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清晨六点半,老张蹲在电子厂褪色的蓝色铁门前,看着三三两两的年轻人走进厂区。他特意数了数,二十个穿工服的年轻人里,有十三个是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剩下七个年轻面孔中,五个都戴着眼镜——那是刚入职的大学生管培生。
清晨六点半,老张蹲在电子厂褪色的蓝色铁门前,看着三三两两的年轻人走进厂区。他特意数了数,二十个穿工服的年轻人里,有十三个是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剩下七个年轻面孔中,五个都戴着眼镜——那是刚入职的大学生管培生。
三十年前,他和妻子就是在这里相识。那时候电子厂招工要托关系,年轻人以能穿上蓝色工服为荣。如今车间主任红着眼睛抱怨:"招个普工比找对象还难,00后宁愿去奶茶店摇瓶子,也不愿来学技术。"
车间里的老式日光灯依然惨白,流水线传送带依旧以每分钟0.8米的速度匀速转动,只是操作工位上的人,已经从青春正好的"90后小花"变成了"70后阿姨"。这些阿姨们常常边焊电路板边念叨:"我家那小子,非要在城里送外卖,说风吹日晒也比坐牢强。"
在工业园对面的写字楼里,23岁的陈露正在给客户送咖啡。她毕业于技校数控专业,现在却是某共享办公空间的"空间管家"。转行时父亲摔了茶杯:"供你学技术花了六万八,你就去给人端茶倒水?"但陈露记得在工厂实习的那三个月:流水线上永远弥漫着松香味,工位监控摄像头像沉默的狱警,最让她恐惧的是师傅布满烫伤疤痕的手——那是二十年前被机器卷进去留下的。
这代年轻人用脚投票的背后,是制造业转型升级的阵痛。某汽车配件厂的人事经理算过笔账:培养一个合格焊工需要三年,但平均十四个新人里只有一人能坚持到出师。年轻人不是怕吃苦,是怕看不到未来。22岁的李昊在短视频里展示他叠成豆腐块的快递工服:"送快递每天能认识不同的人,攒够钱我想开个驿站当老板。"
父母们的焦虑,藏在家庭群转发的《制造业人才缺口超3000万》链接里,藏在年夜饭桌上"某某家孩子在厂里当上组长"的暗讽中。54岁的王阿姨抹着眼泪:"当年我天天站着工作十二个小时供他读书,现在他宁可当游戏代练也不进厂,说怕得静脉曲张。"
但年轻人并非在逃避劳动。24岁的赵敏在直播平台教人做手办,工作室墙上挂满她设计的机械臂图纸。"我在厂里实习时改良过模具,可师傅说'按图纸来别多事'。"她现在月收入是当初在厂里的三倍,"机械专业没白学,只是换了种用法。"
制造业的流水线正在经历双重断裂:一边是老师傅们逐渐模糊的老花眼,一边是年轻人投向新业态的炽热目光。某智能工厂尝试用"电竞式"管理:把生产数据变成实时排行榜,老师傅当"游戏导师",优秀技工头像能上荣誉墙。试行三个月,90后员工留存率提升了40%。
在老厂区的梧桐树下,50岁的李师傅终于不再催儿子接班。他看着儿子用CAD软件重新设计了自己用了二十年的夹具,忽然明白:这代年轻人不是不愿进厂,而是不愿走进那个永远定格在1998年的工厂。当数控机床的液晶屏取代了老式仪表盘,或许该升级的不只是机器,还有我们对"进厂"的想象。
在黄昏的十字路口,外卖骑手、带货主播、智能制造工程师擦肩而过。这些年轻的面孔终将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就像他们的父辈曾经在机床前找到的那样。时代的传送带永不停歇,重要的是永远保持向前奔跑的勇气。
来源:小鸟爱蒲公英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