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那年风雪夜 妈妈松开我的手 二十年后我才懂她说不出口的温柔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09-21 19:21 1

摘要:童年的记忆是模糊的,像蒙着一层永远擦不掉的雾气。只记得村子很穷,山很高,天总是灰蒙蒙的。家里的男人,那个我叫“爸”的人,总是醉醺醺的,拳头像下雨一样落在妈妈身上。而我,是那个多余的,不值钱的“赔钱货”。

那年的风雪很大。

妈妈的眼睛像枯井。

警察叔叔的手电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她说:“这孩子不能带回去。” 然后,我的世界就碎了。

源自网络

(1)

我叫黄忆寻。记忆的忆,寻找的寻。这个名字是我自己后来改的。我原来的名字,叫招弟。

童年的记忆是模糊的,像蒙着一层永远擦不掉的雾气。只记得村子很穷,山很高,天总是灰蒙蒙的。家里的男人,那个我叫“爸”的人,总是醉醺醺的,拳头像下雨一样落在妈妈身上。而我,是那个多余的,不值钱的“赔钱货”。

唯一清晰的,是那个晚上的每一个细节。风刮得像鬼哭,雪花拼命拍打着糊着塑料布的窗户。

门被敲响了,不是村里人那种粗鲁的砸门,而是克制又急促的咚咚声。

“爸”骂骂咧咧地去开门,然后瞬间就哑火了。

门口站着好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屋里坑洼的地面,扫过妈妈惊恐万分的脸,最后落在我身上。

“是李翠兰吗?”为首的警察声音很沉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是县公安局的。你云南老家的亲人找了你快十年了,跟我们回去吧。”

妈妈,原来她有一个那么美的名字,李翠兰。她愣在那里,像被雷劈中了一样。她的手紧紧攥着身上那件破旧的、洗得发白的罩衫,指节捏得发白。她看看警察,又看看那个吓得缩在墙角、大气不敢出的“丈夫”,最后,她的目光,像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样,死死地落在了我身上。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啊?痛苦、挣扎、绝望、不舍,还有……一种让我浑身发冷的决绝。

屋子里静得可怕,只剩下屋外呼呼的风声。

突然,妈妈猛地抬起头,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地对警察说:“警察同志,谢谢你们……可我……我不能回去。”

警察显然也愣住了:“为什么?你不是被拐卖到这里的吗?你的父母年纪都大了,就盼着你……”

妈妈猛地打断他,她的手指颤抖地指向我,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因为这孩子!这孩子不能带回去!你们走吧!求你们了!我就当自己死了!你们走吧!”

那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猛地捅进了我幼小的心脏。我呆呆地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不要我,为什么说我是不能带回去的“东西”。

警察们面面相觑,试图再劝说。

但妈妈像疯了一样,开始推搡他们,歇斯底里地哭喊着:“走啊!快走!我不走!我不认!我不是你们找的人!”

那个夜晚最终以混乱告终。警察们无奈地离开了,留下了一句话:“你再想想,我们还会再来的。”

门关上了,隔绝了外面的风雪,也仿佛隔绝了我和妈妈之间最后的一点温情。

她瘫坐在地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无声地流泪,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尘土里。

我怯生生地走过去,想拉她的手:“妈……”

她猛地甩开我,看我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我无法理解的怨恨和……恐惧?她几乎是爬着躲开了我,缩到了炕角,把自己蜷成一团,再也不看我一眼。

从那天起,妈妈就变了。她不再对我笑,很少跟我说话,眼神总是空的,透过我,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而我,在那个家里,彻底成了一个透明的、多余的存在。

(2)

十年过去了。我拼了命地读书,成了那个穷山沟里唯一一个考到省城大学的女学生。我离开家的那一天,天阴沉沉的。“爸”早就因为喝酒掉进河里没了,所谓的“家”早已名存实亡。妈妈,不,李翠兰,她站在低矮的屋檐下,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我只是朝她点了点头,背起简单的行囊,转身就走,没有回头。心里不是没有恨的,恨那个地方,恨那个夺走妈妈笑容的男人,也恨她那句“这孩子不能带回去”,像一道永恒的诅咒。

