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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9-20 21:59 1

摘要:小鹿有个梦,梦里,她冲着一张红本本,笑得一个傻。这个梦,小鹿藏了七个月,藏在一个深不见底的窝窝里。除非剖开她的心,不然,没人会发现小鹿把C掳进了她的心窝窝。

/王栩

小鹿有个梦,梦里,她冲着一张红本本,笑得一个傻。这个梦,小鹿藏了七个月,藏在一个深不见底的窝窝里。除非剖开她的心,不然,没人会发现小鹿把C掳进了她的心窝窝。

C在那个窝窝里是个小小的人儿,立在小鹿眼前是英挺的哥儿。“哥儿”,小鹿轻声地唤,回回羞红了脸。身旁有人晃着时,小鹿可不敢这么唤。她得装,装规矩,装稳重,装得比小胡小杨小朱她们还正经。

“您好,这里是新艺佳,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您可以上我们这亲身体验一下,体验课一节免费。我给您安排最有经验的教练。”

“您今天有事不来了。行,那我替您向A说一下。”

挂了电话,小鹿才不会去场馆找A,不来就不来呗。她坐了会儿,又有点想去。这念头缠得她又是捋头发,又是挠手背。耳后的几根头发丝这会儿老也捋不顺,手背也老是发痒痒。还是去给A说一下,了却一件事。小鹿正要起身,打饭的点到了。

每回到了饭点,她都会出现在新艺佳。她不进来,隔着玻璃门望两眼,便闪到一旁。她没走,在门边的廊柱上靠着。“也可能躲在柱子后头。”小鹿讲给小胡,又讲给小杨,再讲给小朱,姑娘们“哧哧”一阵笑。

“一群疯丫头。”

A的笑骂碰了个软钉子。见了他,小鹿她们又扳起了面孔。好没趣。A悻悻地朝门外溜,没看见前台这群疯丫头在他身后做鬼脸。

C走路带风,风暖了身子的小鹿又看见了梦里的红本本。红本本被暖风托着飘呀飘,飘向一座山,飘过一条河,飘进一方竹林环绕的青砖小楼。青砖小楼寂无人声,红本本插在楼前的湿泥堆上像面小红旗。

“小鹿,想什么呢。打饭去呀。”

小朱跑得快。街边新摆了个卖猪脚饭的摊,蛮好吃。去晚了一步,排老长老长的队了。小鹿不去吃猪脚饭。中午这顿,她简单地对付。一碗面条。一块蛋糕。一包饼干。小鹿吃饭,只为节省下来的半小时,她要去“动感沙丘”,抓娃娃。小鹿不信抓不到那只泰迪熊。

能抓到那盒芭比更好。想到芭比,小鹿心痒痒。赶紧的,买块蛋糕,吃了就去。她没在廊柱后头了。“哥儿没长眼。”自己说了它,小鹿不奇怪。左右没人,怕啥。

“小鹿,给二月办个VIP。”

小鹿拉长了脸。她才交了多少钱,就VIP。不乐意也得办。老牛可是腆着脸围着二月的腚子转,你个小丫头有啥脸色好使。小鹿出来挣钱,不像小朱,一点脑子也不带。“啪啪啪”敲了几个键,二月成了新艺佳的VIP。

VIP比普通会员好伺候。会员到期,二月按时续了费,平日里,想咋练都行,不练也行。自打二月成了VIP,小鹿就没见她在场馆里练过。“她那小身板,举得起杠铃么。”小鹿乐呵呵地念叨了又念叨。

“小鹿,说什么呢,我听听。”

这股子汗酸味呛得小鹿直作呕。她掩了口鼻,抑下胃里的翻滚,根本不用看,她知道谁凑了过来。她不再踢蹬脚下的杠铃,她抽身朝场馆外头跑。小鹿身子一动,一只夜枭的怪叫撕开了她的耳膜,“小鹿,你把杠铃踢坏了,要赔。”

“小鹿,别理A。那个人同你闹着玩的。”

