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眼神一厉,不再伪装,从身后侍卫手中拿过一个木偶,高高举起。那木偶上赫然写着父皇的生辰八字,密密麻麻扎满了淬了黑血的银针。
“皇姐,父皇病重,这监国之权,你怕是担不起了。”
我看着二皇弟姜衍那张伪善的脸,忍不住笑了:“怎么,我担不起,你这草包担得起?”
他眼神一厉,不再伪装,从身后侍卫手中拿过一个木偶,高高举起。那木偶上赫然写着父皇的生辰八字,密密麻麻扎满了淬了黑血的银针。
“巫蛊之术,谋害君父,皇姐,你百口莫辩!”姜衍的声音在寂静的紫宸殿中回荡,带着志在必得的快意,“我现在不是在问你,我是在通知你。”
一瞬间,殿内所有宗亲大臣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惊愕、怀疑、恐惧,唯独没有信任。我那位一向疼爱我的父皇,此刻正虚弱地躺在龙榻上,浑浊的眼睛望着我,充满了失望。
我知道,我输了。在他们精心布置的罗网里,任何辩解都是徒劳。与其被他们按上罪名,打入天牢,受尽折磨屈辱而死,不如我自己选个了断。
我缓缓抬起手,拔下发髻间那支父皇亲赐的凤头金簪,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姜衍,姜恒,”我冷冷地看着我的两个好弟弟,“你们记住,今日是我自己了断,他日,我必将亲手从你们身上,把我失去的一切,加倍拿回来!”
话音未落,金簪没喉,血溅当场。
1
意识陷入黑暗的前一秒,我听见了心腹侍女阿鸢撕心裂肺的哭喊。再次睁眼,已是在一辆颠簸的运货马车里。喉咙火辣辣地疼,但那道伤口很浅,只是皮外伤。阿鸢为我准备的“龟息丹”起了作用,那支金簪,不过是我俩约定好的信号。
“公主,我们逃出来了。”阿鸢红着眼,声音里带着后怕与庆幸。她递给我一套粗布麻衣和一囊水,“我们已经出了姜国都城,正往西边的楚国边境去。”
我点点头,接过水囊猛灌了几口,干裂的喉咙才舒服了些。我看着自己满是污泥的双手,心中一片冰冷。从今天起,姜国长公主姜黎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只有一个叫阿黎的复仇者。
马车颠簸了三天三夜,就在我们以为即将安全抵达楚国境内时,一队追兵出现在了身后。是二皇弟的禁卫军。他果然不放心,派人来确认我的“尸体”。
混乱中,我和阿鸢失散了。我拼命地往山林深处跑,身后的叫骂声和搜寻声越来越近。体力耗尽,我脚下一滑,从一个陡坡上滚了下去,重重地撞在一棵树上,彻底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凉意将我唤醒。我费力地睁开眼,看见一张年轻男子的脸。他穿着简单的青色衣袍,料子却极为考究,眉眼清俊,只是神情冷淡,带着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他见我醒了,便收回了探我鼻息的手,淡淡地问:“你是谁?为何会在此处?”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浑身却像散了架一样疼。我迅速打量着他和他身后的几个随从,他们虽然穿着朴素,但腰间的佩剑和不凡的气度,暴露了他们的身份不简单。这里是楚国边境,能在此地出现的贵人……我心中飞速盘算。
“我……是逃难的商户之女,与家人失散了。”我哑着嗓子,编了个最常见的理由。
他显然不信,眼神里的审视意味更浓了。他身旁一个看似管事的随从上前一步,低声道:“殿下,此女来历不明,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殿下?还是在楚国边境。我心中一动,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心头。当今楚皇有七子,其中六皇子萧晏的母亲是姜国送去的和亲公主,早年失宠病逝,萧晏自小在宫中便备受冷落,前不久更是被楚皇寻了个由头,打发到这苦寒的边境之地“思过”。
就是他了。一个同样身处困境、急需外力的皇子。
我看着他,忍着剧痛,扯出一个虚弱却笃定的笑容:“你是楚国六皇子,萧晏,对吗?”
