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电话响的时候,我正在给学生批改作文。红笔在一篇描写母亲的文章上停住了,那个孩子写道:“妈妈的爱,是夏夜里不要钱的凉风。”我笑了笑,提笔在旁边画了个圈。
引子
电话响的时候,我正在给学生批改作文。红笔在一篇描写母亲的文章上停住了,那个孩子写道:“妈妈的爱,是夏夜里不要钱的凉风。”我笑了笑,提笔在旁边画了个圈。
手机在桌上震得嗡嗡响,像一只被捂住了嘴的蝉。
我拿起手机,是江涛。心里没来由地一跳,这个时间,他应该在陪客户吃饭,酒酣耳热,哪有空给我打电话。
“喂,江涛?”
“岚岚,”他的声音有些发紧,背景里乱糟糟的,像是站在马路边上,“你现在方便吗?”
“还行,在家里。怎么了?”我听出他语气不对,手里的红笔也放下了。
“家里那笔钱,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给小远留着的那笔,现在能动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那笔钱是我们俩攒了快十年的,二十万,雷打不动地存在一张卡里,就是为了儿子将来结婚买房用的。
“出什么事了?”我攥紧了手机,声音也跟着沉了下去,“那笔钱可不能乱动啊。”
“我知道,”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说,“我这边出了点急事,生意上……周转不开,急需二十万。你先取给我,我保证,最多三个月,肯定给你补回去。”
生意上的事?我眉头拧成了个川字。江涛做销售经理,一向稳妥,从没听说过他需要这么大一笔钱来周转。
“到底是什么生意?二十万不是小数目,你总得让我知道个底细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风声和隐约的车流声。
“岚岚,你就别问那么多了。你相信我,我还能害了这个家不成?这事儿挺复杂的,三言两语说不清。总之,你明天先把钱取出来,我下午回去拿。”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命令。
我心里那股无名火“蹭”地就上来了。又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他觉得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所有事他自己扛着就行,我只需要听话、照做。
“江涛,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不能摊开来说?你不说清楚,这钱我不能给你。”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说得很硬。
“林岚!”他几乎是吼了出来,“你是不是非要在这个时候跟我抬杠?我告诉你,这钱关系到我的饭碗,关系到我们这个家!你懂不懂!”
吼完,他“啪”地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我愣在原地,手脚冰凉。客厅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像是在计算着我们夫妻间信任崩塌的秒数。我看着桌上那篇作文,那句“夏夜里不要钱的凉风”,此刻读起来,只觉得无比讽刺。
结婚二十年,我一直以为我们是风雨同舟的伴侣。可到头来,我才发现,我可能只是他船上的一名乘客,连航向都无权过问。
我心里反复回响着一句话,那是很久以前,我妈拉着我的手,叹着气对我说的:“闺女啊,没有哪一个男人,跟你结婚就是为了给你幸福的。他有他的江山要打,有他的难处要扛,你得自己找乐子,自己撑住事儿。”
那时候我不信,我觉得江涛不一样。
现在,我信了。
这二十万,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插进了我们婚姻那把看似牢固的大锁里。我不知道转动它之后,打开的会是新的出路,还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藏着秘密的深渊。
我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却没有一盏能照进我心里。
我必须弄清楚,这二十万背后,到底藏着什么。这不是钱的问题,是信任的问题,是我们这个家还能不能走下去的问题。
我拿起手机,翻出江涛的微信,点开头像。那还是我们几年前去旅游时拍的,他揽着我,笑得一脸灿烂。
我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江涛,我们谈谈。明天中午,老地方见。你不来,钱的事免谈。”
发完,我把手机扔在沙发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我知道,从今晚开始,我们这个家,要变天了。
第一章 家庭账本的裂痕
第二天一早,天就阴沉沉的,像是憋了一场吵不出来的大架。我做早饭的时候,心里还压着事,打鸡蛋的时候都差点把蛋壳掉进碗里。
儿子小远从房间出来,打着哈欠:“妈,今天怎么不做豆浆了?”
