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如:从捡垃圾到哈佛,「禅定」如何改写命运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9-22 10:27 1

摘要:凉子说:德如师傅是一位功夫大师,跟他对话过程中就让我想起另一个人,高艳津子。我觉得他们两位都是非常好的行者,知行合一的人。德如师傅出身非常艰苦,从小到大有过很多次死而复生的经历,人生非常传奇。从小学文化,到长大之后20多岁才去恶补知识,甚至后来去上大学、去到美

凉子说:德如师傅是一位功夫大师,跟他对话过程中就让我想起另一个人,高艳津子。我觉得他们两位都是非常好的行者,知行合一的人。德如师傅出身非常艰苦,从小到大有过很多次死而复生的经历,人生非常传奇。从小学文化,到长大之后20多岁才去恶补知识,甚至后来去上大学、去到美国,从捡破烂要饭的小孩变成哈佛讲师,变成教学出上百位世界冠军的功夫大师。我在他身上看到人的无限可能。

凉子:我们准备开始。你刚才进入空性状态了。

德如:对。

凉子:你怎么知道是空性状态?

德如:因为一切皆无。

凉子:你一切皆无的时候还能意识到一切皆无吗?

德如:对。你看到所有东西都是来来去去,没有任何我们所谓实相的意义,它们都在Flow,都在流动。所有流动都是不确定的,所有不确定都是无时无空的,有些东西很难用语言确定。但有时候你得表达,其实我只能说这种无时无空的状态,似乎有,似乎又无。

对我来说它是空,它空也是无限性。因为你生活在三维世界,还得用三维世界的语言表达,还得用思维,所以它是来来去去的,就像我的名字,德如,“如”就是如来如去。

你不完全进入思维,但有时候还得进入思维,用思维、用语言表达,因为你生活在这个世界里,所以它是恍恍惚惚的东西,就像梦境。

但你在梦境里就认为是实,它又不是实;你出了梦,觉得它不是实,但你在梦中就确实觉得是实相。哎,就是这样,我也不知道现在跟你在一起是梦还是实。所以你沉淀的时候,会发现另外一个世界。就这样,哈哈哈。

凉子:另外一个世界有可能是实、是梦,或者两者都不是吗?

德如:对。你有时候看到一切都是光,有时候光也没有了,所以很难用语言表达这个“空”。好像所有东西都存在里面,有这种感觉,所有东西都会闪现。2018年参加大会,我们请了很多科学家,包括量子力学家、基因学家、表达基因学家,各种各样超前的科学家。

我们讨论时也会辩论,很多时候我会从“无”的角度辩,一切皆无,因为我看到的是空、是无,他们就觉得我说的不对,认为这世界不是无的。他们说很多量子力学家认为一切是无是错的。

我说我们说的“无”可能不一样,因为他们完全用物质角度衡量。我说的“无”是无限,不是物质的无。物质上可能是无,但它不是nomaterial(非物质)——nomaterial就是物质上也看不到,但不一定没有,它是无限的智慧、无限的爱、无限的慈悲、无限的能量、无限的意识,它也是“无”,所以这个“无”的表达方式不一样。

凉子:那这么理解,它是一种信息差。你能感觉到的东西,却不能用语言或者现在的语言描述,而另一方没感受过这种状态,用现行语言跟你辩论,最后只是变成语言的冲撞,没实现内心的链接。如果他也看到你看到的东西,大家就不需要语言了。

德如:对,你说得特别好。

凉子:关于“无”和空性,历史上很多智者都探讨过,现在我们试图用简单方法让大家理解就好。现在我有个假设:如果您不能用简单方法让大家理解,那是不是您自己也没参悟?毕竟大道至简。

德如:对,大道至简是这样的。因为当你认为自己已经参悟时,可能还没参悟,因为世界是宇宙,宇宙本身就是无限的。有人用上帝解释,有人用佛光解释,有人用道解释,不同人可能用不同东西解释。