小鹿才不会往心里去。C可真逗,以为小鹿憋着委屈生闷气,赶忙追到前台宽慰宽慰小姑娘。小鹿真想找个没人的角落乐上一番,瞧着C一脸的关切样,她快绷不住了。

关切样的脸老也赶不走,得了,就抓你了。“走。”没中。泰迪熊稳稳地躺在一堆毛绒玩具中,瞅着小鹿盈盈地笑。“嘲笑我是不。你等着,看我怎么抓走你。”

小鹿手里还剩两个币,回新艺佳应卯的点到了。临走,小鹿狠狠瞪了泰迪熊一眼。这一眼,把泰迪熊瞪乐了。“小鹿小鹿手太孬。这次没抓着,下次也白来。”

小鹿这次也没白来。她抓着了一狐一羊一猪。拎着它们,小鹿甩甩荡荡地走。走着走着,小鹿望着前面的两人,背影甚眼熟。那两人走得迤迤逦逦,聊得正欢,乍见眼前的小鹿,这才倏地分开并拢的肩。

“小鹿,还不走快点,要迟到了。”

“我知道。要你管。”

小鹿偏过头,冲C压住嗓子吼。二月“噗哧”一笑,模样怪可爱。小鹿可做不出这般可爱的笑。她只会觉着二月的笑瘆人,阴惨惨的像女鬼。大白天遇鬼,吓得小鹿跑开了小碎步。还好,跑进新艺佳的大门,没误点。

把手里的狐羊猪分给小胡小杨和小朱,小鹿暗自里乐开了花。瞧她仨欢喜的样,跟得了稀罕宝贝似的。她仨没去过“动感沙丘”,更不会抓娃娃。她仨问小鹿,这毛绒绒的小可爱可是出自“蹦蹦玩具屋”?

“抓娃娃抓的。”

她仨不问了,蓦地冷了场。小鹿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在电脑前坐定,老感到眼角有团东西硌得慌。小鹿揉了揉,没进沙子呀。还是硌。小鹿打算找湿纸巾擦擦眼。湿纸巾在小挎包里,小挎包在置物架上。小鹿侧着身子一伸手,便能够着小挎包,可她也看见了置物架上的狐羊猪。它仨挤在一个角落里,小狐的头紧挨小羊的尾,透过八只绒蹄子,隐约可见小猪的半边脸。小鹿不找湿纸巾了,眼角硌的原因她见着了。小鹿装作没看见,让它仨在那挤着吧。

它仨在置物架上挤了个把星期,被保洁阿姨收走了。小胡头一个嚷嚷,“阿姨,把架子上的玩具收走,太招灰了,看着脏兮兮。”小杨小朱随声附和,“就是,就是,脏得很。”那天,前台的四台电脑,就数小鹿把键盘敲得吓人。A从场馆里好几次探出头来问,“哪里漏水了?我咋老听见敲管子的声。”

小鹿去“蹦蹦玩具屋”探过店。她没进店里,隔着外面的橱窗看。哇,好美的芭比,比娃娃机里的更精致。又大。泰迪熊憨憨的,讨人欢心的俏皮样。“小鹿小鹿我等你。小鹿小鹿我爱你。”

橱窗里的价签,小鹿挨个地瞅。瞅一个,小鹿退一步。最后一个价签瞅完,小鹿差点从马路牙子上跌下去。斜刺里冒出的一双手及时扯住了小鹿的衣袖。稳住了身子,小鹿顺着那双手看上去,看清了两道剑眉,一双星目,它们恰到好处的镶在C的脸上。那张脸还有位置,小鹿想把自己镶上去,做他的耳钉唇钉。鼻环也行。

“小鹿,你咋倒着走?多悬呀。刚刚要不是我,你就滚到马路上去了。”

“我没事。咦,你怎么一头的汗。这天不热呀。”

“这哪是热的,这是急的。我见你要摔,隔着老远跑过来。这几大步把我迈的,浑身没一处干的。”

