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陈方既先生毕生致力于书学研究,其《中国书法精神》《书法艺术论》等代表性著作以历史唯物主义方法廓清书法艺术本质,深刻阐释中国书法的民族根脉与时代方向。《书法报》初创时,先生即担任编委、编辑部主任,为提升本报的传播力、影响力作出重要贡献。在先生去世5周年之际,我们
陈方既先生毕生致力于书学研究,其《中国书法精神》《书法艺术论》等代表性著作以历史唯物主义方法廓清书法艺术本质,深刻阐释中国书法的民族根脉与时代方向。《书法报》初创时,先生即担任编委、编辑部主任,为提升本报的传播力、影响力作出重要贡献。在先生去世5周年之际,我们特推出纪念专题以为缅怀与追思。
——本报编辑部
陈方既(1921.9.30—2020.8.26),湖北沔阳(今仙桃市)人,1946年毕业于国立艺专。生前曾任中国书协学术委员会委员,湖北省书协副主席,《书法报》编辑部主任、顾问,一级美术师。其长期从事美术、书法创作及理论研究工作,并取得丰硕成果。曾获第一、二、三届中国书法兰亭奖·理论奖,2013年获第四届中国书法兰亭奖·终身成就奖。
陈方既艺术年表
1921年 9月30日,出生于湖北沔阳(今仙桃市)木兰口。
1946年 9月,从重庆国立艺专毕业。
1948年 参加中国共产党地下组织(中共鄂豫军区三地委城工部领导)——武汉人民解放先锋队,负责刻印党的宣传文件。
1949年 7月,武汉市文教局成立,兼任文艺股长。同年,武汉市文工团成立,兼任代理副团长。
1953年 任武汉市文化局文艺科副科长,兼任武汉市文联美术部秘书。
1972年 从“五七干校”回汉,被分配到武汉市豫剧团舞美组。
1980年 1月,调入湖北省文联美术家协会,任创作研究部主任。
1981年 1月,创办湖北省文联美术家协会会刊《湖北美术通讯》,任主编。10月26日—30日,应邀参加在浙江绍兴召开的全国第一次书学理论研究交流会,后受聘为中国书协首届学术委员会学术委员。
1984年 1月,《书法报》创刊,任编辑部主任。
1986年 2月,任湖北省书协副主席。9月,参加中国共产党。
1989年 7月,专著《书法艺术论》出版。
1992年 9月,专著《中国书法精神》出版。专著《书法技法意识》出版。
1993年 8月,书论文集《书法·美·时代》出版。
1996年 受邀为中国书协书法培训中心撰写《古书论选释》。
2000年 10月,专著《书法美辨析》出版。12月,《传统书法精神与当代书法追求》收入《20世纪书法研究丛书·品鉴评论篇》。
2002年 9月,论文《论书卷气》获首届中国书法兰亭奖·理论奖。被中国书协授予“德艺双馨”会员。
2009年 1月,专著《书法美学思想史》经修订后更名为《中国书法美学思想史》出版。
2010年 6月,论文《论书卷气》入选《当代中国书法论文选·理论卷》。11月4日,专著《中国书法美学思想史》获第三届中国书法兰亭奖·理论二等奖。
2012年 1月,书论文集《书理思辨》出版。10月,《书理思辨》获中国文联第八届文艺评论奖·著作类特等奖。
2013年 1月20日,荣获第四届中国书法兰亭奖·终身成就奖。4月,受聘为《中国书法》编委会委员。
2020年 8月26日去世。12月,《陈方既书论选集》五卷本出版,该书2021年获笫五届中国政府出版奖·图书奖。
陈方既艺术观点摘录
◎文字的多种笔画,与工具使用方法有关,在挥笔中自然形成一定的点画形势,它可以使人联想到现实多种具体形象,但决不是书家有意摹写现实,而是尽工具之性能、随心理节律,以一定的技法、一定的生理条件,在得其自然的挥运中造成的。它的美在整个书写机制的统一把握,而不是离开了这些基本条件去勉力而求的什么美的形质。这一认识既说明了多种字体笔画形成之理,也说明了书写美把握之理,学书者万不可本末倒置,违反这些条件的有效发挥。