“哦,豆子……泡忘了。”我随口应着,把煎好的鸡蛋盛进盘子。
江涛昨晚一夜没回。这是我们吵架后的常态,他觉得在外面冷静一下,比回家面对我的“审问”要轻松。以前我总会担心,会一夜一夜地等他。现在,我只觉得心累。
我心里有个独白在反复播放:“二十年了,林岚。你还在等什么?等他良心发现,主动跟你坦白?别傻了,男人的沉默就像一道墙,你越是撞,自己头破血流的可能性就越大。你得学会自己找门。”
吃完早饭送走小远,我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看着墙上的挂钟。离约定的中午十二点,还有三个小时。这三个小时,像一场漫长的凌迟。
我决定不等了。与其被动地等着他给我一个编造好的答案,不如我主动出击。
我找出家里的备用钥匙,打开了江涛书房里那个上了锁的抽屉。这是他的“禁地”,他说里面都是公司的重要文件。结婚这么多年,我从没动过。但今天,我觉得有必要了。
抽屉里没什么文件,只有几本相册,一个旧的铁皮盒子,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发票和收据。我拿起那些票据,一张一张地看。大部分是请客户吃饭的,金额都对得上他的收入。
直到我翻到一张奢侈品店的购物小票。
日期是上个月,一条铂金项链,金额,两万三千八。
我的手抖了一下,那张轻飘飘的纸,此刻却重得像块铅。我攥紧了那张小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们家不是过不起这个日子,但江涛不是那种会花两万多给我买惊喜的人。结婚纪念日,他送我的礼物是一台新的豆浆机,因为旧的坏了。
这条项链,是给谁的?
我心里那个叫“怀疑”的种子,在这一刻破土而出,疯狂地长出藤蔓,缠得我喘不过气来。
难道他外面……我不敢再想下去。我把小票揣进口袋,把抽屉恢复原样,锁好。
临近中午,我换了身衣服,没化妆,脸色有些憔悴。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角已经有了细纹,头发里也藏着几根银丝。岁月这东西,真是不饶人啊。
我提前半小时到了我们约定的那家咖啡馆。这是我们年轻时常来的地方,那时候我们钱不多,两个人点一杯咖啡,能坐一下午。
江涛是踩着点来的。他看起来很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色,下巴上也冒出了胡茬。他一坐下,就开门见山:“你想通了?”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端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岚岚,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公司最近在争取一个大项目,需要打点的地方多,我这也是没办法。”
“打点?”我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小票,拍在桌上,“这也是打点的一部分吗?江涛,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这两万多的项链,是打点给哪个‘大人物’了?”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从疲惫转为震惊,再到一丝慌乱。
“你……你翻我东西了?”他声音不大,却带着压抑的怒气。
“我要是不翻,是不是就得一直被你蒙在鼓里?”我盯着他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到一丝愧疚,但我只看到了被冒犯的愤怒。
他沉默了。咖啡馆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可我们的桌子周围,空气却像是凝固了一样。
“好,我承认。”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这笔钱,有一部分不是为了生意。是……是借给朋友了。李栋,你认识的,他家里出了点事,我不能见死不救啊。至于这条项链,也是他托我买的,送给他老婆赔罪的。票据放我这儿,回头找他报销。”
李栋,江涛的发小,也是他现在的生意伙伴。这个解释听起来天衣无缝。
可我就是不信。女人的直觉有时候毫无道理,却又准得可怕。
我心里又一个声音响起来:“他在撒谎。他的眼神在躲闪,手指在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这是他心虚时的老习惯了。林岚,别被他糊弄过去。这背后一定有更大的窟洞。”
“是吗?”我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滚烫的液体烫着我的舌尖,也让我的头脑更清醒了,“那正好,你现在就给李栋打个电话,我亲自问问他。顺便,也问问他老婆,项链喜不喜欢。”
江涛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像暴雨来临前的天空。
他猛地一拍桌子,咖啡都溅了出来。
“林岚,你够了没有!你这是在审犯人吗?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你就这么点信任给我?”
