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朝摄政王的独女骄阳郡主,正慵懒地倚在沉香木雕花椅上,指尖随意地把玩着夜光杯。
昭华公主在府里养了一个幕僚,我见到这位幕僚的第一眼,就知道,我要他。
嘘,别声张。
看我如何一步步,将这清冷孤傲的质子,从昭华公主手中抢过来。
让他心甘情愿以江山为聘、许我后位的帝王。
至于昭华公主?呵,她输掉的可不止一个男人。
01
永夜王朝的皇宫内,丝竹声绕梁不绝。
我,当朝摄政王的独女骄阳郡主,正慵懒地倚在沉香木雕花椅上,指尖随意地把玩着夜光杯。
殿中舞姬水袖翻飞,我却只觉得无趣。
“郡主,昭华公主来了。”贴身侍女低声提醒。
我抬眼望去,果然看见我那亲爱的表姐——昭华公主,正被一群贵女簇拥着走进大殿。她今日穿着金丝绣凤朝服,头戴九珠冠,明艳不可方物。
我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从小到大,什么都要与我争的昭华,今日怕是又要来炫耀她的新宠了。
果然,她径直朝我走来,脸上挂着虚伪的关切:“骄阳妹妹怎么独自在此?莫非还在为退婚之事伤心?”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不少目光投向我。
三个月前,与我指腹为婚的镇北小将军公然拒婚,选择了一个边关女子,让我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我轻轻晃动着杯中琼浆,笑容不减:“劳姐姐挂心。不过是一个有眼无珠的男人,怎值得我伤心?倒是姐姐......”
我故意停顿,打量着她身后空无一人:“听说姐姐最近得了一位倾国倾城的幕僚,怎么不见带出来让大家瞧瞧?”
昭华脸色微变,随即又扬起下巴:“你说景澈先生?他性子喜静,不爱这等喧闹场合。”
“哦?是不爱喧闹,还是姐姐舍不得让人看啊?”我轻笑,满意地看到她眼中闪过的恼怒。
宴至中途,我借故离席,想到御花园透透气。月色如水,洒在汉白玉石桥上,我屏退侍女,独自漫步。
就在走过假山时,我忽然听到了一阵清越的琴声。那琴音孤高澄澈,如寒潭映月,与宴上的靡靡之音截然不同。
我循声而去,在竹林深处见到了一幅永生难忘的画面。
月光下,一个白衣男子正在抚琴。他眉目如画,神情清冷,仿佛不食人间烟火。最动人的是那双眼睛——明明清澈如泉,却深藏着难以化开的忧郁与孤傲。
那一刻,我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是谁?宫中何时有了这样的人物?
“何人偷听?”琴声戛然而止,他抬起头,目光如冰刃般射来。
我从暗处走出,毫不避讳地打量他:“好琴艺,好气质。你是昭华公主新得的幕僚——萧景澈?”
他起身,微微颔首:“在下正是。想必您就是骄阳郡主了。”
“你认得我?”
“郡主艳名远播,京中谁人不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褒是贬。
我走近他,直视那双让我心动的眼睛:“听说昭华很看重你?”
“公主厚爱,愧不敢当。”他避开我的目光,收拾琴具准备离开。
“等等。”我拦住他去路,“昭华给你什么,我加倍给你。来我王府如何?”
他终于正眼看我,唇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郡主以为,人是可以随意买卖的物品吗?”
“这世上的一切都有价码。”我自信地说,“只要你开口。”
他沉默片刻,忽然向前一步。月光下,他的身影笼罩着我,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香。
“那么,”他俯身在我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际,“如果我要郡主的命呢?”
我怔住了。从未有人敢这样对我说话。
他却已退开,行礼告辞:“夜已深,郡主还是回宴上去吧。免得......惹祸上身。”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抚上仍在狂跳的心口。
萧景澈......我默念这个名字。
不管你是何方神圣,不管你是真清高还是假矜持。
我,骄阳郡主,要定你了。
2
回宴的路上,我召来心腹侍女:“我要萧景澈的所有信息,明天日出之前放在我桌上。”
“郡主,听说他是敌国送来的质子,虽然表面被礼遇,实则......”侍女低声说,“公主对他很是上心,我们是否......”
