这个坏嗓子,真有点儿坚持不住了,要不是靠着多种护理,早就说不出话来了,为了保证电台录书的正常进行,我找到曲艺团的苏书记,提出来暂时把茶社说书的任务辞掉,全力以赴去电台录书,苏书记很通情达理,考虑到利害关系,他同意了,茶社的书不说了,每天可以节省两个小时的嗓子,对我来说至关重要。

有一天,我去电台录书,李主任对我说:"老单哪,眼看春节就到了,我们也录了二十六段评书了,电台不比茶社,不能说的太多了,我想问问你,你这套《隋唐演义》能录多少讲?"我想了想说:"少说也得一百七八或者是二百段吧。"他听后连连摆着手说:"这可不行,这可不行,你能不能在三十段之内把《隋唐演义》录完,最多也就录四十段吧。"我一听,得,又给我出难题了,我说:"老李啊,这可不行,《隋唐演义》这部书,是我家祖传下来的,经过千锤百炼,结构相当严谨,你叫我压缩到四十段就录完,这是不可能的。"他想了想说:"我看这样吧,春节快到了,电台的员工也要休息了,你也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养养嗓子,咱们就暂时先录三十讲,大年初一开始播放,主要听一听群众的反应,反应好咱们就接着往下录,反应差咱就至此结束,你看怎么样?"人家为主,我为辅,人家是主人,我好像是被雇用的,不听人家的行吗?

我心里算了算,我已经录了二十六段书了,还有十几段书的时间,我一定加把劲儿,来他个扣中扣,就像钟表的发条一样,我把它上得满满的,把书说得又精彩,又扣人心弦,又悬念迭生,听众不听我没有办法,只要你一听,我就有把握把你牢牢拴住,换句话说不听不行。回家之后,我一如既往地不敢松懈,把后边的十几段书设计得精彩又精彩。

三十段录完了,春节也快到了,我的确需要休息休息,好好养养我的嗓子,接下来我最关心的问题是收听率,也不知道观众买不买我的账。终于盼到大年初一了,这是我落实政策后第二个春节,到了中午十二点,我们全家围坐在一起,打开收音机,认真地收听,果然十二点准时听到播音员的声音:各位听众,现在是评书时间,请听单田芳播讲的评书《隋唐演义》。接下来就是我那嘶哑的声音,通过电波传遍四面八方,我第一次从收音机里听到我自己的声音,那种兴奋劲儿简直就不用提了,全桂还把我的儿女全派出去,叫他们沿着大街小巷走一圈,听听有人收听没有。儿女们回来说:"妈,你放心吧,几乎所有人家都在收听我爸的评书,联营公司那大喇叭也放的是我爸的评书,喇叭下面和路边都有不少人在听《隋唐演义》。"我们一听这才放了心,我心中冷笑,盼的就是这个,就怕你不听,只要你听了,你就跑不了。

在春节期间,很多亲友来拜年,谈到评书的事,人们纷纷向我祝贺,都说:"录的不错,效果很好,我们周围的住户都收听。"不管他们是恭维之词还是真话,我听了也是高兴。在过年的时候我见到了苏书记,一见面苏书记就咧开大嘴笑着说:"老单哪,你录的评书我听了,效果相当不错,同志们没有一个说不好的,你就使劲录吧,党支部全力支持你。"

我心说人家电台只限制我录四十段,还不知道能不能接着录呢,虽然我心里有底,但还得听人家的。到了大年初五,各行各业开始上班了。我赶忙来到电台文艺部,想要听听李喜元说些什么,或者给我出点什么难题,出乎意料的是李主任一见我就笑着说:"老单,效果相当的好,我家住在辽阳,辽阳的听众都喜欢你录的《隋唐演义》,有的人还赞不绝口,我在台里也摸了一下情况,上至台长下至同事,没有一个不说好的,看来咱们的功夫没白费,录四十段不够用,就改录六十段吧,你还要接着往下录。"