他的声音不大,但周围几桌的人都看了过来。我的脸一阵发烫,感觉自己像个在公共场合撒泼的怨妇。
“信任?”我把这两个字在嘴里嚼了一遍,满是苦涩,“信任是你给的吗?江涛,是你自己,亲手把它一点一点敲碎的。”
我站起身,拿起包:“钱,我一分都不会给你。什么时候你肯说实话了,我们再谈。”
说完,我转身就走,没再回头看他一眼。
走出咖啡馆,外面的冷风一吹,我才发现,眼泪已经下来了。
第二章 沉默的战争
从咖啡馆回来,家里就变成了一个冰冷的战场。我们不再说话,连眼神的交汇都吝于给予。江涛当晚回来了,睡在书房。从此,那张双人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这种沉默的战争最是磨人。家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像是在为我们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倒计时。
学校里,我的状态也受到了影响。上课时,好几次走神,差点讲错知识点。
办公室的老王看出了我的不对劲。他是个快退休的语文老师,教了一辈子书,看人一看一个准。他泡了杯浓茶,推到我面前,他那个用了十几年的搪瓷杯上,印着“为人民服务”几个红字。
“小林啊,家里出事了?”老王慢悠悠地问,一边用嘴吹着滚烫的茶水。
我勉强笑了笑:“没事,王老师,就是最近没休息好。”
“年轻人,别什么事都自己扛着。”老王呷了口茶,继续说,“夫妻过日子,就像熬一锅粥,火大了不行,水少了也不行。最怕的是什么?是两个人对着一口锅,各烧各的火,那粥,迟早得糊。”
我听着老王的话,心里一酸,眼圈就红了。我把江涛要钱的事,掐头去尾地跟他说了。当然,项链的事,我没提,那是我们夫妻间的隐私,也是我心里最深的一根刺。
老王听完,没急着发表意见,只是又给他那半杯茶续上了开水。
“二十万,不是小数目。”他沉吟道,“江涛这人我见过,看着挺实在的。按理说,不是个会乱来的人。这里面,怕是有什么别的情由。”
“他要是有情由,他可以说啊!”我激动起来,“他什么都不说,就让我拿钱,我怎么拿?那钱是给孩子准备的!”
“是这个理。”老王点点头,“不过,男人嘛,有时候自尊心比天大。越是难堪的事,越不愿意跟家里人说。他怕你担心,也怕自己没面子。”
我心里五味杂陈。难道真是我错怪他了?
我开始动摇了。或许,我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好好谈谈?
我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劝我:“林岚,别太固执了。夫妻一场,总得给对方留点余地。也许他真的有难处呢?万一因为你的不信任,把他逼上绝路,你后悔都来不及。”
可另一个声音立刻反驳:“余地?他给你留余地了吗?他连最基本的坦诚都做不到!你现在心软,就是对自己和孩子的不负责任。那张项链的小票,你忘了吗?”
这两个声音在我脑子里打架,搅得我头疼欲裂。
下午放学,我接到妹妹林薇的电话。她是我们家唯一一个知道我们最近在闹别扭的人。
“姐,你跟姐夫还没和好呢?”林薇的声音总是那么有活力,“我跟你说,男人就不能惯着。你这次要是妥协了,下次他还这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薇薇。”我疲惫地说。
“你就是想太多。”林薇快人快语,“我给你出个主意。你不是怀疑他吗?你就查他。查他银行流水,查他通话记录。现在这社会,一个人要是真有鬼,藏不住的。”
查他?我心里一惊。这……这不就是监控吗?我们还没到那一步吧。
“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讲究这些虚的。”林薇在电话那头恨铁不成钢,“婚姻就是一场博弈,你得有自己的底牌。你不弄清楚他到底把钱花哪儿了,心里能踏实吗?”