大学的生活忙碌而充实,我靠着助学贷款和打工勉强支撑。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城里同学没什么两样,但心底深处的自卑和那片沉重的灰色记忆,如影随形。

大二那年,我在一家咖啡馆打工。一个周末的下午,人特别多,我忙得脚不沾地。

“服务员,麻烦这里再加一杯拿铁,谢谢。”一个温和的男声在我身后响起。

我端着托盘匆忙转身,差点撞上来人。托盘上的空杯子摇摇晃晃,我低呼一声,眼看就要酿成一场“灾难”。

一只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托盘,另一只手稳住了我的胳膊。

“小心。”还是那个温和的声音,带着一点关切。

我惊魂未定地抬头,撞进一双清澈又沉稳的眼睛里。他是个很英俊的男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卡其裤,气质干净,看起来年纪不大,却有种超越年龄的沉稳。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忙道歉,脸有些发烫。

“没关系,是我没注意。”他笑了笑,松开手,“没事吧?”

“没事,谢谢您。”我匆忙整理好托盘,“您刚才说要加一杯拿铁是吗?马上来。”

他点点头,回到了靠窗的位置,那里坐着一个看起来像是他朋友的年轻男人。

我送咖啡过去的时候,听到他朋友打趣他:“行啊张毅恒,英雄救美啊?”

原来他叫张毅恒。名字也很好听。

他只是淡淡笑了笑,没接话。

后来,他来得越来越频繁。总是坐在靠窗的同一个位置,点一杯美式,有时候看书,有时候用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我们会简单地聊几句,我知道了他刚从国外留学回来,正在帮家里打理生意。他很绅士,也很体贴,从不问及我的私事,却又总在我最忙的时候恰到好处地伸出援手,比如帮我搬沉重的咖啡豆,或者在我被难缠的顾客刁难时巧妙地解围。

渐渐地,我期待每个他去咖啡馆的日子。看到他,心里会觉得安稳。我知道我们之间差距巨大,但那一点点悄然而生的情愫,却难以抑制。

一天晚上下班,外面下起了大雨。我没带伞,站在屋檐下发愁。

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我面前,车窗降下,是张毅恒。

“没带伞?去哪?我送你。”他的话总是那么简单直接,却不让人觉得冒犯。

我犹豫了一下,雨实在太大,最终还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上放着舒缓的音乐,暖风吹散了身上的寒意。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他突然问:“你好像总是有心事?看起来……很疲惫。”

或许是被车内的暖意蛊惑,或许是他声音里的关切太让人卸下心防,我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只是……想起了一些小时候不好的事情。”

“愿意说说吗?”他放缓了车速,“有时候说出来会好受点。”

我看着窗外朦胧的雨帘,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过往,忽然翻涌而上。我低声地,断断续续地,讲起了那个风雪夜,讲起了妈妈那句“这孩子不能带回去”,讲起了之后十年如履薄冰的生活。我没有说拐卖,只说是妈妈不想回外婆家。

我说得很混乱,声音也有些哽咽。这是我第一次对外人提起这些。

他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直到我说完,他才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温柔:“别恨她。一个母亲做出那样的选择,心里一定比你还痛。”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湖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层层涟漪。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所有人都说,你妈心真狠,连自己孩子都不要。

车到了我学校门口。雨也小了。

我下车前,他很认真地看着我:“黄忆寻,过去无法改变,但未来可以。你很好,真的很棒,靠自己走到了这里。”

我的眼眶一下子湿了。

“谢谢。”我低声说,匆匆下车跑进了校门。

那一刻,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不一样了。

(3)

