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厂区广播里正在宣读对我的处分决定，语气平淡得像在播报天气。我站在车间办公室的窗前，看着下面来往的工人，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隔着一层无形的薄膜。警告处分，扣除奖金……这轻飘飘的惩罚，与昨晚在变电所机房经历的生死一刻、与第三办公室那深不见底的介入相比，荒谬得令人发笑
厂区广播里正在宣读对我的处分决定，语气平淡得像在播报天气。我站在车间办公室的窗前，看着下面来往的工人，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隔着一层无形的薄膜。警告处分，扣除奖金……这轻飘飘的惩罚，与昨晚在变电所机房经历的生死一刻、与第三办公室那深不见底的介入相比，荒谬得令人发笑。
我知道，这是第三办公室精心编织的“正常”。他们需要我留在这个位置上，成为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观察点。
崔成浩没有再出现。据说他被突然召回国安总部“述职”了。他留下的“规范化处理”专班也悄然解散，仿佛从未存在过。工厂表面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但空气里却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平静，一种暴风雨过后、但天空依然阴霾未散的压抑。
老周找到了我，在仓库角落里，他眼神复杂，压低了声音：“秀妍，你没事吧？昨晚……后来怎么了？听说只是警告处分？”
我无法告诉他真相。第三办公室的“沉默使命”像一道枷锁，也像一层保护壳，将我和过去彻底隔开。我只能摇摇头，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没事，周叔。可能……可能是我太敏感，搞错了。虚惊一场，厂里只是按规矩办事。”
老周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不信和担忧，但他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地方，水太深了。有些事，过去了就别再想了。”
我点点头，心里却一片冰凉。不再想？怎么可能。父亲的死、李政哲的黑网、第三办公室的阴影……这一切已经彻底缠绕在一起，成为我无法摆脱的梦魇。
我开始了双重生活。表面上，我是受处分后变得沉默寡言、埋头工作的厂长李秀妍，努力维持着工厂的运转，应对着上级的各种检查和要求。暗地里，我是第三办公室的“蜂鸟”，警惕地观察着工厂里的一切风吹草动。
我仔细观察李政哲留下的那些亲信。副厂长朴永浩变得异常安分，甚至有些战战兢兢，每次见到我都下意识地避开目光。财务科长金明玉请了长期病假，不再露面。那几个曾和李政哲过往甚密的车间主任，也变得小心翼翼，工作效率“提高”了不少。
这是一种清洗后的恐惧效应。崔成浩的雷厉风行和突然消失，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威慑。但他们恐惧的，仅仅是崔成浩吗？还是他们隐约感知到了，有比安全省更可怕的力量介入了？
我按照第三办公室的指示，用他们提供的经过伪装的设备，定期汇报这些观察。内容琐碎而日常：谁和谁接触了，物资流动是否有异常，工人们私下流传什么消息……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蹩脚的间谍，在黑暗中摸索，却不知道这些碎片信息到底有何价值。
联络是单向的。我发送信息，但从未收到直接回复。只有在一次汇报后，我宿舍的枕头下，无声无息地多了一张字条，上面打印着一行冰冷的指令：“重点留意与第七研究所的所有物资及人员往来，尤其是非计划内的。”
第七研究所？那是国防体系下的一个高保密单位，和我们工厂一直有合作，为其生产一些特种金属部件。李政哲在位时，和第七研究所的某些人走得很近。
我的心提了起来。第三办公室的目标，果然远远超出一个工厂厂长的贪腐。
我调动起全部精力，利用厂长的权限，小心翼翼地开始梳理与第七研究所的所有关联。订单、物流单据、人员访问记录……我像梳理乱麻一样，不敢有丝毫大意。
