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年学校一女老师大龄单身,我说咱俩凑合一下,她竟红了眼眶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9-23 13:33 1

摘要:一九九六年的夏天,知了在窗外声嘶力竭地叫,办公室里那台老旧的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搅动着一屋子粉笔末和汗水的味道。我叫赵卫东,二十六岁,是市二中的一名语文老师,刚工作没几年,浑身都是用不完的劲和抖不完的小机灵。

引子

那句话,我是笑着说出口的。

一九九六年的夏天,知了在窗外声嘶力竭地叫,办公室里那台老旧的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搅动着一屋子粉笔末和汗水的味道。我叫赵卫东,二十六岁,是市二中的一名语文老师,刚工作没几年,浑身都是用不完的劲和抖不完的小机灵。

那天中午,大家都没回家,凑在办公室里吃盒饭。教导主任老王叼着烟,半开玩笑地对角落里安安静静吃饭的林岚说:“林老师啊,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独了。你看你,都三十二了,个人问题也该考虑考虑了嘛。”

林岚是我们学校公认的一朵“高岭之花”。她教数学,课上得极好,年年都是先进。人长得也清秀,白净的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总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身上有股淡淡的肥皂味。可她性子冷,不爱说话,除了工作,几乎不和人来往,所以一直单着。

办公室里的同事们都跟着起哄,七嘴八舌地要给林岚介绍对象。她只是低着头,用筷子慢慢扒拉着饭盒里的米饭,一言不发。那双握着筷子的手,指节分明,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色。

我当时年轻,嘴比脑子快,总想在人群里显得自己幽默风趣。扒完最后一口饭,我把铝制饭盒往桌上一放,发出“哐当”一声脆响,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清了清嗓子,吊儿郎当地冲着林岚的方向说:“要我说啊,林老师眼光高,咱们这些凡夫俗子她哪能看上?要不这样,林老师,你看我也单着,你呢,也单着。咱俩凑合一下得了,也算是为学校解决老大难问题做贡献了嘛!”

一屋子人都哄笑起来。

我得意地看着林岚,等着她给我一个羞涩或者恼怒的白眼。

可她没那么做。

她慢慢地放下筷子,抬起头,那双平时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此刻像是有两簇火苗在烧。她就那么直直地盯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脸上的笑也僵住了。

屋子里的笑声渐渐小了下去,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气氛不对。

就在这片诡异的寂静里,林岚站了起来。她个子不算高,可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的时候,我却感觉像有一座山在向我移动。

我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可双腿像灌了铅。

她走到我面前,什么话也没说。然后,在全办公室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她猛地伸出那双干净得过分的手,一把揪住了我的衬衫领子。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的脖子被衣领勒得生疼,呼吸都有些困难。

“你再说一遍?”她的声音不大,却像冰碴子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砸进我耳朵里。

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只有窗外的知了,还在不知死活地叫着。我能清楚地看到她镜片后面那双通红的眼睛,里面翻涌着我完全看不懂的屈辱和愤怒。

我彻底懵了。

我心想,这究竟是怎么了?一句玩笑话而已,至于吗?我感觉自己的脸烧得像块烙铁,不是因为被勒,而是因为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全校的同事都看着,我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人揪着领子,这算怎么回事?

我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一刻,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我赵卫东,今天算是把人得罪到家了。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哪句话,能让一个平时文静内向的女人,爆发出这么大的能量?“凑合”这两个字,难道是什么戳心窝子的利刃吗?

老王最先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拉架:“哎哎,林老师,有话好好说,卫东这小子嘴欠,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林岚的手没有松开,反而攥得更紧了。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度的愤怒。

我看着她,第一次感觉这个熟悉的同事,竟是如此的陌生。她的沉默和爆发,像一个巨大的谜团,重重地压在了我的心上。

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而且,是以一种我完全没想到的方式,在整个市二中,人尽皆知。

第一章 风波乍起

老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林岚的手从我领子上劝开。

她松开手,没再看我一眼,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拿起饭盒,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那背影,挺得笔直,像一杆标枪。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吊扇还在吱呀作响,同事们你看我,我看你,脸上全是尴尬。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办公室,现在气氛压抑得像要下暴雨。

我的衬衫领子被扯得皱巴巴的,脖子上甚至留下了一道红印。我狼狈地整理着衣服,感觉十几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卫东,你也是,什么玩笑都敢开。”老王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林老师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赶紧的,下午找个机会,跟人道个歉。”

我心里堵得慌,嘴上却不服气:“王主任,我……我也没说啥过分的话啊,不就是开个玩笑嘛。”

“玩笑?”坐我对面的张姐撇了撇嘴,她是教英语的,嘴快心直,“你那叫玩笑?你那是往人心口上捅刀子!‘凑合’?亏你说得出口。哪个姑娘家愿意听这话?”

