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自从八王之乱以来,天下大乱,刀兵骤起,几年里荆棘铜驼,蒿莱满径,白骨遍野,十室九空。
本文参考民间资料结合个人观点进行撰写,文末已标注相关文献来源。
胡三今年正好十八岁,不过没有人给他过生日。
他没有朋友,没有亲戚,前不久就连爹妈都死了
自从八王之乱以来,天下大乱,刀兵骤起,几年里荆棘铜驼,蒿莱满径,白骨遍野,十室九空。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胡三的父母只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这辈子没干过什么坏事儿,可是一个饿死,一个被乱兵砍死。
不过胡三没有哭,他知道,眼泪没有任何意义。
北方是待不下去了,胡三打算到南方去过活。
当然,胡三只是个普通孩子,他没有司马睿那样的皇族身份,也没有王导那样的好哥们,所以别人是衣冠南渡,他只能算是逃荒。
胡三的家,在洛阳附近,只是一间茅屋,现在已经全塌了,根本不能叫做家了。
带不走的留不下,留不下的别牵挂,胡三最后看了一眼那一小堆废墟,然后头也不回的就走掉了。
他从洛阳出发,小心的避开官道,走野地经过许昌,往南又途经新蔡和固始,终于来到了淮河边上的寿春。
只是兵荒马乱,淮河上一连几天都没有船只经过,胡三不敢再等,生怕遇上抓壮丁的官军或者是见人就杀的流民义军,所以他干脆顺着淮河一路向东走,终于走到了盱眙,那里有一条叫做邗沟的人工运河,胡三当然不知道是千百年前春秋时期的吴王夫差修的,他也不在乎是谁修的,他只在乎自己好说歹说,终于有一条破烂的渔船愿意捎上他,把他送到扬州。
在扬州的渡口,胡三帮一个船家干了五天的力气活,扛大包撒渔网洗甲板,又能搭上这条船,顺流而行,抵达了镇江。
从镇江一路向西,胡三鞋也磨碎了,脚也磨破了,终于来到了建康。
他到建康投奔谁?
投奔一个叫做马忠的人。
这个马忠,是亡母的哥哥,自己的亲舅舅。
见到马忠之后,胡三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没死,只是饿晕了,毕竟胡三已经走了三个月,这三个多月来,饿了餐风,渴了饮露,一顿好饭没吃过,实在是挺不住了。
马忠收留了胡三,给了他一个小房间住,还管他一天三顿饭,这对马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因为马忠是个商人,果商,专门卖枇杷。
南方湿热,建康城里多是门阀士族,贵族子弟,他们爱吃枇杷,一能通气,二能润肺,三能止咳,于是马忠的生意越来越好。
当然,以前做生意有得赚,因为以前能驾商船,走水路,把北方的枇杷运到建康来贩卖,现在则不然,多年战乱,南北交通几乎断绝,就算是马忠还能运输,北地也没有多少果农种植了。
愁眉不展之际,外甥胡三来投奔自己了。
看着人高马大,身体强壮的胡三,马忠计上心头。
有天吃饭的时候,马忠就对胡三说,舅舅在建康城外三十里买了块荒地,想要开垦出来种枇杷,咱们自产自销,这事儿舅舅打算交给你来做,这买卖要是成了,你就负责这块地的种植,舅舅负责进城去卖,有利润咱俩五五分账。
胡三听完,饭也顾不上吃了,又是跪在地上砰砰磕头,一边磕,一边流眼泪。
(行商马忠)
胡三想,舅舅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也成了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人。
第二天一早,胡三收拾行李,奔着城外的荒地就去了。
马忠说是荒地,胡三心里也有准备,可是到了现场一看,哪里是荒地,简直是废地。
咸腥的江风卷着芦苇絮掠过龟裂的土地,盐霜如癣皮一般覆盖地表,新翻的土层下尽是碎瓷与箭簇,这块地要么是打过仗,要么就是过度烧窑制陶而形成的劣地。
别说种枇杷了,连杂草都无法生长。
胡三叹了口气,是啊,要真是块肥田富地,撒上种子就能收获,这样的好事儿,还能轮到自己么?
