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曾经恩爱的皇帝娶了新的皇后,他对我恶语相向,也纵容其他人肆意凌辱我。
我总觉得我要病死了。
曾经恩爱的皇帝娶了新的皇后,他对我恶语相向,也纵容其他人肆意凌辱我。
我的父母哥哥也在他的猜忌下被他杀死,还让我目睹他们死后的惨状。
我伤心欲绝,诞下了一名死婴。
秦柏深,我不愿再等下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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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大抵是病了。”
我低声跟伺候我的丫鬟说道。
“娘娘说什么呢?呸呸呸,不要说这些不吉利话。”
我看着远处御花园争奇斗艳的花儿,又看着宫墙外飘下的落叶,兀自说道。
“哪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不清楚吗?”
御花园里的花经过精心栽培,自是生长的极好,但是枯萎起来也极快。
就像精心呵护的妙人儿一样,离了养分也活不了多久。
我深谙其中道理。
我揽了揽身上的披风说道。
“今年的秋格外的冷啊。”
自古逢秋悲寂寥,可我却言不出那秋日胜春朝的话。
我真的,大抵是病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心里一直郁郁着这个念头。
可能是从去年秋猎吧,皇上从密林里带出来的不是猎物,而是一女子。
那女子远山如黛,如月般瓷白的皮肤上点缀着殷红的唇,此时正捧着心口似西子状。
我本以为是误伤了她,正上去关心。
“没事吧皇上,我去叫太医来看看。”
却被皇上径直路过。
“这里没你什么事,刀剑无眼,可别把你伤着了。”
我待在原地不知所措,已经很久没有听他这样说话了,虽然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话里带着的冷漠却让我非常陌生。
我与他少年夫妻,他登基后力排众议,扶持我当皇后。
官员们都说我农家出生,皇后之人哪怕不懂四书五经,起码也要知书达礼,而不是我这五大三粗的粗鄙之人。
当时他怎么说的呢。
下了朝后的他表面上稳重如山,其实一进寝宫便说道。
“阿初阿初,他们同意你当皇后了。”
“我跟你讲啊我当时力排众议,那真是……”
他那时候的语气我还记得清清楚楚,但是他的脸却模糊不已。
后面的话是什么呢?我好像已经不记得了,果然年纪大了,记忆也一天比一天差了。
就连回忆也开始颠三倒四了。
今年的秋真的太冷了,阿喜的话也不能全信。
什么暖冬啊,哪有暖冬这么冷的。
我又伸手整理了一下披风,往寝宫走去。
还是回去抱抱我的雪宝吧,这秋太冷了,还好有我的猫陪着我。
2.
雪宝是去年秋猎的狩猎场上捡到的。
皇上略过我,抱着怀里的女子和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过。
我楞在原地,不多时便听见几声微弱的猫叫。
混着瑟瑟的秋风,若不是细听还听不见。
我让阿喜她们去找,不多时她们就捧着一个瘦弱的猫仔走了出来,阿喜惊呼。
“呀,还是和眸色不一样的白子。”
我把雪宝带了回去,好吃好喝的供着。
看着它一点点的长大,从小小瘦瘦没什么毛发,渐渐变成蓬蓬的一团。
像个白色小毛球。
也可能是救了它,它平时也最喜黏在我的身旁,每次坐下的时候便老老实实的呆在我怀里呼噜呼噜。
还没等我到寝宫,迎面看见照顾雪宝的丫鬟逢秋急匆匆的跑来。
“怎么了?怎么这般急匆匆的?”
“回娘娘,雪宝被捞月宫那位抱走了。”
听到这话我也顾不上身上的冷了,肩上的披风从身上滑落,跌入秋叶里。
“什么时候的事,快,快带我去揽月宫。”
我跟着逢秋到了揽月宫,却被门口的丫鬟拦住。
福珠看着我一脸倨傲。
“皇后说了,今日休憩,任何人不得打扰,纯妃娘娘还是早点回吧。”
阿喜上去给了福珠一巴掌。
“见到纯妃娘娘还不知道行礼,你们主子就是这么教你的。”
福珠一脸不服,抬头打算说什么,又被我一巴掌打了回去。
“雪宝呢?”
我本就是农家出生,手劲也比旁人大了许多,这一巴掌下去福珠的脸高高肿起。
也许是被打服了,她眉眼低垂,一副乖顺模样。
“皇上驾到——”
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又混着一声凄厉的猫叫。
“雪宝!”