我心里更委屈了。我承认话说得是有点糙,可也不至于这么大反应吧?我们男人之间,经常说“这日子不就凑合着过嘛”,也没见谁急眼啊。

我心里乱糟糟的,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团乱麻里。林岚那双通红的眼睛,像烙印一样刻在我脑子里。那里面不光是愤怒,好像还有一种更深的东西,一种被狠狠刺伤后的疼痛。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她的那份疼痛,究竟从何而来。

这事儿像长了翅膀,一下午就在学校里传遍了。版本有好几个,有的说我调戏林岚被打了,有的说我俩本来是地下情,因为我提分手,所以闹掰了。传得最离谱的,是说我欠了林岚钱不还,被她当众讨债。

我走在校园里,总感觉背后有人指指点点。连学生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下午最后一节是我的课。我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几十双求知的眼睛,脑子里却全是中午那档子事。讲到《荷塘月色》,我说:“作者在排遣着内心的苦闷……”说到“苦闷”两个字,我脑子里立刻就跳出了林岚那张脸。

她是不是,也有什么苦闷?

下了课,我磨磨蹭蹭地收拾着教案,想等办公室人少了,再去找林岚道个歉。老王说得对,不管怎么说,是我嘴欠在先。

可我没想到,她根本没给我这个机会。我回到办公室,她的桌子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人早就走了。桌上的玻璃板下,还压着一张课程表,字迹清秀有力,一如其人。

我心里叹了口气,这事儿,怕是没那么容易过去。

回到家,我妈正哼着小曲在厨房里忙活。见我回来,她立刻迎上来,脸上带着一种神秘的笑容。

“卫东,回来啦?今天学校里,没啥新鲜事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妈是退休工人,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跟街坊邻居唠嗑,消息灵通得很。

“没啥事啊,就那样呗。”我含糊地应着,想溜回自己房间。

“站住!”我妈一把拉住我,“你小子,还跟你妈装蒜?人家张阿姨的儿媳妇,就在你们学校当后勤。今天的事,人家都跟我说了!”

我头皮一阵发麻。

“妈,你别听人瞎说……”

“瞎说?”我妈眼睛一亮,压低了声音,“快跟妈说说,你跟那个林老师,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人家都说,你俩在办公室都拉上手了!”

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都传成什么样了!

我心里烦躁得不行,这叫什么事啊?本来是一件丢人的糗事,怎么到我妈这儿,就成了天大的喜事了?我看着我妈那张兴奋的脸,第一次觉得,这人与人之间的理解,真是隔着千山万水。她根本不关心我是否尴尬,只关心我这个“老大难”是不是终于有“情况”了。

我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跟我妈说了。她听完,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

“你是说,你跟人家说‘凑合’?”她瞪大了眼睛。

我点了点头。

“你这个傻小子!”她一巴掌拍在我背上,“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女人的心,是玻璃做的,你拿块石头去碰,那不碎了吗?‘凑合’,这两个字,比骂人还难听!”

我妈的话,像一盆冷水,把我从头浇到脚。

连我这个文化不高的妈都懂的道理,我一个教语文的,竟然没想明白。

那一晚,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的月光,凉飕飕地照进来。我想起林岚那挺得笔直的背影,想起她那双通红的眼睛。

我开始意识到,我可能真的错了。我用自己那种大大咧咧的、自以为是的“幽默”,去触碰了一个女人最敏感、最需要被呵护的尊严。

我必须得郑重地跟她道个歉。

第二天一早,我特意提前半小时到了学校。我想赶在别人来之前,跟林岚好好谈谈。

我到的时候,办公室里果然空无一人。我把地拖了一遍,又给每个人的桌子都擦得干干净净,特别是林岚的。我还从我办公桌的笔筒里,找出一支开得正好的栀子花,插在她桌上的一个小玻璃瓶里。

做完这一切,我心里踏实了些。

没多久,林岚来了。她还是穿着那件白衬衫,手里拿着教案,目不斜视地朝自己的座位走来。

她看到了桌上的栀子花,脚步顿了一下。

我赶紧迎上去,脸上挤出最诚恳的笑容:“林老师,早啊。昨天的事,是我不对,我混蛋,我嘴欠。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我给您赔罪了。”

我一边说,一边朝她鞠了个躬。

林岚看着我,眼神很复杂。她没有像昨天那样愤怒,但也没有丝毫原谅的意思。她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那朵栀子花,然后绕过我,走到座位前,伸手把花拿了出来,轻轻放在了我的桌上。

整个过程,她一句话都没说。

然后,她坐下,开始备课。仿佛我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我心里清楚,这比吵我一顿,骂我一句,甚至再揪一次我的领子,都要严重得多。这叫无视。在她心里,我赵卫东,已经被彻底拉进了黑名单。

我呆呆地站在那儿,看着她专注的侧脸,阳光透过窗户,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她就像一个孤傲的战士,用沉默和距离,构建了一座谁也无法攻破的城墙。而我,就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往人家城墙上扔石头的傻子。

这下,麻烦大了。

第二章 误会加深

接下来的几天,我在学校过得如坐针毡。

林岚把我当成了空气。无论是在办公室,还是在走廊里碰到,她都像是没看见我一样,眼神直接从我身上穿过去。开教研会,我俩座位挨着,她宁可把身子扭向另一边,跟隔壁的李老师讨论问题,也不跟我说半个字。

