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小默回来啦?"妈妈周淑兰从厨房探出头,蓝布围裙前襟沾着几点褐色汤汁,手里的汤勺还滴着琥珀色的汤,"快去洗手,你爸在阳台抽烟呢。"
玄关的拖鞋刚踩上,萝卜炖牛腩的甜香就裹着热气扑过来。
"小默回来啦?"妈妈周淑兰从厨房探出头,蓝布围裙前襟沾着几点褐色汤汁,手里的汤勺还滴着琥珀色的汤,"快去洗手,你爸在阳台抽烟呢。"
我应了声,抬头瞥见玄关镜里的自己:眼下青黑像涂了层炭,领带歪在锁骨处,衬衫第二颗纽扣扣错了位置——凌晨三点改完方案,冲澡时差点在浴室睡着。
阳台玻璃蒙着层白雾,爸爸陈建国的影子在雾里忽明忽暗。他68岁了,背佝偻得像张弓,可夹烟的姿势——食指轻扣烟身,拇指垫在底部——和我初中时偷看到的他躲在楼道抽烟的样子,分毫不差。
"又熬夜了?"他转身时,烟草混着薄荷膏的味道涌过来。我知道,老寒腿又犯了,他总说抹这个能驱寒气。
"项目赶工。"我扯了扯歪掉的领带,往餐桌走。
"赶工赶工,你都赶了十年了!"爸爸跟着坐下,筷子"啪"地敲在碗沿,"上回王阿姨介绍的姑娘,聊得怎么样?"
"老陈!汤要溢了!"妈妈在厨房喊。
爸爸脖子梗得像只老鹅:"汤溢了能擦,儿子的终身大事耽误了,拿什么补?我像你这么大时,早和你妈领证了......"
"爸,时代不一样了。"我夹起块牛腩,肉炖得太烂,在嘴里软塌塌的,"现在结婚又不是必选项。"
"放屁!"爸爸拍桌子,瓷勺蹦起来磕在汤碗上,"你妈怀你的时候,我在纺织厂上夜班,下了班骑二十里自行车给她买糖糕。你现在倒好,连个姑娘的手都不敢牵?"
妈妈端着汤出来,赶紧打圆场:"医生说你血压高别动火。小默,你爸就是急,没旁的意思。"
我低头扒饭,喉咙发紧。他们总说"恩爱四十年没红过脸",可连吵架都带着甜腻劲——妈妈总说1983年夏天在纺织厂门口遇见爸爸那天,他穿洗白的蓝工装,自行车后座绑着两捆芹菜,阳光穿过梧桐叶落在他脸上,她就知道,这男人得跟一辈子。
可他们越恩爱,我越怕。怕自己给不了别人那样的笃定,怕婚姻变成任务,怕把日子过成他们的复印件。
上周帮爸妈搬老房子的储物箱,最底层压着个蓝皮本子。封皮磨得发毛,像被谁用掌心反复摩挲过千万遍,内页边缘泛着茶褐色。第一页字迹歪歪扭扭:"陈建国 1982年冬"。
"今天在副食品店遇见淑兰了。她穿红棉袄排带鱼,鼻尖冻得通红。我想帮她拎东西,手在裤兜里搓了三圈,到底没敢伸。"
"车间老张说淑兰家嫌我家成分不好。她妈昨天在厂门口堵我,说'小陈,你和淑兰不合适'。我站在雪地里,脚冻得没知觉,可心里烧得慌——我怎么就不合适了?我能给她打一辈子热水,能在她上夜班时送她回家,能把工资全交给她管......"
"1983年5月20日,晴。淑兰偷偷把户口本塞给我,我们去街道办领了证。她妈气得要断绝关系,可她贴着我耳朵说'建国,我信你'。那天我自行车后座绑着两捆芹菜——她前晚说食堂的芹菜炒香干好吃,我跑了三个菜市场才买到新鲜的。"
原来他们当年也不是顺风顺水。妈妈总说"我们是一见钟情",却没提过外婆的反对;爸爸总说"我和你妈没红过脸",可日记本里夹着张褪色的结婚照,背面用钢笔写着:"淑兰,委屈你了"。
上周末爸爸突发头晕送医院,我守夜时,他盯着吊瓶里的药水突然开口:"小默,你怪爸催你吗?"
我没说话,给他掖了掖被角。他的手干瘦得像老树枝,手背的老年斑连成片。
"我18岁进纺织厂,22岁遇见你妈。那时候穷啊,可我知道,错过了她,这辈子再难碰到这么豁得出去对我好的人。"他喉咙动了动,"你外婆差点把她锁家里,她翻墙头来找我,鞋跟都摔断了。我们领完证,她哭着说'我妈要是不要我了,你可不能不要我'......"
我突然想起日记本里的话:"淑兰的眼泪滴在结婚证上,把'兰'字的草字头晕开了。我跟她说,就算全世界不要你,我陈建国也能把你捧在手心里。"
"你妈前几天翻老照片说:'老陈,咱们要是晚生二十年,说不定也成了不婚族'。"爸爸笑了,眼角的皱纹堆成小沟,"可我怕啊,怕你像我当年似的,遇到喜欢的人不敢抓,怕你老了坐在空屋里,连个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
我喉头酸得厉害:"爸,我不是不敢,是怕给不了人家像你们那样的幸福。"
他愣了愣,抬手拍我后背,力度轻得像拍哄睡的婴儿:"傻小子,我们那代人哪懂什么幸福不幸福?就是两个人凑一起,把难挨的日子过成甜的。你妈当年跟着我住筒子楼,上厕所要跑半条街,她抱怨过吗?没,她把煤炉擦得锃亮,说'建国你看,咱的家多暖和'。"
病房门被推开,妈妈捧着保温桶进来,食指内侧还留着缝纫机扎出的淡褐色茧:"老陈,医生说能喝小米粥了。小默,你去买份包子,食堂的肉包热乎。"
我接过保温桶时碰到她的手,指节粗得像老树根,是当年在纺织厂踩了二十年平车的印记。可她摸爸爸额头的动作,轻得像片落在雪地上的羽毛。
"你爸醒了?"她压低声音问,"刚才护士说他血压降了,我在楼下买了橘子,他爱吃酸的。"
爸爸突然抓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手背上的茧:"淑兰,要是小默真不想结婚,咱们别逼他了。当年你说信我,现在我得信他。"
妈妈笑出了眼泪,用袖子抹脸:"老陈,我早想说这话了。咱们儿子啊,心里有数。"
那天晚上,我在医院走廊给王阿姨介绍的姑娘发消息:"明天有空吗?想请你喝杯咖啡。"
她秒回:"好啊,我知道家咖啡馆,老板养了只胖橘猫。"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在手机屏幕上的猫爪表情镀了层银。我突然懂了爸爸的心事——他不是要我复制他的婚姻,是怕我错过那个,能让我想把芹菜绑在自行车后座的人。
现在我常想,爱到底该怎么传递才不会变味?是像爸爸那样,把半世纪的担忧藏在催婚的唠叨里?还是像妈妈那样,用四十年的陪伴说"我信你"?
或许答案从来不在"必须结婚"里,而在"我愿意和你一起过"的勇气里。
你说呢?
来源:小西一起追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