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母亲就是我们这条船的船长。她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母亲是一个很有智慧的人。她从不插手干涉任何事,但却在背后发挥潜藏的影响力,把整个集团凝聚在一起。
在海上航行时,你甚少会见到船长,但你认定他一定在驾驶舱内。当你去驾驶舱时,可能只见到一名水手在掌舵,但船仍是四平八稳地行驶着。
母亲就是我们这条船的船长。她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母亲是一个很有智慧的人。她从不插手干涉任何事,但却在背后发挥潜藏的影响力,把整个集团凝聚在一起。
1949年,我与家族成员联手创办郭氏兄弟之后,在亲属眼中,我一定是个令人讨厌的暴发户。在所有人当中,我年纪最轻,但我却把所有人都差来使去,说话粗声粗气。我容不下何人做事拖泥带水,也不允许任何人干涉我。如果我想做什么,任何人都拦不住。因为母亲处事公平公正,家人都会去找她抱怨。她总是耐心地劝他们,向他们解释说我只是一心努力为大家谋求福祉,不存半点私心。
郭氏兄弟巧妙地融合了我粗犷、强硬的风格和母亲如佛慈光环般的温和。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曾是这样的人。1960年末的一个晚上,跟伦敦市场在做交易时,但凡出现了一丁点错失,我就会对着叶绍义、柳代风和助手咆哮大骂。工作中,我每分每秒都像吃了火药似的。发起火来排山倒海,像维苏威火山爆发一样。有时真的气得眼前一片通红。那时的我,真的是魔鬼的化身。
我身边的所有人都被我骂过,尤其是我的左右手,可怜的柳代风。有几次,我更把他逼得走投无路。就在他想要辞职的时候,他去见我母亲。母亲总是有办法说服他,让他继续留下来。她会劝他别在乎我的臭脾气和古怪行径,因为这都不是针对他个人。她解释说,我的脾气就像暴雨一样,总有过去的时候。
然后她会把我叫过去问:"年,你怎么又发脾气呢?"不知怎样,她像能了解万事的节奏韵律,把事情看得很透彻,完全知道这些过云雨不会对集团构成任何实质的伤害。母亲就是这样维持着和平与团结。
她总是让我们关注大方向,她指导我们要远离那些会给人带来伤害、破坏和痛苦的生意。她的原则也促使我远离如医院这类的行业。对于生病需要护理但又付不起钱的病人,我们还怎么能忍心收费呢?我可以把医院作为慈善事业来做。但医患之间没有正常的商业关系。医院手里掌握着病人的性命。
母亲教育我和兄长永远不要贪心,她说赚钱的同时也要保持着高尚的道德。她强调,公司能赚钱,就要向本地的慈善机构捐款。
一天,她拿来了三块金属匾牌对我说:"年,你在吉隆坡、香港和新加坡都有办公室。你把它们都挂在每天早上一定能看到的地方。"这些匾牌,警示我们永远不要牟取暴利,不要贪婪,多关注社会的各种需求。
我前面曾提到,从1974年起,我开始与燕志做生意。印尼整个国家的糖和大米进口都是通过他来交易的。那些日子,我每月至少去新山两趟看望母亲。我会向她讲述团的重大进展。她总是不厌其烦地跟我说,大米、糖和所有主要商品都是人类生存不可或缺的食物,着我无论如何都不能从中牟取暴利。我明白她口中暴利的含义。日用品交易中,赚1.5%到2%的利润是合理的,赚2%以上就可以说是开始向别人插刀子了。
我把母亲的训示在马来西亚付诸实践,我在这里创办了最重要的事业,包括炼糖厂和面粉厂,这让我一生感恩。1970年初,英镑贬值,农作物收成欠佳,导致价格混乱,小麦价格随时翻一倍。我很幸运,价格上涨前,直觉告诉我有大事要发生,我指令小麦买手,去谈判购入一整年的需求量。我们最终拿到了12到14个月的货。数周后,国际市场价格飞涨。
当我的直觉被证实时,我很快飞到吉隆坡,约见马来西亚国际贸工部秘书长丹斯里·纳西鲁丁·默罕默德( Tan Sri Nasruddin bin Mohamud )。我向他讲解了国际小麦市场的情况,建议他给马来西亚所有面粉加工厂发函(我们占了市场将近50%的份额),调查一下他们各自以什么价格买入了多少小麦等等。我说:"你必须这样做,否则面包和其他相关商品的价格便会立即上涨。"