这种冷暴力,比吵一架还让人难受。我感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之前所有的道歉和示好,都成了一厢情愿的笑话。

我心里憋着一股劲,既有愧疚,又有那么一丝不甘。我赵卫东长这么大,还没这么被人无视过。可转念一想,这不都是我自找的吗?活该。

这件事带来的连锁反应,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我妈自从知道我“招惹”了林岚,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天天在我耳边念叨。

“儿子,我打听过了,这个林老师,人品好,业务强,就是命苦了点。”我妈一边给我夹菜,一边神神秘秘地说,“听说她家里有个常年吃药的病人,把家底都拖垮了,所以才耽误了。”

我心里一动,原来她还有这样的背景。怪不得她身上总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生活把她磨砺成了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

“妈,您就别跟着瞎掺和了,人家现在看见我就烦。”我无奈地说。

“傻小子,这你就不懂了。”我妈一副过来人的口气,“女人心,海底针。她现在烦你,说明她心里有你。要是真不在乎,她犯得着生那么大气吗?你得主动点,拿出点诚意来!”

在我妈的“指导”下,我开始了一系列笨拙的“弥补”行动。

我见她桌上的墨水快没了,就悄悄买了一瓶新的给她换上。我知道她肠胃不好,就每天早上多带一个自己家煮的茶叶蛋,趁她不注意,放在她抽屉里。下雨天,我算好她下班的时间,提前把自己的伞放在办公室门口的伞架上最显眼的位置。

我做这些事的时候,都尽量避开她,像个地下工作者。我以为,我的这些“润物细无声”的关心,多少能让她对我有所改观。

可我错了。

我做的这一切,不仅没能融化她心里的冰山,反而让她对我的误会更深了。

有一天中午,我把茶叶蛋放进她抽屉,刚转身,就跟她撞了个满怀。她手里拿着一摞作业本,被我一撞,散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我赶紧蹲下身去捡。

她也蹲了下来,我们俩的头差点碰到一起。我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肥皂味,心里一阵慌乱。

她没有看我,只是默默地捡着本子。捡完之后,她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那个还带着温度的茶叶蛋,连同我之前放进去的几个,一共四个,全都放在了我的桌上。

“赵老师。”她终于开口了,声音还是那么清冷,“请你以后不要再做这些事了。我不需要。”

说完,她抱着作业本,径直走了出去。

我看着桌上那四个茶叶蛋,心里五味杂陈。我的关心,在她眼里,可能成了一种死缠烂打的骚扰。我越是想靠近,她就离得越远。

我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无力感。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明白,我真的只是想道个歉,弥补我的过错,而不是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一个周五的下午。

那天放学后,我因为要准备公开课的材料,在办公室留到很晚。天都黑透了,我才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家。

走出校门的时候,我无意中一瞥,看到学校对面的巷子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林岚。

她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那男人穿着一件花衬衫,嘴里叼着烟,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因为离得远,天又黑,我看不清他的脸,但能感觉到他一直在跟林岚说着什么,情绪似乎有些激动,还不停地比划着手。

林岚就那么站着,低着头,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我看见那个男人伸手,似乎想去拉林岚的胳膊。林岚猛地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男人的声音大了起来,虽然听不清内容,但那语气,充满了不耐烦和威胁。

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我心想,好啊,怪不得她对我这么冷淡,原来是早就有对象了!可这是什么对象?看那样子,就不像个好人!深更半夜的,在巷子口拉拉扯扯,这算怎么回事?

一股莫名的怒气和失望涌上心头。我承认,我对林岚,除了愧疚,确实也产生了一丝好奇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可眼前这一幕,把我所有的想象都打碎了。

我没有上前,也没有声张。我就那么远远地站着,看着他们在昏暗的路灯下纠缠。最后,林arrived岚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递给了那个男人,男人拿过东西,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林岚在原地站了很久,才慢慢地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她的背影,在路灯的拖拽下,显得格外孤单和疲惫。

那一晚,我再次失眠了。我脑子里反复播放着巷子口的那一幕。那个男人是谁?他跟林岚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跟她要钱?

无数个问题在我脑子里盘旋。我突然觉得,林岚这个人,就像一座被浓雾笼罩的岛屿。我以为我看到了她的冰冷和坚硬,却不知道,在那浓雾背后,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和辛酸。

而我,一个莽撞的闯入者,不仅没能走进她的世界,反而可能让她本就艰难的生活,雪上加霜。

我意识到,我和她之间的误会,已经不仅仅是那句“凑合”了。它像一个雪球,越滚越大,变得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难以解释清楚了。

第三章 墙角暗影

自从看到那一幕后,我心里就像长了草。

我对林岚的看法,从最初的愧疚,变成了复杂的好奇和担忧。那个花衬衫男人,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

学校里的流言蜚语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平息,反而因为我和林岚之间那种刻意的疏远,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有人说,我追求林岚不成,因爱生恨,所以才处处躲着她。