3.
雪宝死了。
我闯进揽月宫的时候看到的只有浑身是血的雪宝。
我捧着它,感受着它热乎的体温逐渐冷掉,就跟这秋一样。
“几日不见脾气大了不少,竟随意打骂丫鬟,以前怎么不知道你竟有如此大的脾性。”
“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没有一点儿贵女的样子。”
皇上秦柏深站在那里一脸嫌恶地说道,旁边站着他的新皇后,云似月。
我透着模糊地泪眼看过去,他们似一对璧人,好似天生就是一对一般。
我看着捕兽夹里小小的雪宝,它丰盈的毛发被血浸染后贴在身上,竟是那么小小的一团。
我总以为我给雪宝养的很好,养的胖胖的,原来毛发之下居然还是这么小小的一团。
我双手捧着雪宝,对阿喜说道。
“回听竹宫。”
云似月嗫嚅出声。
“我只是看姐姐把雪宝养的好,就想借来看看。”
“我也没想到会出这事。”
“都怪我的侍从们,早就让他们仔细检查一下,没想到还是出了这么大岔子。”
“来人,彻查!今日必要查出个因果!”
秦柏深伸手制止了她。
“不就是个畜生吗?干嘛这么大动干戈。”
“为了个畜生这副模样,沈如初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云似月听到他这话,假装好意的说。
“姐姐这猫也陪了姐姐好久,突然失去伤心也是人之常情。”
说完便伸手来扶我,看着我的眼睛用唇语一字一顿道。
“我就是故意的,怎样。”
她背对着秦柏深,秦柏深和他周遭的人当然看不到,而我却看的清清楚楚,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我伸出手,手上殷红一片,沾满了雪宝的血。
狠狠地把云似月推到在地。
秦柏深见状立马扶起了云似月,满脸愠怒的对我说道。
“你还是这般,粗俗无礼。”
可能是还不解气,他举起手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
“贱妇!”
“从今日起纯妃,不!纯贵人就给我禁在听竹宫,无召不得出宫!”
说完他抱着云似月往她宫殿里走去。
云似月从秦柏深怀里探出头一脸挑衅地看着我,内心毫无波澜。
我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手上却轻柔无比。
“雪宝,阿娘带你回家。”
“阿娘带你回来。”
没走几步,我便失去了意识,闭眼之前又把雪宝抱紧了几分。
阿娘的雪宝,是阿娘没有护好你。
“娘娘流血了!”
“快宣太医!”
4.
我已经躺在床上好几日了,伸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他们都说那里有个孩子,已经有两个月了。
我想下床去走走,去亲手送我的雪宝最后一程,但是阿喜却告诉我,雪宝他们已经埋起来了,就埋在西南角的梨树下。
“娘娘你可别动啊,腹中的胎儿要紧!”
逢秋端着水进来,看着我要起身连忙制止了我。
“有什么用呢?”
我摸着肚子喃喃自语道。
“可别说这话娘娘,那可是一个孩子,要是生下来那就是我们后宫第一个孩子。”
“到时候皇上为了孩子也会多来咱宫里,你也能重新回到皇后的位置的。”
我摇了摇头,逢秋还是想的太天真。
“生下来干嘛,如果他生下来就是一个邀宠的工具,一辈子不能开心快乐的长大,只能为我所用,那我宁愿他不出生。”
“我的好娘娘诶,那你以前的不都前功尽弃了吗?”
“你现在好好养好身子,剩下了等诞下孩子后再说好不好。”
“可是逢秋,我太累了。”
“我这一生庸庸碌碌,前半生陪着秦柏深斗,斗命运的不公,斗爱情的不忠,可是又落得什么下场呢?”
“皇后宫里的丫鬟们都带着福字,秦柏深说她是有福气的,丫鬟们担得起这个福字。”
“我这辈子能不能,也有点福气啊。”
我轻叹一声,窗外的秋风呼啸,卷着片片落叶,旋即飞起,最后又归于尘土。
就似我这一生漂泊无依,最后只能归于尘土。
“这肚里的皇子不就是娘娘的福气吗?娘娘可别想那么多了,把身子养好就是了。”
“福气吗?又一道枷锁罢了。”
说完我就像失去了精神头一样软在床上,不做声响。
逢秋想要喊太医被我拦了下来。
我真的是病了,我想。
我对这世间没有任何牵挂,我拼命会想着以前能让我开心的事,却发现桩桩件件都很模糊。
就像是很久远的事,我已经连轮廓都不记得了。
我在榻上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
我动了动已经麻木的手,朝着屏风外喊着。
“阿喜,逢秋,我想喝点水。”
等来的不是阿喜也不是逢秋,是一脸喜色的秦柏深。
5.