我听罢长出了一口气,心里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六十段,九十段也完不了,我越录扣子越紧,我越录影响越大,到那时候,你就得被听众牵着鼻子走,想不给我录也不行了。事情果然按照我的想法在顺利进行,《隋唐演义》这部书从三十讲延长到六十讲,又从六十讲延长到一百讲,从一百讲又延长到一百八十讲,终于录到二百四十讲了,全书结束。在结束前,李喜元又找到我说:"老单哪,你录的这套《隋唐演义》算红了,很多电台都转播了,效果相当好,有的电台打来电话要这套书,看来你还得接着录。"

我们达成协议,录制我家的底活儿《大明英烈》。这回老李也不问我能录多少段了,也不给我限量了。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真正地放下了心,痛痛快快地吐出一口怨气,目的终于达到了,设想终于成功了,电台就是我扬名立万的平台,也是我成名成家的基地,我绝对不能放弃,一定要好上加好,绝不能半途而废,正是由于我的决心,任何风吹浪打也没动摇,任何破坏也没能得逞,我才顺着这条大道走到了今天。

古人说梅花香自苦寒来,人哪!这一辈子活得不容易,我历经磨难,终于苦尽甘来。回想起我在农村的时候,我曾经暗中想过,只要把我帽子摘掉,能恢复自由身,就是让我做一辈子老农我也愿意;在流亡的时候我也曾想过,只要我不是现行反革命,做个普通的老百姓,卖一辈子水泡花我也愿意,可是随着国家政策的变化,身份的改变,我的那些要求早已付诸东流了。难道这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吗?还是人的欲望没有休止呢?

不管怎么说,从我内心到外,我要感谢党的政策,感谢三中全会的英明决定,我要用有生之年报答党的恩情,我要把失去的光阴都找回来。经过跟电台长期合作,我一口气为他们录了十几部评书,再也听不到那些闲言碎语,我稳稳当当坐上了录音室的宝座。有人说我是电台编外的员工,的确不假,从我坐上这个宝座开始,鞍山电台就没有再用别人录过评书,这真是太公在此诸神退位,直到我离开鞍山电台为止。

因为时间久了,我跟电台亲如一家,包括李主任在内都成了好朋友,好朋友之间无话谈,我把压在心底的疑问和盘托出。有一位领导向我泄了密,他说:"老单哪,你别怪李主任,李主任是个好人,他是听了别人的挑唆,在你上电台前后有人在老李面前说你的坏话,说你的水平低,就配在茶社说书,根本登不上大雅之堂,还说你满嘴说脏话,低俗的要命,不够上电台的资格,由于李主任对你不了解,偏听偏信,所以才给你出了一系列难题。"说这些话的人我不用问是张三还是李四,心中早就有数了,我并不埋怨老李,我俩成了多年的合作伙伴,关系非同一般,老李对我的确也不错,完全改变了当初的看法。换句话说,没有鞍山电台,我也没有今天,没有老李的帮助,我也没有今天,鞍山电台几乎成了我成长的摇篮,至今我依然感谢他们。

单田芳(1934年12月17日—2018年9月11日),出生于营口市,1954年拜说书演员李庆海为师学习评书,1956年春节首次登台表演,开始说书生涯。24岁时正式独立演出,先后演出评书《三国演义》《隋唐演义》《平原枪声》《林海雪原》《红岩》等,奠定了在书曲界的地位,后因“文化大革命”中断演艺生涯。1978年获得平反,此后相继录制了《七杰小五义》《封神演义》《民国风云》等广播评书和《三侠五义》《白眉大侠》等电视评书。1993年被评为“深受人民喜爱的评书表演艺术家”,2004年被北京曲艺家协会特聘为名誉主席,2007年1月宣布收山。2012年荣获中国曲艺牡丹奖终身成就奖、华鼎奖中国曲艺演员公众形象调查第一名。2018年9月11日,在北京中日友好医院病逝,享年84岁。

来源:读书有味聊忘老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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