教英语的张姐有一次把我拉到一边,语重心长地说:“卫东啊,你要是真喜欢林老师,就拿出点爷们儿样来。这么躲着算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现在有人传得很难听,说林老师作风有问题,在外面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我心里一沉,知道他们说的肯定就是那个花衬衫。

“张姐,这都是瞎说!”我急忙辩解。

“我知道是瞎说,可架不住人多嘴杂啊。”张姐叹了口气,“林老师那个人,性子太直,又不懂得为自己辩解,在学校里得罪的人也不少。现在出了这事,那些眼红她的人,还不知道在背后怎么编排她呢。”

张姐的话,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一切的源头,可以说都是因为我那句不合时宜的玩笑。如果不是我,林岚也不会成为全校议论的焦点。

我心里憋着一股火,既是对那些嚼舌根的人,也是对自己的懊恼。我必须做点什么,至少,要弄清楚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不能让林岚平白无故地受这种委屈。

我开始默默地留意林岚的行踪。我并不是想监视她,只是想看看那个男人还会不会再来纠缠她,如果他敢乱来,我至少能站出来帮一把。

一连几天,都风平浪静。林岚还是老样子,上课、备课、批改作业,像一台精确的机器,不受任何外界干扰。她越是这样平静,我心里就越是替她着急。

我心里反复琢磨,她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一个女人,独自面对生活的压力和外界的流言,该有多难。我越想越觉得,自己之前那些行为,比如送茶叶蛋,是多么的肤浅和可笑。那根本不是关心,只是一种自我满足式的补偿。

机会很快就来了。

那是一个周三的下午,学校组织大扫除。我和林岚被分在一组,负责打扫图书馆的旧书库。

旧书库在教学楼的顶层,平时很少有人来,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我和她一前一后地走进去,打开灯,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陈腐的书卷气。

我们俩谁也没说话,各自拿起工具,开始默默地干活。我负责把高处的书搬下来,她负责擦拭书架。

书库里很安静,只有我们搬动书本和抹布摩擦书架的声音。

我搬下一摞厚厚的旧杂志,正要转身,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趔趄,怀里的杂志“哗啦”一下全摔在了地上。其中一本,正好砸在了林岚的脚边。

“小心点。”她淡淡地说了一句,弯腰帮我捡了起来。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

我心里一阵激动,赶紧说:“谢谢,谢谢。”

她把杂志递给我,就在我接过的瞬间,我看到杂志里掉出了一张照片。是一张黑白的全家福,照片已经泛黄,边角也有些卷曲。

照片上,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笑得特别灿烂,她身边站着一个憨厚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女孩的旁边,站着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少女,眉眼间和现在的林岚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多了几分青涩和笑容。

“这是……”我下意识地问。

林岚的脸色瞬间变了。她一把从我手里夺过照片,迅速地塞回杂志里,动作快得有些慌乱。

“不关你的事。”她的声音又恢复了冰冷,甚至带着一丝颤抖。

我愣住了。我敢肯定,照片上那个笑得灿烂的女孩,跟林岚关系匪浅,很可能是她的姐妹。可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这照片背后,又藏着什么故事?

我心里充满了疑问,但看着她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我一个字也问不出口。

就在这时,书库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教导主任老王。他看到我们俩,愣了一下,然后说:“原来你们在这儿啊。林老师,外面有人找。”

林岚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谁?”

“不认识,一个男的,在校门口等你。”老王说,“看着……不太像好人。”

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是那个花衬衫!

林岚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她放下手里的抹布,对老王说:“王主任,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说完,她看都没看我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我心里乱成一团。他怎么找到学校来了?他想干什么?我放心不下,跟老王打了声招呼,说我肚子不舒服,也跟着溜了出去。

我悄悄地跟在林岚后面,远远地看到校门口,那个花衬衫男人正靠在墙上抽烟,一脸的不耐烦。

林岚走到他面前,似乎在跟他理论什么。男人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用脚狠狠地碾了碾,然后突然提高了嗓门。

“我告诉你林岚,别给脸不要脸!你姐的医药费,你今天要是不给我拿出来,我就到你们学校去嚷嚷,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

男人的声音很大,我听得清清楚楚。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血一下子全涌了上来。

原来,他真的是来要钱的!而且,还跟我猜的一样,跟她家里那个病人有关!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几步冲了过去,一把将林岚拉到我身后,指着那个男人的鼻子,怒吼道:“你嚷嚷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在学校门口大喊大叫的,你算什么东西!”

那个男人被我这一下给吼懵了,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你他妈谁啊?我们的家事,关你屁事!”

“家事?”我冷笑一声,“有你这么跟家人说话的吗?我看你就是个无赖!”

林岚在我身后,使劲拽我的衣服,小声说:“赵卫东,你别管!这是我自己的事!”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和哀求。

可我当时正在气头上,哪里还听得进去。我只觉得,我必须保护她,不能让她再受这个混蛋的欺负。

我指着那个男人,一字一句地说:“我告诉你,你再敢来骚扰林老师,我就去派出所告你敲诈勒索!”