秦柏深端着温热的茶水,扶起我就想喂我。
我头一偏避开了他的茶杯,继续往外喊道。
见我不想搭理他,他也敛去了脸上欣喜的神色,一脸不虞道。
“别喊了,没有朕的命令她们是不敢进来的。”
“臣妾那就不喝了罢。”
言罢我便想躺下,却被他狠狠搂在怀里。
“你跟我闹什么性子,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还是你就想等孩子出来后发现他有个无理取闹的额娘才追悔莫及。”
“不用等他出来后后悔,我现在就可以打掉他。”
我面无表情的说道,但是秦柏深却更加愤怒了。
“好好好,原来你竟是这么想的。我原以为你跟朕一样很期待这个孩子的降世,没想到只有我一人空欢喜罢了。”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角溢出了泪花。
“你在骗谁啊秦柏深,究竟是谁和他心爱说这辈子只爱她一人。”
“又是谁说除了她,没有人有资格生下你的孩子。”
“要不是我听到了,说不定真的要被你唬了去。”
秦柏深怒不可遏,抽回了搂着我的手站了起来,我一个不察头磕碰在床棱上,发出一声巨响。
“你现在真的是越来越粗俗无礼了,你既然如此这般不可理喻,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个孩子你好自为之,生与不生都与我无关。”
说完他朝宫殿门走去,我躺在床上叫住了他。
“不再等等吗?”
“等什么?”
他停下了脚步一脸狐疑道。
“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你也不必废话,想要说些什么疯言疯语妄图来留住我。”
他停下的脚步在说完这句话后又继续往外走,我云淡风轻地说道。
“等你心爱的皇后说她身体抱恙,见到你才能好一点。”
“皇上,皇后娘娘说她头风病好像又犯了,您要不要前去看看呀。”
我话音刚落,门外皇后贴身伺候的丫鬟福珍的声音响起,秦柏深脚步一顿,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躺在床上笑的花枝乱颤,全然不顾他的脸色。
“不见!有病找太医,找朕干什么!”
“朕难道是什么金方妙方吗?看一眼就会好吗!”
门外他贴身太监尖细的声音又响起了。
“摆驾,回宫!”
我叫住要进门的阿喜,让她跟福珍说,把今晚秦柏深的话一字不差的告诉云似月。
听着福珍在门口跋扈的问阿喜我现在不过一个贵人,有什么资格指导她做事。
她们争吵不休,最后在一记响亮的耳光声里结束。
我以为是好说话的阿喜终于爆发了,等福珍走后逢秋进来了。
“阿喜呢?”我问。
“她…她……”逢秋顾左右而言他,迟迟不肯说话。
“刚刚被打的是她?不是福珍?”
逢秋沉默了,我叹了口气说。
“扶我起来吧。”
“娘娘您要干嘛?你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好好休息,可别累着身子里的皇子啊。”
“而且我们现在刚被责罚,又怀着身子,外面有的是其他妃嫔盯着咱们,想要害咱啊。”
“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老爷夫人和少爷想想,您要是养好了诞下了皇子,他们朝堂上的路不也顺了吗?”
听到这话我像是一下子被抽去了精气神一样,我瘫软在床上,看着房梁默默无言。
是啊,我还有阿爹阿娘和哥哥,我要倒了,秦柏深肯定也不会放过他们。
6.
从那日起我就像是被囚禁在听竹宫一般,时常有人想要来找我麻烦,却又被挡了回去。
见不到我人她们自然要从别的地方撒气,我看着这次还是两手空空的阿喜问道。
“内务府那边还是不肯拨炭吗?”