他瞳孔骤然一缩。
不等他反应,我抛出了我的第一个筹码:“殿下若能救我一命,不出三日,我便能让殿下在这边境贸易中,净赚五万两白银。这笔买卖,殿下稳赚不赔。”
2
萧晏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第一丝裂痕,他盯着我,眼神锐利如刀,似乎想将我从里到外看个通透。“你凭什么?”
“就凭我知道,半月之内,我的故国……姜国,将要颁布新的粮食法令,官府统购,粮价会上涨至少三成。”我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而楚国这边,粮价正值低谷。殿下只需在此刻大量购入楚国粮食,囤积半月,再转手卖给姜国边境的粮商,这五万两,只少不多。”
这是父皇病倒前,与我商议的国策。原本是为了充盈国库,应对北方旱灾,却不想,如今成了我安身立命的敲门砖。
萧晏沉默了。他身后的管事张德急了:“殿下,不可轻信!万一是姜国的奸细……”
“张德,”萧晏抬手打断他,目光依旧锁着我,“她若真是奸细,此刻应该想方设法隐藏身份,而不是主动暴露她知晓姜国内政。况且,一个将死之人,没必要撒这种谎。”他顿了顿,对我道,“我凭什么信你?”
“殿下不必信我,”我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您只需要信这五万两白银。您如今在边境的境况,想必比我更清楚。多五万两,便能多收买些人心,多置办些军备。这笔赌注,您输得起。”
“好。”萧晏终于点了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决断,“我赌一次。来人,把她带回营地,找军医给她治伤。”
我被安置在萧晏营中一间偏僻的帐篷里,军医为我处理了伤口,所幸都是皮外伤。接下来的几天,我一边养伤,一边等待。我知道,这是萧晏给我的考验,也是我唯一的机会。
三天后,张德脚步匆匆地闯了进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阿黎姑娘!你……你简直是神了!姜国那边真的颁布了新粮令,我们提前收购的粮食,一转手,足足赚了六万两!”
我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面上却依旧平静:“意料之中。”
张德对我瞬间恭敬了许多,他躬身道:“殿下请您过去一趟。”
我跟着他来到萧晏的主帐,他正临窗而立,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殿下。”我轻声开口。
他转过身,复杂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我直截了当地说,“重要的是,我能为殿下带来什么。区区六万两,不过是开胃小菜。殿下想不想,要得更多?”
萧晏的幕僚,一个叫秦川的中年文士,此刻站了出来,带着几分傲慢与不屑:“黄口小儿,侥幸猜中一次,便敢在殿下面前大放厥词。殿下的宏图大业,岂是你能揣度的?”
我没理他,只是看着萧晏:“殿下被贬斥边境,大皇子和三皇子在京中斗得如火如荼,看似与您无关。但实际上,这正是您的机会。京中越乱,父皇……楚皇的目光,就越会注意到那些被他忽略的地方。”
秦川冷笑一声:“说得轻巧,殿下如今无权无兵,如何让陛下注意到?”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争权,而是要钱、要人。”我转向挂在墙上的地图,伸手指向一个地方,“楚国镇守北疆的兵马大元帅赵毅,性格刚正,不喜党争,但有一致命弱点——他夫人常年体弱,需一味叫‘雪见草’的珍稀药材续命。此草只生长在极寒的雪山之巅,极难寻觅。”
我顿了顿,看着萧晏,抛出了我的计划:“而我知道,姜国皇室的药圃里,就培育着三株。殿下只需派人,想办法弄到一株,以您母亲是姜国公主的名义,献给赵大帅。这份人情,远比金银财宝来得重。”
秦川还要反驳,萧晏却抬手制止了他。他深深地看着我,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求一个几乎已经断了联系的‘外祖家’?”