我以成本价向市场投入小麦,并把面粉价格维持在很低水平。这样做,我将3,000多万马币奉献了给政府,而马来西亚政府亦得以严格调控面粉等生活必需品的价格。不用太聪明也能想到,我其实是可以将所购买的合同转到日内瓦或香港的离岸公司,这样我的面粉厂看起来是从这些离岸公司购入小麦。也就是说,我可以将暴利转移到海外。但我没有这样做,我反而心甘情愿地选择用于平衡国内市场价格。这全是因为母亲一直叮咛指引着我。如果你有这样的母亲,不断向你灌输"永远不要成为推高主要食粮价格的罪魁祸首,因为穷人都是靠此为生",你便会像我一样。
母亲头脑清晰,思维敏捷、判断客观。她博览群书,对各国发展了如指掌,无论是马来西亚、新加坡、中国或世界其他地区。所以每当我遇到难题时,我就会去找她。有时,我只是跟她闲聊,没有直接提出问题,只是旁敲侧击地听听她的意见,便能从中获得足够的智慧,知道该如何行事。如果我和同事之间相处得不愉快,我也会去见她,因为我有时也需要一个肩膀让我好好地哭一场。听罢我的倾诉后,她寥寥数语便能让我平静下来。
母亲是个虔诚的佛教徒,每天专心虔诚诵经至少两小时。她会把中文经文放在面前的乐谱架上,然后随着节奏诵经。我前面曾提过,我潜意识里总觉得母亲的祈祷和她高尚无私的德行,在不知不觉间护佑着我,使我在险恶的商场中远离邪恶、免受伤害。
有一个例子我记忆犹新。一天,我新加坡的好友雅各布·巴拉斯介绍我认识了一个移民澳洲的匈牙利犹太人,这个人创办了一家公司叫哈托格( Hartog PLC )。此人毁誉参半,但雅各布叫我放心,说他已经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1960年末或1970年初,有一次我飞去伦敦做糖生意,收到了这个澳大利亚人的电话。他住在帕克路的希尔顿酒店。他提起雅各布的名字,邀请我第二天到他希尔顿的套间见他。我大约是上午11时到了他那儿。
我这辈子就这么一次,在交谈中感觉到自己好像被催眠了。他不知在胡诌着什么,我给迷惑了。他向我推荐一宗生意,要我投资二三千万美元,在当时来说这是一个巨额数字。有那么三四次,我几乎要答应,与他握手成交了。华商一般很讲诚信的。对我们来说,口头承诺跟书面签字同样有效。我从来都信守承诺,言出必行。
在最后一刻,仿佛有什么力量阻止了我作出口头承诺。我跟他说,我需要咨询我在新加坡的其他董事。他突然像只被捉到要宰杀的猫一样。我从他眼神中看得出,他被我这突然叫停的举动吓了一跳,眼中掠过一丝失望。这倒使我从他的圈套中惊醒过来。我说我会下午给他电话,这样我就可以有时间回到酒店,给我新加坡的董事打电话。
伦敦的中午是新加坡的晚上八时。我回到酒店,给母亲打电话。我说:"妈妈,我需要你的意见。"我把整件事告诉了她,包括这个由雅各布介绍我认识的神秘澳大利亚人。
她说:"给我两三分钟,别挂。"
她去翻她的经书。母亲常常会这样做。她会叫我不假思索地说出一个数字,比方说,我选了67,她就会翻到第67页。67页上会有好几段经文,她眼光落到那里,她就会挑出那句话,翻查注解。
她回到电话旁,说:"儿子,别碰它!这是毒药!非常危险!你会血本无归的。"她的话像一桶冰水浇在身上。我给那人打电话说:"不了,谢谢你。"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几个月后,他在澳洲的生意破了产。
这是母亲给我保护的经典例子。迷信吗?是的,但生活中确实有不少让人迷信的事,我别无它法,我根本不了解这个人。他可能也催眠过我的朋友雅各布。我感到很幸运,因为我深爱母亲,总是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在1970年代末的一天,母亲把她当时的四个孙子叫到跟前(当时孔华还未出生)。四个孙儿包括鹤举的两个儿子孔辅和孔錀、我的两个儿子孔丞和孔演。母亲说:"我老了,不需要钱了。如果鹤年发生什么事,这家公司就由你们四个年轻人联手主理。我要把我所有的股份平分成四份给你们。"就这样,她把她在郭氏兄弟的所有股份(当时她持有7%)都交了出去,自己一点也没有留下。
从那天起,孩子们不时送些钱给她。我请我新加坡的秘书林秀凤小姐每月给母亲寄5,000元坡币,确保她足够日常的开支。我记得她每月一般只花1,500元左右。
她的膳食主要是蔬菜和大豆,每天诵经四五次,衣着纯朴,深居简出。她无欲无求,把大部分的钱都捐了给当地的慈善机构、福州及中国其他地方的公益组织。她是本地一份中文报章的忠实读者,这些媒体热衷于报道各种悲惨消息,如新山外的公路发生车祸,一名贫穷的出租车司机身亡,留下卧床不起的寡妇和五个年幼的孩子。母亲便会拿着剪报,坐车去市内找我的秘书,对她说:"我想就把这几千元寄去给这个寡妇。帮我把这些钱换成汇票寄给她吧。千万不要公开。"如果一个鳏夫,由于要照顾孩子而无法工作,母亲也会寄钱给他,每一次都是匿名的。