所以我对生命感兴趣,对个体生命、宇宙生命都感兴趣,因为它们是链接的——人类的链接、万物的链接、生命的链接,本身就是宇宙,就是一个生命。外在我们看到的可能是个体,是分开的,但内在是链接的,完全像水一样:一个水珠出来,看似分开了,但分开后就不会再存在,因为会evaporate(蒸发);进入大海就是大海,蒸发后还是在宇宙里,不会消失。

从量子力学角度说,信息永远不灭。不管你经历什么、做什么事,这些信息都不会变。你做的好事、坏事,有意义的事、无意义的事,都会链接,只是表达时不一样。这就是我说的空性:没有思维,没有记忆,超越记忆、超越思维、超越所有所谓的包裹(包袱)。

这些包袱就是你过去的心情、过去的基因、家族的基因、社会的基因、教育的基因,放下这些,你可能会从空到有,就是老子说的从空、从无到有。

凉子:这有两个问题。第一个,您刚才提到禅定时感受到空性、感受到“无”,但笛卡尔有过“我思故我在”的描述,“我思”是确定性的东西。你得有“我”才能感觉到空和无,这证明还是有“我”的概念。

德如:肯定是从很小的“我”的身体开始,一开始肯定有感受。因为我经常坐禅,可能一次坐好几个小时,今天只是稍许静一下,感知是有的。但当你坐很久很久,会从有感知到无感知,一切都消失,这就是无时无空的感知。有感知时肯定是有个体的,就像您说的,我完全同意,因为这就是我们说的particular(特定个体)。

什么是particular?就是具体个体的这个角色。我经常觉得自己在演戏,这个角色有感知,会完全进入角色——这个particular的人、这个角色。但当我真正进入禅定、真正进入空性时,这个角色没了,感知也没了。

有时候你觉得只待了10分钟、30分钟,其实已经过去9个小时,你会觉得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就是因为“思议”是你过去的认知、三维的认知,所以很多东西就是不可思议,这就是超越个体感知的状态。感知是个体的五官,甚至六官的感知,但超越后就根本没有这种存在的感觉了。

凉子:但这里有个延伸问题:你这个角色很努力,从原生家庭的痛苦中脱离,去修行,又去到美国,过程这么艰难,最后取得很大成绩。你这么努力演这个角色,进入空性后反而要丢掉它,意义是什么呢?另外,你还要回归世俗角色,不会觉得有落差吗?它的意义又是什么?

德如:是这样的。我小时候绝对是超越九死一生,第一次差点死掉是母亲生下我第二天就离开,我1个礼拜没吃没喝。

我1956年出生,家里很穷,本来我就不该出生,但母亲偷偷把我生下来,第二天必须回去上班,我就待在姥姥家。姥姥家也穷,没东西吃,只能弄点糖水,里面放几粒糖,还差点把我呛死。奶奶去看我时,我连哭都哭不出来,体重连1两都不到。后来奶奶从自己家偷钱请了奶妈,才把我喂活。

这是第一次活下来,第二次是因为脑膜炎差点死掉,第三次是八九岁时坐在别人自行车上,脚被链条磨,我不敢说,一直磨到流血。在农村没有医疗条件,就用草一包,草本身是脏的,最后全身浮肿、发炎。

别人把我放在羊圈里,因为我已经没呼吸了。那1-2个礼拜我什么记忆都没有,只记得后来有一道光闪现。所以光对我很重要,我觉得生命就是光,没有光就没有生命。看到光之后我活过来了,也不知道怎么活的,全身肿胀都消了,人真的很奇怪。

后来我一直练功夫,小时候从没进入过禅定状态,因为总有人打我、骂我,说我是大地主的孩子、反革命的孩子,那时候甚至觉得自己生错了地方、生错了家庭,还想过寻死,但在训练中,生命的力量又起来了,那种低沉的状态就放弃了。

