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个点还在讨论工作的,除了她这个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就只有那些不需要睡眠的机器人了。
凌晨三点十七分,苏雨晴的高跟鞋在空荡的街道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初秋的夜风裹挟着凉意钻进她单薄的西装外套,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手机显示有三条未读消息,都是公司群里的,她懒得点开。
这个点还在讨论工作的,除了她这个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就只有那些不需要睡眠的机器人了。
转过街角,前方五十米就是她住的小区大门。雨晴习惯性地清了清嗓子,准备唤醒那盏总是反应迟钝的路灯。
奇怪的是,还没等她发出声音,那盏路灯就像读懂她的心思一般,突然亮了起来,将前方的人行道照得通明。
雨晴愣了一下,脚步不自觉地放慢,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了。
自从上个月项目进入冲刺阶段,她开始每天加班到凌晨后,就注意到这个奇怪的现象。
每当她走到距离小区大门约五十米的位置,那盏路灯总会准时亮起,仿佛专门在等她。
"大概是物业调整了声控灵敏度吧。"雨晴自言自语道,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她28岁,独自在这座城市打拼五年,早已习惯了独居生活的一切不便与孤独。
一盏准时亮起的路灯,不过是生活中微不足道的小确幸。
走进小区大门时,雨晴注意到保安亭的灯还亮着。透过玻璃窗,她看到张叔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
这位六十多岁的夜班保安总是精神矍铄,与那些白天昏昏欲睡的年轻保安形成鲜明对比。
"张叔,还没休息啊?"雨晴习惯性地打招呼。
老人抬起头,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小雨回来啦。今天又这么晚?"
"嗯,项目快上线了。"雨晴勉强笑了笑,"您也早点休息。"
"我没事,我们老年人觉少。"张叔摆摆手,"你快回去睡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雨晴点点头,转身走向自己所在的3号楼。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张叔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
第二天晚上,或者说第三天的凌晨,雨晴比平时回来得更晚。
客户临时要求修改方案,整个团队熬到三点半才解散。
打车回家的路上,雨晴靠在车窗上,看着城市霓虹在疲惫的视线里模糊成一片彩色光斑。
下车时,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刻意放轻了脚步。
距离路灯还有七八十米时,她停下来,屏住呼吸观察。
路灯依然黑着,周围一片寂静。雨晴蹑手蹑脚地向前走了约三十米,然后停住。
一秒、两秒、三秒——路灯突然亮了。
雨晴的心跳突然加快,这不可能是声控的。她刚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且距离路灯还有至少二十米,声控装置不可能这么灵敏。
一种莫名的不安爬上她的脊背,她加快脚步走向小区大门,这次保安亭里没有人。
雨晴刷卡进门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路灯依然亮着,像一只孤独的眼睛注视着她。
接下来的几天,雨晴开始有意观察这盏路灯。
她尝试过不同的时间回家,但只要是在凌晨,路灯总会在她接近时亮起。
更奇怪的是,只有她一个人时才会这样。如果有同事顺路同行,路灯就恢复了"正常",需要她咳嗽或跺脚才会亮。
周五晚上,雨晴决定提前下班,十一点半,这在最近两个月里算是早的了。
她特意没告诉任何人,想看看路灯是否还会"迎接"她。
小区门口比平时热闹一些,还有几个晚归的居民在进出。
雨晴远远地就看见路灯亮着——这是正常的,因为还有人在活动。她放慢脚步,躲在一棵大树后观察。
大约十五分钟后,小区门口终于安静下来。最后一个居民走进大门,路灯随即熄灭。
雨晴屏住呼吸等待,又过了十分钟,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保安亭走出来,是张叔。
老人手里拿着一根像是手电筒的东西,但比普通手电长一些。
他慢悠悠地走到路灯下方,抬头看了看,然后举起那根"手电筒"。
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嗒"声,路灯亮了。
雨晴捂住嘴,生怕自己发出声音。张叔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原地左右张望,似乎在等待什么。
几分钟后,见没有人来,他才叹了口气,慢慢走回保安亭。
雨晴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原来不是声控路灯出了故障,而是有人一直在默默为她点亮回家的路。
她突然想起这两个月来,每次深夜回来,张叔要么在保安亭里"恰好"醒着,要么就在附近巡逻。她一直以为只是巧合。
第二天是周六,雨晴难得地睡到自然醒。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床上,她盯着天花板,回想着昨晚看到的一幕。
张叔为什么要这么做?是物业的特殊安排吗?还是老人自己的主意?
下午三点,雨晴拿着两盒刚买的龙井茶下楼。白天的保安亭是另一位年轻保安在值班。
"你好,张叔今天不上班吗?"雨晴问道。
"张叔?他只有夜班。"年轻保安回答,"您找他有事?"
"没什么大事。"雨晴笑了笑,"他一般几点来上班?"
"晚上十点吧。不过张叔经常提前来,说是睡不着。"年轻保安耸耸肩,"老人家都这样。"
晚上九点四十分,雨晴就坐在小区花园的长椅上等待。
九点五十分,她看到张叔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保安制服,慢悠悠地从小区侧门走进来。
"张叔!"雨晴站起来招呼道。
老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小雨?今天没加班啊?"