母亲于1995年离世时,留下了一小笔信托基金,用于支持距离新山10英里外,士古来镇上一座由她一手筹建的佛寺。
对于我所拥有的财富,母亲给我的忠告是:"儿子,不要把财富全都挥霍在自己身上。留下大部分给你的子孙和你设立的基金上。"这个忠告源自"积福"这两个中文字。这句中国哲理,说出人一生福祸,悲喜都有定数。如果你没有把它耗尽,通过善行,上天会帮你将你的善德转后代。我深深知道,我已经享受了,并可以继续享受着母亲和先人的福报。
1949年4月1日,我们成立了郭氏兄弟。八年后的一天,我对所有拥有郭氏兄弟股份的亲属说:"现在是时候,我们应该给公司注入一点社会主义。"我说服了所有股东各自拿持股量的30%出来,集合起来以低价卖给我们的员工。由此,郭氏家族成员的持股量降至70%。以我个人为例,我的股份由25%稀释到17.5%。母亲的股份则降到7%,如此类推。
同样地,新加坡的控股公司郭氏(新加坡)有限公司,一开始也是由郭氏兄弟全资拥有。后来,我们发新股给公司管理层和员工。之后,我们又出售了更多股份给公司新聘的员工。如今,郭氏兄弟公司没有持有郭氏(新加坡)有限公司任何股份,两间公司只是郭氏集团的姐妹公司。
我移居香港,创办了嘉里控股有限公司,那些跟我一起移居的同事,如柳代风和李镛新,每人都购买了这家新控股公司0.5%到3%的股份。即使那些没有移居香港的新加坡管理人员,如张裕锦和吴树城也拥有嘉里控股的一批股票。因为我觉得,来自新加坡的精神动力对创办香港公司起了很大作用。那些对马来西亚和新加坡公司作出过重要贡献的人,都有参股香港公司的机会,而且我还把东南亚的生意慢慢下放给他们管理。
我很早期就采用了这个方法,就是在每间控股公司预留一批股票。一开始我就想到,1960年代跟随我的同事,到1970年代时可能已不会再有贡献和建树了,而1970年代的功臣到1980年代也是如此。所以我们总要预留一批股票,用于激励新人。预留的股票有时会变多,因为许多旧人会选择退休,并兑现手上的股票。回收的股票便可循环再给新人。人们一旦从雇员变身股东后,他们的态度就会转变。如果我们作了愚蠢的投资,他们也会感到心疼。不仅管理层持股,任何有成绩、有贡献的员工,包括我出色的秘书黄小莲也持有股份。
对中国人来说,家族关系至为重要。人们必须对父母和祖辈,包括妻子家族的长辈尽孝,还要疼爱兄弟姐妹。
此生与我共事的人,无论是直接为我工作或在为公司工作的,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我称他们为工作上的手足,因为当你创办一家公司时,你和你的同事真的亲如一家。我跟他们共事60多年,同泣同乐。他们几乎比我的亲兄弟还重要,只是这种情感不会冲淡我的兄弟之情或对母亲的爱。我只是想说,我对工作上的手足一样看重。
不过,有一次,我们集团差点要分裂。我已故的五堂兄、曾在父亲的东升公司任职的郭鹤青,在1949年郭氏集团成立时持股25%,这与我所持的股数相同。鹤青是我二伯的长子,而二伯是我父亲最爱的哥哥。鹤青曾在英国求学,对父亲极为忠诚。
鹤青有七个孩子,最小的儿子大卫( David Kuok )在英国修读过会计。我们雇用了他的三儿子詹姆斯( James )。他开始时被派到我十二堂兄所领导的一个部门工作。过了几个月,我十二堂兄对我说:"哦,我们这个侄儿不行啊。"詹姆斯的行径古怪,他常常从办公室无故消失。最后,我们只好让他离职。他离开公司后,与其他人合作尝试过各种生意,但终究一事无成。
数年后,我因为同情他,重新聘用了他。这一次,我直接管他。但我慢慢发觉之前对他的投诉都是对的。他确实是个很糟糕的员工。过了一段时间,我对他说:"詹姆斯,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经常出差在外,当我回来时,我的同事们都来投诉你。"所以,我们只得请他再度离开。
1970年初,在郭氏(新加坡)有限公司的一次年度股东大会上,鹤青的四个孩子,包括詹姆斯和大卫突然现身。那时我以董事长身份宣布会议开始。当我谈到账目时,詹姆斯说:"董事长,我要了解一下账目。我的兄弟姐妹和我都是股东,我们都对这些账目存疑。我们认为是假账。"
我于是说:"詹姆斯,这些账目都经过审计的。你想质疑什么呢?"