挂了电话,我坐在办公桌前,呆呆地看着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把天空映成一片诡异的紫红色。
林薇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我本已混乱的心湖。
是啊,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去求个真相。哪怕真相是残酷的,也比被蒙在鼓里要好。
晚上,我等江涛睡下后,偷偷进了书房。他的手机就放在桌上充电。我的心跳得厉害,手心全是汗。我感觉自己像个小偷,在偷窃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我丈夫的信任。
我试了几个我熟悉的密码,都不对。最后,我鬼使神差地输入了我们结婚纪念日的日期。
屏幕亮了。
我长出了一口气,又觉得无比悲哀。他还记得这个日子,却用它来防着我。
我点开了他的通话记录和短信。大部分都是工作相关的,没什么异常。然后,我点开了他的微信。在一个不起眼的分组里,我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女性头像。
我点进去,聊天记录不多,但有几条转账记录格外刺眼。
五千,一万,两万……最大的一笔,是五万。转账的时间,就在那条项链购买日期的后两天。
收款人的名字,叫“小雅”。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我快速地翻着聊天记录,有一条是江涛发的:“小雅,钱收到了吧?叔叔的病要紧,别不舍得花钱。有什么困难,随时跟我说。”
对方回复:“涛哥,太谢谢你了。这笔钱,我以后一定会还你的。”
涛哥?叫得真亲热。
我死死地盯着屏幕,感觉眼睛被刺得生疼。原来,他所谓的“打点”,所谓的“借给李栋”,全都是谎言。
这二十万,根本不是为了生意,而是为了这个叫“小雅”的女人。
我退出了微信,手指颤抖着几乎拿不稳手机。我不知道这个小雅是谁,但我知道,我的婚姻,可能真的走到了尽头。
我把手机放回原位,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
回到卧室,我躺在冰冷的床上,睁着眼睛,一夜无眠。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把房间里的一切都照得惨白。
我终于明白,这场战争,从一开始,我就输了。
第三章 谎言的雪球
自从发现那个叫“小雅”的存在,我就像一个怀揣着定时炸弹的人,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爆炸,把我的世界炸得粉碎。
我没有立刻跟江涛摊牌。我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也想看看,他到底能把这个谎言的雪球滚多大。
我们之间的冷战还在继续。他每天早出晚归,我把他的饭菜留在锅里,他回来自己热了吃。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是两个合租的陌生人。
儿子小远似乎也察觉到了家里的气氛不对。有天吃饭,他小心翼翼地问我:“妈,你跟我爸……又吵架了?”
我夹了块排骨到他碗里,勉强笑了笑:“没有,你爸最近工作忙,压力大。”
我不想让孩子知道这些糟心事。家,在孩子心里,应该是最温暖的港湾,而不是硝烟弥漫的战场。
我心里有个声音在冷笑:“林岚,你还在自欺欺人。这个家早就不是港湾了,它已经成了一艘漏水的船,随时都可能沉没。你护得住孩子一时,护得住他一世吗?”
周五下午,我没课,提前回了家。刚到小区门口,就看到江涛的车停在路边。他没有下车,而是坐在驾驶座上打电话。
我下意识地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他的车窗开着一条缝,我能隐约听到他的声音,语气很急躁。
“……我都说了,钱会尽快给你凑齐!你别再逼我了!”
“……我知道叔叔的情况,可我这边真的有困难!”
“……小雅,你听我说,你先稳住,我再想办法,啊?”
