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位于丰见城的日军野战医院在6月初接到撤退的命令。命令要求还能够走动的伤员一律随军撤退，剩下的一律自杀或杀掉，不能投降当俘虏。军令如山，必须无条件服从，有的伤兵强忍疼痛坚持自己走出去。最后剩下七八十人，实在不能动弹，只好就地毙命。

日本第三十二军往喜武半岛撤退的时候，野战医院处理伤员的暴行令人毛骨悚然。

位于丰见城的日军野战医院在6月初接到撤退的命令。命令要求还能够走动的伤员一律随军撤退，剩下的一律自杀或杀掉，不能投降当俘虏。军令如山，必须无条件服从，有的伤兵强忍疼痛坚持自己走出去。最后剩下七八十人，实在不能动弹，只好就地毙命。

卫生员对他们说，自杀的办法有三种：手榴弹自爆、氰化钾注射、枪杀，希望每个人提出自己的意见。有五十多人希望注射药针；有十六人希望用手榴弹自爆；还有身体严重伤残完全不能动弹的人，要求把他们抬到外边，吸一口新鲜空气以后再枪杀。

希望注射氰化钾的人，头部向北，并排躺在一起。大型注射器中抽满了氰化钾毒液，当室外杀死伤兵的枪声响起来的时候，便依次把毒液注射到伤兵的静脉中去。这些人相继寂静地停止了呼吸。然后是手榴弹的爆炸声。

据“冲绳战役回忆会”编辑的《冲绳战和和平教育》一书所载，这样处置的重伤兵共计约有一万人。

冲绳岛战役不仅日军官兵伤亡惨重，那些被强迫入伍的学生兵更是苦不堪言，无谓地做了炮灰。

据战后统计，冲绳县县立一中强制征兵六百名，死二百六十六名；县立二中征兵二百四十八人，死一百六十五名；县立工业学校征兵一百三十名，死一百零六名；县立农林学校征兵一百七十名，死六十六名；县立水产学校征兵四十五名，死二十八名；那霸市立商业学校征兵一百一十五名，死九十二名；私立开南中学征兵八十一名，死七十名。

才十几岁的年轻生命就这样白白断送了。

当时被征集的学生兵大田昌秀侥幸未死，战后在他所著的《铁血勤皇队》一书中，把学生遭受到的苦难如实地记述了下来。

这些十几岁的学生，既被征兵，却又享受不到正规兵的待遇，饱受欺凌。

从他写的文章中可以看到日本兵残暴的程度：

美机在天空盘旋着，我立刻跳到道路左下方去，看见一条横向地壕。入口处有一个简单的土墙，是防暴风用的，一看就知道是老百姓挖的防空壕。我绕过土墙正要躲避空袭时，一支枪口对准我的胸膛：“这不行！这个混蛋，谁让你进去的？你没有看见这个吗？出来！这个讨厌的学生！”

一边申斥，一边又接着骂：“什么东西！这算皇军士兵吗？算神兵吗？”他正骂着的时候，“嗒、嗒、嗒…”像割竹子那样脆响的飞机扫射声连成一片。旁边设有一点可藏身的东西，我不由自主地又朝地壕入口处移动了一步。

那位士兵又吼道：“你这小子什么也不懂吗？再乱跑我就不饶你了！你没有看见那边滚的东西吗？”

我向枪口指的方向一看，前方四五米远的山芋地里，一位老人仰身躺着，焦黑的衣服剥落，裸着胸膛，屁股、大腿旁边浸满浑浊紫黑的血。一看到这情景，我胸中满腔的愤怒消散开来。“还有这样的事？不，不，不会的。”我努力想排去脑中的疑惑，摇晃着脑袋。可是，事实确实是那样，现实是无情的，我的头发昏、发胀起来。

“你这小子，没有看见那里滚动的东西吗？学生，你这个东西！”那个士兵警告、训斥的语调我走到哪里也无法忘掉，脑子里充满不安和疑惑…

冲绳的女学生们都在接受了护士速成训练后被派到野战医院去服务。

其中冲绳师范学校有一百八十七名女生加入到姬百合部队，死去一百一十七名；县立第一女中的九十八名学生中有八十六名死在姬百合部队；县立第二女高中（护兰部队）十名学生中死一名；县立首里女高中（水仙部队)八十三名学生中死五十名；私立积德女高中（积德部队）五十七名学生中死二十九名；私立昭和女高中（梯梧部队）六十七名学生中死五十四名。