凉子:那种状态本身就不应该存在。

德如:对,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但在训练中,身体强壮带来的能量又提起来了,所以一直处在不断挣扎中。最后师傅跟我说,别人怎么认为你、给你贴什么标签,都是别人的想法。

这个世界有纷争、是碎片化的,但真正的世界不是这样的,你看到的世界不一定是真的,所以你要不断练、不断学,可能会找到平衡,就不会再纠结这些。就像您说的“努力”,我一直在努力struggle(奋斗)。

奋斗中会有痛苦,也会有pleasure(快乐)。比如取得一些成绩,能进体工大队训练——省体工大队有吃有喝,在家里只能吃别人扔掉的绿色发霉红薯干,甚至吃泥巴、屎壳郎、树皮。

有人给一点盐,我会分好几次用,因为有盐吃,身体浮肿的可能性就小一些。所以能去训练多好,可最后手摔断了。本来能进体工大队就不容易,因为技术好、各方面表现好才被选上,结果手一断,还是被赶走了,特别痛苦。

那时候我头发全掉了,一夜之间掉光,一根都没有。这时候想到别人跟我说的禅定呼吸、打太极,大概1个多月又开始长头发,3个月后头发全回来了。这对我来说是大事,我说这个东西太重要了,觉得这就是我的生命。

因为头发长回来了,身体也好了,烦躁的心情也渐渐恢复,所以我重新开始训练,这对我的生命来说是转折点。之前我在少林寺学过7-8年中医,还当过2年医生,后来觉得生命还是要自我点亮、自我治愈。

我认为人本来不应该有病,人是鲜活、健康的,除了生下来就有的基因病变,其他都该是健康的,因为人有完整的系统、自愈的系统,是全息的。其实所有病都和能量有关,负向能量——也就是混乱的能量越多,你的思维、感知,还有家庭、家族的信息混乱、心情纠结,都会引发疾病。

举个例子,有个美国少将,他和堂弟等6个人都得了癌症,因为他对美国政府很仇恨。他是黑人,在美国长期受到种族歧视,还把家族的痛苦、种族的痛苦都压在自己身上,压抑了太多,对生命造成很大影响。

我要做的就是让他放下。我们第一次沟通时,他打电话说实在活不下去了,太痛苦,没有一个细胞不在疼,想自杀,一天连5分钟都睡不了。我说我们先呼吸,等呼吸完再聊,没去介入他说的痛苦。我就陪他呼吸,慢慢吸、慢慢呼,最后他睡着了。

1个多月后,他打电话说孩子从阿富汗回来了,特别高兴,特意跟我说这件事。这是个很好的例子,说明意识导向改变后,很多东西都能改变。生命本就该是绿色状态,但很多人从亚健康进入黄色状态,有人开始生病,进入红色状态,其实我们可以重新提升,这就是《黄帝内经》里说的“上医”。

《黄帝内经》没说多少治病的方法,很多是讲“上医”——通过改变能量、改变意识,来改变身体状态。当然这是用中国人的视角说,其实它是宇宙的、世界的。

凉子:就像《道德经》,可能它是全人类的智慧结晶,甚至不是具体某个人写的。

德如:对,我觉得这是全人类的东西。所以我很赞成“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个说法,如果我们都这么想、这么做,世界会有更多和平。我在美国待的时间可能比你年龄还长,30多年里和很多人交流过,从哈佛大学、耶鲁大学到小学,还有各个工厂、警局、部队,因为请我的人大多对功夫、李小龙、气功,或者亚洲文化感兴趣。

我交流时不会以中国为主题,而是以全球为主题。文化可能源于某个地方,但属于宇宙、属于人类。在美国,很多教授对中国文化、老子、《道德经》、《易经》感兴趣,所以会来找我。