◎书法能否成为艺术的关键,不在其形式、用途,而在其是否确有审美价值,能否给人以审美享受。而给人以审美享受的,集中表现在一个“写”字。通过一笔挥写,产生出运笔、结体的力度、运动感,形象的风神、气度,显示出书家的功力、修养,展示了书家的精神境界和书写上的行为能力。
◎书家要努力创造“我”,欣赏者要在作品中寻求创造者的“我”。在书法中,“我”的情性、感受、修养、匠心、功力等等得到最好的表现,就是艺术。“我”对书法艺术规律最好的运用就是艺术的价值。这也是时代书法的特征。
◎到了现今,人们认识到自己是时代生活的主体,人在为自己创造物质生活的新世界,也在为自己创造精神生活的新世界。艺术就是艺术家通过物质形式的自我展示,于是艺术中的“我”被突出,即使是传统的继承,也是“我”的理解,“我”的继承。“我”便成为书法艺术本体的主宰了。
◎在汉文字中,点线寄托了人们的宇宙生命意识。可以说,每一笔画的律动都是主体生理、心理运动节律的对象化,每一个字就是一个生命,就是由一定点线构成的生命形象,有其形象的完整性。
◎点线挥写而为书法艺术,正是先民那积淀着宇宙万象的存在形式和运动规律的心理意识,随物质生产和文化生活的需要,借点线形式和它的书写等,以物质材料的特性反映出来,成为反映人的本质力量丰富性的艺术形式,从而也培养了人们对它的审美观照能力。
◎书家并不向万物摄取形姿以为书法之形姿,但书家的点画结体,确实运用了宇宙万物存在运动之道、之理的感悟。书法形象,不是具象,却有生动具象“似是而非,是非而似”的意味。
◎美感活动是人类独有的建立在物质基础之上的精神文化现象;美,不是客观事物的固有属性。
陈方既著作书影
守望与拓展
——陈方既书学思想探微
□梁 农
一部中国古代书法史,多少前贤今哲,辩法辩意,辩论至今;一部中国当代书法史,尤其是中国书法以中国人的文化名片彰显世界后,一时诸多“流派”纷至沓来,实践得眼花缭乱,促进了理论的思辨与拓展。于是书法论坛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繁荣,从原典考据到学理辨析,再到创作批评,说“古”论“今”,谈“创”言“新”,最终莫不指向一个有逻辑联系的命题:书法是什么?它从哪里来?向哪里去?陈方既先生发于前人书学经典,立足当代艺术实践,成为回答这个命题的又一人。
书法是什么
书法是什么?这仿佛不是个问题。
书法由契刻而书写,经过不断流变,爽爽然有一股气息时,古人也仅仅说它“书者,如也”之类。由于人格化的品评之风、点悟式的批评方式、形象化的评论语言和元气观的品评鉴赏,书法究竟为何、何为?是小技还是盛事?今人仍然一头雾水。
1981年,一本关于书法美学的新版书吸引了方既先生。这本书将“艺术是现实的反映”推演为书法美是“现实形体美、动态美”的反映。联系自己的艺术体验,先生对此论深感不妥,遂一吐为快。从提笔落纸起,他的人生就转移到书理研究上来。
从一定意义上讲,20世纪80年代是中国书法的整理、启蒙、转折型时期,书法这古老的艺术形式,在新的历史条件下获得了新的活力。对这一看似简单却极复杂的艺术现象进行美学上的研究,比任何时候都有必要。但那时候学术研究领域还为教条主义所禁锢,主要表现为拿现成的观点去硬套复杂的艺术现象。比如说,视抽象造型的书法如具象反映的绘画,“一点像块石头,一捺像把刀……”以此证明书法是现实的反映。这说明作者不仅不知书法与现实究竟有怎样的联系,更不知书法是什么、书法之美在哪里。那时,先生还看到一篇驳论,作者说书法的创造、书法美的产生与现实毫无关系。这无异于说,人的思想意识是无根无据产生的,书法的运笔、结体意识及审美要求都是无本之木,书法美只是玄思妙想的产物。