"嗯,周末休息。"雨晴走近,递上茶叶,"这个给您,听说您爱喝茶。"
张叔的表情从惊讶变成困惑,又变成一种雨晴读不懂的复杂情绪。"这...这是干什么?我不能收业主的东西。"
"就两盒茶叶,不值什么钱。"雨晴坚持道,"而且...我想谢谢您。"
"谢我什么?"张叔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雨晴深吸一口气:"谢谢您每天晚上为我开路灯。"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张叔的脸在路灯下突然显得苍老了许多,他低下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你...你知道了啊。"
"昨晚我提前回来,正好看见了。"雨晴轻声说,"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叔沉默了一会儿,指了指保安亭:"进去说吧,外面凉。"
保安亭里比想象中整洁,一张小床,一个书桌,墙上挂着几张照片。
雨晴注意到其中一张是一个年轻女孩的毕业照。
"那是我女儿。"张叔顺着她的目光说道,"现在在国外定居了,三年没回来了。"
他给雨晴倒了杯热水,然后坐在床边,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就是看你每天那么晚回来,一个女孩子,路上黑漆漆的不安全..."
"那路灯不是声控的?"雨晴问。
"本来是。"张叔点点头,"但上个月坏了,物业一直没来修。我年轻时当过电工,就自己改装了一下,加了个手动开关。"
他指了指挂在墙上的那根长杆,"用那个可以够到路灯的控制盒。"
雨晴突然感到鼻子一酸:"所以这两个月...您每天都..."
"反正我夜里也得巡逻。"张叔摆摆手,像是要淡化这件事的重要性,"看你差不多那个点回来,就提前把灯打开。
你一个女孩子,又总是那么累的样子,让人看着心疼..."
"您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
张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每次打车都在街角下车,走过来的脚步声很有特点——高跟鞋,走得不快不慢,大概每分钟120步的样子。我耳朵还行,隔着老远就能听出来。"
雨晴震惊地看着老人。她从未想过,在这座冷漠的城市里,有人如此细心地关注着她的存在。
"我女儿跟你差不多大。"张叔继续说,目光落在墙上的照片上,"她刚工作时也总加班,我每天都会去地铁站接她。后来她出国了,我就...唉,人老了,就爱瞎操心。"
雨晴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每次她跟同事一起回来时路灯不会"自动"亮起——因为张叔能分辨出她的脚步声,知道她不是一个人,不需要额外的关照。
"张叔..."雨晴的声音有些哽咽,"您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告诉你干嘛?"老人摇摇头,"你们年轻人压力大,我不想给你添麻烦。再说了,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保障小区安全。"
雨晴看着老人粗糙的双手和花白的头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在这座城市里,她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把每个人都当作生命中的过客。她从未想过,在某个角落,有人正默默守护着她的安全。
"从明天开始,您不用特意为我开灯了。"雨晴说,"我会尽量早点回来。"
"别啊,"张叔急了,"你该加班还得加班,别因为我影响工作。我这老骨头反正也睡不着..."
"那这样,"雨晴想了想,"以后我要是加班,就提前发微信告诉您大概几点回来。这样您也不用一直等着。"
张叔犹豫了一下:"这...这不合适吧?"
"就这么定了。"雨晴拿出手机,"您微信号是多少?我加您。"
老人拗不过她,只好报出自己的微信号。雨晴注意到他的头像是和女儿的合影。
"对了,"雨晴临走前问道,"您女儿知道您在这当保安吗?"
张叔的表情黯淡下来:"知道是知道...但她太忙了,我们很少联系。"
雨晴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但走出保安亭时,她已经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接下来的几周,雨晴和张叔形成了一种默契。
如果她要加班到凌晨,就会提前发消息;而张叔则会回复一个简单的"收到",然后在约定的时间点亮那盏路灯。
有时候雨晴回来得特别晚,还会发现保安亭的桌上放着一杯热茶或一盒牛奶——张叔说这是"夜班福利",每个晚归的居民都有,但雨晴知道,只有她的杯子上会贴着一张写着"小雨"的便利贴。
一个雨夜,雨晴因为客户临时改方案,直到凌晨四点才结束工作。
她给张叔发了消息让他别等了,说自己会打车直接到楼下。
但当她下车时,依然看到那盏路灯亮着,而张叔穿着雨衣站在保安亭外,手里拿着一把大黑伞。
"张叔!我不是让您别等了吗?"雨晴又感动又心疼。
"人老了睡不着。"张叔把伞递给她,"这雨太大了,你从门口走到楼下非得淋湿不可。"
雨晴接过伞,发现伞柄上还缠着一条干毛巾。"您这样会感冒的。"她责备道。
"我身体好着呢。"张叔拍拍胸脯,"快回去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雨晴走了几步,突然转身:"张叔,下周日您有空吗?我想请您吃个饭。"
老人愣住了:"这...这不合适吧?"
"就当是我感谢您的照顾。"雨晴坚持道,"而且...我有些关于您女儿的事想跟您聊聊。"
张叔的眼睛亮了起来:"你...你认识我女儿?"
"不,"雨晴微笑着摇头,"但我想听听关于她的事。周日中午十二点,小区门口见?"
老人犹豫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雨晴撑着伞走向自己的单元楼,心里暖暖的。
她计划周日带张叔去城里最好的本帮菜馆,然后说服他和远在国外的女儿视频通话。
她已经偷偷联系上了张叔的女儿,对方得知父亲的情况后,在电话里泣不成声。
雨晴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转身离开后,张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医院的检查单,借着路灯看了很久,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把检查单重新折好放回口袋。
检查单上赫然写着:"初步诊断:冠 状 动 脉 粥 样 硬 化,建议尽快住院治疗"。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