我在哈佛大学讲课,讲的是量子力学,但结合了禅。禅是佛学和道教的结合,可能更多是道学的道理,和量子力学相辅相成,思维方式是一样的——无时无空,很多东西是链接的。从这个角度看,古人和现代人没有时空隔阂,很多思维是链接的,如果你真正进入那种思维方式,会发现和古人一模一样。

比如量子力学领域很有名的NielsBohr(尼尔斯・玻尔),他对中国文化研究很深,解释量子力学时用的就是“阴阳”,也就是“互补”,这是全世界科学家公认的。他的complementarytheory(互补理论)怎么来的?就是年轻时读了《易经》和《道德经》,然后用这个思想建立了理论架构。

他临死前,别人让他自己设计徽章,他就设计了阴阳图。其实中国的文化智慧在全世界都有体现,只是有时候我们中国人自己忘了。

凉子:念头是耗能的。

德如:所有念头基本都耗能。

凉子:但警觉是人的本能。

德如:对,是本能,但太多警觉会消耗太多能量。偶尔警觉没问题,一直警觉会把所有能量都耗掉。

凉子:比如森林里的小动物,如果活得快乐、享受生活,可能就过完一生;但如果一直战战兢兢,觉得周围全是猛兽,很快就会心力交瘁。

德如:对,生命会缩短。人就是能量体,能量高就健康,病态的人能量低,没办法,病态就是这样。

凉子:生病的人,尤其是重病患者。

德如:对,他们能量非常低,没办法散发活力。你见过多少病人在病床上还充满活力?不可能。所以这种兴奋、vitality(活力)没了,有活力的人不可能是病态的,这是两个不同的Spectrum(频率)。

凉子:那人该怎么提高自己的能量?

德如:我结合自己的经验说,如果想脱离病态,第一少点思维,第二少点争斗,第三少点链接过去的东西、少点包袱。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静下来,一吸一呼——每个人都会呼吸,只要让呼吸稍微有节奏、有能量、有静心,稍微拉长一点。

在这种rhythm(节奏)里,在协调、静心、有感知、有意识的呼吸中,这种“意识”是没有思维的感受,就是“观”。这时你会发现身体有变化,能量提起来了,这就是我常说的“自我赋能”。自我赋能后,能量起来了,感知也起来了,沉重的包袱开始放下,情况就会好转。因为你越病,包袱越重。

凉子:您刚才多次提到“放下”,我在想,不管是功夫修行、呼吸,还是其他方法,“放下”对我们的现实意义是什么?对现在的年轻人或所有人都一样,有房贷、车贷、工作,要交五险一金,有很多包袱,怎么放下?总不能调整完呼吸,这些问题就消失了。

德如:这是个好问题。其实你真放下了,这些问题会自我解决。我举个例子,1997年我负债100多万美元,找一个朋友聊——他是海防兵军官,也是我的学生。

他说帮我找隔壁的新奥尔良首富,那人对经济很懂,是当地最厉害的。我把情况跟首富一说,他说本来想帮我做财务规划、协调债务,但现在觉得毫无意义,因为按我的情况,两辈子都还不清这100多万美元。我当时心里就想“wesee(我们走着看)”,我那时在大学当老师,他们叫“破教师、穷教师”,刚开始教书工资很低,仅够维持生活。

后来我放下他说的这些,开始沉淀,觉得着急也没用,不放下也没用,就让一切随流,但我坚信自己能还完。就是这个意念注入后,很多人来找我教课,越来越多人来,每个礼拜都有人找。

当时找我教课,一个礼拜能赚3000美元,比我一个月工资还高。到2003年,我不仅还完所有债,还买了房子。所以你焦虑也是这样,不焦虑也是这样,焦虑只会让你天天闹心、耗能;放下后不耗能,生活就会慢慢出现新方向、新可能,能量交流、经济交流的运转会更顺畅,这就是最好的例子。

