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冯守礼,字约中,世居山西猗氏。其诞生之际,同乡耆宿刘近塘夜梦冯氏门庭悬「正气」巨匾,金光煜煜,醒而异之,径诣其父曰:「此子身负奇气,他日必建非常之功,可谋远大。」遂以侄女许配,结秦晋之好。守礼自幼形貌魁伟,目如朗星,及长,负济世匡时之志,虽处闾巷,已显英杰之姿
冯守礼,字约中,世居山西猗氏。其诞生之际,同乡耆宿刘近塘夜梦冯氏门庭悬「正气」巨匾,金光煜煜,醒而异之,径诣其父曰:「此子身负奇气,他日必建非常之功,可谋远大。」遂以侄女许配,结秦晋之好。守礼自幼形貌魁伟,目如朗星,及长,负济世匡时之志,虽处闾巷,已显英杰之姿。
初为诸生时,邑令贾某奉行编审,命守礼之兄守仁充任里长。时逢本里丁口凋零,徭役繁重,守仁竭尽家资、遍征老幼代补,犹未足额。贾令怒而欲施刑责,守礼闻之,大步趋入公堂,朗声道:「兄长奉公守法,何罪之有?若仗义之人反遭刑戮,我等读书人又有何面目立于学宫?」言罢,解下儒巾掷于阶前,神色凛然。贾令虽怒,然见其义正词严,竟不能加罪,只得释之。
秋闱将至,贾令设宴,举杯戏言:「今科魁首,非冯孝廉莫属。」语含讥讽。守礼从容举杯,微笑答曰:「既蒙期许,敢不勉力?」及放榜之日,守礼果中举人,名震乡里,贾令始惊其才,愧然不已。时有疑案久不能决,贾令戏谓讼者:「若得冯孝廉一纸书信,此案可解。」讼者怀揣重金,夜访守礼。守礼拍案而起,厉声道:「贾公曾助我青云,今若借此牟利,是陷贾公于不义!」坚辞不受,其风骨高洁如此。
以孝亲故,守礼授平定州学正。州内葛谊纁、葛谊缙兄弟因祖产相争,对簿公堂,谊纁暗携百金,夜叩学署,欲求偏袒。守礼拍案怒斥:「兄弟阋墙,已失人伦,何敢以利污我!」非但严拒贿赂,更引《诗经》「棠棣之华」、《论语》「兄弟怡怡」之典,晓以大义。兄弟二人感泣拜谢,遂握手言和,自此传为美谈。
丁忧期满,补任莒州学正,旋擢莱芜知县。时莱芜连岁饥馑,饿殍载道,流民四窜。守礼至任,立开官仓赈济,设粥厂施食;亲巡四境,招抚流亡,给耕牛、发种粮,劝课农桑;又疏浚河道,兴修水利。未及半载,田野渐辟,炊烟复起,百姓颂声载道。
崇祯十六年癸未,皇太极命贝勒阿巴泰为大将军,率数万铁骑南下。清军自莱州湾登陆,势如破竹,莱州、昌邑、安丘诸城望风而降,官吏或弃印而逃,或献城乞降。正月晦日,铁蹄踏至莱芜城下。守礼登城四望,但见旌旗蔽野,烟尘蔽日,部将急劝:「敌众我寡,宜遣家眷出城,以保万全。」守礼按剑怒目:「若先送家眷,民心必乱,谁与我共守此城?」遂歃血为盟,誓与城池共存亡。
教谕张梦麟、致仕副指挥李融春闻令,皆披甲登城。李融春素有将略,协助守礼分兵布防:城头遍置滚木礌石,街巷设伏兵暗弩;每至夜间,令老弱摇旗击鼓,虚张声势。清军连攻五日,死伤无数,终不能克。初六日,清军增调兵力,数百架云梯如长蛇般攀附城墙,喊杀声震天动地。守礼手持大刀,往来督战,见敌兵攀城,即挥刀砍杀,血溅衣甲。
城破之时,守礼高呼:「吾辈报国,正在此时!」率二子摅奇、拱奇冲入敌阵。父子三人左劈右砍,如猛虎入羊群,清兵接连倒地。然敌众我寡,渐渐不支,摅奇、拱奇先后中箭,仍奋力护父。待力竭被擒,父子三人宁死不屈,引刀自刎,壮烈殉国。教谕张梦麟被执后,痛骂清兵,遭乱刀砍杀;李融春一门三代十人,或战死于城头,或巷战而亡,李氏阖族死者百余人,唯留幼弱啼哭于瓦砾之间。
