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箱子里,并无什么稀世的珍宝,只是一些旧衣裳,几本边缘起了毛边的日记,和一叠用丝线小心系好的信札。我静静地坐在微凉的地板上,伸出手,指尖拂过一件藕荷色旗袍的盘扣,那凉意,竟像一滴隔世的秋露,倏地,便落入了心底。
午后的光,是掺了蜜的,又带着陈年宣纸的温黄。我推开那扇久未触碰的樟木箱子,一股混合着旧书、干花与时光的沉静气息,便柔柔地扑了个满怀。
箱子里,并无什么稀世的珍宝,只是一些旧衣裳,几本边缘起了毛边的日记,和一叠用丝线小心系好的信札。我静静地坐在微凉的地板上,伸出手,指尖拂过一件藕荷色旗袍的盘扣,那凉意,竟像一滴隔世的秋露,倏地,便落入了心底。
信纸已然泛黄,上面的墨迹,却还依稀可辨。那是少年人的笔迹,带着几分倔强的锋利,却又在撇捺处,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温柔。我一封封地读着,并不急切,像在浅溪里捡拾鹅卵石,每一枚,都有它独有的纹路与光泽。
信里说的,无非是些琐屑的事,课堂上的趣闻,读了一半的诗集,或是抱怨食堂千篇一律的青菜。可就在这些絮絮叨叨的字句间,一个鲜活的往日,便悄然立了起来。我仿佛又看见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站在教学楼斑驳的梧桐影下,眉眼清澈,笑容里有整个夏天的光。
那时的我们,总以为离别是遥远的,远得像天边的星。我们谈论未来,像谈论一件即将完成的艺术品,充满了笃定与憧憬。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去看看江南的烟雨,说好了要在各自的领域里,做两个彼此遥望却又相互辉映的星。
我们写了那么多的信,仿佛要用墨迹,将流动的时光牢牢钉在纸上。我们总以为,凭借着一腔热忱,便能与岁月讨价还价,让一切美好的事物永驻。
我们曾以为誓言是铜浇铁铸的锚,
足以钉住一艘名叫“永远”的船。
却不料流年是最温柔的贼,
偷换了杯中的酒,也磨散了船下的滩。
不知从哪一封信开始,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字迹也从工整变得有些潦草。我们开始谈论现实的重力,工作的烦恼,人生的岔路口。像两条曾经并肩奔流的小溪,在汇入生活的大河时,终究被不同的地势引向了不同的方向。
没有激烈的争吵,也没有戏剧性的决裂,只是在某个寻常的午后,寄出了一封寻常的信后,便再没有等到回音。那最后的别离,竟是如此的浅,浅得像水面上一道倏忽即逝的涟漪,甚至不曾惊动一只停泊的蜻蜓。
我将信纸轻轻放回原处,系好丝线,如同为一个时代温柔地合上棺盖。窗外,仍是那浅浅的、蜜色的阳光,几只麻雀在枝丫间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全然不理会人间的悲欢。我忽然觉得,心中并无多少悲戚,反倒是一片澄明的静。
原来,最深的别离,从不是山崩地裂的哭喊,而是在这般安静的流年里,默然完成的。它让浓烈的变得浅淡,让尖锐的变得圆润。那些曾经以为刻骨铭心的疼痛,如今回想起来,也只像指尖触到的那颗盘扣,留下一缕清浅的凉。
我合上箱盖,将那一片温黄的旧光阴,重新还给了寂静。起身时,晚风已起,带着栀子花将开未开的青涩香气。我走到窗前,看远处城市的灯火,一盏一盏,次第亮起,如同散落人间的星辰。
每一盏光里,想必也都藏着一个浅浅的故事,一场静静的别离罢。流年终究是浅浅的,它带走了许多,却也留下了这满室的宁静,与窗前一个从容的背影。
来源:国粹艺术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