我的话,显然戳中了男人的痛处。他脸色一变,指着我,又指了指林岚,骂道:“好啊,林岚,你行啊!在外面找了野男人给你撑腰了是吧?行,你等着,这事没完!”

说完,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周围已经围了一些看热闹的学生和老师。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冲动,把事情闹得更大了。

我转过身,想跟林岚解释。

可我看到的,是她那双充满了愤怒、屈辱,还有……绝望的眼睛。

“赵卫东,”她看着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谁让你多管闲事的?谁给你的权力?你以为你是在帮我吗?你这是在害我!”

说完,她推开我,头也不回地跑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心里一片冰凉。

我搞砸了。

我以为自己是英雄救美,却没想到,我的出现,不仅没有解决问题,反而让她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难。那个男人临走时那句“找了野男人”,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地插进了她的名誉里。

而这把刀,是我亲手递过去的。

第四章 尊严的刺

那天之后,林岚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她请了长假。

办公室里,她的座位空了出来,桌上的东西都收走了,只剩下一块干净的玻璃板,映着天花板上惨白的灯光。

学校里的流言,像一场瘟疫,疯狂地蔓延。现在,所有人都相信,林岚是因为作风问题,被学校“处理”了。那个花衬衫男人,被描绘成了她的情人,而我,则成了被她抛弃的“备胎”。

我成了全校最大的笑话。

可我一点都笑不出来。我每天坐在办公室里,看着那张空荡荡的桌子,心里就像被挖掉了一块。我一遍遍地回想那天下午的情景,林岚那双绝望的眼睛,像两把尖刀,反复切割着我的神经。

是我,把她推进了深渊。

我去找了老王,想把事情解释清楚。

老王坐在办公桌后面,抽着闷烟,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卫东啊,你太冲动了。”他叹了口气,“林老师这个人,自尊心比天还大。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她怎么下台?现在好了,事情闹成这样,她连学校都不来了。”

“王主任,那个男人根本不是她情人!他是来要钱的,我亲耳听见的!”我急切地说。

“我知道。”老王掐灭了烟头,“林老师都跟我说了。”

我愣住了。

“她请假的时候,来找过我。她都告诉我了。”老王的声音很沉重,“那个男人,是她姐夫。她姐姐得了重病,尿毒症,一直在做透析,家里早就被掏空了。她那个姐夫,不务正业,天天就知道赌钱,没钱了就来找林岚要。林岚每个月的工资,除了最基本的生活费,全都填给她姐姐当医药费了。”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疼得我喘不过气来。

原来,这就是她所有的秘密。那个我以为的“对象”,竟然是这么一个无赖。那张泛黄的全家福,那个笑得灿烂的女孩,就是她重病的姐姐。

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对“凑合”那两个字反应那么大。她的人生,已经没有了“凑合”的余地。她的每一天,都是在咬着牙,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扛起一个摇摇欲坠的家。她的生活里,充满了妥协和牺牲,唯独在自己的尊严和感情上,她固执地不肯退让半步。

她想要的,不是“凑合”,而是一份平等的、被尊重的感情。

而我,却用最轻佻的方式,践踏了她最后的坚守。

“那她为什么不早说?”我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哭腔。

“说?怎么说?”老王反问我,“跟谁说?说自己有个重病的姐姐,有个无赖的姐夫?让她把自己的伤口撕开,给全校的人看吗?卫东,你也是个读书人,你应该懂,对有些人来说,尊严,比命都重要。”

老王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错了,错得离谱。

我以为我是在帮她,实际上,我只是在满足自己那点可怜的、廉价的英雄主义。我根本不了解她的痛苦,也不懂她的骄傲。我像一个闯进瓷器店的野牛,把她小心翼翼维护的一切,撞得粉碎。

我必须找到她,当面向她道歉。不是为了让她原谅我,而是为了让我自己,能稍微心安一点。

我从老王那里,问到了林岚家的地址。

那是一个很老旧的家属院,楼道里堆满了杂物,墙壁上满是斑驳的印记。我站在她家门口,那扇掉漆的木门后面,就是她所背负的整个世界。

我抬起手,却迟迟不敢敲下去。

我该说什么?说“对不起”?这三个字,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正是林岚。她看到我,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她比在学校时憔悴了许多,脸色苍白,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

“你来干什么?”她问。

“我……我来看看你。”我的声音有些干涩。

她没有让我进去,只是靠在门框上,淡淡地说:“我没什么好看的。赵老师,如果你是来看我笑话的,那你看到了。如果你是来道歉的,那也不必了。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不是的!”我急忙说,“林岚,我……我都知道了。你姐夫,你姐姐的事……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那天太冲动了,我……”

我的话,被她打断了。

“赵卫东。”她抬起头,直视着我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了愤怒,也没有了绝望,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凑合’这两个字。”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扎进我的心里。