C像是刚从澡池子里上来,一头一脚水淋淋,湿乎乎的胸大肌随着“嗬嗬”的喘气声胀鼓鼓地跳。小鹿翻找出一张湿纸巾,一抬手,对准了C的额头贴。C不躲不避,任由小鹿捏着湿纸巾在额头擦弄来,在嘴角擦弄去。C的胸大肌“扑扑扑”朝外冒水珠,小鹿闻见了一阵香。C的汗比A好闻。小鹿把身子抵近C,伸长了鼻子往C的胸口靠。眼看鼻子尖尖碰裂了几颗小水珠,还没来得及用力嗅,一只有力的手拽住了小鹿的衣领子。

“丫头,别得寸进尺啊。”

小鹿没看错,二月就是一女鬼。这女鬼,手劲大,拽住小鹿的衣领子一提溜,小鹿原地打了两个旋。待到小鹿辨清方向,C和二月没了人影。小鹿红着眼不想回出租屋,买了块披萨在“动感沙丘”泡到晚九点。小鹿身上没钱了,不然她还要泡。这晚泡游乐宫的战况差,差得小鹿自己都难受。她抓了一个毛绒绒的小鹿。“你只看着像。”回到出租屋,小鹿把小鹿翻来翻去地看,一赌气,顺手扔在床脚,倒头便睡。

床脚那堆毛绒小鹿,小鹿有一天把它们清理掉了。清理了还会有新的小鹿丢在那,它们没有一个能安稳地睡在小鹿的枕头边。小杨的枕头边睡的泰迪熊。小朱倚着芭比,夜夜做好梦。小胡比她们都强,入了夜,枕着B的粗胳臂,鼾雷滚滚,好似浪打浪。

小鹿不羨慕她仨。她仨没小鹿手脚麻利,脑子灵光。老牛在人前夸小鹿,总会哈哈哈地笑一通,“小鹿,是我们新艺佳最最聪明的姑娘。对了,没有之一,没有之一。”老牛夸了小鹿几回,烦恼便上了小鹿的身。她仨的针对不算啥,A的垂涎才让小鹿烦。

说白了,A想学着B,找个前台小姐当老婆。A瞪着一双蛤蟆眼,突突地把除了小胡外的三个前台小姐瞄了个够。A没看上小杨,嫌她脸方颈长吊睛眉。小朱,新艺佳上上下下都知道,缺脑子。老牛把她从老家叫来,让她换换脑,没用。小鹿的出现,A见猎心喜。

“跟着我,是那丫头的造化。”

“我呸!”

声儿发自B的厚嘴皮子。A朝那张厚嘴皮子乜了乜,铁青着脸命令自己的普通会员再举杠铃一百下。普通会员眼冒金星,举完了,人也趴了。正逢老牛巡视场馆,见状立马上前打气,“兄弟,燃脂不怕累,掉肉不怕苦,怕累怕苦何来八块腹肌。来,听老哥的,起来接着练。”

小鹿没怕过A的那双蛤蟆眼,她讨厌它们。它们就像狗皮膏药,黏上你甩不掉。好在有自己喜欢的一双眼,待在新艺佳还过得去。

数着日子,要过生日了。“蹦蹦玩具屋”的橱窗前,小鹿打算给自己买一只泰迪熊。既然要买,就得进店。进不去。小鹿迈不开腿,她钉子般钉在了当场。一钉二十年,小鹿长成了大姑娘。她把布娃娃丢进了木箱子。木箱子哪去了,弟弟不言语,光是摇脑袋。小鹿一间屋一间屋地找,没找见木箱子,划拉出许多小匣子。打开,把它们全打开。小匣子里怎会掉出这么多纸片片,铺满了一院子。“冒顶了。冒顶了。”矿上出了事,父亲还活着。小鹿叫不醒父亲,母亲只会哭。纸片片满屋子飞,弟弟用来折飞机。小鹿打了弟弟一巴掌,骂他不醒事,那些纸片片不能玩,玩丢了人家找上门来说不清。布娃娃可以丢,丢进木箱子,眼不见为净。可木箱子呢?