凉子:您的描述让我想到种子破土而出:它不知道地面上有什么,土壤对它来说可能很重,长着长着遇到小石头——哪怕再小的石头,对幼苗来说也很沉重。

但如果它担心“这么大的石头会压死我”,可能就枯萎了;如果它绕过石头继续生长,就能长成大树。等它长成大树,再看那个小石头,还是原来的大小,但已经影响不到它了。

德如:很好的比喻。

凉子:石头是客观存在的,我们没去搬它,也没在乎它。

德如:不搬石头,绕过去就好,只要能出来。放下了就能出来,只要穿越那个障碍就没问题。有人放不下,老想着石头,可石头没什么意义,你还有其他路可以走,从别的地方也能钻出来。

凉子:关键是不是你真的信?是不是真的有这种信念,觉得有希望?

德如:这个信念一定是要行动起来,如果没有行动,信念就毫无意义。你信,就一定要做,要真正进入这个能量场,进入能量场从来nowavery就是不会动摇,一直做下去。所以我说功夫是持续不断、永远不停止的学习,这就是功夫的运动属性,它是大脑的运动和身体的运动。运动过程中,你可能要静下来,会有一些不一样的感悟,静下来时没有复杂思维,最简单的就是呼吸——你本就一直在呼吸,所以要做有频率、有能量的呼吸。

凉子:人生很长也很短,生死确实是瞬间的事。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呼吸,哪怕变成植物人,人依然会呼吸;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从出生起就只有呼吸,到死的那一刻依旧有呼吸。用这种最简单的方法,反而能参悟一些本质。

德如:对,其实我主要职业就是做人。我干过美国国家队教练,做了10年;当过7年大学教师;全国讲学大概30年,包括耶鲁大学、哈佛大学、UCBerkeley(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Georgetown(乔治城大学)、Emory(埃默里大学)都做过交流。我有三个机构叫少林Institute,网上有个学校是德如academy;还有一个媒体平台,即德如传媒,做一些纪录片、小纪录片之类内容;另外有一个基金会,叫少年禅基金协会。这就是我的工作,反正什么都干,什么也都不干。

凉子:那您今年60岁。

德如:我对任何人都说我是30多岁,因为我的身体状态、好奇心、学习状态、练功夫的状态都像30多岁,至少90%的30多岁的人做不了我能做的事。我能做30多个单手俯卧撑,能做至少十几个75公斤的哑铃动作,走路速度99.9%的人可能赶不上我,就这么简单。其实人的年龄数字只是一个概念,是过去的概念,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凉子:人可以有无限的可能性。

德如:我出生在一个非常贫困的家庭,是连饭都没得吃的家庭。我小时候觉得不可思议,我那么穷,为什么会出生在大地主家庭?为什么出生在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问题?这些都是关于生命的疑问。

凉子:出生就带着很多疑问,从小到大全是问题,没有答案。对,我母亲在我出生第二天就离开了我。十来岁时我才第一次见到母亲,所以我没有父母,也没有什么束缚,在街上捡垃圾吃是常有的事,当然有时也帮人打工。我5岁帮人放羊,对方给我一分钱,一天一分钱,因为这地方太穷了。

凉子:一分钱在当时能干什么?

德如:2分钱大概能买一条(东西),这就是当时的情况。我大概十几岁时开始捡纸、捡玻璃,捡任何能卖钱的东西,能卖几分钱。我发现捡香烟头卖钱更多,就开始捡香烟头,然后把香烟头绞掉,取出里面的烟丝,再用纸卷起来——我看别人这么卷,就学着卷好去卖,一下卖了两毛钱,这很了不起,两毛钱对我来说是很多钱。

凉子:家里没有人会给你哪怕一分钱、两分钱吗?

德如:那时候家里都没钱。

凉子:所以在成长过程中,0~6岁有没有一个人特别爱你?