“我姐姐,她当初就是‘凑合’。她觉得那个男人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对她好,能搭伙过日子就行。结果呢?她病倒了,那个说要照顾她一辈子的人,却成了吸干她家最后一滴血的蚂蟥。”

“我的生活,已经是一地鸡毛,处处都在妥协,处处都在凑合。唯独我自己的事,我不想再凑合了。我一个人,再难,再苦,我都能撑下去。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悯,更不需要一个男人,用‘凑合’这样的字眼,来施舍我一份感情。”

“我只想活得有点人样,有点尊严。可你呢,赵卫东?你先是用一句玩笑话,把我钉在全校的耻辱柱上。然后又用你那自以为是的‘正义感’,把我家里那点破事,闹得人尽皆知。”

她说着,眼圈慢慢红了,却倔强地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你毁了我最后一点体面。现在,你满意了吗?”

她的话,字字诛心。

我站在那里,手脚冰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原来,我给她带来的伤害,比我想象的要深得多,重得多。

我毁掉的,是她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支撑起来的,关于一个普通人,最卑微,也最宝贵的——尊严。

第五章 沉默的雨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林岚家的。

她的那句“你毁了我最后一点体面”,像一个魔咒,在我耳边反复回响。我走在街上,秋风萧瑟,吹得我浑身发冷。天色阴沉,就像我的心情。

我意识到,任何语言上的道歉,都无法弥补我造成的伤害。我必须做点什么,用行动,来赎我的罪。

我没有再去打扰她。我知道,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安静。

我开始想办法,从侧面帮助她。

我托同学打听,找到了市里最好的肾病专家。我厚着脸皮,用我父亲的关系(他是个老干部),帮她姐姐挂上了一个专家号。然后,我把挂号单匿名寄给了林岚,只在信封里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位关心你姐姐病情的老师”。

我知道她家经济困难。我取出了自己工作几年攒下的所有积蓄,一共五千块钱。在九六年,这笔钱不算少。我把它装在一个信封里,趁着天黑,悄悄塞进了她家的门缝。

做这些事的时候,我心里很忐忑。我怕她会拒绝,怕她会觉得这又是一种施舍。可我没有别的办法。

那几天,天天下着淅淅沥沥的秋雨,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湿冷的雾气里。我每天上班,都会下意识地朝那个空座位看一眼。我开始想念她,想念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肥皂味,想念她讲课时专注的神情,甚至想念她对我冷若冰霜的样子。

我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牵挂一个人的感觉。这种感觉,与风月无关,只是一种纯粹的、发自内心的心疼和敬佩。

一个周末,雨下得特别大。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林岚那张憔悴的脸。我突然想起,她家住的是顶楼,那种老房子,一下大雨,很容易漏水。

我再也躺不住了。我披上雨衣,骑上自行车,就冲进了雨幕里。

我赶到她家楼下,抬头往上看。果然,她家的窗户亮着灯。

我没有上楼,就在楼下那棵大槐树下,找了个避雨的地方站着。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在这里。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这么陪着她,心里也能踏实一点。

雨夜很冷,我冻得直哆嗦。我就那么站着,看着那扇窗户里透出的温暖灯光,想象着她此刻在做什么。是在照顾姐姐,还是在备课?

不知道站了多久,我看到那扇窗户被推开了。一个身影出现在窗前,是林岚。她似乎在检查窗户是否漏水。

她好像看到了我。

我下意识地想躲,可已经来不及了。我们的目光,在漆黑的雨夜里,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遥遥相遇。

我看到她愣了一下,然后,她关上了窗户,拉上了窗帘。

我的心,沉了下去。

她还是不愿意见我。

我苦笑了一下,转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我的身后,传来了一个轻轻的、带着犹豫的声音。

“赵老师?”

我猛地回过头。

林岚就站在我身后不远处,撑着一把伞。雨水顺着伞沿滑落,在她脚边溅起一圈圈涟漪。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来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只有一种复杂的、我读不懂的情绪。

“我……我路过,看雨下得大,就过来躲躲雨。”我撒了个谎,脸有些发烫。

她没有戳穿我。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看了很久。

“那封信,还有钱,是你放的吧?”她问。

我点了点头,没敢看她的眼睛。

“为什么?”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为了赎罪?说我同情你?好像都不对。

我想了半天,才鼓起勇气,看着她说:“因为,我敬佩你。”

她愣住了。

“林岚,以前是我混蛋,是我不懂事。我现在才明白,你有多不容易。你一个人,撑起一个家,还要面对那么多压力。你比我认识的任何一个男人,都坚强,都了不起。”

“我做那些,不是同情你,也不是施舍。我只是……只是想为一个我敬佩的人,尽一点绵薄之力。如果你觉得这是对你的侮辱,那你就把钱还给我,就当我没做过。”

我说完这番话,心里反而平静了。这是我最真实的想法。

林岚沉默了。雨水打在她的伞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过了很久,她才轻声说:“钱,我会还你的。但是……谢谢你。”

那句“谢谢你”,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我的全身。我知道,她心里的那座冰山,开始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先进来躲躲雨吧。”她侧过身,让出了身后的楼道口,“我给你煮碗姜汤,别感冒了。”

我跟着她,走进了那扇我曾经不敢敲响的门。

屋子很小,但收拾得一尘不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中药味。一个房间的门关着,我猜,她姐姐就在里面。

她让我坐在客厅的小凳子上,自己转身进了厨房。很快,厨房里就传来了切姜和烧水的声音。

我局促地坐在那里,打量着这个属于她的空间。墙上,挂着那张我见过的全家福。照片上,她的笑容,和她姐姐一样灿烂。

我心里忽然涌起一阵酸楚。生活,究竟是怎样一双手,把一个爱笑的女孩,变成了现在这个沉默寡言的女人?