莱芜士绅亦多壮烈:谭性教之侄其任、其敩率家丁死战,身中数箭,犹据守城门;弟命教城破被俘,绝食七日而亡;谭其修妻亓氏、生母王氏,见城陷,相携投井自尽。吴鸿渐之子吴映、孙吴从先随守礼死战,力尽而亡;吴暐灵柩尚停于南门,其妻朱氏率四子妇守灵,城破后阖家自尽;吴㫛见母惊吓而亡,悲恸欲绝,触石而死,其妻秦氏亦哭绝于旁。诸生陶尧俞被擒后,拒不下跪,痛斥清兵暴行,被割舌剜目而死;石冠玉持剑巷战,身中数十创,犹倚墙而骂,直至气绝。
清军入城后,兽性大发,逢人便杀,遇屋即焚,莱城内外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史称「癸未之难」。事后,巡按御史据实上奏,朝廷感其忠烈,敕建专祠,祀守礼于名宦祠。乾隆朝编纂《钦定胜朝殉节诸臣录》,守礼父子皆入专谥,褒奖其「仗节死义,无愧完人」。
呜呼!守礼以一书生知县,当大厦将倾之际,率孤城抗强虏,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父子捐躯,士民效死,其浩然正气,上薄云天,下贯黄泉,虽经三百余年,犹凛凛有生气。正如邑人所赞:「铁骨铮铮照千古,丹心耿耿耀莱芜。」其忠义之名,与泰山同重,与黄河共远,永为后世楷模。
咏冯守礼及莱芜癸未之难七律十首
其一
铁骨铮铮立莱城,孤城浴血抗胡旌。
刀光映日寒敌胆,热血浇云壮义声。
父子捐躯昭日月,士民效死护苍生。
至今犹见城边月,犹照当年碧血盟。
其二
癸未风云蔽九州,莱城烽火映吴钩。
守礼挥刀驱虏骑,融春浴血战城头。
一门尽节垂青史,阖邑捐躯葬荒丘。
浩气长留存浩宇,英名不朽耀千秋。
其三
猗氏英才出俊贤,莱芜赴任志如磐。
饥荒未已施仁政,战祸突临护故园。
父子同捐酬社稷,士民共死守城关。
忠魂化作山河气,常绕齐鲁天地间。
其四
朔风卷地战旗红,血溅莱城夕照中。
守礼持刀拼劲敌,梦麟骂贼贯长虹。
李门十杰捐躯义,谭氏双雄赴难忠。
最是令人悲恸处,稚子哀啼瓦砾丛。
其五
孤城遥望战云横,守礼登陴誓与盟。
五昼夜拼敌未克,千钧力尽志难更。
刀光闪处忠魂现,箭雨飞时浩气生。
今日莱城寻故迹,犹闻悲壮喊杀声。
其六
莱城劫火映寒空,碧血丹心照汗青。
守礼捐躯酬圣主,融春尽节报苍生。
谭门叔侄忠魂在,吴氏阖家义举铭。
千古英名传不朽,浩然正气贯苍穹。
其七
癸未悲歌动地哀,莱城父老尽含悲。
守礼殉节山河壮,融春捐躯日月辉。
稚子遗孤啼断巷,孀妻寡母泪沾衣。
忠魂若有归来日,应化罡风荡寇贼。
其八
铁马金戈犯帝畿,莱城保卫显雄威。
守礼持刀拼劲旅,梦麟仗剑护城扉。
李门尽节垂青史,谭氏捐躯耀紫薇。
浩气长存昭日月,英名不朽永崔嵬。
其九
烽烟起处见忠贞,守礼豪情动帝京。
父子同捐酬社稷,士民共死护苍生。
莱城浴血千秋义,齐鲁留芳万代名。
今日登临寻故迹,犹闻战鼓响连声。
其十
莱城旧事记沧桑,守礼英名万古扬。
抗敌捐躯昭日月,舍生取义耀穹苍。
一门忠烈垂青史,满邑悲歌泣故乡。
浩气长存天地阔,清风明月共流芳。
来源:灾难记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