德如:我奶奶。我奶奶是一个特别勤劳的人,18岁时因土匪作乱失去丈夫。她用嫁妆里的几个银元买了荒废的土地。因为我爷爷去世后我父亲才出生,所以奶奶独自带着一个孩子。18岁的她,带着孩子开荒种地,又在偏僻的地方继续开荒,她是唯一给我鼓励的人。

德如:五岁时我去看过她,她对我说“这孩子真聪明”。没人说过我聪明,她是唯一说我聪明的人,所以我对她很感激。就因为她认为我是个聪明、有能量的孩子,所以她对我的影响很大。我十几岁才见到母亲,跟她交流过几次,她对我全是否定,完全是100%否定。我想上大学,她说“不可能”;我想做某件事,她说“不可能”;我想出国,她说“不可能”,让我忘掉这些想法,但我最终都做到了。我觉得奶奶对我的影响很大,她认为我能做到。

凉子:这可以说她是唯一一个无条件爱你的人。

德如:对,无条件。我奶奶对我绝对是100%无条件的好,但我还害过她。为什么这么说?我奶奶住在一个6平方米的草棚里,棚顶漏雨,到处是洞,雨水滴滴答答往下漏。草棚里埋了一些铜钱和银币,我那时候是孩子,不懂事,哪会知道这些?就把它们挖了出来,挖出来后给人家看。最后有人把我奶奶带走盘问,我们家的房子也被翻挖了至少好几次。我对此特别有愧疚感,这事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是我记事以后发生的。

凉子:但那时候你还小,只是顽皮而已。

德如:对,那时候很顽皮,但奶奶从来没有怪过我一句。我觉得特别痛苦、特别伤心。

凉子:她没有抱怨你?

德如:没有,她没有说过一句抱怨的话,所以她给了我精神上的支持。

凉子:所以你小时候的生活状态非常黑暗,但正是这份经历让你感受到生命的力量,就像你说的“黑暗中的光”。那当时你为什么一定要考大学?是什么样的信念让你豁出去?

德如:我自己也不知道。那时候开始宣传上大学,我的室友也上了大学,我就有了“我应该上大学”这个想法。当时很多人反对,一是说我“大脑简单、四肢发达”,二是说我是文盲,连二年级的知识都掌握不好,觉得我不可能考上。但我花了一年多到两年时间,还是做到了。上大学后,我去了一家纺织局当翻译。

凉子:那工作很好。之后你为什么要出国?

德如:因为我在大学时就有了一个想法:要想把英文真正学好,就得出国。

凉子:其实这几年你变化很大,从挖泥的底层工人变成了翻译员,但你其实并不满足。之后你是怎么进入美国国家队的?

德如:我在当地教功夫,也教太极、呼吸法和气功。我培养过两个孩子,因为我要求比较严格——那时候刚从中国过去,我自己小时候吃过苦,所以要求他们每天训练3小时,最后只有两个孩子坚持了下来,其他人都觉得太苦。美国人通常一天训练1小时,一周只训练2小时,要是让他们每天训练3小时,他们肯定受不了。而我要求一周训练6天,每天最少训练3小时,达不到这个要求我就不教。所以只有这两个孩子留下来了,他们在两年后,在全国各类比赛中基本都能拿冠军,无论是Karate(空手道)还是其他项目,所以那时候开始有很多人认识我。

凉子:现在想来,你教过的学生大概有多少?涉及多少个国家?培养出多少运动员?

德如:我那时候在大学教学,从研究生开始教,估计教过的学生不到20万,大概十几万。其中很多学生是到美国来跟我学,也有我去他们国家教的,学生涉及的国家总共大概170多个。

凉子:来自这么多国家的学生,在本质上有区别吗?