这些青年女学生被军国主义恶魔无情地剥夺了青春和生命。

防空壕被炸时，里面的人多数死亡。

姬百合部队中的学生兵大城好子（师范女子部本科一年级学生）当时在第三外科防空壕内服务，奇迹般活了下来。

她在回忆录中写道：

一个卫生兵说是到壕外看看情况，刚登梯子上去，“空袭！空袭！”只见她一面尖叫着，一面翻跟头从梯子上滚了下来。转眼的工夫，轰鸣震耳，一道蓝白色闪光一亮，地壕内充满了硝烟。“老师！老师！”的叫声，“妈妈！妈妈！”的呼唤声连成一片。安里千江子求救殷地嘟嚷：“亲泊先生，上外头去吧！”外面的安子则在喊：“啊！难受极了！”玉代势老师的大声喊叫传到我的耳里，她用坚强的语气鼓励大家：“这点小事不要害怕。坚持到最后，没有关系。挺着点！”这时，嘴和眼睛都被硝烟刺激得张不开了，渐渐地呼吸都感到困难。女学生们紧紧地互相握着手。“大家坚强些，老师也在一块儿呢！”这还是玉代势老师在说话。

我旁边一个小孩哭着打嗝儿说：“妈妈，我想到爸爸那里去。”妈妈安慰他：“嗯，孩子，我也一块儿到爸爸那里去。”这个期间，我好像完全陷入地底下一样，意识模糊了，在朦胧中好像看见妈妈拿着包袱站着，后来就昏迷过去，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才清醒过来，眼前闪现出微小光亮。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削尖的岩石上面，脑袋像石头一样沉重，想要活动一下身子，可是手脚不听使唤，全身刺疼着。龟谷信子紧紧握着我的手，我呼叫她的名字，使劲摇晃她，都没有反应。在微亮中仔细一看，她已经断气了。一直到最后都紧握着不放手的朋友，竟然…我一点没有受伤，为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得救了呢？呆傻一般的我，已经没有思考的力气了。泪也流不出来了。防空壕内似乎没有存活者，周围寂静无声，令人害怕。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的一种孤独感充满全身…防空壕内共有四十三人，只有包括大城好子在内的四个人活了下来。

冲绳战役中，日军对当地老百姓的虐待和暴行更是令人发指。

在大田昌秀著的《铁血勤皇队》中记叙，当时，青壮男丁被强迫当兵，女子去当“挺身队”队员（慰安妇）。其余只要有一点劳动能力，不管年龄大小，一律征集去当防卫队员，留在家中的只有老人和小孩。战事恶化以后，从老百姓挖的防空壕中赶出老人和小孩，把他们的存粮夺去归军队所有。居民连逃跑的地方也没有，稍微移一下，立即遭到辱骂，被军队认为是障碍物，动不动就威胁说：“让敌人抓住枪毙你！”

还有的居民被军方认为是敌人的间谍，惨死在守备军的刺刀下。如果有谁稍微说一点牢骚话，就被视为是投敌分子而杀掉。仅美军还没有登陆的3月中旬就有三个人当了日军的枪靶子。一位是那城伊清，因询问日军高射炮的命中率为什么不高而遭殃；一位是前城常昂，因为要求日军部队付“买”柴薪的钱而倒霉；另一位是村民会议议员大城重政，他因质问日军士兵为什么闯进民宅拉走家畜而遭难。这三个人被枪毙的罪名全都是：“有间谍嫌疑”。

真壁地方的防空壕，据说离美军最近。有一天，一对夫妻慌忙收拾东西时，三四岁的小孩哭叫起来，让三名日本士兵听到了，马上把刺刀对准孩子的父母，说：“孩子不许哭，让敌人听见了怎么办？”逼着他们把孩子扔进水池里淹死。抛入水池中的孩子从水里冒出来，想往岸上爬，日军士兵过去按住小孩的脑袋直至断气。喜武的山城防空壕里也曾出现过小孩哭闹的情况，日军硬逼着孩子的父母给孩子注射毒药致死。

日本历史研究会编的《太平洋战争史》中还记载了这一悲惨情况：在庆良间列岛，军队为了保证军需用粮，勒令非战斗员交出食粮，以死报国。渡嘉敷村的三百二十五名村民接受海上特攻队赤松嘉次队长的命令，互相残杀死亡。座间味村三百五十八名村民接到驻军长官梅津少佐命令后，集体自杀。