只是,再难再苦,一千里的南渡路都走过来了,胡三没有放弃的道理。
身上背的包袱里还有舅舅给的钱,二十两碎银,这算是巨款了。
有钱,胡三的心里就踏实点。
荒地的后头走上一段路,就是一个村落,名字叫做燕儿坞,村民不是很多,但也够用了,胡三立刻在村里扯着嗓子雇工,要招人帮他去翻地。
几个村民闻声而来,很快又摇头离去。
真是傻小子,竟然买下了村外的荒地,那块地要是能种出东西来,还能轮得到你们外乡人么?
不过,有钱不赚是王八蛋,胡三的叫价越来越高,干一天能给十五个大钱,三五十号村民们撸胳膊挽袖子,纷纷过来报名。
(废土荒地)
人招到了,那就开始干活吧。
胡三毕竟年轻,他不知道招人是容易,但是用人难。
村民们祖祖辈辈世居此地,几代人都没见过这块地长出过东西来,他们心里清楚,眼下拿着锄头翻地,干的根本就是没有意义的活计。
既然没意义,那就没必要认真干,所以村民们能打盹就打盹,能偷懒就偷懒。
进度太慢,赶不上播种的季节,这可急坏了胡三。
胡三也没办法,好好说,村民们欺负他年少,充耳不闻,根本不听他的,他板起脸来训斥,有几个村民不爱听,直接扔下锄头就走了。
哎,反正我们就这样,你花钱雇我们,不代表我们就要给你好好干活,你爱用就用,用就是这个,不爱用,我们还不爱干呢!
胡三坐在地头直叹气,一阵风吹过来,好像母亲的手拂过自己的脸庞。
胡三眼角有些湿润,心想如果爹娘在就好了。
他站起来,看着还在磨洋工的村民们,心里有了主意。
几天之后,胡三照旧在地头监工,不过他监不监工,没有什么意义,因为村民一锄头能抡一上午,他们根本不把胡三放在眼里。
日头正晒,村民们更不愿意干活了,一个村民慢悠悠的扬起锄头,往地里这么一刨,却突然虎口一震,村民低头一看,眼睛差点没掉出来,
妈呀,自己竟然从土里刨出来一块银子来!
眼下哪儿还顾得什么刨地干活挣那十五个大钱了,村民把锄头一扔,捡起银子就跑。
一边跑还一边喊,是银子!银子!发财了!
他挥舞着手里的银子,那光芒把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映射的雪亮雪亮的。
胡三也看到银子了,大踏步就开始追,一边追一边放狠话:
地是老子的!地里出来什么东西都是老子的!银子也归老子!快给老子放下!