我冷冷瞥她一眼:“什么时候我的事,轮到你来决定要不要做了?”
侍女慌忙跪地:“奴婢不敢!”
我望向远处正在与宾客谈笑的昭华。她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得意地举杯示意。
原来如此。萧景澈是敌国质子,昭华将他收为幕僚,既彰显了自己的权势,又得了这么个才貌双全的男子相伴。
好,很好。我正愁找不到机会报退婚之辱,这下新仇旧恨可以一起算了。
宴席结束后,我径直去了皇后的寝宫。
“骄阳给姑母请安。”我乖巧行礼,哪还有半分方才的骄纵。
皇后是我父亲的亲妹,自幼疼我如珠如宝。她笑着拉我起身:“这么晚还不出宫,又有什么事要求姑母?”
“瞧姑母说的,骄阳就是想您了嘛。”我撒娇地偎依在她身边,状似无意地问,“对了,今日我在御花园见到一位琴艺超绝的白衣公子,听说是昭华姐姐的幕僚?”
皇后顿时了然:“你说的是那个质子萧景澈?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可惜了......”
“可惜什么?”
皇后压低声量:“他虽是质子,但在其国内仍有不少势力支持。昭华拉拢他,无非是想通过他争取敌国内应。你少掺和这些,明白吗?”
我心中一震,面上却笑得天真:“姑母想多了,我就是觉得他琴弹得好,想请他来王府演奏几日而已。”
离开皇后寝宫时,我心思百转。
原来萧景澈不只是个普通质子,而是牵涉两国政局的关键人物。难怪昭华如此重视他。
但这反而更加坚定了我的决心——无论是人还是权,我都要从昭华手中抢过来!
3
第二日一早,我想要的资料已摆在案头。
萧景澈,北燕王朝七皇子。因国内政变,作为质子被送来永夜王朝已三年。表面受礼遇,实则处境艰难。才华横溢,尤擅音律兵法,但因质子身份,不得参与政事。
近期北燕老国君病重,诸子争位,萧景澈虽在国外,却仍有部分旧部支持他夺位。
我放下资料,唇角微扬。
好个萧景澈,原来你身上藏着这样的秘密。表面是昭华的幕僚,实则在利用她获取我国支持?
“备车,去质子宫。”我吩咐道。
质子宫位于皇宫最偏僻的角落,虽名为宫,实则不过是个稍大的院落。我故意不提前通报,径直闯入。
院中,萧景澈正在练剑。白衣翻飞,剑光如雪,比起昨夜抚琴时的清冷,此刻的他更添几分凌厉杀气。
我鼓掌赞叹:“好剑法!想不到先生不仅琴艺超绝,武艺也如此出众。”
他收剑回鞘,面色不豫:“郡主闯入他人府邸,连通报都不会吗?”
“通报了还能看到这么精彩的剑舞吗?”我笑着走近,故意用丝帕轻拭他额角的汗珠。
他猛地后退一步,如避蛇蝎。
我也不恼,自顾自在院中石凳坐下:“看来昭华姐姐待你不怎么样啊,让先生住在这种地方。”
“在下很满意现状,不劳郡主费心。”
“是吗?”我挑眉,“可我听说,北燕老国君病重,你的几位皇兄正斗得你死我活。若无人相助,你恐怕连回国奔丧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
我故意停顿,观察他的反应。
他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但很快恢复平静:“郡主对此事很感兴趣?”
“我对你感兴趣。”我直言不讳,“我可以帮你。”
他轻笑:“代价是什么?”
“很简单。”我起身直视他的眼睛,“我要你成为我的人。”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火花迸溅。
许久,他缓缓开口:“郡主可知,与虎谋皮,终为虎食?”
我笑得张扬:“那也得看,谁是虎,谁是食客了。”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通报声:“昭华公主到——”
我笑意更深,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好整以暇地捋了捋衣袖,迎向来人方向。好戏,才刚刚开始。
话音未落,昭华已带着一身怒气闯了进来,目光如刀,先狠狠剐过萧景澈,最终钉在我身上,声音尖利得几乎刺破耳膜:“骄阳!我的好妹妹!你竟敢背着我,私会我的幕僚?!”