没多久,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走了出来。

“喝吧,暖暖身子。”

我接过碗,姜汤很辣,喝下去,一股热气从胃里升起,驱散了全身的寒意。

我们俩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窗外,雨声渐渐小了。

第六章 冰山消融

那晚之后,我和林岚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她没有再刻意躲着我。在学校里碰到,她会对我点点头。虽然话还是不多,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已经消散了很多。

她把那五千块钱还给了我。我没要,她就硬塞进了我的办公桌抽屉里。她说:“赵卫东,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钱,我不能要。我家的事,我自己能扛。”

我看着她固执的眼神,知道再劝也没用。我只好收下,但心里对她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我依然用我的方式,默默地关心着她。我知道她为了省钱,中午总是在办公室啃馒头,我就隔三差五地“多”打一份饭菜,借口说食堂阿姨打多了,硬分给她一半。我知道她要照顾姐姐,经常熬夜,我就托人从乡下买了些核桃和红枣,说是老家寄来的,吃不完,分给她一些补补身子。

我的这些“借口”很蹩脚,她心里跟明镜似的。但这一次,她没有再拒绝。她只是默默地收下,然后在我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会发现桌上多了一个洗干净的苹果,或者一杯泡好的热茶。

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静地过下去。可那个无赖姐夫,像一个定时炸弹,再一次打破了这份宁静。

那天,是学校发工资的日子。

下午,我正在办公室备课,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喧哗。我走到窗边一看,心顿时沉了下去。

是林岚的姐夫。他竟然在学校的操场上撒起泼来,嘴里不干不净地嚷嚷着,说林岚没良心,不管姐姐的死活,拿着钱在外面养小白脸。

很多学生和老师都围了过去,指指点点。

我看到林岚从教学楼里冲了出去,脸色惨白。她想去拉她姐夫,却被他一把推开,差点摔倒。

“林岚!你今天不把钱给我,我就住你们学校不走了!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这为人师表的老师,是个什么德行!”他叫嚣着。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我抓起桌上的茶杯,把里面的水一饮而尽,然后大步冲下了楼。

我挤进人群,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林岚。

“你别怕,有我。”我低声对她说。

然后,我转过身,面对着那个面目狰狞的男人。

这一次,我没有像上次那样愤怒地指责他。我知道,对付这种无赖,光靠发火是没用的。

我看着他,平静地说:“大哥,有话好好说,别在这儿影响学生。我是林老师的同事,也是她的朋友。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一脸不屑:“你?你算老几?我跟她要钱,关你屁事!”

“我是不算老几。”我笑了笑,“但我是真心想帮你。你这样闹,除了让林老师难堪,让嫂子的病更让人担心,你一分钱也拿不到,对不对?”

他被我说中了心事,一时语塞。

我接着说:“我知道嫂子看病需要钱,林老师每个月工资就那么多,她已经尽力了。你是个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总不能一直靠一个女人吧?”

“我……我他妈也没办法啊!我又没工作!”他梗着脖子喊。

“没工作,可以找。”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有个朋友,在城东的家具厂当车间主任。他们那儿正好缺个看仓库的,活不累,管吃管住,一个月三百块钱。虽然不多,但至少是个正经活计。你要是愿意,我现在就带你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林岚和她那个姐夫。

他显然没想到我会来这么一出。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你……你说的是真的?”

“我赵卫东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你要是信得过我,就跟我走。你要是觉得我骗你,那你继续在这儿闹。不过我提醒你,再闹下去,保安可就要报警了。”

我一边说,一边给不远处的保安老张使了个眼色。老张立刻会意,拿着警棍走了过来。

那个男人犹豫了。他看了一眼虎视眈眈的保安,又看了看我真诚的脸,最后咬了咬牙。

“行!我跟你去!要是你敢耍我,我跟你没完!”

我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对林岚说:“你先回去上课,这里交给我。”

林岚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但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依赖。

我带着她姐夫,真的去了家具厂。我那个同学很给我面子,当场就拍板录用了他。

回来的路上,他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快到学校的时候,他忽然站住,闷声闷气地对我说:“今天……谢谢你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都是一家人,别说两家话。好好干,别让你媳妇和林老师失望。”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等我回到学校,天已经快黑了。

我走进办公室,发现林岚还在。她没有开灯,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黑暗里。

听到我的脚步声,她抬起头。

“他……走了?”