“回禀贵人,内务府那边说我们的炭例要等下个月才发放,所以……”
阿喜之前还是不愿改口叫我贵人,直到有次被路过的皇后听到后狠狠责罚了一顿,我跟她说改口她才愿意。
听到她的话我也不例外,这偌大的皇宫里人也多,有好有坏,给我使绊子放暗箭也不是稀奇事。
我咽下碗里最后一口安胎药,挥了挥手让她们到门外侯着。
不知是怀孕了还是病的太严重,我现在眼前时常出现幻觉,梦里也尽是以前的事。
想起以前我还是农家女的时候,虽然常年饥荒战乱,但是父母和哥哥把我保护的很好,哪怕是后来跟秦柏深一起起义的时候我也是开心的。
那些苦日子我也甘之如饴。
可现在生活安定了,哥哥也有了将军府,好生供养着父母。
可我为什么就是不开心。
还不等我想出个头绪我便又昏睡了过去,最近太嗜睡了,精气神也越来越差。
请了平安脉太医也说是孕期的正常现象,让我不要过于担心,忧思郁结反而对肚子里的皇子不好。
我也不知睡了多久,门外吵吵闹闹的声音把我惊醒。
我摸了摸头上的冷汗,想起刚刚做的噩梦。
梦里我的哥哥被敌军一刀斩首,而我的父母也因为这个噩耗一夜白发。
我看着窗外的树,树上已经没有落叶了,取而代之的是飞扬的雪。
门啪一下的被推开了,随之而来的是静嫔尖锐的嗓音,和那天秦柏深身边太监的声音如出一辙。
“这宫里人少就是冷清,这进来了凉气都要钻骨子里了。”
“哎呦喂,是我多嘴了,忘了纯贵人降了位份,这炭例自然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想拿多少就拿多少了。”
安嫔的声音尖锐刺耳,又让人听的无比清楚。
“呦,妹妹还有心思在这儿睡呢,要我啊我现在可睡不着呢。”
“她一个被禁足的贵人,又怀着龙种,帮不了什么忙当然要在这里睡着啊。”
这是兰贵人的声音,她说完后屏风外的一群人笑作一团,就像是专门来看我笑话一样。
“如果你们是来看我笑话的,那也没必要。我自认为以前待你们不薄,没必要现在落井下石罢。”
“哼,什么待我们不薄。你要真对我们好后宫至于好几年无所出吗?”
兰贵人愤愤说道,引来一片附和。
“我看啊,还得是当今皇后娘娘,世家大族出身就是知礼懂礼,所以我们这些姐姐妹妹们才有福,大家都能雨露均沾。”
安嫔说完用帕子掩着唇轻轻笑了起来,目光在触及到几位嫔妃后又笑的更甚。
“这不,我们这些先进宫的老人就沾了皇后娘娘的福,大家都有身孕,能为皇上开枝散叶了。”
我躺在床上已经不想和她们争辩了,前几年秦柏深说前朝动荡不安,以前的旧臣都不服管教,后宫断然不能出现皇子。
每次宠幸前都会喝下一大碗避子汤,我心疼他,也为了他的名声,主动招揽了这件事。
每次他宠幸嫔妃后就为她们送去一碗避子汤。
没想到他竟如此过河拆桥,置我于此等难堪之地。
我闭上眼不愿搭理她们,心里却一阵阵酸涩难受。
她们还在外边继续吵闹,而我已经无心听下去,张嘴唤了逢秋想要送走她们。
“呵,主子是个不懂礼的,连丫鬟也是。”
静嫔嫌弃的说道。
“没见着我们还没说完呢,还不快退下。”
“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和姐姐妹妹们一起谈天说地,你们怎么就开始赶人了,真是煞风景。”
“你们要是想叙叙旧聊聊天,御花园金莲池有的是地方让你们呆着,没必要在我这小破宫殿呆着。”
我张口便是逐客令,但她们却不乐意了,唤了丫鬟把挡在我们中间的屏风搬走。
“那这可不行呢妹妹,这聊天主角可就是你呢,没有你我们可怎么聊下去呢?”
兰贵人一脸戏谑,周围人也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我正欲开口打断她们,又被她们拦下。
我看着她们脸上厚厚的粉脂和涂满口脂血红的大口对着我说道。
“听说纯贵人的哥哥谎报军情,贻误军令,导致十万大军差点被敌军一举歼灭,在押送回京的路上已经以死谢罪,不知纯贵人是否知道。”
“也不知纯贵人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如何替自己的家人求得皇上原谅。”
她们说完这话头也不回的走了,就像是使命达成一般,由丫鬟们搀扶着走了。
安嫔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看我一眼,缓缓说道。
“听说午时三刻纯贵人的父母就要人头落地,现在去求求皇上赶去刑场应该还来得及见最后一面。”
闻言我面色惨白,连忙起身让逢秋帮我穿好衣服就要往外走。
7.