萧景澈眉头微蹙,上前半步似要开口。我却抢先一步,故作惊讶地笑道:“姐姐这话说的好没道理。这皇宫大内,何处是妹妹我去不得的?倒是姐姐,火急火燎地闯进来,是怕景澈先生被我吃了不成?”
“你休要狡辩!”昭华气得脸色发白,指着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景澈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允许,谁准你接近他?!”
“姐姐的人?”我挑眉,目光轻飘飘地扫过萧景澈,见他面色沉静,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心中更是笃定。
我转向昭华,笑容越发恣意:“姐姐不是说,他不过是您身边一个解闷的清客么?怎么如今妹妹我来找他说几句话,姐姐就如此动怒?莫非是……舍不得了?”
“你!”昭华被我的话噎住,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只得狠狠瞪向萧景澈,“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让她滚!”
萧景澈薄唇微动,还未出声,我便轻笑一声,自顾自地朝门外走去:“罢了罢了,看来今日不是讨教学问的好时机。景澈先生,我们改日再叙。”
经过昭华身边时,我刻意停顿,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姐姐,看紧些。这有趣的玩意儿,我也很中意呢。”
不等她发作,我已翩然出门,将一室的紧绷和怒火甩在身后。身后隐约传来昭华压抑的斥问和萧景澈低沉的回应,但我已无心细听。
回到王府,萧景澈那双清冷孤傲又暗藏忧郁的眼睛,总在我眼前挥之不去。
连同他那句“免得惹祸上身”的警告,都像羽毛般轻轻搔刮着我的心尖。 我知道,他和宫里那些趋炎附势或畏惧我权势的人都不同。 这很有趣,也让我更想得到他。
昭华不是视他为禁脔,以为凭此就能在未来的博弈中占得先机么? 我偏要虎口夺食。
“听雪,”我唤来我最信任的贴身侍女,她武功高强,心思缜密,是我手中最利的刀,“去查,萧景澈在质子宫的日子究竟如何?缺什么,短什么,受过哪些委屈,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要知道。”
不过两日,听雪便带来了详细的消息。 果真如我所料,质子表面光鲜,实则艰难。内务府那帮踩低拜高的奴才,克扣用度是常事。
北燕国内政局动荡,他的日子便更不好过。
甚至有些低阶的宗室子弟,也敢借着酒意上门折辱,以此取乐。 听着听雪的回报,我指尖轻轻敲着紫檀桌面,心中已有计较。
“备车,去宫里给姑母请安。”我吩咐道,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在皇后姑母那承欢膝下半个时辰,逗得她开怀大笑后,我状似无意地提起:“姑母,昨日骄阳读《北燕风物志》,有些地方不甚明了。听闻那位北燕来的质子殿下学识渊博,不知可否向他请教一二?”
皇后何等精明,瞥了我一眼,却也没阻拦,只淡淡笑道:“既是求学,便去吧。只是记住,他是客,莫要失了礼数,徒惹是非。”
“姑母放心,骄阳晓得了。”我乖巧应下。
出了皇后寝宫,我却并未立刻前往质子宫,而是先回府,精心挑选了几样东西——王府库房里珍藏的疗伤圣药“紫参玉露膏”,数卷失传已久的北燕兵法孤本,还有一小盒来自南海的极品血燕。
“听雪,把这些送到质子宫,就说是王府谢他昨日琴音解惑的一点心意,不必言明是我。”
我吩咐道,刻意隐去自己的名号,只想先试探一番。
然而,听雪很快原封不动地将东西带了回来,面色有些为难:“郡主,萧质子不肯收。他说……‘无功不受禄,郡主美意,景澈心领,恕难从命’。”
我挑眉。意料之中,却也更激起了我的好胜心。 软的不行,那便来一场“偶遇”吧。
翌日,我算准了他每日午后会去御花园僻静处读书的时辰,精心装扮后,带着听雪“恰好”路过。
他果然坐在梅林深处的石凳上,手持书卷,神情专注。阳光透过疏影落在他侧脸,美好得像一幅画。