当然了,胡三是外乡来的,不熟悉地形,很快就追丢了。
在场的村民们如梦初醒,意识到原来胡三不是傻子,而是一个矿客,会堪舆之术,知道这地里边有银矿。
这回不用胡三监工了,村民们开始发了疯一样的用锄头刨地。
不仅如此,荒地里挖出银子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附近好多村民知道这事儿之后,也不用胡三雇了,一个一个的全都自带锄头跑来干活了。
胡三也很着急,因为不断有村民从地里挖出银子,这可是自己的地啊,这是自己的银子!这简直比从他身上剜肉还难受。
于是胡三开始遣散这些村民,他告诉村民们,说你们别干了,停工,我这块地现在不需要开垦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
几个村民穷凶极恶,抡起锄头作势要打胡三,并恶狠狠的警告胡三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把胡三撵走之后,村民又开始挥汗如雨,废寝忘食的刨地。
胡三脸色很难看,可也不敢说话了,只好又回到地头上坐着,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眼神中拂过一丝狡黠。
村民们挖啊挖,挖啊挖,几个月该干完的活儿,几天就干完了,因为整块地已经被他们彻底翻遍了,土壤疏松了,杂质去除了,废地成了宝地,荒地成了肥地了。
在这个过程中,陆续还有一些村民十分幸运,如愿以偿,挖到了银子,可这个幸运的比例实在太小,几百人干活,撞大运的只有几个人。
挖到了银子的村民美滋滋扬长而去,没挖到银子的村民们很恼火,他们不干了,开始围着胡三要钱。
庄家,不管怎么说,这地我们也算是给你开垦好了,你得给我们结工钱。
胡三呵呵一乐,说那不可能,我早就告诉过你们了,这块地我不开垦了,老早让你们回家你们不听,那说白了我根本没让你们干,这完全是你们自愿的。
村民们哪里肯干,照旧围着胡三要钱,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胡三就要挨打。
胡三赶紧打哈哈,说乡亲们别着急啊,不是不给你们钱,是我现在手头真没钱,不过这地既然是我的,那地里边挖出来的银子,也该是我的,你们把挖走银子的村民的名字都告诉我,我把他们告上衙门,到时候知县大人替我抓了他们,拿回被挖走的银子,我就给你们算工钱,怎么样?
没挖到银子的村民本来就气肚子眼涨,嫉妒的很,二话不说就把那几个挖走了银子的村民给出卖了。
胡三腿脚够利索的,健步如飞,很快就到了衙门,如实相告知县,说自己承包的土地上,有银子,这银子都让村民给挖走了,青天大老爷为我做主,得把我的银子给追回来。
知县比胡三还快,当下派出衙役出去抓人,半天抓回二十五个村民,每人从他们手里都追回了银子一块。
银子摆上公堂,胡三眼睛一眯,不对,这二十五块银子,只有五块是真的,剩下二十块是假的,空心的!
五个交了真银子的放走,剩下二十个交了假银子的村民全都被留下了。
他们也纳闷,怎么一块地里挖出来的银子,别人的就是真的,自己的就是假的呢?
知县一拍惊堂木,把村民们吓的不轻。
知县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官不为难你们,既然拿了胡三的银子,就要还回来,更不能拿假的凑数,现在堂下二十人,都给胡三写张凭据,来年今日,每人都要还人家胡三一块银子。
知县发出意味深长的冷笑,还了好说,任你自去,可要是不还,牢房的饭可不好吃!
村民们战战兢兢,签字画押,各自离去,衙门里的知县和胡三你看我,我看你,哈哈大笑起来。
晚上,胡三也回去了。
胡三刚走,马忠就来了,知县连忙拱手,迎入上座,两人畅谈,知县问:
听说琅琊王氏马上要拥立南渡宗亲为帝,草创新朝,往后这生意,恐怕是不好做喽,等到上官到任,倘若事发,你我难以担待。
马忠点了点头,只是小声说,无妨,出事儿了还有胡三顶着呢。
衙门外趴在窗棂边上偷听的胡三脸色微变,心里发出一声冷笑,身影逐渐没入黑暗之中...
胡三第一天就知道,那块地根本根本就中不了枇杷。
淫梦设彀,诱以利薮,自陷彀中。
戏猴为饵,效犬马而折肱,贪狼嗜饵,终殒千金。
胡三设了这局,也看破了这局,可世上有几个人是胡三呢?
淫梦戏猴局,或许还在“吃人”...
参考资料:
夷坚志. 洪迈 撰;何卓 点校.中华书局.1981
游民文化与中国社会. 王学泰.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吴志浩.《夷坚志》所见之宋代骗术.兰台世界,2015
中国古典小说中的骗局. 李鹏飞.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
阮佳轶,侯端阳,陈一涵.民间文学视角下的运河地域文化价值分析.嘉应文学,2025
来源:历史其实挺有趣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