我在门口被御林军拦了下来,他们说没有皇上的旨意我不能随意出宫。
“皇上呢?我要见皇上!”
我言语戚戚,泪不自觉糊了满脸。
“我求你们了,你们让我见我父母最后一面吧,哪怕我哥贻误军令,但他曾经也是陪着皇上出生入死的功臣啊。”
我跪着朝他们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又被阿喜和逢秋忙不迭的拉了起来。
“贵人你不能这样啊贵人,哪怕不为自己的身体着想,也要为肚里的皇子着想啊。”
我哭的浑身瘫软,倒在身边阿喜的身上。
“我已经没了哥哥,我只想见见我的父母,不可以吗?”
“沈如初你又在发什么疯。”
那边秦柏深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来,开口便是指责。
“你的哥哥谎报军情,贻误军令已经害死了这么多人,你现在不在宫里为那些冤屈的人祈福你又要做什么妖。”
“我只想……我只想见我父母最后一面。”
看见秦柏深出现我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阿深,阿深我求你了,你就当看着当初我父母对你那么好的份上,你就饶了他们吧。”
秦柏深恶狠狠地拂开了我的手。
“饶了他们,那谁来饶过那些惨死的人,要不是有云副将在,不知道还要枉死多少人。
我看着站在秦柏深身后一脸得意的云似月,指着她喊道。
“是她!一定是她指使她哥诬陷我哥!”
“够了!沈如初,你还要发什么疯,攀咬几个好人!”
“你是不是一会儿还要指责朕,是朕的错!”
“来人,继续把纯贵人关起来,任何人不得探望!”
“午时三刻,继续问斩!”
8.
我最终还是见到了我的父母,不过不是完整的他们。
他们闭着眼神态安详,却只有一颗颗头颅躺在盒子里,送盒子的太监尖声道。
“还得是皇上和皇后娘娘仁慈,让你这个罪臣之女还能见他们最后一面。
“依我之见啊,这就已经丢到城北的乱葬岗里让野兽们叼了去了。”
“不,不,不,这怎么能行呢?我阿哥没犯错,我阿爹阿娘也没错,他们不能去乱葬岗,他们不能去乱葬岗。”
我说完抱起盒子就往外冲,拦我的人很多,我抱着盒子的尖角对着我的肚子厉声道。
“来啊,你们来啊!这里面怀着龙种你们有本事就过来!”
他们迟疑了一瞬,我趁着这个功夫就往外跑。
阿爹阿娘,你们等等初儿,等我跑出这皇宫,我就能和你们团聚了。
我再也不要待在这吃人的后宫。
不要每天只能望着窗外冰冷的阳光和光裸的树干,每天像等死一般数着日子过活着。
你们等我,初儿马上就来跟你们团聚了。
下过雪的路还很滑,我脚步踉跄,溅起的雪沾在了我的裙摆上。
晕出一朵朵肮脏的花儿。
我听着后边儿熙熙攘攘的声音,眼前好似父母和哥哥笑着看着我。
“阿初,我们来接你回家了。”
红梅青瓦下,故人不识家。
意识消散之前我好像又看到了以前的秦柏深,他言笑晏晏,问我要不要嫁给他。
渐渐和现在总是一脸愠怒的秦柏深重合在了一起。
“不,再也不要。”
我喃喃道,渐渐闭上了眼。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我醒来是被一阵阵痛痛醒的,阿喜看见我喜不自胜,连忙说道。
“醒了醒了,贵人醒了!”
“用力!用力啊!”
床尾的产婆说道,见我还在愣神阿喜连忙说道。
“贵人您现在早产了,产婆说了,再不用力您跟孩子都有危险。”
我看向阿喜,怏怏地说道。
“可是阿喜,我真的好累,我真的不想再……”
还没等说完我就又要晕过去,产婆见状不对连忙说道。
“快,贵人又要睡过去了,快推肚子。”
“啊——”
推肚子的疼让我痛苦不已,却比不上我心里的痛。
在她们一阵一阵推搡之下,虽然我还是疲软无力,却在不得不打起精神。
痛,太痛了,我的意识想和肉体割裂开来,却又不得不融合在一起。
我无意识的喊了出来。
“阿娘,阿娘,你带初儿走吧,初儿好痛。初儿真的好痛。”
“我不想活了,我真不想活了,阿娘阿爹,阿哥,你们带初儿走吧。”
“贵人可切莫说些什么胡话!”