莎莎觉得好奇怪,门外的女孩站那老半天了,不走也不进店,光冲着橱窗看。莎莎把蓝妹拉在一旁,“那女孩看着挺漂亮,不知想干嘛。我要不要出去问一问?”“别去,她走了。她捡了一架纸飞机。”

一架偏航的纸飞机,一头撞上小鹿的后脑瓜。小鹿捡起它,看看撞瘪的机头。真可惜,不过,能修好。小鹿帮弟弟修好了无数架纸飞机,手里的这架,她能行。

纸飞机躺在小鹿的饭桌上。小鹿躺在床上。她想眯会儿,她的两条腿好沉好沉。恍恍惚惚中,小鹿听见了手机响。电话那头,A的声音呱唧呱唧,像只鸭。一多半的话小鹿都没听进去,光听见吃饭、唱K、跳蹦嚓嚓。小鹿心里那个烦,谁和你去蹦嚓嚓,不要脸。小鹿一把摁了挂断,拉过毯子蒙住了头。

手机又响,C的声音在手机里听来好性感,像播音员。C要给小鹿过生日,不但跳蹦嚓嚓,还唱K、吃饭。乐一乐的地点选在“好乐吧”,那之前,先去“仙湖居”吃大餐。

小鹿不眯了,她泡了碗面,等面好的这会儿,她修起了捡来的纸飞机。机头撞得太瘪了,先把它抹平。你问怎么抹呀?当然是把整张纸拆开来抹。这纸咋就抹不平。你看,我不就抹平了。那些印子不管它,纸抹平了它们也在。飞机的翅膀得这么折,看好了,一折,翻过来,再一折。翅膀稍稍翘一翘,不要翘多了,稍稍翘一翘,行了,捏一捏机头,对着它,哈口气。对着机头哈,谁让你对着翅膀哈了。来,再来。哈口气。好了,起飞。

纸飞机飞出窗外,融入夜色里的灯海。小鹿转过身,饭桌旁,弟弟不在了。眼角结了冰碴子,小鹿抬手去擦,一手背的碎晶晶。

小鹿的生日到了,伙着一块儿去“仙湖居”吃大餐的没几人。小胡和B都没去。在座的除了C,就是小杨小朱。老牛让小朱给小鹿带了个红包,封的不多,不提了。“好乐吧”唱K,A不请自到。看到他,大家扫兴,他却尽兴。

来之前,A灌了几口烧酒,腆着一副红脸膛,要和小鹿对唱情歌。小鹿不乐意,A大咧咧操起麦克风,跳上音箱便喊麦。

“小鹿小鹿你听好,你让哥哥太着恼。哥给你过生你不应,情郎给你过生你愣将身子往上迎。”

“放屁!你喊的啥,你给我下来,下来。”

小鹿没恼,C和A的抓扯下,轮到她开唱了。小鹿一张口,“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款款深情,寄寓相思无限。娓娓流淌的相思中,A双拳护住面门,嚷嚷着同C来一场关公战秦琼。

小鹿的二十岁生日这么过的,有人给她庆生,为了她挥拳相向,又搀着晕乎乎的她回出租屋。那晚没发生什么吧。不会的,哪有什么呀。要说有,就是A。A在第二天穿了件印有小鹿的T恤,一上班,便把毛衣卷至脖领,赖在前台转圈子。“快来看啊,大家快来看,我把小鹿印在身上了。”

“那不是梅花鹿么。”

“对,你瞧得真真的。这就是小鹿。我的个乖小鹿哎,哥哥想你哎。哥把你印身上哎,你是哥的心头肉哎。”

“好嘛,还心头肉,你咋不把她吃了。”

“吃不着呗。”

“胡姐,胡姐,你们在说啥。那个什么心头肉有猪脚饭好吃不?”

“噗。我的天啊,你快别问了。哈哈哈,这屏幕上都是我的口水。别问了,哈哈哈。”

小鹿从洗手间出来,听见一只鸭子哥呀妹呀胡乱叫,她没紧着过去,她猫在墙角,欣赏起A自导自演的滑稽戏。戏码不错。A是个好演员,不去拍短剧,晾在新艺佳可惜了。

小鹿回到自己的位子,冲A招招手,嫣然一笑。小鹿的笑像核爆,A的骨头酥成了粉末末。对准了核爆中心,蠕动着无骨的皮囊,A走得像蜗牛,小鹿展露了三次笑颜,他才爬上前台的大理石台面。

“小鹿,有……有话,要……要给哥说?”