我和张毅恒的关系越来越近。他开始约我出去,不是那种奢华浮夸的约会,而是一起去看画展,去图书馆找书,或者只是沿着护城河散步聊天。他很尊重我,从不越界,像一位温和的兄长,又像一位耐心的知己。

我沉溺在这种温暖里,却又时刻感到不安。他的世界离我太遥远了。他是家境优渥、留学归来的张毅恒,而我,是那个从泥潭里爬出来的黄忆寻。

一天,他带我去参加一个他朋友的生日聚会。聚会地点在一个很高级的私人会所。我穿着我最好的一条连衣裙,依旧显得格格不入。他的朋友们看起来都光鲜亮丽,谈吐自信。我坐在角落,尽量降低存在感。

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女孩,打量了我几眼,笑着问张毅恒:“毅恒,这位是?不介绍一下?”

“这是黄忆寻,我朋友。”张毅恒介绍道,然后转向我,“忆寻,这位是林薇,我们一起长大的。”

林薇上下扫了我一眼,笑容有些微妙:“哦~朋友啊。黄小姐在哪里高就?还是还在读书?”

“我还在师大读书。”我尽量保持平静。

“师大?挺好的。”林薇语气轻飘飘的,转向张毅恒,“对了,毅恒,伯母前几天还跟我妈打听你呢,问你最近怎么老不见人影,是不是交女朋友了?还说要给你介绍孙伯伯家的女儿呢,刚从巴黎回来,弹一手好钢琴。”

我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角。

张毅恒皱了皱眉:“林薇,你话太多了。”他转向我,声音放缓,“忆寻,别介意,她开玩笑的。”

我勉强笑了笑:“没关系。”

但接下来的时间,我如坐针毡。林薇的话像一根刺,扎进了我心里。那种自卑和不安被无限放大。是的,我这样的出身,怎么配得上他?他的家庭怎么可能接受我?

聚会结束后,张毅恒送我回学校。一路上,我很沉默。

“怎么了?不开心?”他问。

“张毅恒,”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霓虹,轻声说,“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

车子猛地减速,靠边停下。他转过头,不解地看着我:“为什么?因为林薇那些话?”

“不全是。”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是天上的云,我是地下的泥。勉强靠近,只会弄脏你,也会让我自己更难受。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很开心……就到这吧。”

我说完,推开车门就想逃。

他的手更快,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他的力气很大,眼神里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焦灼和怒气。

“黄忆寻!”他几乎是低吼着叫我的名字,“你说清楚!什么云什么泥?谁规定的?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跟你的出身,你的过去,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我有关系!”我甩开他的手,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我没办法忘记我是谁!我没办法心安理得地站在你身边!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你不知道我有多……多不堪!”那个风雪夜的画面再次浮现,妈妈那句决绝的话反复在耳边回响。

他看着我流泪,眼神慢慢软了下来。他松开我的手,重重叹了口气。

“忆寻,”他声音沙哑,“看着我。”

我固执地低着头。

他伸手,轻轻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无比认真,甚至带着一丝痛楚。

“给我一个机会,”他说,“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别那么快否定我,也别那么快否定你自己。你一点都不不堪,你是我见过最坚强、最好的女孩。”

他的拇指轻轻揩掉我脸颊上的泪水,动作温柔得让我心碎。

“我的家庭,我的过去,那是我的事。我会处理。你只需要告诉我,”他凝视着我的眼睛,“你喜不喜欢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我的心跳得飞快,在他的注视下,所有伪装起来的坚硬外壳都寸寸碎裂。我无法欺骗自己,也无法欺骗他。

我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那笑容好看得让周遭的霓虹都黯然失色。

“那就够了。”他说,重新发动了车子,“其他的,交给我。”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一束光,穿透了我生命中厚重的阴霾。可是,心底深处,那份不安依旧盘旋着,无法散去。

(4)

我和张毅恒正式在一起了。他对我很好,无微不至,几乎可以说是宠溺。他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我敏感的自尊心,带我尝试各种新鲜事物,耐心地教我很多人情世故。和他在一起,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和幸福。我几乎要相信,我真的可以摆脱过去,拥抱新的生活。