“不,”我摇了摇头,“是让他们‘主动’把东西送到您手上。殿下,有时候,适当的示弱,是一种更高明的进攻。”
3
萧晏采纳了我的建议。他并未直接派人去姜国求药,而是修书一封,送往姜国都城,收信人是我那三皇弟姜恒的母妃,丽妃。信中,萧晏言辞恳切,只说自己身在苦寒之地,水土不服,旧疾复发,听闻姜国有一种“雪见草”或可一试,不知能否求得一株。
之所以选丽妃,是因为她为人最是虚荣,且与我母后向来不和。她若知道我这个死去的长公主的外甥过得如此凄惨,定会大肆宣扬,以彰显自己的“仁慈”和“地位”。
果不其然,半月之后,一株用玉盒精心保存的“雪见草”便被送到了萧晏的营地。一同送来的,还有丽妃一封充满炫耀和施舍意味的回信。
萧晏将信纸丢进火盆,看着我:“你似乎对姜国后宫的每一个人,都了如指掌。”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淡淡道。
拿到“雪见草”后,事情便好办了。萧晏亲自带着药材,快马加鞭赶往北疆大营。他没有提任何要求,只是说感念母亲的故国情分,又听闻赵夫人身体抱恙,特来献药,希望能尽一份孝心。
赵毅大元帅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最重情义。他本就对皇子间的党争不屑一顾,见萧晏如此赤诚,又是在这般落魄的境地,非但没有趁机拉拢,反而只为自己夫人的病体奔波,心中大为感动。他当场拍着胸脯保证,以后萧晏但凡有任何差遣,他赵家军绝不推辞。
萧晏回来后,将此事告知于我,即便是他,也难掩眉宇间的喜色。秦川更是对我刮目相看,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言语间已带上了敬意。
“阿黎姑娘,秦某之前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海涵。”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我知道,这只是第一步。一个兵马大un帅的口头承诺,还远远不够。
很快,第二个机会来了。楚姜两国边境,因一块归属不明的牧场,发生了小规模的冲突。楚国边境的守将是个莽夫,主张直接出兵抢夺,而姜国那边态度也十分强硬。消息传到楚国都城,楚皇大怒,斥责边将无能。大皇子和三皇子都想借此机会表现自己,纷纷上书,主张以战止战。
萧晏的营帐内,众人也在为此事争论不休。
秦川主张:“殿下,这是个好机会!我们若能在此事上提出一个万全之策,必能让陛下一改对您的看法!”
我却摇了摇头:“不,现在还不是我们出风头的时候。”
我走到地图前,指着那块争议的牧场:“这块地,名为‘月牙湾’,水草丰美,但背后却连接着姜国的一条重要商道。姜国之所以态度强硬,并非为了牧场本身,而是担心商道受威胁。”
我看向萧晏:“殿下可上书一封。内容很简单:将月牙湾一分为二,楚得其表,姜得其里。即,牧场归楚国,但楚国需承诺,永不在此驻军,并保证姜国商道的绝对通畅。如此一来,楚国得了面子,姜国得了里子,战事自平。”
“这……这岂不是太便宜姜国了?”张德不解。
“一场不必要的战争,会让楚国损失多少军费和人命?用一座空牧场,换取边境的和平与陛下的赞赏,这笔账,怎么算都划算。”我说完,看向萧晏。
萧晏沉思片刻,随即提笔,一字不差地将我的策略写下,用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4
奏折递上去后,石沉大海,一连数日都没有回音。营帐里的气氛有些凝重,连一向沉稳的秦川都有些坐不住了。
“阿黎姑娘,会不会是……我们想得太简单了?大皇子和三皇子主战,我们的主和之策,恐怕难以入陛下的眼。”
我正在擦拭一柄短剑,那是我从不离身的武器。闻言,我头也不抬地说道:“急什么。打仗,要钱,要粮,要死人。楚皇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他只是在等,等一个台阶下。”
我的话音刚落,帐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名传令兵滚鞍下马,高声喊道:“圣旨到——”
萧晏率众人接旨。圣旨的内容很简单,楚皇采纳了六皇子萧晏的“分治”之策,下令边境守将与姜国议和。同时,旨意里还破天荒地嘉奖了萧晏“深谋远虑,体恤国本”,赏金千两,并让他即刻回京述职。
营帐内顿时一片欢腾!这意味着,萧晏不仅摆脱了被贬斥的困境,更是在远离朝堂中心的情况下,完成了一次对大皇子和三皇子的精准打击。
萧晏遣散众人,唯独留下了我。他看着我,目光灼灼:“阿黎,我真想撬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还藏着多少惊世之策。”
我将短剑归鞘,淡淡一笑:“殿下谬赞。我只是,比他们更了解姜国,也更了解……人心。”
回京的路,并不平坦。我们走到半路,就收到了京中传来的密报。大皇子在朝堂上参了萧晏一本,说他“勾结外敌,出卖国土”,那份主和的奏折,成了他通敌的“罪证”。
同行的秦川顿时脸色煞白:“殿下,我们中计了!大皇子这是要将我们置于死地啊!”