佐木隆三著《虐杀冲绳居民证词记录》中有这样一段话：

“有一位叫首里的人，从南方回来讲了他看到的日军战败的情况。部队知道他向周围居民谈论战局后，便诬指他是美军间谍，让搞杂活的妇女们拿刺刀把他刺死。这些穿防空服的妇女们一面流着眼泪一面扭过脸，十五六个人围着他乱刺，把他杀了。”

南风原村有一座“日兵虐杀墓”，原来是当地居民挖的避难壕，被日军部队强行霸占，日军说居民妨碍了他们作战，一律赶了出去。新垣太郎忍不住发脾气，军队马上拿枪对准他。

他说：“要开枪就开吧！”日军士兵立即开枪打死了他，还枪杀了他的妻子及其他人。

日军还诬陷当地某些有声望的人是间谍，拟定了一份死亡名单，有计划的加以杀害。本部国民学校校长照尾忠英（当年五十四岁)首当其冲，被诬为间谍后，用刺刀挑开肚子，内脏流到外面，痛苦一天一夜后死去。

日军对当地居民的虐杀事件有据可查的有六十件。

日本军国主义者预感到自己的天空也将要有美机前来轰炸，自己将要遭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报复，因而恐慌万状。恐惧的第一个动作，便是下令处死动物园的动物。

1943年8月16日，上野动物园园长接到东京都长官大达茂雄下达的“射杀象和猛兽”的命令。这是为了防止万一在受到空袭时动物园的猛兽跑出来造成恐怖。

德川梦声园长在《战争日记》中记载：

3日（星期五），动物园里的狮子、老虎等猛兽，被用服毒药的方法处死了。人们对东京都的事态越来越感到好景不长，实在难过极了。杀死狮子、老虎是怕空袭时它们跑出来不得了，可是，象啦，河马啦，就太可怜了。

5日（星期日），昨天下午2时，上野动物园举行殉难动物的慰灵祭。据说大达长官等都献了花圈，牌位上写着：“殉难猛兽灵位”。据说大象和白熊都杀了。马戏团参加表演的大象“花子”也杀了。我心中一片暗淡。

据《上野动物园百年史》记载，处置猛兽是从8月17日开始的。当天杀死白熊、黑熊各一只；18日，杀死老虎、豹各一只。接着是狮子、蟒、象等等，连出生才六个月的小豹子也被毒死了。使用的主要毒药是硝酸马钱子碱。

埃塞俄比亚皇帝赠送日本的母狮阿里被毒杀的经过是：先在它食用的马肉中掺入三克毒药，两分钟后又加入三克，十分钟后母狮全身痉挛，半小时后死亡。

最可怜的是三头大象。最初让它们吃不带毒的马铃薯，随后掺入毒药，大象呕吐后不再进食，动物园采用饥饿方法让大象死亡。“约翰”在十三天后死去，“花子”十八天后倒地，另一只大象坚持了三十天后饿死。

这段时间，正好是7月25日意大利元凶墨索里尼被捕、9月8日意大利宣布无条件投降。

战后，不少原日军士兵写下了自己被征被驱被打被骂被摧残的回忆录，可谓字字血，声声泪，是对日本军国主义的有力控诉。

这里摘录几段。

《难忘的参军那一天》（石川浩一著，1989年六十九岁）写道：

难忘的参军那一天，父亲、母亲以及乡军人会、妇人会和许多邻里亲朋们都来到街上欢送我们新兵去前线。他们奏着乐，唱着歌，打着旗，排队来到火车站。我身不由己地走在前列，在队伍走出大街正要拐弯的时侯，突然，眼前高举着的太阳旗翻倒在地，旗杆上的金色玻璃球摔碎了。这时队伍一阵骚乱，停止了行进。一问，原来是上小学的弟弟扛着旗，不小心被并肩行走的邻居小孩绊了一跤，结果人跌旗倒。把国旗倒在地上是犯罪行为，弟弟跪在地上紧紧抱着我的腿，害怕得直叫“哥哥”，哇哇大哭。我也吓傻了，不知所措。父亲面如土色急忙跑来说：“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可话虽这么说，身子却哆哆嗦嗦地颤抖着，我也预感到厄运将要降临。