“哥?哼。哥,我要你记着。”

“小鹿打人了。哎,你们看,小鹿把我打了。”

小鹿在出租屋睡了两天。老牛让她回去等处理结果。结果不用等,小胡提前告诉她了,“小鹿,让我们说拜拜,不说再见,好吗?”小鹿拎过小胡帮自己收拾好的一包私人物品,“拜拜”也没说。

这两天小鹿老做梦。梦里的红本本好大好大,成了座红房子。小鹿走进去,推开窗子看彩霞。彩霞躲在天边外,羞答答的不露头。那就看小草。草籽才播下,无根也无芽。小鹿不高兴,啥也看不着,咋办。那就看我,我在这。小鹿循声望,望见笑吟吟的C。快来快来。C老也走不来,小鹿急得直冒汗。有人递来湿纸巾,小鹿忙说谢谢了。呱唧呱唧不用谢,一家人有啥客气的。闻听身边鸭子叫,一声“哎哟妈呀”梦碎了。

惊醒的小鹿捂着胸口,那里还在扑通扑通跳。小鹿看看头上的吸顶灯,撑起身子瞅瞅没拉窗帘的窗玻璃,自己还在出租屋,身边没有A,只有震得山响的彩铃提醒她,“主人,接电话。”是提神醒脑的C。小鹿当了回复读机,挂了电话,C的每个字小鹿一字不落地背给自己听。

“小鹿,是我。你和A的事我知道了。那个怂人,你别怕他。我找老牛谈了谈,老牛答应了。小鹿,回来吧。回来干嘛?回来上班呀。当然还跟她仨在一起。小鹿,前台的事,你想干就干,干多干少由着你,她仨不会把你怎么的。回来吧,小鹿。我等你。”

小鹿有意在十点钟踏进新艺佳的大门。她没去自己原先的位子上。她泡了杯菊花茶,捧着它,像捧着一只新近出土的琉璃盏,一步一小心地挪。挪到休息区的茶几前,悠悠地放下,搓着红通通的掌心,舒了口气。她仨的眼睛望着这边呢。小鹿不理会。她仨的方位,小鹿一眼都没看过去。小鹿撕了包薄脆,嚼得咔咔响。A从场馆探出头来问,“我听见白蚁啃木头的声,你们听见没?”她仨一个劲地指小鹿,三根手指头哆哆嗦嗦像在扭麻花。

“你们把手伸直了,这么抖,看得我眼花。”

她仨不再指小鹿了。她仨也不再搭理A。一声清咳,老牛来了。老牛咳出了一篷铁砂子,噼哩啪啦急雨般射向A。A唬了一跳,着急上火地把头缩回去,铁青着脸命令自己的普通会员再举杠铃两百下。

老牛掸了掸鞋面上的灰,喷着响鼻去了休息区。

“小鹿啊,吃薄脆呢。好吃吗,我也来一块。”接过薄脆,老牛一掌拍进嘴里,嚼得响咔咔。“小鹿啊,你慢慢吃。前台,她仨顶着,不急。工作上的事,什么都好说。累了,就歇歇,别把自己累坏了。谁让C是咱们新艺佳的大红人呢。你又是他的小红人。哈哈。我上别处看看去。你休息,休息。”

二月有段时间没来了。不来了吧。小鹿有时会欣慰自己,在C给自己打饭,买来披萨同自己分吃的那一刻。那一刻,她仨挤眉弄眼吐舌头,小鹿瞄在眼里,怡然自得。小鹿终于看见C走近了自己,就差一步,快进来。这房子没门,我找不着门。你不会从窗子外头跳进来呀。C这时犯了傻,怔怔地盯着小鹿看,不言也不语。小鹿那个急,伸手去拉C,一拉没拉住,脚下打滑,自个儿反倒翻出窗外,跌在窗台下,一副狼狈相。