萧晏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这个罪名太大,一旦坐实,别说重返朝堂,连性命都难保。
我却笑了:“殿下,这不正是我等的机会吗?”
萧晏不解地看向我。
“大皇子想给您扣上通敌的帽子,那我们就把这顶帽子,原封不动地还给他。”我凑近萧晏,低声说出了我的计划。
次日,萧晏称病,在驿站停留休整。而我则派出了阿鸢——她在我逃亡后不久便找到了我——带着一封伪造的信件和一块姜国皇室的令牌,秘密潜入了京城。
三天后,我们抵达京城。刚一进城,就被大皇子的人马团团围住。大皇子萧启亲自带队,一脸狞笑地看着萧晏:“六弟,你可知罪?”
萧晏面无表情:“不知大哥何出此言?”
“还敢狡辩!”萧启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高高举起,“这是从姜国使臣处搜出的密信,是你写给姜国二皇子姜衍的!信中约定,你助他夺嫡,他助你登基!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
周围的百姓和官员议论纷纷。萧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就在萧启得意洋洋,以为胜券在握之时,巡防营的统领带着一队人马赶到,高声道:“奉陛下口谕,传大皇子、六皇子即刻进宫!”
金銮殿上,楚皇面色铁青地坐在龙椅上。萧启跪在地上,将那封“罪证”呈上,痛心疾首地陈述着萧晏的“罪行”。
楚皇看完信,猛地将信砸在萧启脸上,怒喝道:“蠢货!你再看看这是什么!”
一名太监呈上另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模一样的信,还有一块令牌。
楚皇指着那令牌,冷声道:“这是姜国大皇子的私印!朕刚收到密报,你的人马在城外截杀姜国使团,抢走了这封信!你倒是给朕解释解释,你为何会和姜国大皇子有联系?又为何要伪造书信,栽赃你的亲弟弟?!”
萧启瞬间懵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派人截获的“罪证”,竟然是对方设下的一个局。那封信,根本不是萧晏写的,而是我模仿姜衍的笔迹,写给姜国大皇子的!信的内容,也从“合作”,变成了“揭发大皇子萧启的阴谋”。阿鸢的任务,就是确保这封信能“恰好”被大皇子的人截获。
而那块令牌,则是我凭记忆画出样式,让工匠仿造的。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
人赃并获,百口莫辩。这正是我从我那好弟弟姜衍身上学来的招数。
大皇子萧启被削去亲王爵位,圈禁府中。而萧晏,则因为“受了天大的委屈”,被楚皇好生安抚了一番,并破格提拔,进入了吏部,观政学习。
从一个被流放的皇子,到执掌官员任免的吏部新贵,萧晏只用了一个月。
那一晚,萧晏府邸的月色很好。他为我温了一壶酒。
“阿黎,谢谢你。”他举起酒杯,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
我与他碰杯,一饮而尽:“殿下,我们的路,才刚刚开始。”
5
萧晏进入吏部,如同一条蛟龙入了海。他行事低调,从不拉帮结派,但凭借我从旁提供的对各官员性格、背景的精准分析,他总能恰到好处地处理好每一件事,既不得罪老臣,又能提拔有才干的新人,在朝中的名声越来越好。
楚皇看在眼里,也愈发欣赏这个从前被他忽略的儿子。相比于被圈禁的大皇子和急功近利的三皇子,萧晏的沉稳和能力,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与此同时,我通过秘密渠道,一直关注着姜国的动向。
我离开后,二皇弟姜衍和三皇弟姜恒为了争夺太子之位,斗得不可开交。姜衍有兵权在手,行事霸道;姜恒有外戚支持,在朝中根基深厚。两人互相攻訐,朝堂乌烟瘴气,许多忠臣良将被排挤,国力日渐衰弱。
收到密报的那天,我正在院中修剪一盆兰花。阿鸢将信递给我,我看完后,沉默了许久。
“公主,您……还好吧?”阿鸢担忧地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烧掉。火光映着我的脸,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隐隐作痛。那是我父皇一手打造的盛世,如今却被他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搞得千疮百孔。
但痛楚过后,是更加坚定的决心。他们越是内耗,我的机会就越大。
