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打我记事起，外婆家的那棵桃树就是我童年最深的记忆。树干有大腿那么粗，枝桠伸展得老高，每到夏末，红彤彤的桃子压得枝条都垂了下来。

打我记事起，外婆家的那棵桃树就是我童年最深的记忆。树干有大腿那么粗，枝桠伸展得老高，每到夏末，红彤彤的桃子压得枝条都垂了下来。

那是外公年轻时种的，五十年的光阴，树比房子都高了。外婆常说，这桃子和外头买的不一样，甜得沁心。每年暑假，我就盼着去外婆家，等桃子熟了，外婆总要摘几个最大最红的给我。

外公走的那年，我刚上高中。那时桃树已经二十多岁了，枝条像把大伞，遮住了半个院子。外公临终前握着外婆的手说，桃树结果的时候，记得给孩子们寄点去。

外婆是个要强的人。她才五十多岁就守了寡，愣是把四个孩子拉扯大。那时候赶大集，她总背着个竹篓子，里面装满了自家桃树结的桃。卖完了就去给远在城里的儿女买点心。

日子就这么过着，谁也没想到会有搬家这一天。那天早上，我正在上班，外婆打来电话，声音有点抖：“雨晴啊，外婆这老宅子要拆了，你有空就回来看看。”

我请了假，开车往老家赶。路上心里一直想着那棵桃树。车子拐进村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远远就看见外婆家的院子亮着灯，那抹光透过桃树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外婆正在收拾东西。她个子不高，瘦瘦的身子在堆满纸箱的屋子里忙活。看见我来了，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笑着说：“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院子里还是老样子。石板铺的小路，两边种着茉莉花，开得正旺。外公在世的时候最爱侍弄这些花草，现在都是外婆照看着。茉莉花旁边是一片菜地，黄瓜秧子还挂着几个青黄的小黄瓜。

“外婆，您这是要搬去哪儿住？”我问。

外婆指了指远处的县城方向：“你大舅在县城买了房子，让我搬过去住。”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院子里的桃树，“就是舍不得这些花草树木。”

我知道外婆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这棵桃树。这些年，每到桃子熟的季节，她总要给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寄桃子。邮费比桃子都贵，可她总说：“这是你外公种的，得让你们都尝尝。”

夜深了，外婆还在收拾。我劝她：“外婆，明天再整理吧，您该休息了。”

外婆摆摆手：“睡不着。”她拿出一个旧皮箱，里面装的都是外公的遗物。一件黄布衣服，一副老花镜，还有一本发黄的日记本。

“你外公这人，闷声不响的，原来还记日记。”外婆翻开日记本，借着台灯的光一页页看。突然，她的手停在一页上，眼睛湿润了。

我凑过去看，是一九七三年的记事：

“今天去集市，看见翠英很喜欢吃桃子，可惜太贵买不起。回来就想着在院子里种棵桃树，等树大了结果，她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原来，这棵桃树是外公专门为外婆种的。五十年过去，树长大了，外公走了，外婆还守在这里。

第二天一早，外婆就起来了。她特意穿上件藏青色的棉袄，那是外公生前最后一次给她买的。

“外婆，您这是要干啥？”我问。

“摘桃子。”外婆说，“今年的桃子熟得早，得摘了带走。”

我赶紧去找来竹竿和篮子。外婆却摆摆手：“不用这些，我自己来。”

看着外婆颤巍巍地踮着脚去够那些桃子，我的眼眶有点发热。她的手有些粗糙，浸过了太多水，晒过了太多太阳。可摘桃子的动作却很轻柔，像是在抚摸什么珍贵的东西。

“外婆，您歇会儿，我来摘吧。”

“不用，不用。”外婆继续摘着，“这些桃子啊，我得自己摘。你外公在的时候，每年都是我俩一起摘的。”

阳光透过树叶，在外婆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她的背影有些佝偻，却执着地伸手去摘那些挂在高处的桃子。

这时，大舅开车来了。他一下车就说：“妈，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吧？下午就搬。”

外婆点点头，又摘了几个桃子。突然，她说：“建国啊，这桃树，能不能也带走？”

大舅愣了一下：“妈，那边是楼房，哪有地方种树？”

“种在小区的花园里也行啊。”外婆说，“这是你爸种的，我得带走。”

我看见大舅的眼圈红了。他转身去车里拿东西，声音有点哑：“我问问物业能不能行。”

母亲和小姨也来了。她们帮着收拾东西，不时偷偷擦眼泪。外婆却很平静，她把摘下的桃子装进竹篮，又从桃树下挖出一棵小树苗。

“这是去年桃核落地生出来的，”外婆说，“带走栽在新家，也算让你外公的桃树传下去。”

搬家的时候，外婆执意要自己抱着那棵小树苗。她坐在车上，望着渐渐远去的老宅，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五十年了，你外公走了二十年，这桃树陪了我这么久。”

车子开进县城，外婆怀里抱着的小树苗，叶子在风中轻轻摇晃。这是外公和外婆的爱情，也是我们家的记忆。

那天晚上，外婆独自坐在新家的阳台上。楼下的花园里，那棵小树苗刚刚栽下，显得有些孤单。外婆说：“雨晴啊，你说它能活吗？”

我握住外婆的手：“一定能活，外婆。这可是外公种的桃树的后代呢。”

外婆笑了，眼角的皱纹里都是温暖：“是啊，是你外公种的，一定要活下去。”

夜色渐深，我望着楼下那棵小小的桃树，想起老宅里那棵大桃树。五十年的光阴，一棵树承载了多少爱与念想？当我们都老了的时候，还能为至亲至爱的人，留下些什么？

外婆摸着树苗细细的枝条，轻声说：“你外公啊，就爱默默地做这些事。种棵桃树，就是为了让我想吃的时候就能吃到。”

我看着外婆的眼睛，那里面有太多说不尽的往事。或许，爱情就是这样简单的事情，一棵桃树，一生守候。

夜更深了，外婆还在阳台上坐着。我知道她是舍不得，也知道她在想什么。那棵老桃树见证了她的青春年华，陪她度过了漫长的岁月。现在，只剩下这株小小的树苗，承载着她对往日的思念。

外婆最后看了一眼楼下的小树苗，轻声说：“雨晴啊，你说这棵树，会不会也长五十年？”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在这个飞速发展的时代，还有多少东西能够传承五十年？还有多少感情，能够像那棵桃树一样，生生不息？

来源：娱乐哈拉少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