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870 年的广州南海县,地界不算小,管着半个广州城和佛山镇几百平方公里的地方,光城里就塞了百万人口,更别提大量乡村地区。可杜凤治到任当知县时,翻遍衙役名册,正式在编的才 120 人。他在日记里写:“一人管八千余众,纵有三头六臂,亦难周全。”
1870 年的广州南海县,地界不算小,管着半个广州城和佛山镇几百平方公里的地方,光城里就塞了百万人口,更别提大量乡村地区。可杜凤治到任当知县时,翻遍衙役名册,正式在编的才 120 人。他在日记里写:“一人管八千余众,纵有三头六臂,亦难周全。”
繁华的广州城
权力这东西,最见不得真空。正式衙役管不过来的地方,就被衙役头目刘标,还有后来接棒的衙役头目罗邦、罗非兄弟这类人占了去。他们管着帮役,手里没官印,却握着比官印还管用的 “潜规则”,把个南海县搅得乌烟瘴气,又奇异地维持着某种平衡。
一
刘标:广州的“杜月笙”,把赌场开在知县眼皮底下
杜凤治刚到南海县没几个月,刘标就找上门了。这人是县衙的老资格役头,表面上管着缉盗的差事,见面先递上两封银子,笑得满脸褶子:“大人初来乍到,底下人不懂事,小的替您多看着点。”
没过半年,杜凤治就发现不对劲。西关一带突然冒出好几家大赌场,夜夜灯火通明,赌徒们的吆喝声隔着几条街都能听见。他派衙役去查,回来的人支支吾吾:“大人,那是刘头的场子。”
翻开 1871 年的日记,杜凤治写得咬牙切齿:“刘标纠集数人,斥资三十万两,于西关设赌坊七处,日进斗金。” 这笔钱要是换成粮食,够全县百姓吃半年。更让他窝火的是,他治理县城,还真离不开刘标。
身为县衙老资格役头,刘标手底下多的时候管着三千没编制的帮役,这些编外人员要负责治安、缉盗、收税等事宜,却没有俸禄,全靠 “缉盗提成”“调解费” 还有刘标赌场分润的好处来维持生计,杜凤治离不开他。关键刘标还“懂事”,每月都会准时送来 “孝敬”,不多不少,正好够他应付上司的各种摊派还略有结余。
1873 年出了桩事,把杜凤治架在了火上。刘标不知哪根筋搭错,突然带人封了知府小舅子的赌坊,理由是 “扰民生计”,一开口就罚了 500 两。转天,刘标揣着银子来见他,笑眯眯地分成两份:“这二百五给知府大人添点茶水钱,这二百五给您买些笔墨。”
杜凤治在日记里骂:“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真要动刘标?他不敢。有回赌场里出了人命,帮役收保护费把人打死了,死者家属哭着喊冤。杜凤治本想依法办理,刘标一句话就把他噎住了:“大人要是办了我,这西关的场子一散,上千号人没饭吃,出了乱子谁担着?”
最后,案子以 “误伤” 了结。杜凤治在日记里叹:“官威扫地,如之奈何?”
罗邦、罗非:兄弟俩玩转花船生意
广州的花船
刘标后来栽了,不是栽在杜凤治手里,是栽在权力斗争里。他又一次因赌场命案(其手下帮役杀人)被官府追责时,因为利益分配不均,又加上平时太张扬,得罪的人太多,某天夜里被人套了麻袋扔进了珠江。消息传来时,杜凤治正在写日记,笔停在半空,半天没落下,最后只写了句:“树大招风,古人诚不欺我。”
刘标一死,他的赌场势力很快瓦解,但帮役系统还需要维持啊。于是一番内部角逐后,罗邦、罗非兄弟因长期担任帮役头目成功上位。罗邦这人比刘标精明多了,知道赌场太扎眼,把主意打到了珠江上的花船(妓院)身上。接受刘标的教训,他不直接开妓院,而是发明了个 “河规”,所有花船每月都得按人头交钱,美其名曰 “治安管理费”。
1874 年广州着大火,烧了半条街。杜凤治光着脚在现场指挥,嗓子都喊哑了,许诺给救火的人每人 200 文赏钱。罗邦在旁边抱着胳膊看热闹,冷不丁冒出一句:“大人这点钱,还不够我收一夜河规的零头。”
花船近照
杜凤治气得脸都白了,在日记里痛骂他是“狗鼠之辈”,可还得靠罗邦。按察使听说珠江上花船成风,派人来查。杜凤治赶紧打圆场:“这些花船也算是拉动民生,再说罗邦收的钱,都补贴了衙役的俸禄。” 他在日记里给自己找台阶下:“禁则帮役散,城必乱,两害相权取其轻。”
罗邦的胆子越来越大。每年催粮的时候,他带的人专挑那些没背景的农户下手,先是恐吓,要是不给钱就放火烧房子。杜凤治看在眼里,只能叮嘱几句 “留心孩童,勿使其近火”,对罗邦却半句重话都不敢说。
有回他跟罗邦闲聊,问起每月能从花船收多少银子。罗邦却不告知,只伸出三根手指头:“不多,也就够给大人您买十副好字画。” 杜凤治没接话,心里清楚,这背后是多少百姓的血泪。
二
谁都逃不掉的怪圈
杜凤治在南海县待了八年,日记里记满了刘标、罗邦罗非兄弟的龌龊事,骂他们是“狗鼠之辈”,也记满了自己的无奈,说“禁之则乱,纵之则腐”。他不是没想过整顿,可每次刚有念头,就被现实打回来。
120 个衙役管不了百万人口,就得靠刘标、罗邦的人维持秩序;要让这些人听话,就得默许他们搞灰产;灰产搞大了,民怨就起来了,又得想办法安抚。就像个陀螺,一旦转起来,谁也停不下来。更关键的是他自己也深陷其中,是利益共同体。
他卸任离开南海县那天,罗邦带着一群帮役来送行,每人手里都提着礼物。杜凤治没接,只问了句:“我走了,你打算怎么办?” 罗邦笑了:“大人放心,新来的大人,我也会‘好好伺候’。”
后来杜凤治写过一段话:“制度崩坏,正道不行,故邪门歪道横行。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这话写得挺沉痛,可他自己也知道,他这些年,既是受害者,也是帮凶。就像那珠江里的水,看着清清亮亮,底下早被泥沙搅浑了,谁也别想独善其身。(注:本文基于杜凤治《望凫行馆宦粤日记》及历史研究,部分情节为合理推演,核心史实均有文献支撑。)#头号创作者激励计划#
来源:历史那些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