与此同时,诸如借英国形式主义美学家莱尔·贝尔的“有意味的形式”而立论的“书法是一种非常典型的‘有意味的形式的艺术’”,借黑格尔《美学》中的“象征型艺术”来套用书法的“象征性艺术特征”,以及“书法是写意的哲学艺术”等说法也先后出现,但均如盲人摸象。如果信奉这些理论,从现实的形体动态、超现实的理念中去认识书法,寻找书法美,并指导艺术实践,书法就可能泛化为类国画、抽象画……这些“转基因”产品,最终将自毁书法家园。
“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盛夏的武汉,先生竟不知暑热地趴在那里写了半个月,名之《关于中国书法美学问题的探讨》,分寄给那本书的作者和书法界的朋友,也给《书法》杂志寄了一份。不久,先生应邀出席在绍兴举办的中国书学研究交流会。这次交流会是中国首届书法理论研讨会。
1983年,意犹未尽的先生又撰写了《书法是抽象的造型艺术》,并发表在《书法研究》第1期上,竟无意中引发书法“是不是现实的形体、动态的反映”“书法美是不是现实的形体美、动态美的反映”的全国书法界大讨论。先生是一个执着的人,既然提着胆子进了书法艺术的门,就要沉下心把研究工作做下去。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一方面对历代书法作品及书论重作认真的赏析、研读,并针对讨论中提出的最根本问题“书法是什么”,以系统思维的方式把书法作为一个完整的系统置于社会和历史的大背景中进行全面观照,然后把它分解开来,从不同层面对它内部各子系统的相互联系与区别进行辨析。
先生是以职业美术工作者、书法爱好者的身份,不由自主地从事书法美学问题研究的。不懂的、前人未曾思考或思考不深入的问题,他都乐于重新思辨。比如什么是书法?书法艺术与现实有怎样的关系?书法究竟美在哪里?又比如汉字书写不期而然地发展成为艺术,可是到了现在,有人写的不是汉字,而是“类汉字”,这算不算书法?……这些常见问题,有的人不屑于考虑它,而考虑过的人也不一定能把它说清楚。
先生把书法放到古今中外造型艺术的大系统中考察它的存在和发展,以为书法不是绘画,它是汉字书写自然发展形成的艺术。没有汉文字作根基,也就没有书法存在的必要。现今,实用书写日益被现代化的信息工具和手段所取代,书法作为专门的艺术,将面临新的发展际遇,但是不写字只造型,书法就会与风靡世界的抽象画合流,失去自身的特点,也失去独立存在的价值。先生从这个意义上,并在书法由实用性向纯艺术性转型的历史时期首先回答“书法是什么”,有着重要的启蒙意义和针对性。1989年7月,先生的《书法艺术论》由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出版。这是先生第一部书论,也是先生书法本体论的专著,在该著中,先生以独到的见解,以“我、要、写、字”四个字,对书法之为艺术的根本作出了扼要且通俗的概括,先生认为书法就是写“人”:人的形质、神采,人的精神面貌,人的情性心灵、审美趣味,即“人的本质力量丰富性”。
书法从哪里来
抗战时期,陈方既先生在鄂西联中师范读书,曾与同学创办过油印刊物《诗歌与版画》。1943年秋,先生考入重庆国立艺专西画科,二年级时进入林风眠教室,胡善余、赵无极是林风眠的助教。跟着他们,先生不仅学到了真正的油画技巧,而且兼习西方绘画艺术的有关理论。