深夜,萧晏处理完公务回到府中,看到我还在等他。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他脱下官袍,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
我将一杯热茶递给他:“在想姜国的事。”
我将姜国如今的局势告诉了他。他听完后,握住我的手,沉声道:“阿黎,委屈你了。”
他的手很温暖,带着一层薄薄的茧。那一刻,我心中那块最坚硬的冰,似乎融化了一角。我摇了摇头:“不委屈。这是我必须走的路。”
他凝视着我,眼中情绪翻涌:“我答应你,待我登顶之日,定会借你雄兵,助你讨回公道。”
“一言为定。”我回望着他,郑重地许下承诺,“我也会助你,扫清一切障碍。”
我们的关系,在这一刻,似乎超越了单纯的盟友。我们是彼此的刀剑,也是彼此的盔甲,更是这深宫之中,唯一能相互取暖的同类。
日子一天天过去,萧晏在朝中的地位越发稳固。三皇子萧誉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开始处处针对他。
终于,萧誉设下了一个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毒计。
6
楚国向北疆运送的一批军饷,在途经沧州时,被山匪劫了。数额巨大,足足二十万两。楚皇震怒,下令彻查。
三皇子萧誉主动请缨,负责此案。不出三日,他便“抓获”了那群山匪,并从山匪的巢穴中,搜出了一本账本。
账本上,清清楚楚地记录着,这批军饷的去向——大部分,都流入了六皇子萧晏的私库。而负责押送军饷的官员,正是萧晏不久前提拔上来的一个门生。
人证物证俱在,矛头直指萧晏。
朝堂之上,萧誉声泪俱下地控诉着萧晏“贪墨军饷,意图谋反”的滔天大罪。百官哗然,就连一向信任萧晏的楚皇,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萧晏被暂时收押,听候发落。一时间,墙倒众人推,曾经依附于他的官员纷纷撇清关系,唯恐引火烧身。
秦川和张德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府里团团转。
“完了,这次彻底完了!三皇子这一招太毒了,我们根本没有翻盘的机会!”秦川一脸绝望。
我却异常冷静。我坐在书案前,铺开一张沧州的地图,仔细地研究着。
“慌什么。”我淡淡开口,“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他以为的死局,或许正是我们的生路。”
我抬头看向他们:“殿下被收押前,曾秘密传话给我,让我一切按计划行事。”
秦川和张德都愣住了:“什么计划?”
我笑了。早在半个月前,我收到密报,得知三皇子正在暗中接触沧州的山匪时,我就预料到了今天。我让萧晏将计就计,故意将他那个门生安排去押送军饷,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三皇子能收买山匪,我们自然也能。”我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真正的军饷,根本没有被劫,而是被我们的人,提前换成了石头,运到了这里藏了起来。至于那本账本,自然也是我们伪造,故意让三皇子‘搜’到的。”
“那……那我们伪造的账本,为何要写上殿下的名字?”张德更糊涂了。
“因为,只有这样,三皇子才会深信不疑,才会把事情闹大,闹到陛下面前。”我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现在,该我们反击了。”
我写了两封信。一封,通过秘密渠道,送到了北疆大元帅赵毅的手中。另一封,则交给了阿鸢。
三日后,是会审的日子。三法司会审,楚皇亲自旁听。
三皇子萧誉胸有成竹,将所谓的“人证物证”一一呈上。就在他请求楚皇下旨,将萧晏明正典刑之时,殿外传来一声高喝:“北疆大元帅赵毅,有紧急军情求见!”
赵毅一身戎装,风尘仆仆地闯进大殿,他单膝跪地,声如洪钟:“陛下!北疆军饷迟迟未到,将士们已经三月未领军饷,军心动荡!再这样下去,北疆危矣!”
楚皇脸色一变。
紧接着,我方安排的“山匪头子”被押了上来。他一见到三皇子,便立刻“攀咬”,说自己是受了三皇子指使,才去劫的“假军饷”,目的就是为了栽赃六皇子。而三皇子许诺他的封赏,却迟迟没有兑现。
这还没完。阿鸢适时地将一本真正的账本,呈了上去。
“陛下,这是民女偶然间从一个黑市商人手中购得的。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三皇子殿下是如何将真正的二十万两军饷,分批转入自己的私库,并用这些钱,在京中购置豪宅、豢养私兵的!”