他很少提及他的家庭,我也刻意回避。我知道,那可能是我们之间最大的雷区。

直到有一天,他开车带我出去,神色有些凝重。

“忆寻,今天我爸妈想见见你。”他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脸色瞬间白了:“为……为什么这么突然?我还没准备好……”

“别怕。”他空出一只手,紧紧握住我冰凉的手,“有我在。他们只是听说我交了女朋友,想看看你。我妈那个人……可能说话会直接一点,但心不坏。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

我紧张得手心冒汗,一路上坐立不安。张家是一栋独立的别墅,气派又雅致。进门的那一刻,那种巨大的差距感再次将我淹没。

张毅恒的母亲,一位保养得宜、仪态优雅的妇人,坐在沙发上,淡淡地打量了我一眼,眼神锐利得像刀片。他的父亲看起来比较严肃,只是点了点头。

“坐吧。”张母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黄小姐是吧?听毅恒说,你还在读书?”

“是的,阿姨,我在师大读大二。”我小心翼翼地回答。

“家里是做什么的?”她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硬着头皮回答:“我……我家里是农村的……”

“哦?”张母挑了挑眉,“具体是做什么的?父母都是农民?”

张毅恒插话道:“妈,忆寻很独立,学习很好,都是靠自己拿奖学金……”

张母抬手打断他,依旧看着我:“我问的是黄小姐。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那个风雪夜的画面又开始攻击我。我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平静:“我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母亲……她一个人在家乡。”

我模糊了妈妈的情况,我无法说出真相。

张母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黄小姐,我是个直接的人。毅恒是我们家的独子,将来是要接手家族生意的。他的伴侣,不需要多显赫的家世,但至少得身家清白,知根知底。你说是不是?”

“妈!”张毅恒的脸色沉了下来。

“阿姨说得对。”我低下头,手指紧紧绞在一起,指甲掐进了掌心,“我明白您的意思。”

“明白就好。”张母语气缓和了一些,却依旧带着疏离和审视,“年轻人谈恋爱,我们做长辈的本不该过多干涉。但婚姻讲究门当户对,不是没有道理的。生活不是只有风花雪月,两个背景差异太大的人在一起,将来会很辛苦。黄小姐是聪明人,应该懂我的意思。”

那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张父偶尔问几句关于我专业的问题,还算客气,但那种无形的压力始终笼罩着我。张母虽然没有再说什么过分的话,但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和眼神里的挑剔,让我无所适从。

吃完饭,张毅恒立刻带我离开了。

车上,他脸色很不好看:“对不起,忆寻,我不知道我妈她会说那些……”

“她没说错什么。”我看着窗外,声音平静得自己都吃惊,“她说的是事实。”

“什么是事实?”张毅恒有些激动,“事实是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这就够了!”

“不够!”我终于转过头,眼泪夺眶而出,“张毅恒,你醒醒吧!你妈妈说得对!我们根本不合适!我今天坐在那里,感觉自己像个笑话!我连我自己的母亲是谁都说不清楚!我……”

我情绪失控,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个埋藏最深的秘密。

他猛地踩了刹车,将车停在路边,一把将我搂进怀里。

“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他的声音带着痛意,手臂箍得很紧,“说不清楚就不要说!我不想知道了!我只要你!只是你黄忆寻这个人!”

他捧起我的脸,强迫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深情:“听着,忆寻,给我点时间,我会说服他们。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相信我。”

在他的怀抱里,在他坚定的承诺中,我再一次可耻地动摇了。我贪恋这份温暖,这份毫无理由的偏爱。我点了点头,把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都咽了回去。

可是,命运的齿轮,早已在二十年前那个风雪夜就开始转动,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停下的?

(5)

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一天下午,我刚下课,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是黄忆寻小姐吗?”对方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客气。

“我是,您是哪位?”

