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台蝴蝶牌缝纫机是外婆的嫁妆,黑漆已经斑驳,镀铬的转轮却依旧锃亮。我小时候总蹲在旁边看外婆缝衣服,她鼻梁上架着老花镜,头微微偏向右侧,每缝几针就要用食指推一下镜架。针脚细密匀称,一行行像写在布面上的日记。
老房子的午后,阳光斜斜地照进堂屋,灰尘在光柱里跳舞。外婆的缝纫机又响起来了,“哒哒哒哒”的声音像某种固执的心跳,穿透了三十年时光,依然不知疲倦。
那台蝴蝶牌缝纫机是外婆的嫁妆,黑漆已经斑驳,镀铬的转轮却依旧锃亮。我小时候总蹲在旁边看外婆缝衣服,她鼻梁上架着老花镜,头微微偏向右侧,每缝几针就要用食指推一下镜架。针脚细密匀称,一行行像写在布面上的日记。
“外婆,现在谁还自己做衣服啊?”中学时的我曾经这样问过。商场里的衣服又多又便宜,同学们都穿名牌,只有我还穿着手工做的棉布裙子。
外婆不说话,只是继续踩着缝纫机。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机器轧出来的线再直,也没有手心的温度。”
那年秋天,我要去外地读大学。临行前夜,外婆拿出了一件崭新的衬衫——浅蓝色的细棉布,领子挺括,袖口整齐。我在灯下试穿,每一个扣眼都恰到好处,肩线不宽不窄。
“外婆量得真准。” “你的身子骨,我闭着眼睛都能剪出来。”外婆说着,眼角堆起笑纹。
大学四年,工作五年,那件衬衫我一直穿着。洗过无数次,颜色淡了,布料软了,可是针脚依然结实。每次穿它,都能想起外婆缝纫时的侧影,想起她微微佝偻的背和永远沾着线头的手指。
去年冬天,外婆病了。我赶回老家时,她正躺在床上,瘦得像一片秋叶。房间角落里,缝纫机上盖着她亲手缝的布罩,一尘不染。
“囡囡回来啦。”她虚弱地招手,“衣柜最底下有个铁盒子,拿来。”
铁盒里整整齐齐叠放着这些年她为我做的每一件衣服:周岁时的小肚兜、小学的红领巾、中学的连衣裙、大学的衬衫、工作后的西装外套……每件衣服上都别着一张纸条,用工整的小楷写着日期和我的年龄。
最底下是一件婴儿连体衣,崭新的,针脚细密。 “这是......”我愣住了。 外婆笑了,眼睛亮晶晶的:“给你孩子的。外婆可能等不到那天了,但衣服总要先准备好。”
三个月后,外婆走了。整理遗物时,我在缝纫机的抽屉里发现了她的“秘密”——一本发黄的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记着我的尺寸:1998年冬,囡囡又长高了两厘米;2005年,肩膀宽了;2010年,这孩子怎么瘦了......
最后一页写着:“2023年春,囡囡要当妈妈了,得做件大的孕妇装,布料要选软的。”
我的眼泪终于决堤。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用一针一线、一寸一分地量着你的人生,记住你每一个时期的样子,预判你每一次成长的轨迹。那些细密的针脚里,缝进去的不是线,是时间,是目光,是只有手心才能传递的温度。
如今我也要当母亲了。夜深人静时,我会拿出那件小小的婴儿服,用手指细细抚摸那些匀称的针脚。缝纫机已经沉默,但“哒哒哒哒”的声音永远响在我的记忆里。那不是机器声,那是爱的声音,是世界上最早唤醒我、最晚告别我的节奏。
我忽然明白了外婆那句话的真正含义——有些温度,只有人的手心才能传递;有些记忆,只有针脚才能缝合;有些爱,之所以真实,正因为它是如此笨拙而固执地,一针一线地,慢慢缝进时光里。
来源:一梦又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