账本上的每一笔记录,都有名有姓,有时间有地点,铁证如山!
三皇子萧誉的脸,瞬间血色尽失。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每一个环节,都被对方利用,反过来将自己牢牢困住。
楚皇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萧誉,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一拍龙椅,怒吼道:“逆子!你竟敢贪墨军饷,构陷手足!来人,将这个逆子给朕拖下去,废去皇子身份,贬为庶人,终身圈禁!”
随着三皇子的倒台,朝中再无人能与萧晏抗衡。
半月后,楚皇下旨,册封六皇子萧晏为太子。
7
东宫之内,灯火通明。萧晏一身太子蟒袍,站在我面前。我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我能看清他眼中映出的我的倒影。
“阿黎,”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做到了。”
“恭喜殿下。”我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
他却伸手扶住了我,摇了摇头:“在你面前,我永远不是太子,只是萧晏。”
他拉着我走到窗边,看着天边那轮明月:“现在,该你告诉我了。你到底是谁?”
我沉默了片刻,知道这一天终将到来。我转过身,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姜国,长公主,姜黎。”
即使心中早有猜测,当这六个字从我口中说出时,萧晏的眼中还是闪过了一丝震撼。他握着我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果然是你。”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心疼,“传闻中,一年前在宫宴上自尽身亡的姜国长公主。”
“传闻,有时候当不得真。”我抽回手,抚上自己的喉咙,那里,一道浅浅的疤痕依旧清晰可见,“对我而言,那一天,姜黎确实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只有一心复仇的阿黎。”
我将自己被陷害、假死、流亡的全部经过,都告诉了他。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刻意渲染悲伤,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萧晏静静地听着,眼神由震撼,变为愤怒,最终归于坚定。
“姜黎。”他第一次这样叫我的名字,“我曾许诺,待我登顶,便借你雄兵。如今,我已是太子,离那一步,只有一门之隔。你再等等我。”
我点了点头:“好。”
就在我们以为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时,一个惊天的消息,从姜国传来。
二皇弟姜衍,发动了宫廷政变!他以“清君侧”为名,率领禁卫军包围了皇宫,将三皇弟姜恒及其党羽一网打尽,并……软禁了父皇!
收到密报的那一刻,我手中的茶杯轰然落地,摔得粉碎。
我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冷静,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姜衍那个蠢货,为了皇位,竟然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敢囚禁!
“我要回去。”我看着萧晏,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决绝,“立刻,马上!”
“你冷静点!”萧晏抓住我的肩膀,“你现在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姜衍既然敢兵变,就说明他已经控制了都城的所有兵力。你一个人,能做什么?”
“可那是我父皇!”我冲他低吼道,泪水不自觉地涌了出来,“他现在还在等我!我答应过他,要守护好姜国的江山!”
这是我第一次在萧晏面前失态。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他的怀抱很温暖,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我知道。”他在我耳边低语,“我都知道。但是姜黎,复仇和救人,都需要时机。你信我,再给我一点时间。很快,很快我就可以兑现我的承诺。”
就在此时,一名东宫侍卫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神色慌张:“殿下,不好了!陛下……陛下他……驾崩了!”