德如:你看这些来跟我学习的人,会发现他们有共同需求:第一是健康,第二是对家庭生活的需求,第三是无论信仰什么宗教,都有仁慈、人性、慈悲和善良的一面——这很重要,哪怕是看起来再坏的人,也有善良的一面,这是我看到的。虽然人们之间会有纷争,不同国家的人也常会有分歧,但我觉得这些都不重要。在我的学校里,我有一个宗旨:不管学生来自哪里,都不允许有任何歧视;不管学生信仰什么宗教,是伊斯兰教、基督教还是天主教,无论什么教派,大家聚在一起就只是“人”。我们以人为本、以生命为本,这是我追求的核心。因为我教授的是功夫,而功夫是对生命的重新展示、重新表达和重新提升。

凉子:涉及到第二个问题:我们看到UFC或者散打,很多人觉得它们很暴力。

德如:对,我不这么看,我看到的不是暴力。

凉子:我们觉得学功夫的人,就像中国人常说的体育生那样,很多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真是这样吗?

德如:这是人们的认知偏见。以散打为例,你可能会被对手打到,但这能锻炼你的坚强意志,让你直面恐惧——搏击是最直接面对恐惧的方式,而且必须化解恐惧。当你真正进入训练场、进入比赛场,就不会有恐惧了,不可能有恐惧。在开打之前,也就是没打那一刻,人都会有恐惧,但一旦打起来,恐惧就会一下子全消失,就这么简单。

德如:我给你讲个例子,我有个学生,在非洲、美洲待过,是美国人。我训练他后,他参加第一场职业比赛,对手是拿了10年冠军的世界冠军,而他只是个初级选手,哪有过这样的经历?按正常人的想法,他肯定赢不了,但我看他的动作,觉得以我对他的训练,他完全有可能成功。可他自己没信心,临上场尿了裤子。这种情况该怎么办?最后只能静下来安慰他。他换了裤子后,还是上了场。

德如:第一场他打得还可以,信心一下就上来了。因为只要开始打,他之前训练的动作就不需要刻意去想——恐惧源于思维,放下思维,恐惧的情绪就消失了。那场他没输,还赢了几分,心情一下就好了。第二局,他把对方打倒了。训练就是这么神奇,搏击时不能有思维,一旦有思维就完了——思维会带来恐惧、产生杂念,有杂念反应就太慢了。动作是直接的,非常直接的,这对我来说其实也是一种禅意。

凉子:但另一方面,搏击确实会让人头破血流,可能还会有更严重的伤,怎么可能不恐惧?

德如:人当然会恐惧,肯定会恐惧,但上了拳台开始打,恐惧就消失了。这个过程是在训练一个人的综合素养,包括身体素质、精神状态、心理素质、对事物的观察力、时空感,很多时候靠的是意识——对方还没动,你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为什么能知道?不能靠思维,也不能靠眼睛看,那样太慢了,这是能量的交流,也是意识的交流。

德如:我再给你举个例子,还是那个临上场尿裤子的学生。后来他打UFC时,对手是欧洲第一。他之前到欧洲跟这个对手训练过,输了对方20次,因为对方一直把他当靶子练。后来我们开始重新训练,因为对方要开拓欧洲市场,想展现自己的实力,所以他们组织了这场比赛。

德如:我说不能急着练对抗,要先坐禅、上山、放空自己,我们花了很长时间做这些,就是为了让他放下执念。因为脑子里有这些过往的印象和思维定式,肯定会输,所以放下这些很重要。训练还是要做,素质训练、力量训练都不能少,但暂时不练对抗,放下执念再训练,反复这样。所以我们训练后去打那场比赛,第一局他撑下来了,活下来了。他发现自己变了,所有东西都变了,对手没那么厉害。第二局,他发现对手的动作没以前快——他以前一直觉得对手很快,其实并没有。第二局他有了信心,心理素质等各方面都变了,不到一分钟就把对方打倒了。打倒对方后他立刻给我打电话,说他都不知道怎么赢的,我听了也晕晕乎乎,不清楚他是怎么打赢的。