又是小雅。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我喘不过气来。他宁愿在车里跟别的女人柔声细语地商量对策,也不愿意回家跟我说一句实话。
我没有上前质问他。我只是默默地看着,直到他挂了电话,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他很陌生。这个我爱了二十年的男人,这个我孩子的父亲,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晚上,他破天荒地没有进书房,而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我。茶几上放着一个文件袋。
“岚岚,我们谈谈。”他掐灭了手里的烟,声音沙哑。
我没说话,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等着他的下文。
“我知道,这段时间委屈你了。”他从文件袋里拿出一沓文件,推到我面前,“这是我那个项目的合同,还有公司的一些证明。我之前说的,都是真的。那二十万,确实是用来打点关系,疏通渠道的。”
我低头看了一眼那些文件。合同、公章,一应俱全,看起来无懈可击。
如果我没有看到他手机里的秘密,如果我没有听到他下午的那通电话,或许,我真的会信了。
“至于那条项链,”他顿了顿,眼神有些闪躲,“真的是帮李栋买的。他今天把钱还我了,这是转账记录。”他把手机递过来,上面确实有李栋两万三千八的转账截图。
他准备得真周全啊。连证据链都做好了。
我心里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
“是吗?”我拿起那些文件,一张一张地翻看,假装看得很仔细,“这么大的项目,一定很辛苦吧。”
他似乎松了口气,以为我信了。“是啊,所以……岚岚,那笔钱,你看……”
我把文件轻轻放在茶几上,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江涛,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这二十万,到底是要给谁?”
我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他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我还会这么问。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强装的镇定掩盖。
“岚岚,你怎么就不信我呢?合同都给你看了,你还想怎么样?”他的声音开始不耐烦起来。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想怎么样?”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想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不是肉长的!江涛,你看着我的眼睛,你敢说,你没有骗我吗?你敢说,你心里没有一个叫‘小雅’的女人吗?”
当“小雅”这两个字从我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江涛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猛地站起来,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
“你……你怎么知道?”
那一刻,我知道,我赢了这场对峙。
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这个胜利的代价,是我们二十年的婚姻和信任。
谎言的雪球,终于在我面前,彻底崩塌了。
第四章 比背叛更伤人的真相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江涛的脸色由白转青,最后变成一种灰败的颓唐。他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塑,僵硬地站在那里。
“你查我?”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在摩擦。
“是。”我没有否认。事到如今,再争论谁对谁错已经没有意义。“如果你肯坦白,我何必去查?”
他颓然地坐回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我以为接下来会上演一场经典的丈夫出轨被抓包的戏码:他会忏悔,会求我原谅,会发誓跟那个女人断绝关系。
然而,他接下来说的话,却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
“她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她是……她是我一个老战友的女儿。”
我愣住了。
“老战友?”
“对。马刚,你可能不记得了。很多年前,我刚退伍的时候,跟他一起在工地上干过。后来他回老家了,我们就断了联系。”江涛的声音很低沉,像是在回忆一件很遥远的事。
“几个月前,我偶然遇到了他。他得了重病,尿毒症,一直在医院里耗着。家里为了给他治病,已经山穷水尽了。小雅,就是他女儿,一个人在城里打工,照顾他,还要挣医药费。”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那……那些钱,和项链?”
“老马那个人,自尊心特别强。我直接给他钱,他肯定不要。我就让小雅瞒着他,说是公司预支的工资,一点一点地转给她。那条项链,也不是什么奢侈品,是我托人找的厂里拿的货,没那么贵。小雅她妈走得早,老马一直觉得亏欠女儿,就想在她生日的时候送个像样的礼物。他自己下不了床,就托我……”
江涛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耸动。
我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脑子里乱成一团麻。我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出轨、赌博、被人设局……我唯独没有想到,真相会是这样。
一个比背叛更伤人,也更无奈的真相。
我心里有个声音在尖叫:“他在骗你!这又是他编出来的一个更完美的谎言!林岚,你不能再信他了!”
可我的理智告诉我,江涛没有撒谎。他此刻的痛苦和脆弱,是装不出来的。我们做了二十年夫妻,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我都能读懂。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干涩得厉害,“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扛着?你把我当什么了?”
“告诉你?”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我怎么告诉你?告诉你我把我们给儿子攒的买房钱,拿去救一个外人?告诉你我为了一个不相干的战友,可能要让我们这个家陷入困境?岚岚,你让我怎么开这个口?”