艺专生活给他感受最深的是导师林风眠,他醉心艺术,淡泊名利,孑然一身,住在简陋的茅草棚舍,却潜心于中西艺术的比较与融通。听林先生授课,请林先生改画,他见识到东西方各种美术形态,常常为那审美标准各异的艺术思想、流派而困惑。为了寻求解答,在研究美术史的同时,先生开始接触文艺学、美学,并专心研读朱光潜的《文艺心理学》、蔡仪的《新美学》等,从而引发对中国书画艺术的美学思考。先生研究中国美学,是带着实践中的困惑起步的,而且还是从祈求认识民族传统美学思想开始的。他虽学油画,但也钟爱国画与书法, 经常交游国画科师生,和他们讨论中国画理、书理,同时兼习书法和阅读可能找到的古代书画理论著述,并陆陆续续写下几十万字的笔记。先生对文学、音乐、戏剧也广泛涉猎,这些实践,有利于他检验一些美学观点的正确与谬误。他也经常琢磨一些似乎离油画很远的问题,比如书法之笔法字构、国画之笔意墨韵。强烈的写作兴趣与美学追求一直没离开过先生的精神世界。
于是,在“书法是什么”“书法美是什么”的讨论中,先生由书画中的点线又开始对“书法从哪里来”的寻幽探微。艺术是自由创造的生动形象,书法艺术由点线而至构字,由书写而至构章,无不渗透中国人对生命存在运动的领悟和自由创造的生命意趣。正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先生的思辨由“一画”始,而绵绵生万万笔,具万万意,直至21世纪初叶,先生书法美学系统的基本构建,用了近30年。
确切地说,陈方既先生的书学研究,是从对“一点”当如“一块美玉”的质疑开始的。先生诘问:书法家能把对某“一块美玉”的审美感受,状物象形地赋予书作中的某一“点”吗?那么“一横”如“千里阵云”作何表现?
先生记得,发蒙时塾师开讲书法,说的是“气”“势”“韵”,其后在重庆艺专读书,导师则说“书之妙道”当讲“神采为上、形质次之”。对“状如美玉”之类的观点,“可能由于从事绘画的经验,我很快认识到这种观点的谬误……作品之美从来不是所画对象之美”。先生曾是版画民族风格的实践者之一。有意思的是,先生在论及木刻之“线”的“表现力”之“音乐感”“舞蹈美”时,特别提出“有书法的流变和生命的意趣”。其间透露了先生对凝结在中国书法中的美学精神最早的思考。他正是以溯本求源的治学态度解答这一“书法的流变和生命的意趣”的艺术现象,并把它移植到中国版画民族风格的实践中。
对中国木刻的承传和发展,先生开始尝试引入中国治印奏刀的金石味、中国书法的书写味,强调点线位移中产生的质感、势感、节奏感、空间感,让中国木刻版画更适应中国人的审美习惯。于是,20世纪50年代先生的版画代表国家巡展社会主义阵营诸国,就有了上述的感言。基于这种经验和感受,他开始了对中国书法点线的美学思辨。
我们不妨看看先生的一篇被人们遗忘的文论。1983年,《美术理论文稿》刊发先生《点线的美学内涵——关于中国书画中一个美学问题的探讨》一文。文章开宗明义第一句即:“点线,具体而又抽象,寻常而又深刻。”然后先生对中国古陶上的“点线”进行了思考。先生以为,先民由彩陶上纺轮彩绘呈现的点线所组成的有强烈运动感的图示,发展为后来的“太极图”,“其奥妙处还在于以线为形,以形示意,不是任何形象的摹拟,却具备万象的精神”。先生感慨,太极图的启示意义还在于:古希腊人从宇宙万象中抽象出的是形式美的某些规律,如黄金分割律等,而太极图则标志着华夏先民“从宇宙的存在和运动中不仅抽象出规律,而且概括为意象,即以具象(点和线)反映出的抽象,又以之作生命节奏的追求”。“这一图案,几成为人们领悟宇宙万象存在运动和一切事物存在发展的一课无字天书”,也为我们指出了“一切艺术形式规律的奥秘”。同时,太极图显现的深刻的宇宙意识,赋予最平常的点线以最奇妙的审美内涵,“对中国书法、绘画的形成和发展,为民族美学特点的形成,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
先生强调:“……笔下的点线造型,确有深刻的社会和历史的积淀,包含着深刻的宇宙意识。它不只是一种直观形式,它积淀着深远的民族文化发展的内涵。它是人的本质力量的现实,而且具有我们民族的审美心理特征。”