随着产婆一个巨大的用力,婴儿的啼哭声终于出现。
“生了,生了,是个小皇子!”
我满头大汗,没有人替我擦一擦,他们都围绕在那个婴儿身边。
门外却依然寂静无比,他们说我一个罪臣之女能诞下龙种已经是皇恩浩荡,想要皇上陪着生产那简直是无稽之谈。
我却不自觉想起以前秦柏深拉着我的手对我说,等到时候我们的孩子出生的时候他一定陪在我左右,一定要亲眼看着我们爱的结晶出生。
我笑他,说画面太血腥了,到时候产婆肯定不要看。
他是怎么回答的呢?我又记不清了,索性也不再去想。
婴儿的啼哭声渐渐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们慌张的声音。
“来人,传太医,小皇子好像不行了。”
“来人,快来人呐!”
但是我已经听不清了,我真的好累,我已经撑不住了。
9.
我的孩子还是没了,逢秋满脸哀戚的跟我说,但是我好像并没有很难过。
她说孩子本就不足月,我当时动了胎气后产婆也没及时来,加上我后面生产时间太长,所以孩子生下来就不太行了。
我眼神空洞的看着房梁,屋外烧纸钱的气味阵阵传来,我对逢秋说。
“多折几个金元宝给我哥和父母烧去吧,我不给他们烧点,他们在地府也没钱可以用。”
闻言逢秋哭的更伤心了。
“我父母的头被他们丢到乱葬岗了吗?”
我声音轻轻,仿佛下一秒就要断在风中。
“没,没呢。”逢秋哽咽道。“都被我跟阿喜葬在了梨花树下,皇子皇上说要葬到皇陵,又被皇后拦下。”
“说不合祖训,皇上拗不过她,就由她去了。”
“我们给带回来也葬在梨花树下了。”
“那样也好,早早走了也好。”我说。
“我本就不讨喜,现在还罪臣之女,与其跟着我备受戕害,还不如早早走了,下辈子投个富贵人家,衣食无忧,生活幸福美满。”
逢秋想要来安慰我,我闭上眼不欲再说话。
她在床边等了许久不见我出声,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跟阿喜一起烧起了纸钱。
屋外安嫔讨人厌的声音又响起了。
“搞什么啊,在这里烧纸钱,搞得宫里乌烟瘴气的。”
“咳咳,就是就是。”兰贵人附和道。
门外好像是逢秋拦了一下,却被狠狠推开,我已经看不清楚了,但是耳朵却还能听见。
“真晦气,我才不想踏进她那晦气之人的宫殿里,要不是你们把宫里搞得乌烟瘴气我才不回来。”
“指不定要传染什么晦气给我。”说完又狠狠地拍了拍衣袖,仿佛这样这样就可以把脏东西都拍掉一样。
她身边的太监也是极会察言观色之人,上来便一脚踹翻了正在燃烧的火盆。
没烧完的纸钱飞飞扬扬,引得众人惊呼,她们避之不及直呼晦气,匆匆忙忙的往殿外走去。
我的听竹宫一时又恢复了以往的安静。
10.
我躺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
许是一年两年,也许是半月一月。
直到有一日阿喜在门外怯生生的问我。
“贵人,西南角的梨花开了,您要去看看吗?”
我答应了,穿好衣服后我又让逢秋给我加了一件毛绒披风。
这天怎么还是这么冷,都冷到骨子缝了。
我又看着穿着春装的阿喜,把那句话咽进了肚子里。
听竹宫外热闹非凡,他们说皇后娘娘宽厚,一心为皇上开枝散叶。
去年怀上龙种的娘娘们今年都诞下了孩子,而且长势喜人,除了听竹宫的那位。
我看着开的茂盛的梨花,好似比以往更加洁白如玉。
我伸手摘下了一朵,对逢秋说。
“你去跟皇上说,他曾经送我的玉佩还要拿回去吗?”
