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光滑的纸面，触到的，却是一种毛糙的、属于时间的质感。屋里静极了，只有老座钟的钟摆，左一下，右一下，不慌不忙地，将那名为“现在”的瞬间，一寸寸地敲进“过去”的深渊里。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这间老屋，光柱里浮动着无数细小的尘埃，像是无数逝去的分秒，在无声地旋舞。我独坐在窗前的藤椅上，膝上摊着一本泛黄的相册。

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光滑的纸面，触到的，却是一种毛糙的、属于时间的质感。屋里静极了，只有老座钟的钟摆，左一下，右一下，不慌不忙地，将那名为“现在”的瞬间，一寸寸地敲进“过去”的深渊里。

时光，确乎是搁浅了。它不像大江大河那般汹涌奔腾，而是像一条倦怠的溪流，缓缓地、静静地，在这满屋的旧物间停滞下来。它搁浅在外婆留下的那对描金瓷瓶温润的光泽上，搁浅在父母结婚时那架收音机沉默的轮廓里，也搁浅在我少女时期贴在墙头、早已褪尽鲜艳的年画上。

我的目光，落在一张黑白照片上。那是母亲年轻时的模样，穿着素雅的旗袍，站在一树繁花下，笑容清澈得像山涧的溪水。那时的她，眼里有光，那是尚未被生活琐碎磨平的、对未来的全部憧憬。

我几乎能听见那快门声响起时，春风拂过花枝的簌簌声响，能闻到那若有若无的、甜沁的芬芳。那时的繁华，是生命初绽的鲜活，是以为前方有无限可能的笃定。

由这照片里的花，我又想起外婆家后院的那株老桂花树。每到秋深，那细细密密的金黄便缀满枝头，香得那样霸道，仿佛整个小镇都浸在那蜜也似的甜香里了。我和表姐妹们在树下奔跑，外婆就座在一旁的矮凳上，眯着眼，摇着蒲扇，看我们嬉闹。

那时只觉得日子漫长，长到似乎永远不会有尽头。而今，老屋易主，桂花树也早已被砍去，那浓郁的香，只成了一段被时光搁浅的、虚无缥缈的回忆，繁华落尽，空余怅惘。

青春的裙裾拂过青石板路，
溅起的不是水花，是星芒。
我们以为能走到地老天荒，
却不料，转角就是各自的渡口。

是啊，青春的宴席终究是散了。当年那些在月光下畅谈理想、在日记本里写下心事的女伴，如今都已散落在天涯，为人妻，为人母，在各自的柴米油盐里，经营着另一番人间烟火。我们偶尔在网络上相遇，寒暄几句，话语间却总隔着一层说不清的薄纱。

那段共同拥有的、被阳光晒得发烫的岁月，就像一艘华丽的航船，早已搁浅在记忆的沙滩上，我们只能远远望着它的残骸，凭吊一番，然后继续赶自己的路。

这般想着，心里倒生出一种奇异的平静。时光搁浅了繁华，却也沉淀了泥沙。它带走了娇艳的容颜、冲动的热情和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却留下了更结实的东西——譬如对平凡的珍视，对失去的谅解，以及对眼前这一窗光、一盏茶的知足。

我合上相册，站起身，走到窗边。夕阳已将天边染成一片温暖的橘色，归家的鸟雀在檐下啁啾。楼下传来邻家孩童稚嫩的歌声，和母亲呼唤吃饭的、拖长了尾音的叫喊。这景象，平常得不能再平常，却让我感到一种实实在在的暖意。

或许，时光并非残忍，它只是一场漫长的淘洗。那搁浅在岁月岸边的，是过往的繁华；而真正属于我的，是淘洗之后，留存在生命河床上的，这些温润、沉静的光阴的颗粒。它们不耀眼，却恒久。我伸手，接住窗棂上最后一抹斜阳，仿佛接住了一片被时光打磨得无比温软的，岁月的鳞甲。#热问计划#

来源：小董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