就是说,不是在任何情况下只要有文字的书写就可以成为书法艺术的。从现象看,书法艺术是单音文字的产物,从本质说,是特定的民族美学心理结构的产物。就是说构成书法不仅要有点线构成的单个字,而且要有认识处理点线的美学思想观念。
发于此,先生由点线而结字而“书写”,继而论“道”,先生以为,点线之被注入生命,是人对宇宙存在运动绝对性、永恒性的领悟。书法虽称书法,但使其成为艺术者不止于字法、笔法、墨法、章法等技法,而是华夏先民对宇宙万物存在运动之道、之理的认识和感悟,化作对书法点线的把握和运用,创造出了有生命意味的形象,才使汉字书写发展成为艺术。
40多年前,发于一“点”如“一块美玉”之争,引发先生关于“点线的美学内涵”的思考。今天看来,这个思考正是对中国书法艺术“基因”的分析。它发于点线的DNA,却关乎书法本体之全息;它发于洪荒,却契于当代。它避免了机械唯物论,而坚持了辩证唯物论。由区区点线探索凝聚在中国书画艺术里的民族文化基因,先生是拓荒者又一人。
先生在对书法形式体系“写”“字”辨析的同时,顺理成章完成对书法内容体系“我”“要”的溯本求源,同时也开始了对书法之美从哪里来的思辨。1993年,《书法·美·时代》由湖北美术出版社出版。1999年,先生完成《书法美辨析》(华文出版社,2000年10月)一书,直斥“书法美是现实形体美、动态美的反映”。先生以为“艺术的美,就是通过艺术形式运用、艺术形象的创造所展示的‘人的本质力量丰富性’的美”,书法艺术之“美”,概莫能外。《书法·美·时代》《书法美辨析》的相继面世,引起人们的广泛关注和认同,至此书法界再也见不到“书法美是现实美的反映”之论了。
正是对书法、书法美的溯源寻本,先生才思恰如“源头活水来”。
2002年,先生受中国书协书法培训中心之邀撰写《古书论选释》,对从汉代书论直至明清一些有重要价值的论述一一作了注释,先生还在“释文”之后另立“选释人语”,阐发前人之未发,以帮助读者更准确地理解古人对书理的认识,先生治学严谨,且重在指导艺术实践,其用心良苦,可见一斑。同年,先生被中国书协授予“德艺双馨”会员称号;《论书卷气》获首届中国书法兰亭奖·理论奖。
为能更系统地了解从古到今人们是怎么发现并认识书法艺术和书法美的,“人们对书法的审美在书法艺术的形成发展中,起到了什么作用?会不会反作用于书法的艺术追求?”(见《陈方既自传》)先生还承担中国书协的选题,并在大量读书笔记的基础上形成《书法美学思想史》(河南美术出版社,1994年3月);2009年1月,经修订后更名为《中国书法美学思想史》,由人民美术出版社、河南美术出版社再版,并被列入国家高等教育“十一五”全国规划教材,被誉为“中国书法美学思想研究领域的拓荒之作”。该著作2012年获中国书法兰亭奖·理论奖。
在此期间,先生还著有《中国书法精神》《书法技法意识》《书法美学原理》等专著。
除多部专著外,先生在全国各书法报刊发表文章400余篇。在先生这一辈人中,书法研究如此勤奋且以期颐之年仍孜孜于此者,先生也堪称唯一!这不仅是因为他的书法理论第一次阐释了中华民族的文化名片——书法及书法美从何而来这些犹如数学上“1+1”看似简单却又十分深刻的问题,还因为先生的治学成果和方法为书法美学研究的民族化提供了经验,为中国书法坚持中国文化精神走向未来、走向世界提供美学支持。
书法向哪里去
先生的书论产生于书法热的需要,其后随着他书理的不断完构,并在实践中得到论证,他特别自觉地关注书法多元化走向,不断撰写书评而尽精微、致广大。先生的书理思辨与书法批评互为支持,他的书评多发于书法创作本体,“趣博而旨约,识高而议平”,力避点悟式的神秘莫测,力避不着边际的赘言,而以娓娓道来、切中要旨而赢得学人、书家、爱好者各个层面的赞誉。
有启示意义的是,先生对某个书法现象,往往坚持长时间的追踪、关注,集现象的若干“碎片”为其发展轨迹和事象的整体而予以评点、剖析,所以人们称先生的辨析及书评不仅具有高屋建瓴的高度,有不违心声且兼容并蓄的宽度,还有积点成线、持之以恒的长度和文人情怀的温度。