小鹿勤快了,她把出租屋当成了自己的家。小鹿呀,这哪算得上家呀,这终归是人家的,你不是还要交房租给人家么。妈妈就爱唠叨,我把它当成自己的家了,那又怎样。墙角的灰扫没了,妈妈的影子也没了。妈妈,你找婶子她们唠去吧,别来烦我好不好。小鹿呵呵地乐,拖着两大纸箱垃圾到楼下去扔也不觉着累。这下赏心悦目了,除了颜色不是红的,跟梦里的房子差不离。

“小鹿,给五月办个VIP。”

五月,长得高头大马。这副身板,大概举得起杠铃。“你们看,老牛捧着五月的腚子,脸都笑烂了。”她仨的叽叽喳喳,小鹿没听进去。五月指名道姓要C来指导,小鹿给她安排上课时段,敲打键盘的手指有好一阵不利索。

C不再给小鹿打饭了。到了饭点,门口的廊柱背后,总会有一个身板高高的女人在那躲着。五月会和C一块儿去吃饭,一块儿在街边肩并肩地走。乍见小鹿的出现,会倏地分开并拢的肩。小鹿又开始自个儿买披萨,又在老牛的颐指气使下,干了比她仨加起来还多的工作量。

“动感沙丘”转给了另一个人。娃娃机没撤。小鹿每天买二十个币抓娃娃,泰迪熊依旧不好抓。算算自己这几天买了多少币,有一百好几了,小鹿心里一紧,胃里直泛酸。这几天抓娃娃的战况持续为零,小鹿对躺在玩具堆里的泰迪熊有了切齿的恨。

“C,我想和你谈谈。”

“小鹿。那个……小鹿,有什么话,在电话里说吧。”

“也行。我问你,你对我是什么态度?”

“我对你的态度好着呢。我对谁的态度都好。”

“那你对我咋想的?”

“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小鹿,你别神神叨叨的。你看,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睡呀。”

“我现在睡不着。我正在看一样东西,你知道是啥吗?”

“我哪儿知道是啥。啥?你说说。”

“一个打火机。咋做得这么磕碜。我是说这上头的图案,看着像只鸡。就这,我问了度娘,要大几千。卖它的,得赚不少钱吧。”

“小鹿。小鹿……呵呵。咋说呢。我有一阵,有一阵子……难受。呵呵。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小鹿,别往心里去。小鹿,睡了吧,这都几点了。小鹿,我不卖打火机。我的意思是说,打火机,你要开网店,卖打火机,我帮你联系联系货源,还可以找人替你推广推广,我行的,我可以的……”

“瞎……掰。”

就差一点儿,眼看临近出口,泰迪熊从爪子上滑下来了。推拉操纵杆的力道还是大,看着摇头摆尾的空爪子,小鹿一个劲地埋怨自己。泰迪熊落在玩具堆里的角度不好抓了,太刁,爪子放下去使不上劲。改天再来。临走,小鹿狠狠瞪了一眼泰迪熊。这一眼,把小鹿瞪乐了。泰迪熊头朝下,倒栽葱插在玩具堆里,露出一个圆鼓鼓的大屁股撑着两只光脚丫子。好嘛,你不是嘲笑我么,这个丑样子才是你。

这天,小杨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蹦蹦玩具屋”全场打折,力度不小,优惠多多。

“为啥打折呀?”

“过六一了呗,搞促销了呗。”

小鹿才不和她仨一块儿去逛“蹦蹦玩具屋”,要去,她自个儿去。橱窗里的价签旁标上了打折的字样,折后价算出来也比泰迪熊的屁股大。你还是在橱窗里待着吧,我买不起。小鹿饶有兴致地打量泰迪熊的精致,芭比的巨大,C的俊朗。八月牵着C逛街,逛了一趟又一趟。逛到小鹿的身后,C冲着小鹿呵呵笑。

你爱同谁笑同谁笑去,谁稀罕跟你打招呼。

莎莎抽个空,把蓝妹拉在一旁,“那个漂亮女孩又来了。今天店里打折,她也不进来看看,光在橱窗那站老半天了。我要不要出去问一问?”“别去,她走了。你看,她那几步,跳得不错。”


2025.2.4(草)

2025.2.11(改)


——文中图片为网络配图,与正文内容无涉——

来源:王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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