“我是市妇联的工作人员,姓王。我们这里有一位从云南来的老人家,叫李桂芳,她声称是你的外婆。她辗转找了你很多年,你能过来一趟吗?”

外婆?云南?

我的大脑“嗡”地一声,一片空白。那个夜晚的记忆碎片疯狂地涌上来,警察的话,妈妈的话……它们交织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我几乎是不记得怎么到的妇联办公室。推开门,我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穿着朴素少数民族服饰的老妇人,坐在椅子上,焦急地向外张望。她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写满了风霜和疲惫,但那双眼睛,在看到我的瞬间,猛地亮了起来,随即被巨大的悲伤和泪水淹没。

她颤巍巍地站起来,嘴唇哆嗦着,试图向我伸出手,却又不敢靠近。

“像……太像了……跟兰兰年轻时一模一样……”她喃喃自语,眼泪汹涌而出。

那位王工作人员在一旁解释道:“黄小姐,李婆婆是你的外婆。你的母亲李翠兰,在二十二年前被人拐卖,当时她只有十九岁。我们和李婆婆找了她快二十年了,最近才通过一些线索,辗转找到你这里……”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所有的血液仿佛都冲到了头顶,又瞬间褪去,留下冰冷的麻木。

原来是真的。妈妈真的是被拐卖的。她不是自愿留下的。那她为什么不肯走?为什么说“我不能带回去”?

外婆哭得几乎晕厥,被工作人员扶住。她断断续续地诉说着:“我的兰兰啊……我苦命的女儿……那年她说进城买点东西,就再也没回来……我们找啊找啊……报警……登报……什么办法都想了……她爸爸哭瞎了眼睛,前年也走了……临死前还喊着她的名字……”

她抓住我的手,那双手粗糙得像树皮,却异常有力:“孩子……我的外孙女……你妈妈呢?她怎么样了?她为什么不回来?她是不是……是不是已经不在了?”老人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最后的期盼。

我看着眼前痛哭流涕的老人,我的外婆,寻找了女儿二十年的母亲。我的心像被撕成了碎片。那些被妈妈深埋的、被我误解的过去,以最残酷的方式,血淋淋地摊开在我面前。

“她……”我的喉咙像被堵住,发不出声音,眼泪无声地滑落,“她还活着……在老家……”

“她为什么不回来?她不想我们吗?”外婆泣不成声。

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那个困扰了我十几年的问题,此刻变得无比尖锐。

我安抚好几乎虚脱的外婆,答应她一定会带她去见妈妈。走出妇联大楼,我整个人都是恍惚的。我没有告诉张毅恒,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件事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请了假,买了车票,带着外婆,踏上了返回那个我拼命想逃离的山村的路。一路上,外婆紧紧抓着我的手,看着窗外的景色,默默流泪。近乡情怯,对她而言,是寻找女儿归家的路,而对我,却是去揭开一个残忍的真相。

山路依旧崎岖,村子比记忆中更加破败。推开那扇熟悉的、吱呀作响的木门,妈妈正坐在院子里择菜。她抬头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看到我身边的外婆。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

妈妈手里的菜掉在了地上,她像被定身法定住了一样,呆呆地看着外婆,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震惊,然后是巨大的恐慌和……羞愧?

外婆看着眼前这个苍老憔悴、头发已经花白、和自己记忆中女儿完全不同的女人,颤抖着,试探地叫了一声:“兰……兰兰?”

妈妈的身体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她猛地低下头,用手捂住了脸,发出一声像受伤野兽般的呜咽,转身就想往屋里逃。

“妈!”我喊住她,声音哽咽,“外婆……找你二十年了……”

妈妈的脚步顿住了,她的背影佝偻着,肩膀剧烈地耸动。

外婆蹒跚着扑过去,从后面紧紧抱住了她,放声大哭:“我的儿啊!我的兰兰啊!妈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为什么不回家啊!为什么啊!”