他站起来,一步步向我走来,眼神里满是痛苦和挣扎。
“在你心里,我林岚就是那么一个不通情理,见死不救的人吗?”我含着泪,质问他。
“不,你不是。”他摇着头,“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女人。正因为你善良,我才不能告诉你。我不能把这份责任和压力,转嫁到你身上。老马是我兄弟,这是我欠他的,我得自己还。这是男人的事。”
男人的事。又是这句“男人的事”。
我突然觉得无比的可笑和悲哀。
“江涛,你知不知道,你所谓的‘担当’,你所谓的‘保护’,对我来说,是最大的不信任和伤害!你宁愿让我误会你,怀疑你,也不愿意跟我说一句实话。在你心里,我们根本就不是平等的伴侣,我只是一个需要你保护的、什么都不懂的女人!”
我的情绪彻底失控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这几个星期的委屈、猜忌、痛苦,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我不是气他拿钱救人,我是气他的隐瞒,气他的不信任,气他把我排斥在他的世界之外。
他想伸出手抱我,却被我一把推开。
“别碰我!”我哭喊着,“我需要冷静一下。”
我冲进卧室,反锁了门。我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失声痛哭。
门外,传来江涛嘶哑的声音:“岚岚,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我心里的伤痕吗?
我知道他有他的苦衷,他的情义,他的担当。可他不懂,夫妻之间,最珍贵的不是金钱,不是安逸,而是风雨来临时,能够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和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亲手斩断了这一切。
这个家,被他所谓的“情义”,撕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第五章 裂缝中的微光
那一夜,我们隔着一扇门,各自煎熬。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哭到最后,只剩下空洞的疲惫。
第二天是周六,我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走出卧室。江涛在客厅的沙发上蜷缩了一夜,听到开门声,他立刻站了起来,一脸的憔悴和不安。
“岚岚,你……”
我没理他,径直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冰冷的水滑过喉咙,也让我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我心里有个声音在叹息:“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呢?离婚吗?为了这件事,把一个完整的家拆散,值得吗?小远怎么办?你真的舍得这二十年的感情吗?”
另一个声音却在冷笑:“不离婚,难道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林岚,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原则问题。他今天能为了战友情瞒着你,明天就能为了别的事情。这样的日子,你还要过多久?”
我端着水杯,坐在餐桌旁,看着窗外。天已经亮了,灰蒙蒙的,没有太阳。
江涛默默地走进厨房,开始做早饭。稀饭的香气慢慢飘出来,那是我们家熟悉的味道。可我心里,却觉得无比陌生。
吃早饭的时候,小远回来了。他每个周末都会回家一趟。一进门,就感觉到了家里的低气压。
“爸,妈,你们怎么了?”他把书包放下,疑惑地看着我们。
我和江涛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还是江涛先打破了沉默。他把小远叫到身边,沉声说:“小远,有件事,爸要跟你和妈说。”
他把马叔叔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这一次,他没有隐瞒,也没有辩解,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
小远听完,沉默了很久。
我紧张地看着儿子,不知道他会作何反应。毕竟,那笔钱,名义上是为他准备的。
“爸,”小远抬起头,看着江涛,眼神里没有我想象中的责备,而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成熟,“我觉得,你做得对。”
我愣住了。
江涛也愣住了。
“救人一命,比什么都重要。”小远继续说,“房子以后可以再买,钱没了可以再挣。但人的命,没了就真的没了。马叔叔是你的战友,就是我们的亲人。我们家,不能做见死不救的事。”
我看着儿子,突然觉得他长大了。他不再是那个只知道打游戏、跟我们顶嘴的孩子了。
“可是……那笔钱……”江涛的声音有些哽咽。
“钱的事,我们一家人一起想办法。”小远转向我,“妈,你说对不对?”
我看着儿子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又看了看旁边满脸愧疚和感动的江涛,心里那块坚硬的冰,开始慢慢融化。
是啊,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就应该有难同当吗?