我调整呼吸,换上最明媚的笑容,缓步走近:“景澈先生真是好雅兴,雪中赏梅,手不释卷。”
他闻声抬头,见到是我,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恢复平静,起身行礼:“郡主。”
“先生不必多礼。”我自顾自在他对面的石凳坐下,目光扫过他手中的书,“咦?先生也在读《山河纪》?我正有几处不明,想向先生请教呢。”
他合上书,语气疏离:“郡主才名动京城,景澈才疏学浅,岂敢指教。”
“先生过谦了。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嘛。”
我仿佛听不出他的拒绝,继续追问了几个书中关于北地风物的艰涩问题。
他不得不答,言辞精辟,见解独到,果然不负盛名。
我拊掌轻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昭华姐姐真是好福气,能得先生这般人物常在身旁指点。”
我刻意提起昭华,仔细观察他的反应。
他眸光微沉,淡淡道:“公主垂爱,是景澈之幸。”
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 真是个滴水不漏的人。
但我敏锐地捕捉到他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看来,他对昭华,也并非全然心甘情愿。
又闲谈几句,见他始终冷淡,我便知今日不宜久留。起身告辞时,我故意将一方绣着并蒂莲的丝帕“遗落”在石凳上。
走出十余步,回头望去,只见他拿起那方丝帕,并未唤我,只是看了一眼,便将其轻轻放在石桌上,转身继续看书,仿佛那只是一片无意飘落的树叶。
好个萧景澈。 我非但没有气恼,反而笑意更深。 这冰封般的抗拒,砸开之后,内里该是何等动人的光景? 我越发期待了。
明面上的接近被不软不硬地挡回,我并未气馁。
这反而印证了他的与众不同,也让我改变了策略。
既然他警惕心如此之重,那便让他不知道是谁在相助好了。
有些种子,埋在土里,无声无息,才能长得最好。
“听雪,”我低声吩咐,“内务府那个最爱克扣质子宫用度的管事,找他点错处,打发去皇陵伺候先帝吧。换个懂事的人上去。”
“是。”
“还有,前日里醉酒去质子宫门前撒野的那个远支宗室子,他父亲不是正求着父王想谋个外放实缺么?让父王知道知道他儿子的‘好事’。”
“是,郡主。”
几日之内,萧景澈周遭的环境悄然发生了变化。 用度按时足量送达,甚至比以往更精细些。
那些寻衅滋事的身影也莫名少了下去。
我知道他绝非庸人,这些变化他定然察觉。
他会疑心谁?昭华?还是哪位别有用心的朝臣? 他大概不会想到是我。毕竟,我曾那般直接地示好又被拒。
同时,另一条线也在悄然进行。 我让手下心腹,开始在最热衷传播流言的宫人和低阶嫔妃中,散播一些“听说”来的消息。
“听说昭华公主对那北燕质子也不过是表面看重,实则防着他呢,生怕他得了势脱离掌控。”
“可不是么,不然怎会由着内务府那般怠慢?不过是养个好看的玩意儿罢了。”
“我还听说啊,公主似乎对丞相家的小公子更青眼有加呢,近日频频召见……”
流言如水,无孔不入。它们不会立刻见效,但会像慢性毒药般一点点侵蚀信任的基础。 我要让萧景澈听到这些风言风语,让他对昭华的“厚爱”产生疑虑,让那本就脆弱的主从关系出现裂痕。
机会很快来了。
一场春猎,皇室子弟与重臣家眷皆需出席。
围场上,昭华公主一身火红骑装,英姿飒爽,却并未多看身旁的萧景澈几眼,反而与丞相之子并辔而行,言笑晏晏。
萧景澈骑着马,安静地跟在稍后的位置,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我却从他微微绷紧的下颌线,看出了他内心的不豫。
狩猎开始,众人策马扬鞭,冲入林场。 我故意落后,不远不近地跟着萧景澈。他的骑术极佳,很快便瞄准了一只麂子,张弓搭箭—— 就在箭矢即将离弦的刹那,侧方林地里突然也射出一支冷箭,并非射向猎物,而是直冲他坐骑的前腿! 马匹受惊,长嘶一声,猛地人立而起!
事发突然,萧景澈猝不及防,眼看就要被甩下马背。
摔落马蹬,在这乱马奔腾的猎场,后果不堪设想!