萧晏浑身一震。
楚皇,驾崩了。
按照礼制,太子萧晏,即刻登基。
我的时机,也到了。
8
萧晏的登基大典办得很快,也很简单。国丧期间,一切从简。但他坐上龙椅的那一刻,整个楚国的命运,便掌握在了他的手中。
处理完楚皇的丧事,稳定了朝中局势后,萧晏在御书房单独召见了我。
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玄色龙袍,眉宇间多了几分帝王的威严,但看我的眼神,依旧温和。
“姜黎,”他走到我面前,“朕曾许诺,借你雄兵。现在,是时候了。”
我心中一热,屈膝便要下拜:“臣……”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他扶住我,“朕可以借兵给你,但有一个条件。”
“陛下请讲。”
“朕要你,以楚国平叛大将军的名义,率军出征。”萧晏看着我,目光深邃,“姜衍兵变,囚禁君父,此乃大逆不道。我楚国作为邻邦,出兵相助,师出有名。而你,姜国的长公主,是拨乱反正的最佳人选。朕会下旨,封你为‘护国公主’,赐你兵符,调动我楚国最精锐的十万虎狼之师,由你全权指挥。”
我愣住了。我原以为,他会派一名楚国大将与我同行,以作监视。却没想到,他竟将全部的信任,都交给了我。
“你不怕我拥兵自重,或者……一去不回吗?”我问。
他笑了,伸手理了理我鬓边的一缕乱发:“朕信你。就像你当初,信朕一样。”
三日后,楚国皇宫外,十万大军集结。我一身银色铠甲,站在点将台上。萧晏亲手将象征着兵权的虎符,交到我的手中。
“姜黎,此去,务必保重。朕在京城,等你凯旋。”
我接过虎符,翻身上马,对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出发!”我抽出腰间的长剑,剑指东方,那里,是我的故国,我的家。
大军一路疾行,很快便抵达了楚姜两国的边境。镇守姜国边境第一要塞“雁门关”的,是姜衍的心腹大将,李威。
雁门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若要强攻,必然损失惨重。
安营扎寨后,我召集众将议事。
“公主,末将愿为先锋,领三千人马,强攻雁门关!”一个楚国将领先行请命。
我摇了摇头:“不可。李威为人勇猛,但有勇无谋。强攻,正中他下怀。”
我走到沙盘前,拿起一枚小旗,插在雁门关后方的一处山谷:“这里,叫‘一线天’,是雁门关运送粮草的必经之路。今夜,我亲率一支轻骑,绕道奇袭,断其粮道。其余人马,在关外佯攻,制造混乱。”
“公主,这太危险了!”众将纷纷劝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心意已决,“军令如山,各位将军,各司其职吧。”
是夜,月黑风高。我带着三千精锐骑兵,悄无声息地摸到了一线天。正如我所料,这里的守备极其松懈。
我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机会,直接下令:“放火箭,烧了他们的粮草!”
霎时间,火光冲天。雁门关内,正在抵御楚军佯攻的李威,看到后方燃起的大火,顿时方寸大乱。
军心,已乱。
我趁势率领骑兵,从后方掩杀而至。腹背受敌的姜国守军,瞬间溃不成军。
天亮之时,雁-门关的城楼上,已经换上了我带来的“姜”字大旗。
首战告捷,我兵不血刃,便拿下了姜国的第一道门户。
9
攻下雁门关后,我并未急于进军,而是在关内休整,同时,我做了一件事。
我将那些俘虏的姜国士兵全部释放,让他们回家。并且,我派人四处散播消息:姜国长公主姜黎未死,如今率领楚国“义军”,前来清君侧,讨伐叛贼姜衍,凡是主动投诚者,既往不咎。
这一招,比任何刀剑都更加致命。
姜国的百姓和士兵,本就对姜衍的倒行逆施心怀不满。如今得知他们敬爱的长公主还活着,并且回来了,一时间,人心浮动。
姜衍派来镇压我的第二路大军,主将名叫陈敬。此人曾是我父皇一手提拔的将领,为人忠义,只是迫于形势,才投靠了姜衍。
我给他写了一封亲笔信。信中,我没有劝他投降,只是回忆了当年父皇对他的知遇之恩,并告诉他,父皇如今被囚禁在深宫,日夜盼着有人能救他出去。
信送出去的第三天,陈敬派人送来了回信。信上只有一个字:“等。”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下令大军,向都城方向缓慢推进。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许多城池的守将,甚至直接开城投降。
姜衍彻底慌了。他将都城仅剩的五万兵力全部集结起来,在城外摆开阵势,准备与我决一死战。而这五万大军的统帅,正是陈敬。
两军对垒,肃杀之气弥漫。
我独自一人,一骑,来到阵前。
“陈将军,别来无恙。”我高声道。
陈敬看着我,神情复杂。他身后的姜衍,在亲兵的簇拥下,色厉内荏地喊道:“姜黎!你勾结外敌,引狼入室,还有脸回来!陈敬,给本王杀了她!”