我一直纠结于江涛的隐瞒和不信任,却忽略了这件事本身的意义。我教了一辈子书,教学生要善良,要有情有义。可轮到自己,却差点因为夫妻间的芥蒂,而变成一个冷漠的人。
我深吸了一口气,对江涛说:“下午,你带我们去看看马叔叔吧。”
江涛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岚岚,你……”
“我们是一家人。”我打断他,重复了儿子的话,“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扛。”
那一刻,我看到江涛的眼眶红了。这个在我面前永远表现得像座山一样的男人,这个宁愿自己扛下所有也不肯低头的男人,在这一刻,像个孩子一样,流下了眼泪。
我们之间的裂缝,依然存在。信任的重建,需要时间。
但是,在儿子这番话里,在这顿压抑又温情的早餐里,我仿佛看到了裂缝中,透出了一丝微弱的光。
这束光,或许不足以立刻修复我们的关系,但它至少让我看到了希望。
也许,婚姻的真相,不是永无裂痕的完美,而是在一次次破碎之后,我们依然愿意伸出手,把对方的碎片,一片一片地粘起来。
第六章 病房里的和解
下午,我们一家三口,拎着水果和营养品,去了医院。
推开病房门的那一刻,我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病床上的男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脸色蜡黄,手臂上插着各种管子。一个看起来比我还憔悴几分的女孩,正小声地给他读着报纸。
那应该就是小雅了。
看到我们进来,特别是看到江涛,马叔叔浑浊的眼睛里,瞬间亮起了光。
“涛子……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虚弱得像风中的游丝。
“老马,我来看看你。”江涛快步走过去,握住他枯瘦的手,声音哽咽,“你这家伙,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我不想给你添麻烦。”马叔叔费力地喘着气。
小雅站起身,有些局促地看着我们,小声地叫了句:“涛哥,嫂子,你们来了。”
她是个很清秀的女孩,只是眉宇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忧愁。我看着她,心里那最后一丝芥蒂,也烟消云散了。
我把水果篮递给她,温和地说:“辛苦你了,孩子。”
小雅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我们在病房里待了很久。江涛和马叔叔聊着过去部队里的事,聊着那些我们不曾参与过的青春岁月。我这才知道,有一次在野外拉练,马叔叔为了救从山坡上滑下去的江涛,自己的腿被石头划开了一道大口子,至今还留着疤。
“那时候我就跟自己说,”江涛握着老战友的手,眼睛通红,“这条命,有你老马的一半。以后只要你有事,我江涛万死不辞。”
我默默地听着,给他们倒水,削苹果。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为了情义可以倾尽所有的男人,心里百感交集。
他固执,他大男子主义,他不懂得沟通。但他,也是一个有情有D义,有担当的男人。
我心里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林岚,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丈夫。他有很多缺点,但他最核心的品质,没有坏。你不能因为他表达爱和责任的方式不是你想要的,就全盘否定他这个人。”
从医院出来,天色已经晚了。夕阳的余晖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们三个人,一路沉默地走着。
走到一个路口,江涛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我。
“岚岚,对不起。”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无比认真,“这件事,是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不该让你受这么多委屈。我总想着自己把所有事都扛下来,就是对这个家好,但我忘了,我们是夫妻,家是需要我们一起撑起来的。我……”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我看着他,这个在我面前流露出脆弱和悔意的男人,心里的那堵墙,终于彻底坍塌了。
我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很粗糙,掌心却很温暖。
“都过去了。”我说,“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们一起商量,一起面对。好吗?”