他回答道:"董事长,现在我不是以侄儿的身份,而是以股东的身份来向你提问。我们还是正式一点。"我看了看鹤青,他一直低头不语。
接着,詹姆斯和大卫指控说我们的账目曾被编造篡改,严重失信。我略作训斥,表示不能接受他们的指控。他们反复说了两三次,要求我表现得像个董事长:"这不是家族会议!董事长,你怎能用这种语气?"
会后,我去找鹤青,问他:"鹤青,发生了什么事?"
他答道:"我不知道。我无法控制我的孩子。"鹤青20多岁起就开始抽鸦片,所以他实际上是毒品的受害者。他脑子里想什么,只有他自己和那些毒品知道。他说的话可能是幻觉,也可能是事实。
我说:"好吧,鹤青。你知道我很努力工作,经常出差。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你的人想搞宫廷叛变,只可能有两种结果。一是你现在向我承诺,会管好自己的儿子,一是卖掉你手上的股份,全面退出。否则,这样下去只会酿成灾难。"
这种骨肉相残的争斗持续了两年或三年。我在尽力管理生意,鹤青的孩子们到处散布关于我的恶意谣言。我不能为此去咨询母亲的意见。有一次我去探望她,正想提起这件事,我看见母亲脸上掠过一丝极度痛苦的表情。她的回应,大意是:"年,他们也是我的孩子。你必须自己解决这个问题。我在这件事上不能表态。"她眼见家族不和,痛心疾首,但作为长者,她必须不偏不倚,不愿置评。
鹤青的子女不断威胁要起诉我。经过几年的对立纷争,我们终于达成和解。他们退出公司,以2,500万坡币出售手上的股票。鹤青的长子彼得( Peter )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律师,我记得我对他说:"彼得,如果你们能善用这2,500万元现金,你们可以做出超越母公司的成绩。但如果你们没有能力管好,那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不幸的是,正如我所担心的,后者应验了。我了解那几个孩子,知道他们一定会争得翻天覆地。我们和解数周后,他们弟反目、兄弟与姐妹反目、姐妹之间反目、母亲与儿子也反目了,相互不断诉讼。
和解一年多后,鹤青来见我。我当时在吉隆坡,在马来西亚国际航运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办公室里。他从电梯里出来时,气喘得很厉害。我问:"青,你身体怎么这么糟?"他暗示生活压力很大。他不停急速喘气好一阵子。
鹤青告诉我,他的儿子已经对他提出诉讼。詹姆斯联同其他几个兄弟告上法庭,说鹤青霸占了理应属于子女的红利。鹤青说,这些年来,他一直认为这不过是父子间的纠纷,所以从未在意。不过这一次,子女可能有证据在手。
鹤青向我求助。他说:"如果真的开庭,你能不能来宣誓作供?"