几天后，我在核对一批即将发往第七研究所的特殊合金原料时，发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异常。这批原料的纯度要求是5N级（99.999%），但入库检验记录的一个微小批次，其检测报告上的光谱分析数据峰值，有极其细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偏差，不像是设备误差，更像是在极高纯度基础上，人为掺杂了极其微量的某种特殊元素。
这种掺杂，足以让这批材料在特定极端条件下，出现不可预测的脆性或者其他失效模式！而它们即将被用于第七研究所的某个新型号项目！
我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湿。这不是贪腐，这是…… sabotage（破坏）！李政哲背后的网络，竟然进行着如此危险的勾当！
我立刻将这一发现，连同所有证据扫描件，通过加密渠道紧急发送出去。
这一次，回应来得快得出奇。
不到两小时，当我正在办公室心神不宁地处理文件时，内线电话响了。是门卫。
“厂长，第七研究所的同志来了，说有急事要见您，是关于那批马上要发出的特种合金原料的。”
我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他们来了！这么快！是第三办公室安排的吗？
我强作镇定：“请他们到我办公室来。”
来的是一男一女。男的四十多岁，戴着眼镜，表情严肃，自称是第七研究所质检部的工程师。女的年轻一些，提着公文包，像是助手，但眼神锐利，步伐沉稳，绝非常人。
“李厂长，打扰了。”男工程师开口，语气公事公办，“我们刚刚接到上级紧急通知，对贵厂即将交付的K-7批次原料，需要增加一项额外的现场复核抽检。这是通知函。”
他递过来一份盖着第七研究所红色公章的文件。流程看起来无懈可击。
“当然可以，我们全力配合。”我立刻起身，“原料在第三仓库，请跟我来。”
去往仓库的路上，我的心跳如擂鼓。我注意到那个年轻女人看似随意，目光却飞快地扫过走廊的摄像头位置、窗户外的视野、以及路过的工作人员。
在仓库里，男工程师开始煞有介事地操作携带的便携式检测仪，对那批有问题的原料进行复检。而那个女人，则趁着我配合工程师的间隙，看似无意地走到了仓库角落的物料管理终端机旁。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了几下，屏幕亮起又迅速熄灭。整个过程不到五秒，自然得仿佛只是好奇碰了一下。
但我几乎可以肯定，她绝不是第七研究所的工程师！她是第三办公室的人！她刚才是在终端机里做了什么？植入程序？删除记录？还是获取了别的什么？
男工程师的检测很快就“确认”了原料存在“重大质量问题”，脸色凝重地要求立刻封存整批原料，等待进一步处理。
我配合着办理了所有手续，看着他们带着“问题样品”和一大堆文件离开，感觉自己像在演一场早已编排好的戏剧。
当天下午，厂里就传开了消息：第七研究所对我们厂的产品质量提出了严重质疑，可能会取消后续订单，甚至追究责任。一时间，厂里人心惶惶。
而我，在傍晚回到宿舍时，在门缝下再次发现了一张新的字条。
上面只有一句话，却让我如坠冰窟：
“你的发现很重要。但你的调查动作已引起注意。‘清理者’已被激活。小心你身边的人。”
清理者？！
第三办公室在警告我！李政哲背后网络的人，或者这个网络本身所属的更大势力，已经察觉到了调查，并且派出了灭口的人？！
他们是谁？是厂里的某个人？还是即将从外面来的杀手？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我以为自己只是一枚观察的暗棋，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推到了刀尖上！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我颤抖着接起。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我几乎已经忘记的、温和却带着一丝急切的声音：
“秀妍厂长吗？我是崔成浩。我刚回平壤。关于李政哲的案子，还有一些后续情况，我想……需要当面和你谈谈。很重要。今晚方便吗？”
崔成浩？！他回来了？在这个节骨眼上？
他找我谈什么？是真的谈案子，还是……他就是那个被激活的“清理者”？
电话那头的邀请，像是一张通往未知的请柬，也可能是通往死亡的陷阱。
我握着手机，手心里全是冷汗，心脏疯狂地跳动。
我该怎么办？
来源：百姓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