那个玉佩是当初他母亲临走前给我的,我一直珍藏着,但是我现在却不想要了。
秦柏深气势汹汹的来了,跟着一起来的还有阴魂不散的云似月。
我静静地坐在那儿,也不开口。
他也跟较劲一样,也不打算开口说话。
等了许久他跟云似月坐了下来,伺候他们的福珍和福珠立马上前给他们倒了一杯茶。
秦柏深端起来一饮而尽,云似月则小口嘬着,一点一点的喝光了杯中的茶水,仪态万千。
“你来干什么?”
我头也不抬,问云似月,伸手把我面前的杯子斟满了茶水,一饮而尽。
“是听说了那枚玉佩的含义吗?谁拿了谁就是秦家认定的媳妇。”
“废话那么多干嘛,沈如初,我们没时间陪你在这儿悲春伤秋,你赶快拿出来。”
秦柏深说道,我看着眼前陌生的他,却再也看不清楚他了。
我掏出玉佩放在桌上,往云似月那边推去,却被秦柏深拦住。
他举起那枚玉佩看了又看,最后又一把塞进了云似月的怀里,急吼吼地带着人走了。
留着一脸得意的云似月跟我说。
“你看你斗了这么多年,最后还不是便宜了我。”
“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你的一切,你的爱人,你的地位,你的财富,包括现在,你最后的一丝体面。”
她仰头哈哈大笑,又突然凑近我说。
“你啊你,蠢而不自知。你那个丈夫也是个蠢笨无比的东西。”
我点了点头,全是认同她的后半句。
“我不过就跟他说了几句,我遇见的仙人说你将来会让他丢了最重要的东西,而我是凤命之女,只要娶了我,我便可以帮他化解这场危机。”
“几个小小的操作就让他信了我的话。你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大把的机会在你面前你也不知道珍惜。”
她笑的开心,又拍了拍我的脸。
“你知道你哥怎么死的吗?那是我哥故意的,那山崖真的是陡峭啊,嘭的一声,一个大活人儿就没了。”
“偏偏有人就信了,好好的一个家就被拆散了。”
“这后宫也没有一个聪明人,稍稍哄骗一下就都信了。我也没本事混淆皇室血脉,只不过还是有本事挑选几个傀儡玩玩。”
“反正你现在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就等着看我们云家怎么坐到皇权的制高点吧。”
可能看我没什么反应,她也自觉无趣,拂了袖子让丫鬟搀扶着走了。
11.
宫里的纯贵人走了,连着还有一起驾崩的皇上,和薨了的皇后。
那一夜宫里热闹非常,自打我病了后宫里再没有那样热闹过。
无数太医和宫外的医生来来往往揽月宫,拼命救治着里面的皇帝和皇后。
最后都只能无力回天。
我呆坐在梨花树下看着梨花,嘴角是止不住的鲜血。
一滴一滴染红了面前的土地,临死前我又看见了我的阿爹阿娘,身边跟着的还有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儿。
他笑盈盈的扑进我怀里跟我说,这辈子没能在阿娘的呵护下长大,下辈子阿娘要擦亮眼睛给他找个好爹爹。
我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对着他的目光说了句好。
皇上驾崩的第二天,听竹宫的梨花树下纯贵人含着笑也跟着去了。
她们都说纯贵人临死前应该是做了美梦,连带着人也看起来像年轻了好几岁。
他们最终也在我桌上的茶盏里发现了残留的毒药,药性很烈,哪怕被水稀释很多遍,也还是能一击致命。
我漂浮在空中,周遭只有我一人。
我正疑惑着,远方哭啼声吸引了我的注意。
皇帝和皇后同一天殁了,举国国丧。
而云似月的哥哥在低头的瞬间却遮掩不住脸上的笑意。
也许是在为即将到手的权利和势力而高兴不已。
就在起棺往皇陵走时,不远处传来马蹄声和刀枪声。
我看见我的哥哥骑着骏马冲进皇城,帝王丧周遭本就看守不严,他们很容易就进来了。
他一刀劈在了秦柏深的棺材上,许是觉得不解气又一脚踢翻了他的棺材。
死前被毒药折磨的痛苦不已的他从棺材里滚了出来,又被我哥的副将一剑捅在心口。
许是觉得不解气,又戳刺了很多下。
云峰觉得不对劲想要上来阻止他被他一脚踢翻在地,我哥拔出刀一下,他头颅落地,死不瞑目。
我在天上看的开心,拍手叫好。
我哥像是察觉到了一般往我这儿看来,我开心的跟他打着招呼,但是他却没有任何回应。
我愣了愣,又想起来我死了,他看不见我也正常。
不过死了也好,起码精气神充足了很多,我想。
周遭大乱,我哥拿出虎符,声音很有穿透力。
“清君侧,不服者,斩立决。”
秦柏深跟云似月的身体最后不成样子,东拼西凑也见不出原先的模样。
最后连同着云峰的尸体一起丢到了城北乱葬岗去喂野兽了。
父母的尸体被以前的邻居偷偷运了回来,埋在了家里的祖坟里。
哥哥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们挖了出来,给予厚葬。
那颗梨花树也葬在了皇陵外,枝繁叶茂,长势格外喜人。
我坐在梨花树上笑盈盈的看着哥哥,听着他喃喃自语道。
“阿初。要是我早点回来,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没有人回答他,回答他的只有梨花树被风吹动,枝叶抖动的声音。
最后一朵梨花飘落,落在哥哥的肩膀上。
我随着梨花坐在哥哥的肩膀上,就像小时候那样。
“走啊,哥哥,带初儿回家。”
“回我们自己的家。”
12.
