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日头毒得像蘸了盐水的鞭子，抽在赵金凤黝黑的脊背上，碎成一片亮晃晃的光斑。她不管不顾，锄头一下一下啃著地里干结的土块，声音闷得让人心口发堵。

姐弟恋

村里人都说赵金凤傻，守著十亩好地不肯流转，非要自己种。

她捡回个饿晕在田埂的小年轻，叫陈默，城里来的白面书生。

“姐，这地不是这么种的。”他推推眼镜，指着无人机航拍图。

金凤抡起锄头：“机器能懂苗的心思？”

秋收时，他的网络直播卖爆了有机米，价格翻二十倍。

包地老板悻悻而归那晚，陈默收拾行李。

金凤踹开他房门，一把黄土摔在他跟前：

“把姐的地种熟了，就想跑？”

月光下，她眼角细纹里藏著从未言明的惊惶：

“这地……以后归你种，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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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毒得像蘸了盐水的鞭子，抽在赵金凤黝黑的脊背上，碎成一片亮晃晃的光斑。她不管不顾，锄头一下一下啃著地里干结的土块，声音闷得让人心口发堵。

村里人背地里嚼舌根的话，顺着田埂边的风溜进她耳朵：“傻不傻？十亩上好的水田，人家老板包了，一年光坐着收租金就够吃香喝辣，非跟自己较劲！”

她像是没听见，只把锄头抡得更狠了些。这地是爹娘留下的念想，每一寸土都喂过汗珠子，苗怎么长，地怎么喘，她闭着眼都晓得。

田埂边歪著个人影。

她眯眼瞅了半晌，是个白净的年轻人，瘫在那儿，嘴唇爆起干皮，眼镜滑到了鼻尖。她走过去，踢了踢，没动静。啧，城里来的细糠，经不住晒。

她终究还是弯腰，把人拖回了家。一碗凉透的绿豆汤灌下去，那人才幽幽转醒，嗓子哑得劈柴：“谢谢……我叫陈默。”

陈默就这么留下了，像颗被风偶然吹来的草籽，黏在了她的地头。他整天在地里转悠，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划来划去，一会儿测土，一会儿拍苗。

几天后，他推推眼镜，拦住正要去挑水的赵金凤，屏幕上是个无人机拍的田地全景图。“姐，这地不是这么种的。”他指指点点，“看这墒情，看这苗间距，人工效率太低，灌溉也不均匀……”

金凤抹一把额上的汗，锄头往地上一顿：“机器能懂苗的心思？苗渴了饿了，它会叫唤？你那冷冰冰的玩意儿，听不见！”

陈默张了张嘴，没再吭声，只把那平板默默收了起来。

往后日子，他依旧跟在她后头，看她怎么间苗，怎么除虫，怎么赤脚踩进泥水里，凭感觉判断深浅。他不再多说，只是看着，记著。

直到秋收前，稻穗沉甸甸压弯了腰。陈默捣鼓了好几天手机支架和打光灯，说要直播。

金凤扛著镰刀从他身后过，屏幕上花花绿绿的弹幕飞得快看不清。

“家人们看，这就是我们坚持古法种植、人工除草的有机稻，完全天然，你看这稻穗的成色……”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变得有点陌生，却异常清晰有力。

金凤摇摇头，去了隔壁田。包地老板的收割机正在轰鸣，顷刻间吞没一大片，效率高得吓人。

几天后，村里炸了锅。

赵金凤家那十亩地的米，叫什么“古法有机稻米”，被陈默在网上卖出了天价，是往年价格的二十倍还不止！订单像雪片，电话被打爆。

包地老板开着小轿车来，脸色铁青，在她院门口抽了半天烟，最后悻悻而去，轮胎碾起一片灰土。

晚上，金凤蒸了新米，满屋清香。她喝了一盅自家酿的米酒，心里滚烫。推开陈默那屋的门，却看见他正把几件衣服往那个破背包里塞。

那个背包，还是她当初捡到他时，他身边唯一的物件。

心，猛地往下一坠，砸得生疼。酒气轰一下上了头。

她扭头冲进院子，就著月光，徒手从墙根攥起一大把湿沉的黄土，冲回屋，狠狠摔掼在陈默跟前！

泥土“啪”一声闷响，砸在地上，也砸在他即将拉上的背包拉链上，碎开，溅得到处都是。

“把姐的地种熟了，就想跑？”

陈默惊愕地抬头。

月光从门口斜斜照进来，勾勒著她微微发抖的轮廓。她眼角那些被岁月犁出的细纹，在清冷的光里无所遁形，里面藏著她自己都未必察觉的、从未示人的惊惶。那是一个女人独自对抗全世界久了，好不容易抓住点什么，又即将失去时的无措。

她喉咙滚动，声音又硬又涩，却抛出了一生中最重的筹码：

“这地……以后归你种，成不？”

寂静裹住了屋里的一切。只有新米的香气和泥土的腥气，在月光里无声地绞缠。

陈默看着地上那摊泥，又看看她眼里的光，很久，慢慢松开了攥著背包带子的手。

来源：华夏文化的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