陈敬没有动。他沉默了许久,忽然调转马头,对着身后的五万大军高声喊道:“将士们!我们是姜国的兵,吃的是姜国的粮!我们守护的,是姜国的百姓和君王!如今,逆贼姜衍,囚禁先皇,祸乱朝纲!长公主殿下,才是我们应该效忠的主君!愿意随我拨乱反正的,随我杀!”
说罢,他长刀一指,指向了目瞪口呆的姜衍。
“杀!”五万大军山呼海应,瞬间倒戈。
姜衍吓得魂飞魄散,拨马便逃。我怎会给他机会?我策马追上,一剑挥出,斩断了他的马腿。姜衍重重地摔在地上,被愤怒的士兵们团团围住。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径直冲入皇城。
当我冲进父皇被囚禁的寝宫时,看到的是一片狼藉。曾经英明神武的父皇,此刻形容枯槁,虚弱地躺在床上,仿佛随时都会离去。
看到我,他浑浊的眼中,迸发出一丝光亮。
“黎儿……我的黎儿……你回来了……”他伸出干瘦的手,想要触摸我。
我跪倒在床前,握住他的手,泪如雨下:“父皇,女儿不孝,女儿回来晚了!”
寝宫外,是山呼海啸般的“长公主千岁”的呼喊声。我知道,这场持续了近一年的动乱,终于结束了。
我救出了我的父皇,也夺回了我的故国。
10
父皇的身体,在姜衍的囚禁和折磨下,已经油尽灯枯。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召集了所有宗亲和朝中重臣。
在金銮殿上,他当着所有人的面,颤抖着拿出了一份早已拟好的诏书。
“朕……在位三十年,自问无愧于天下。然,教子无方,致使国家动荡,百姓遭难,此乃朕之大过。”父皇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长公主姜黎,德才兼备,仁孝智勇,有经天纬地之才,有君临天下之德。朕意,将这皇位,传于长公主姜黎。”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自古以来,从未有女子继承大统的先例。
几位宗室老臣立刻跪下劝阻:“陛下,万万不可啊!女子为帝,有违祖制,恐天下不服!”
父皇冷笑一声,目光扫过众人:“祖制?朕的儿子,一个谋害手足,一个囚禁亲父,这就是你们遵从的祖制?若非黎儿,这姜国江山,早已断送!谁不服?让她来平定叛乱!谁不服?让她去收复人心!若无人能做到,这皇位,便只有黎儿能坐!”
一番话,说得所有人哑口无言。
父皇看向我,眼中充满了期许与托付:“黎儿,接旨吧。从今往后,这姜国的万千子民,就交给你了。”
我含泪跪下,双手高高举起,接过了那份沉甸甸的传位诏书。
三日后,父皇驾崩。
一月后,我于姜国太庙,祭天告祖,正式登基,改元“启明”,成为姜国历史上第一位女帝。
登基大典那天,我身穿黑底金绣的十二章纹女帝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冠,一步步走上那九十九级台阶,坐上了那至高无上的龙椅。
俯瞰着阶下跪拜的文武百官和万千子民,我想起了很多人。想起了惨死的母后,想起了背叛我的皇弟,想起了为我牺牲的阿鸢,也想起了那个在楚国边境,向我伸出手的清冷皇子。
半年后,姜国与楚国,在新划定的边境线上,举行了一次历史性的会晤。
我与楚帝萧晏,各自立于本国疆土之上,遥遥相望。
他依旧是一身玄色龙袍,只是眉宇间,已是真正的帝王气度。
“恭喜你,姜帝陛下。”他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笑意。
“也恭喜你,楚帝陛下。”我回以微笑。
我们之间,隔着一条国界线,也隔着君王的身份。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作了相视一笑。
“朕听闻,姜帝陛下至今未立皇夫。”他忽然道。
我挑了挑眉:“楚帝陛下后宫,不也依旧空悬?”
他大笑起来:“如此,你我倒是有缘。不知姜帝陛下,可愿与朕,共谱一曲天下太平的佳话?”
“乐意之至。”
阳光下,两位年轻的帝王,立于边境之上,共同开启了一个属于他们的,崭新的时代。我的复仇之路,到此终结。而我作为女帝姜黎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来源:猫叔与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