“可贵者魂,所要者胆”,正是先生的治学精神、学者风范的写照。先生坚持真理,哪怕是艺术领域里的大家,他也能直抒己见;而对于后学的实践和探索,他又细心呵护,不吝赐教。
2002年先生撰写《天风海涛 高山深林 真气弥漫 大气逼人》(2002年4月22日第16期《书法报》),高度评价某知名画家的艺术天地由绘画向书法领域的延伸与探索。这位老艺术家与先生艺术上相知甚笃,私交上惺惺相惜。先生对他书法作品精当选用的文词、奇崛自然的结字、运转流宕的书写、舒阔有致的章法赞赏有加;又针对其书法语言源于传统、形式构成又是现代而“自然流露的浩大苍郁之气”所感奋。
10年之后,先生又以《关于书法创新的思考》(2012年第3期《文艺新观察》)再次表达了对这位老友此次书法艺术展览显现的新趋势给予关注。该展览作品分为两类,一类是正书、草书等传统式书法,另一类则是被称之为“创新”的作品,前者表明“我从哪里来”,后者展示“我向哪里去”。对于前者,先生赞赏他发于经典的技能、功夫和“由于天分和画家特有的造型敏感性”“很快形成了的形体风格”;但对于后者,由于关乎书法“向哪里去”的宏旨,先生如骨梗喉,不得不吐:“这一件件作品确实是吸取了书法营养又具有时代创造精神的新艺术,我不仅接受,而且很喜欢。但是,以为这就是从民族深厚的艺术传统中走出并进入到了时代春天的书法,是时代的新书法,我不敢苟同。”由此,联想到时下一种“盲目寻求‘新异’”的创作心理,先生也一吐为快:“书法就只能是,也必须是汉字书写的艺术……如果不是,趁早改弦更张;如果硬觉得自己的追求是新的艺术,也不必强称是‘书法’。”
先生特别指出:“书法之美,实际就集中体现在两个方面难点的克服上。一、有以规范的汉文字、以书写为手段创造出生动的、意味深厚、格调高雅的形象。二、在进行这种形象创造中展现出书者扎实的技能、功力,过人的见识、修养和高尚的气象、格调。”先生呼吁:“时代书法不是丢了书法的创作基本条件和基本规定去求新、求异,而是要求书法之美既要遵循书之为书的规定又有新的面目。”
书法向哪里去?先生在纷繁的书法多元化实践中,冷静且急迫地思考这个问题。
2011年,90岁高龄的先生留下他的学术“遗嘱”《我的主要书学思想》(八条),他在第八条中特别强调:“书法艺术作为艺术形式不会随实用性的消失而消亡,然而其发展决不是抛却‘写’‘字’而求‘新’,而只能坚守本体的技能之新、意象之韵和境界之深。”
在几近失明中,先生“悟以往之不谏”,但不能不“知来者之可追”,开始对旧著重新审订,擢要为散记,并吸纳新思辨之文,集为《书理思辨》。这时,期颐之年的先生虽虚静遐思,但与许多书画界的后学及社团常有雅集。学子问“道”,先生解“惑”;后学受益匪浅,先生也始终保持敏锐的思辨状态。其间他将新得撰文《书法形象的基本特征是意象》《辨意》《意象的发现、寻求与创新》……也收入《书理思辨》《书理再思辨》书论集中(均由河南美术出版社出版)。
值此,我们深深感谢河南美术出版社,从《中国书法美学思想史》到《书理思辨》,到《陈方既书论选集》,再到《陈方既书学全集》,这30年来对陈方既先生的关注和关爱,无疑也是对中国书法美学思想领域的守望与扩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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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书法报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