德如:这就对了,因为如果还想着过去的思维,那些思维会给你制造很多障碍。一旦没有了这些思维,就完全进入了一种“无”的能量场,过去的执念全没了,就能对接新的能量。对手出什么招,就接什么招,这时会发现对手的动作慢了很多。比如对手出直拳,你会感觉他的直拳应该很慢——其实在他直拳还没出的时候,你已经出拳了;等你拳打上去,他的直拳还没到。

德如:嘣,对手被打倒了,不过后来他也被对手打倒了。弧形拳按理说应该慢,但因为他已经下意识地预判到对手的动作,所以能避开并打倒对手。当然后续的细节就不说了,他有个坏毛病——我教他的是打倒对手即可,但他把人打倒后就不再继续打,这是中国人的习惯,也是我的习惯。但在UFC不行,UFC要求必须继续打,直到对手服输。

德如:他后来又跟另一个世界冠军打了两次,两次都把对方打倒了。当然也是出于尊重,打倒对方后他就不再继续打,最后对方爬起来,还是用锁技把他制服了。这都是很好的例子,说明训练中有些东西不是刻意去实现的,很多是下意识的功夫,是大脑意识和身体动作的结合,这是我的理解。

凉子:其实不只是在赛场上、搏击场上,生活中你也会面临各种挑战和质疑,甚至挑战不一定来自人,也可能来自环境等外部因素。就像你刚才说的,那种信心和状态,能让你在面对生活中所有挑战时保持稳定。那些恐惧其实就像你说的,本身并不存在,当你有信心、有能量时,它们反而成了幻影。你这么多年的经历,每一关都很难,都像不可能完成的事,但你都成功了——从文盲考上大学,再到出国,拥有自己热爱的工作,还普及、传递自己喜欢的文化和功夫。

德如:干了一辈子了。

凉子:对,对抗恐惧、对抗外部环境中的不确定性,前提是让自己变得稳定,能放下那些执念,这样反而会变得更有力量。你用自己的经历证明,主动去掌控自己的人生,就能走向自己想要的方向。

凉子:其实我觉得人是有创造性的,我的生命就是如此——从一个说实话处境根本不好、靠讨饭和捡垃圾为生的人,到能在哈佛大学讲课,而且他们很欢迎我。前两天我去讲课,他们觉得很有意义。因为我说要放下对孩子的束缚,不要把孩子当成被捆绑的对象,要让孩子自由发挥,这个观点对他们影响很大。他们一心想让孩子考MIT、哈佛、斯坦福,天天给孩子灌输这些,觉得孩子很累。有个孩子去了,很高兴,觉得和我同频,后来他们又带了其他孩子过去。我觉得其实人都是一样的,都有同频的东西,也都能看到自己的不足。我也有不足,每个人都有不足。

凉子:其实人都有这种无限的可能性。那我们今天就到这里。

德如:你在中国做这个平台,最初的初心是什么?

凉子:说实话,最初没有初心,就是想活下来。做着做着,发现事情和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产生了新的可能性。在新的可能性下,才会产生所谓的愿景或做这件事的使命,这些都是在做的过程中慢慢形成的。

德如:这和我一样,我一开始也是为了活着,后来渐渐进入了不同的能量场,接触到不同的事物。

凉子:就像武术、功夫一样,跟人对话也是一个平台。在这个平台上会逐渐明确自己想要的方向,朝着这个方向走,这时才开始有初心,才对这件事有了理解。

德如:我觉得我们两个真是同频。因为我一开始就是为了survive(生存),就是想活着。

凉子:对,而且一开始不仅辛苦,还不理解这件事。我觉得这可能和练功夫刚开始时的状态一样,但当形成肌肉记忆后,就会偶尔进入心流状态,后来能更久地保持平稳的链接状态。这时你会觉得这太棒了、太厉害了,就像你每天不练一下就觉得不舒服,人就会很享受这种状态。

德如:这就是生命的同频。

来源:北京青年x凉子访谈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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