“好。”他用力地点点头,回握住我的手。
旁边的儿子小远,看着我们,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那一刻,我知道,我们这个家,虽然经历了一场巨大的风暴,但没有散。
回家的路上,江涛跟我说了他的打算。他准备把车卖了,先凑一部分钱给马叔叔治病。剩下的,他会更努力地工作去挣。
“车卖了,你上班不方便。”我说。
“没事,我坐公交地铁。总比看着老马在医院里等死强。”他语气坚定。
我看着他的侧脸,在路灯的光影下,显得格外坚毅。我突然觉得,这个男人,虽然不完美,却值得我托付一生。
他或许不会说甜言蜜语,不会制造浪漫惊喜,但他用自己的方式,在守护着他认为重要的一切。
回到家,我从我们那张没动过的存折里,取出了十万块钱,放在他面前。
“这是我们家的一半,也是我的一半。我们一起。”
江涛看着我,眼里的光,比窗外的星辰还要亮。
第七章 没有幸福的答案
马叔叔的病,在我们和医院的共同努力下,暂时稳定了下来。江涛卖了车,加上我拿出的十万,总算解了燃眉之急。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江涛开始每天挤地铁上下班,虽然辛苦,但他脸上的笑容却多了。他会主动跟我聊工作上的事,会问我学校里的趣闻。晚上,他不再躲进书房,而是和我一起坐在沙发上,看一会儿电视,或者只是说说话。
我们的话题,不再仅仅是孩子和柴米油盐。我们会聊起对未来的规划,聊起各自的烦恼。我发现,原来我并不了解他的工作有多么辛苦,他也不知道,我作为一个班主任,要承担多大的压力。
那个叫小雅的女孩,偶尔会给我们发来信息,汇报马叔叔的近况,字里行间满是感激。我也会回复她,让她好好照顾自己。我们之间,没有尴尬,只有一种经历过共同患难的默契。
有一次,妹妹林薇来家里吃饭,看到江涛在厨房里系着围裙忙活,惊讶地张大了嘴。
“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姐夫居然下厨了?”
我笑了笑,给她夹了块江涛刚烧好的红烧肉。
“人总是会变的嘛。”
吃完饭,林薇把我拉到一边,小声问:“姐,你们……算是彻底和好了?”
我想了想,说:“谈不上和不和好。只是我们都想明白了一些事。”
“什么事?”
“我以前总觉得,他跟我结婚,就应该把我的幸福当作他最重要的责任。我想要的,他都该懂。我难过的时候,他都该第一时间来安慰我。”我看着窗外,缓缓地说,“但现在我明白了,没有哪一个男人,跟你结婚就是为了给你幸福的。他有他的人生,有他的责任,有他的兄弟情义,有他必须要去扛的重担。”
“那你的幸福怎么办?”林薇不解地问。
“幸福,不是他给的,是我们一起创造的。”我转过头,看着妹妹,“婚姻不是一个找人来爱你的过程,而是一个学习如何去爱别人的过程。当我不再执着于他有没有‘给我’幸福,而是开始学着去理解他,支持他,和他一起去面对生活的风雨时,我发现,幸福感,反而自己回来了。”
就像我,作为一名老师,我热爱我的工作,我从学生的点滴进步中获得价值感和尊严。这就是我的“匠心”,是我幸福的一部分。江涛,他重情重义,从帮助战友中获得了内心的安宁,那也是他幸福的一部分。
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因为爱走在一起,组成一个家。我们互相扶持,但我们依然需要各自独立地去寻找生命的意义。
家庭的理解,不是要求对方变成你想要的样子,而是接受他本来的样子,并愿意和他一起,把这个家经营得更好。
那天晚上,江涛加班回来,看到我还在等他,有些意外。
“怎么还没睡?”
“等你啊。”我给他端来一碗热好的汤,“快喝了,暖暖胃。”
他坐在餐桌旁,一口一口地喝着汤。温暖的灯光洒在他身上,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角的皱纹和鬓角的白发。
“岚岚,”他喝完汤,抬起头看着我,“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还愿意要我,要这个家。”
我笑了,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抱住他。
“傻瓜,我们是家人啊。”
我把脸贴在他宽厚的背上,心里一片安宁。
我妈说得对,没有哪个男人结婚是为了给你幸福。因为幸福从来不是一个结果,也不是一个人的给予。
它是一个动词,是一种能力。
是我们在无数个平凡的日子里,在经历了猜忌、争吵、失望之后,依然选择牵起对方的手,一起去面对下一个日出和日落的勇气。
是我们懂得,生活这本厚厚的书,有风花雪月,更有柴米油盐,有误会,有伤害,但只要我们还愿意一页一页地读下去,总能找到属于我们自己的,那个温暖的结尾。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