妈妈在外婆的怀里,从一开始的僵硬,到慢慢软化,最后转过身,和外婆抱头痛哭。积攒了二十年的思念、委屈、痛苦,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我站在一旁,看着这对重逢的母女,眼泪也流个不停。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呐喊: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6)

晚上的时候,外婆因为情绪激动和长途奔波,早早睡下了。

破旧的堂屋里,只剩下我和妈妈。油灯的光晕昏黄,映照着她布满泪痕、苍老不堪的脸。我们相对无言,空气沉重得让人窒息。

最终,是我先开了口,声音干涩:“现在,你能告诉我了吗?当年……为什么不肯跟警察走?为什么说……我不能带回去?”

妈妈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神复杂无比,有痛苦,有愧疚,还有一丝解脱。她沉默了许久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再开口。

终于,她嘶哑着声音,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因为……我不能让你回去……像我一样……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

我愣住了。

“指指点点?”

“那年……我被卖到这里……没多久……就怀上了你……”妈妈的声音很低,带着无尽的屈辱,“我不止一次想过去死……可是……你在我肚子里动了一下……我就……”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道:“后来,警察来了。我是多想跟他们走啊!我想我妈,我想我爸,我想回家想得发疯!”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可是……我怎么能带着你回去?”

她看着我,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痛苦:“我们那里,地方小,观念旧。一个被拐卖过的女人,还带着一个……一个‘野种’回去……周围的人会怎么看你?会怎么议论你?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人!你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你会恨我!恨我为什么把你生下来!恨我让你承受这些!”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我当时想……我这辈子已经毁了……我不能让我的女儿也毁了……”妈妈的声音破碎不堪,“留在这里,你虽然苦,虽然穷,但至少……别人只知道你爸不是个东西,不会知道你是……你是那么来的……你可以像个正常孩子一样长大……哪怕……哪怕你恨我……”

她捂住脸,失声痛哭:“我知道我自私……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让你吃了那么多苦……可是忆寻……妈当时……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啊……妈只想让你能……堂堂正正地做人……”

真相像一把迟来了二十年的钝刀,慢慢地、一下下地割着我的心。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那句“这孩子不能带回去”,不是嫌弃,不是不爱,而是她在绝境中,能想出的、唯一一点笨拙的、绝望的……保护我的方式。她用她自己一生的自由和幸福,换我一个“清白”的出身,一个或许能稍微平坦一点的未来。

而我,却恨了她这么多年!我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像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女儿。

“妈……”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她的腿,嚎啕大哭,“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还恨你……对不起……”

妈妈颤抖着手,抚摸我的头发,一遍又一遍,像小时候那样,只是她的手,已经粗糙得划人。

“不怪你……不怪你……是妈的错……是妈没本事……没保护好你……也没能给你好日子……”她泣不成声。

那一夜,我们母女俩抱头痛哭,把积压了二十年的委屈、误解、痛苦和爱,都哭了出来。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那堵冰墙,在泪水中轰然倒塌。

(7)

我把外婆和妈妈接到了省城,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房子安顿下来。妈妈起初很不适应,总是局促不安。外婆则看着失而复得的女儿和外孙女,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我和张毅恒说了这一切。他听完,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紧紧抱住了我。

“都过去了。”他在我耳边轻声说,“以后会好的。我们一起照顾她们。”

他的支持给了我巨大的力量。但他家里的压力,却与日俱增。张母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我家的真实情况——母亲是被拐卖的,出身在那样一个贫穷落后的山村。这在她看来,无疑是“身家不清白”的铁证。

她直接找到了我租住的地方。

那天,妈妈和外婆正好出门去超市了。张母站在门口,甚至不愿意进来,眼神里的鄙夷和厌恶毫不掩饰。

“黄小姐,我真是小看你了。”她冷笑一声,“原来不只是农村来的,还有这么‘精彩’的背景。母亲是被拐卖的?呵,这说出去,我们张家的脸往哪儿搁?”