后续
坊间都在流传当今圣上如何英明神武,在昏君的祸国妖后的陷害下杀出重围。
一把大刀直接砍在狗皇帝的棺材上,砍出如今太平盛世。
那说书先生连说带比划,仿佛他亲眼见证过。
我混在人群里接连叫好,只不过他们听不见罢了。
我在这儿世间飘荡,也没有鬼差来扣押我,好不容易等来一个鬼差,他说我命不该绝,问我愿不愿意转生到另一个世界。
我摇了摇头,我本是这个世界的人,作甚要去另一个世界。
他拿我没办法,递给了我一面法镜。
跟我说我随时可以看到别人转世前后的样子。
我看着镜里还在十八层地狱第一层服刑的秦柏深和云似月,还有已经在畜生道轮回多年的云峰。
笑的更开心了。
台上说书人却话锋一转,突然说道。
“不过啊,这皇帝的妹妹,常安公主。”
“当年卧薪尝胆,伴着敌人多年,巨大的丧亲之痛让她痛苦不已,潜伏多月最后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给予他们致命一击,一杯毒酒送两位恶毒之人上路。”
“实在是有勇有谋,与其兄一样,是我们太平盛世的缔造者啊。”
听到他们的夸赞我小脸通红,连忙低下头查看我父母的情况。
我的孩子还在地府等着我转世投胎,他和我一样命不该绝却早亡,地府拿他没办法只能先养着。
他每天闹得不可开交,鬼差见他都头大。
我笑了笑,隔着镜子点了点他的脸,他像察觉到了一般,往我这儿看了,嘴里嘟囔着额娘额娘。
我莞尔一笑,那边鬼差趁机说道,让我早点回去投胎,他们已经加急为了找了一家好人家。
我扮了个鬼脸说我才不要回去,转头又回到皇宫去了。
我哥登基后第二件事就是秘密处死了秦柏深所有的孩子。
他动作迅速,所有人还没反应,孩子已经没了。
留着一群女人哭天喊地,他受不了全打包塞到了皇宫外的一个宅子里,派重兵把守着,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我每天都会去吓吓她们。
我本来就是鬼,根本不用扮鬼直接本色出演。
她们吓得哇哇大哭,声音跟以前一样尖锐,但是在我耳朵里却动听无比。
冷宫里的前娘娘.们都疯了,伺候他们的仆人说。
每天嘴里都嘟囔着一些奇怪的话,大家都不愿意伺候她们。
我哥仁慈,把以前伺候她们的仆人都赏给了她们。
以前那群人狗仗人势,作威作福,到冷宫后却处处小心,噤若寒蝉。
终于有一天兰贵人打了她侍女一巴掌,她们终于忍不住奋起反抗了。
那一场主仆大战持续了很久,可能两年三年,可能两月三月。
每个人都伤痕累累,身心俱疲。
终于有一天不知道是谁受不了了,一把火点燃了宅子。
那一晚火光冲天,烧了许久才烧的干干净净。
我坐在我哥的肩头,看着他微服私访,看着百姓们安居乐业。
春风拂过,不知从哪儿来的梨花洋洋洒洒,在风的吹拂下飞舞着。
冬去春来,万物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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