送行的人们把目光盯准了我，不知是预感到我的不祥，还是在责难我们一家人。妈妈蹲在地上，急急忙忙把碎玻璃渣拾起来放入袖子里。

现在看来，那完全是偶然的事故，可是在那个时候，却是犯了天大的罪。一直到现在，每当我在电视上看到奥运会上举着日章旗的时侯，我便把脸转过去。在节日等庆典，我尽量不看日章旗。心中的伤痛，经过四十多年也不能痊愈。

最近，我看到文部省改订的《学习指导要纲》，规定学校有悬挂日章旗和齐唱“君之代”（即日本国歌）的义务，就想写出这篇拙文。那是因为我从心里不希望我的子孙们再一次遭受到天皇制和国家主义的沉重压迫了。

《怨气不消一直到今天》（佐藤贞著，1989年六十八岁）中说：

我对天皇倒设有什么怨气，但对于用天皇的名义进行战争和施行军国主义暴政，确实存在无法消失的深刻怨恨。

我最初被征集当兵奔赴前线，几乎每天都被人以天皇的名义打耳光。对这样不讲道理的搧嘴巴，我恨不得把管我们的上级枪毙了才解恨。现在想起来，设有开枪倒好了。战后复员回家，和母亲把这些委曲都说了。她说：“把这个坏东西凑死就好了！”

直立不动的小兵咬着牙挺着身子挨嘴巴，一直等到对方打累了为止。对于以天皇名义给我的制裁，一点反抗能力也没有。有的人选择自杀来反抗。我的同伙中有一个人不慎把马掉到窟窿里，受到惨无人道的惩罚后自杀了。因此而自杀的士兵也能在靖国神社里接受祭祀吗？

《连泻肚也是对天皇不忠》（清水弘著，1989年六十七岁）中说：

我在1943年12月在校念书的中途被征入伍，分配到陆军汽车学校干部候补队中去。陆军的体罚和家常便饭一样，挨打时立正不许动，只有等待上级打够了为止。

夏天炎热，我肚子疼痛，泻肚不止。我担心患了恶性传染病，打算到军医那里去看病，便去教官室请求许可。没想到区队长（陆军士官学校出身的青年尉官）大声叫嚷：“你这个混蛋！下痢就是对天皇不忠！”顿时搧了我一阵大嘴巴。

拉肚子就是对天皇不忠，我不明白，只有哑巴吃黄连。

我在学校里学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把拉痢疾提高到不忠的程度，我却没有听说过。我的请求由于对天皇不忠而没有得到批准。万幸的倒是恶性痢疾使我活到了现在。

《我好容易活下来了》（中田和诚著，1989年七十岁）中说：

回顾昭和年代，就像蚂蚁从井底往上爬一样不自量力，战争中，军国主义的日本，像疯子一样进行侵略战争！

在大陆上，在南海上死去的人们，只是在我眼前“啊呀！”一声就倒下死去，鲜血喷我一脸。还有那些肢体已经七零八落还微微喘气的人，在败逃中像枯树枝一样皮包骨头的躯体，都是握着我的手升了天。天空中，飞机像火球一样翻着跟头栽下来…还有遭到难以忍受的虐待后，上天无路，只有自杀的人们…稀里糊涂活在昭和年代里，这样的事，那样的事，往事如云。什么欢喜啦什么的，我都没有，勉勉强强算活了过来。

国民中每一个人心中都在想：这样的战争再不能重演了，无论如何也要维护世界和平。

最发人深思的是乙级战犯由利敬中尉在处绞刑之前的自述。

他当时年仅二十六岁，在军国主义集团驱使下当下级军官，由虐杀战俘被判处极刑。他自己也认为罪有应得，应该伏法。是什么原因促使他犯下如此深重的罪恶呢？

让我们来读他的遗书《临刑前的追悔》：

…敬三岁丧父，由母亲一手养大。从孩提时起母亲就给我灌输当军人的思想，连睡觉前都给我唱什么：“小敬长大了，腰跨军刀，佩带勋章，骑大马，威风凛凛”…玩具也都是武器和竹马之类。有一次本愿寺一位内田先生领孩子来我家，我拿出枪和剑来款待他。内田和尚拒绝说：“僧侣的孩子不玩武士的游戏。”现在回想起来，敬成为战犯完全是我自己的罪，我伏首请罪。二十六年来专心把我培养成为军人的母亲，使我今天犯了大罪。这完全是愚蠢母亲的罪过。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在临刑前认识到军国主义思想教育的危害，值得后人深思，引以为戒。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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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之华说史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