我的脸瞬间血色尽失,身体微微发抖。

“阿姨,请您尊重我的母亲!”我努力维持着镇定。

“尊重?”张母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让我怎么尊重?那样的出身,那样的经历?黄忆寻,我明确告诉你,只要我还在,你就别想进张家的门!你根本配不上我儿子!如果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就立刻离开他!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她的话像淬毒的匕首,字字诛心。就在这时,电梯门开了,妈妈和外婆拎着东西走了出来,正好听到了张母最后那几句话。

妈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手里的塑料袋掉在了地上,东西散落一地。她看着盛气凌人的张母,眼神里充满了惊恐、自卑和无措,就像很多年前,面对那个风雪夜的警察。

外婆气得浑身发抖,上前一步:“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张母轻蔑地扫了她们一眼,尤其是看到妈妈那畏缩的样子,更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说错了吗?什么样的母亲教出什么样的女儿!想攀高枝,也得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你……你……”妈妈嘴唇哆嗦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突然像是崩溃了一样,对着我嘶喊道:“忆寻!你让她走!让她走!我们高攀不起!我们认命!妈对不起你!是妈拖累了你!妈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妈妈的情绪彻底失控,转身就要往楼梯口跑,被外婆死死拉住。

场面一片混乱。我的心痛得无以复加,冲张母喊道:“请你离开!立刻离开!”

张母大概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脸色变了几变,最终丢下一句“好自为之”,转身进了电梯。

那天晚上,妈妈哭了很久,反复说着:“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我就不该认回你……我就该死在那山沟里……”

无论我和外婆怎么劝,她都沉浸在了巨大的自责和痛苦中。刚刚修复的母女关系,又因为这场风波,蒙上了厚厚的阴影。

而我和张毅恒之间,也仿佛隔开了一道巨大的鸿沟。

(8)

张毅恒和他母亲大吵了一架。他跑来找我,眼睛通红,脸上还有隐约的巴掌印。

“忆寻,对不起!我代我妈向你道歉!对不起!”他痛苦地抱着头,“我不会放弃的!我……”

“毅恒,”我打断他,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我们分手吧。”

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说什么?就因为这点困难?我说了我会解决!”

“不是困难。”我看着他,眼泪静静流淌,“是现实。你看到了,我妈妈的情绪……她受不了任何刺激了。她为我牺牲了一辈子,我不能再让她因为我的事情,承受这种羞辱和痛苦。”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还有你母亲,她说得对。我们的结合,带来的只会是无休止的争吵、压力和痛苦。我不想你和你母亲反目,不想你因为我和整个家庭对抗。那样的压力,我们承受不起的。”

“我可以!为了你我可以!”他抓住我的肩膀,急切地说。

“我不可以!”我推开他,声音颤抖却坚定,“张毅恒,我爱你。正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不能那么自私。看着你痛苦,看着我妈妈痛苦,夹在中间最难做的是你。长痛不如短痛。”

我摘下他当初送我的那条细细的项链,放到他手里:“到此为止吧。你值得更好的人生,门当户对,轻松快乐的人生。而不是和我一起,陷入泥潭,挣扎不休。”

他的眼眶红了,握着项链的手微微发抖:“黄忆寻……这就是你的决定?你所谓的爱我,就是轻易地放弃我?”