“走了。工作也落实了。”我说。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我能听到她轻轻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我听到一阵压抑的抽泣声。

我走到她身边,才发现,她哭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她的脸颊无声地滑落。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哭。她哭得那么委屈,那么无助,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我只能笨拙地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她。

她没有接。

忽然,她站起身,做了一个我完全没想到的动作。

她扑进了我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我,把头埋在我的胸口,放声大哭起来。

她的身体那么瘦弱,在我的怀里微微颤抖。我能感觉到,她的眼泪,温热的,浸湿了我的衬衫。

那一刻,我感觉她心里那座积压了多年的冰山,终于,彻底地融化了。

我轻轻地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落在了她的背上,一下一下,安抚着她。

窗外,最后一抹晚霞,染红了天边。

第七章 暖阳正好

那次痛哭之后,林岚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脸上开始有了笑容,虽然还是很浅,但足以融化她眉宇间那层化不开的冰霜。她话也多了起来,在办公室里,会主动和同事们讨论教学问题,甚至偶尔还会开一两句无伤大雅的玩笑。

同事们都说,林老师像是从画里走了出来,活了。

只有我知道,她不是活了,她只是终于敢卸下那身沉重的盔甲,把那个真实的、柔软的自己,释放了出来。

她的姐夫,在家具厂干得还不错。也许是我的那番话点醒了他,也许是生活的重压终于让他明白了男人的责任。他不再来学校闹事,每个月领了工资,会按时交给林岚一部分,给她姐姐当医药费。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我和林岚之间的关系,也进入了一种很舒服的状态。我们没有明确地挑明什么,但彼此心里都清楚。我们像两个在寒夜里跋涉了很久的人,终于找到了可以相互取暖的火堆。

我们会一起在下班后,去菜市场买菜。她会很认真地跟我讨论,今天的冬瓜是老一点的好,还是嫩一点的好。那种充满了烟火气的样子,让我觉得特别心安。

我们会一起去医院看望她姐姐。她姐姐的病虽然还是很重,但精神好了很多。她会拉着我的手,笑着对林岚说:“小岚,卫东是个好人,你可得抓紧了。”

每到这个时候,林岚都会脸红,嗔怪地瞪她姐姐一眼,然后偷偷地看我。那眼神里,有羞涩,有喜悦,还有一种雨过天晴后的安宁。

我妈知道我们的事后,乐得合不拢嘴。她隔三差五地炖了鸡汤,让我给林岚送去,说是给她补身子,也是给她姐姐补身子。

我提着保温桶,走在那条熟悉的旧楼道里,心情和第一次来时,已是天壤之别。

敲开门,林岚接过保温桶,会笑着说:“又让你妈破费了。”

我说:“我妈说了,这都是给未来儿媳妇准备的。”

她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像窗台上的那盆天竺葵。

一个阳光很好的周末,我们俩约好了一起去爬山。

山路两旁,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我们并肩走着,聊着学校的趣事,聊着各自的童年。我才发现,原来她也喜欢看武侠小说,也喜欢听邓丽君的歌。

走到半山腰,我们找了块大石头坐下休息。

山风吹过,拂动着她的发梢。她看着远处的城市,轻声说:“卫东,你知道吗?我以前,觉得活着特别累。每天一睁眼,就是还不完的债,操不完的心。我觉得我的人生,可能一辈子就这么灰暗下去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直到遇见你。”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睛里像是有星星,“你像一颗石子,突然投进了我那潭死水里。虽然一开始,激起的全是泥沙,让我很难堪。但最后,是你,把那些泥沙都沉淀了下去,让我的世界,重新变得清澈起来。”

我的心,被她的话填得满满的。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有些凉,但很柔软。

“林岚,”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对不起。”

她愣了一下:“为什么又说对不起?”

“为我当初那句‘凑合’。那是我这辈子,说过最混账的话。”我说,“你这么好,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和你在一起,不是凑合,是我的福气。”

她笑了。那笑容,像山顶上最灿烂的阳光,瞬间照亮了我的整个世界。

“都过去了。”她说。

是啊,都过去了。

那些误会,那些伤害,那些在黑暗中独自支撑的艰难岁月,都过去了。

我心里百感交集。我想起我们初识时的剑拔弩张,想起她在办公室里揪住我领子的愤怒,想起她在雨夜里无助的身影,想起她在黑暗中压抑的哭泣。这一切,都像是发生在昨天,却又恍如隔世。是生活,用它最粗糙的手,打磨着我们,让我们在经历了种种磨难之后,才终于看清了彼此,也看清了自己。

我们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没有海誓山盟的诺言。我们有的,只是在最平凡的日子里,那份最踏实的懂得和陪伴。我知道她的苦,她懂我的心。这就够了。

下山的时候,阳光正好。金色的光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我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我知道,未来的路,也许还会有风雨。但这一次,我们不会再是一个人。

我们会一起走下去,把那些“凑合”的日子,过成我们生命里,最值得珍惜的风景。

来源:落日余晖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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