我答道:"鹤青,你要我帮你做伪证。如果我被你儿子的律师或者法官询问时,我只能如实作答。我很抱歉,鹤青。我建议你尝试跟儿子和解吧。"
可怜的鹤青说:"我理解的,我理解的。我这个要求太过份了。我已无话可说了。"他起身准备离开。我跟他说:"鹤青,你自己一定要保重啊。"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几个月后,他就过身了。
在我看来,营商的才干和直觉都是天赋的,无法从课堂中学到。我认为最恰当的例子就是足球比赛。顶级的足球员才能都是天赋的。非天生的顶级球员是可以通过训练成为一名好球员,但无论怎样也不可能成为贝利、梅西这样的巨星。这些球王天生就有超人的球技,再辅以后天的训练就如虎添翼。
我从商以来,从来没有榜样可依循,也没有导师指引。我没有把自己与任何人比较。这一点,也许是自视过高,不让自己与他人相比。我只拿我的原则和理念与我的良心相比。我总是想,母亲会如何处理,已故的二哥鹤龄会怎样行事,他们就是我良心的指引。我不认为自己待人处事特别出色出众。我知道,一定有人比我宽宏大量。
每个成功的商人必须建立自己的一套原则,时刻记在心中。我不相信通过学习便能成为出色的商人。我认为观察自然规律胜于听从别人的忠告。我在父亲的身上看到精明,在他的商业关系中看到一些非常人性化的素质。母亲则用她的智慧深深影响着我。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能真正影响我。事实上,我在其他人身上首先看到的是弱点,然后我再从反面去学习。我一旦观察到他人的弱点,就会告诫自己千万不要那样。
我雇用员工主要看他们是否诚实、勤劳和聪明。我要在他们眼里看到忠诚。我并不看重工商管理硕士的学历或优才生等称号。我们可以雇用一个聪明人,一个成绩优异的毕业生,但如果他心术不正或者生活态度扭曲,那聪明又有何用?我宁愿要一个墨守成规的普通大学生,只要他值得信任,头脑清晰,懂得人情世故就可以了。我一生痛恨什么精英管治的想法。直觉告诉我,那只会是带来灾难。最重要的是集团内部的团结:团队合作、努力工作、永不背叛。建设一个稳固的企业,不需要雇用爱因斯坦或者诺贝尔奖得主。
我在学校读书时很少能考进前五名。即使这样,打从很年轻时,我就明白,前五名的学生在实际生活中都不会出类拔萃。他们往往自视过高,他们当中大多数的价值观和想法都是错误的。我想:"现实生活可是截然不同的。"在学业上考取高分的学生总是被大多数同学所羡慕。但他们一旦获得成功,常常会冲昏头脑。如果你去研究他们一生的轨迹,你会发现,他们后来往往都很失败。因为自大悄悄然占据了他们,而且总是发生在最为危险的年纪。
我聘请员工或与人做生意时,我很注意对方是否有虚荣心。我发现,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最难的一件事就是承认错误。你如果去恭维他们,他们就会加速自我膨胀。恭维是最廉价的贿赂。你会惊讶地发现,大部分人都很爱虚荣。而事实上,无论男或女,要成功,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因素就是谦逊。人必须保持谦虚低调,因为无论今天你有多强,总有一天会有人比你更强。无论你有多少物质财富,都要紧记,人不是孤立生活的,我们永远都是社会的一分子。
这让我想起中国的一句格言"失败乃成功之母"。确实,如果一个人失败了,只要他有坚韧的性格,他可以用更大的力量去扭转局面。但我在多年的商业生涯中,得到一个结论,就是把这句格言反过来说,或许更能反映现今社会真实的一面,就是"成功乃失败之母",因为成功会使人骄傲、轻率。
你身边的人,在你成功时还能看清大局地对你说:"注意啊!我认为事情不是这样的。"你可能会对此置之不理。但反过来,当你身处困境时,不断挣扎奋斗的时候,你就会要求他:"把话再说一遍。"并且会加倍地聆听别人的忠告。所以,紧记要保持谦虚。谦虚只会让你加分,绝不会减分。而且还不用花分文便能得到。
同样地,我相信人应该通过努力工作去积累财富。渐进致富让人学懂节俭和守护财富。他会更懂得关注社会和身边的贫苦大众。因为他自己一生都在辛勤工作,与社会各阶层的人士摩肩接踵,让他更能深切地体恤弱势群体的需求。
母亲送给我的牌匾至今仍挂在我的办公室里。
郭鹤年(Robert Kuok),1923年10月6日出生于马来西亚柔佛州新山市,祖籍福建福州,先后就读于新山英文学校及著名的新加坡莱佛士学院。1942年,进入日本三菱公司新山分公司工作。1947年,创立力务克公司。1949年与郑格如等人入股成立郭氏兄弟有限公司。1959年与马来联邦土地发展局合资创办马来西亚糖厂。1968年成立玻璃市种植有限公司。1970年,收购了大批原糖,并在白糖期货贸易中获得丰厚回报。1971年在新加坡创立香格里拉酒店品牌。1974年旗下的嘉里集团在中国成立了嘉里粮油中国有限公司,以知名食用油品牌“金龙鱼”成功打开了中国市场。1978年在杭州打造了中国第一家香格里拉酒店。1981年投资建设了香港香格里拉酒店。1984年在北京长安街兴建了国家贸易中心。1988年以20亿港元收购了香港电视有限公司31.1%的股权,成为最大股东。1993年收购《南华早报》。2005年6月成立益海投资有限公司。2012年在CCTV年度经济人物颁奖盛典上获得“终身成就奖”。2013年排名世界华人富豪榜第7位。2025年,101岁的郭鹤年以114亿美元身价,蝉联2025福布斯马来西亚富豪榜首富。
来源:读书有味聊忘老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