“不是放弃。”我看着他,努力想把他最后的样子刻在心里,“是放过。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我们都该回到属于自己的轨道上去了。”

他看着我,眼神从痛苦、不解,慢慢变得灰暗,最终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失望。

“好。”他最终只吐出一个字,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我瘫坐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心像是被挖走了一大块,空荡荡地疼。

妈妈从房间里走出来,默默地看着我,脸上满是泪水和愧疚:“忆寻……妈对不起你……”

我摇摇头,抱住她:“妈,不怪你。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爱情很美,但生活很重。有些鸿沟,不是有爱就能跨越的。我和他,终究是云泥之别。强行在一起,只会让彼此都被拉扯得遍体鳞伤。

至少,我曾真真切切地被他爱过,温暖过,这就够了。

(9)

时间是最好的疗药,也是最冷静的旁观者。

我和张毅恒分手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和照顾家人上。妈妈在外婆的陪伴和开导下,慢慢走出了阴影,脸上渐渐有了真心的笑容。虽然生活清贫,但我们母女之间的隔阂彻底消除,相依为命,日子过得简单而平静。

毕业后,我成为了一名中学老师。工作稳定后,贷款买了一个小两居,虽然地段不好,面积也小,但那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家。

偶尔,我会从大学同学那里零星听到一些关于张毅恒的消息。听说他后来出国了,又回来了,接手了家族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听说他一直没有结婚,也没有固定的女朋友。

听到这些,心里不是没有波澜,但更多的是一种淡淡的释然和祝福。他过得很好,这就很好。我们就像两条相交过的直线,在短暂的相遇后,注定要奔向各自不同的人生远方。

一个周末,我带着妈妈和外婆去公园散步晒太阳。外婆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坐在轮椅上,我和妈妈推着她慢慢走。

阳光很好,微风不燥。妈妈俯身对外婆说着什么,逗得外婆笑了起来。看着她们的笑容,我觉得很满足。虽然人生给予我们太多的苦难,但此刻的安宁,足以慰藉所有。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张毅恒。

他站在不远处的湖边,似乎也是陪着家人出来散步。他身边站着一位气质温婉的女士,还有一位看起来是他父亲的长者。

他也看见了我。

时间仿佛停滞了几秒。空气中有一种无声的电流划过。

他变了,变得更加成熟稳重,眉宇间有了成功商人的锐利,但眼神依旧深邃。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又看了看我身边的妈妈和外婆。妈妈也看见了他,显得有些紧张不安,下意识地抓紧了我的胳膊。

我轻轻拍了拍妈妈的手,示意她没事。

然后,我朝着张毅恒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平静而坦然的微笑。

没有怨恨,没有不甘,也没有留恋,只是一个友好的、遥远的问候。

他显然愣了一下,随即,也缓缓地、郑重地向我点了点头,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复杂的笑意。那笑容里,有释怀,有感慨,或许,还有一丝淡淡的遗憾。

我们没有说话,也不需要说话。所有的过往,爱过、痛过、挣扎过、放弃过,都在这一次无声的对视和颔首中,尘埃落定。

他转身,陪着家人缓缓走向另一个方向。

我收回目光,继续推着外婆,和妈妈说着家常,慢慢走在阳光里。

风吹过湖面,泛起粼粼波光,像碎了一地的金子,也像我们曾经破碎又各自愈合的人生。

妈妈忽然轻声说:“忆寻,那天……那个小伙子……他其实……人挺好的……”

我笑了笑,握紧妈妈的手:“嗯,我知道。都过去了。”

是的,都过去了。

那个风雪夜,妈妈松开我的手,用她认为对的方式,护了我二十年。

而我在二十年后,终于读懂了她那句“不能带回去”背后,说不出口的、沉重而绝望的温柔。

我们都没有错,只是命运开的玩笑太大。

但幸好,我们没有沉溺在过去的悲剧里。我们选择了理解和原谅,选择了放下和向前。

妈妈得到了救赎,我获得了成长。

虽然我和张毅恒最终错过了彼此,但那段感情,真实地存在过,温暖过彼此的生命,这就足够了。

人生就是这样,不如意事常八九,并非所有的深情都能换来圆满的相守。

但只要心底那份温柔与善良不曾泯灭,只要还有勇气去爱、去原谅、去继续生活,那么,无论经历多少风雪,最终都能等到属于自己的阳光。

就像现在,阳光正好,洒在我们三个人的身上,很暖。

来源:舟舟故事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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