电光火石间,我来不及多想,猛地一夹马腹冲上前,同时手中长鞭挥出,并非抽向他的马,而是精准地卷住他即将脱手的那张强弓,借力一带! 这一带,给了他一个支撑的力点。
他反应极快,顺势稳住重心,猛地勒紧缰绳,终于将惊马控住。
场面一时混乱,那放冷箭的人早已匿入林中,无处可寻。
“你没事吧?”我策马靠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他喘息未定,转过头来看我,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我的身影,带着惊愕和一丝探究。
“多谢郡主出手相助。”他稳住呼吸,拱手道谢,目光却落在我仍缠着他硬弓的鞭梢上。
“举手之劳。”我收回长鞭,将弓递还给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看来有人不想让先生好好行猎呢。先生还是小心为上。”
他接过弓,指尖无意间擦过我的手指,冰凉一片。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目光复杂难辨:“郡主的鞭法很准。”
“防身的玩意儿罢了,比不得先生文武双全。”
我嫣然一笑,拨转马头,“猎物尚多,先生请自便,骄阳先行一步。”
我不等他回应,便策马离去。心中却如鼓擂。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看我的眼神,将不再同于以往。
那堵冰墙,终于被我砸开了一道裂缝。 而那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冷箭……我眼神微冷。
回头得让听雪好好查查。 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冲着我来的?
春猎上的冷箭事件,听雪查了数日,竟如石沉大海,毫无头绪。
对方手脚极其干净,这让我心中更添了几分警惕。
然而没过几日,另一件事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萧景澈病了。
据说是感染风寒,卧病在床,连日常的宫廷讲学都告假了。
质子宫请太医颇费周折,那些太医惯会看人下菜碟。
我闻讯,冷笑一声,直接拿着王府的名帖,请了太医院最擅内科的圣手王太医,亲自“押送”他前往质子宫。
到了宫门外,我却停下脚步。
“听雪,你带王太医进去,就说……是皇后娘娘听闻质子抱恙,特遣太医前来诊治。”
我寻了个由头,自己则留在宫门外的马车里。 现在还不是我亲自露面探病的最佳时机。
片刻后,听雪回来复命。 “郡主,王太医看过了,说是忧思过重,加上风寒侵袭,病势来得急。已开了方子,只是……”
听雪顿了顿,“质子宫里,连像样的药材都不齐全,煎药的火炭也不足。”
“忧思过重……”我轻声重复这四个字。是因为北燕的局势?还是因为昭华的态度? “你去办,”
我吩咐听雪,“所需药材和用度,从王府私库出,挑最好的,悄悄送去,不必经过内务府。还是老规矩,不必言明是我。”
是夜,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我莫名有些心神不宁,萧景澈那双染病的、或许正因发热而湿润的眼睛总在我眼前晃动。 “备伞,去质子宫。”我忽然起身,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我。
夜深雨急,我披着斗篷,悄无声息地潜入质子宫。
这里守卫稀疏,形同虚设。
他的寝殿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药味苦涩。他躺在榻上,似乎睡熟了,眉头却紧蹙着,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呼吸有些沉重。
我轻轻走近,在榻边坐下,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去探他额头的温度。
手腕却被猛地抓住!
本该熟睡的人突然睁开眼,那双眸子在昏暗光线下亮得惊人,虽然带着病态,却锐利如鹰,毫无睡意,更无迷糊。
“果然是你。”他的声音因发热而沙哑,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然。
我心中一惊,面上却强自镇定,甚至顺势用另一只手反手贴上他的额头,肌肤相触,一片滚烫。
“烧得这么厉害,还有力气抓人?”我挑眉,试图抽回手,他却握得极紧。
“这些日子,暗中打点内务府、处置闹事宗室、散布流言、甚至今夜送来的名贵药材……”
他盯着我,一字一句道,“都是郡主的手笔吧?”
他竟全都知道?!我心底骇浪惊涛,他远比我想象的更要敏锐和深不可测。
“是又如何?”既然被戳穿,我索性不再伪装,迎上他的目光,“我不过是怜惜人才,不忍明珠蒙尘。更何况,先生这般人物,岂是昭华姐姐笼中养得住的?”
“郡主的目的?”他直接问道,目光如炬,仿佛要烧透我的皮囊,看清内里的真心或假意。
寝殿内寂静无声,只闻窗外雨声淅沥。我们两人,一个病中虚弱却气势逼人,一个深夜潜入被当场揭穿,却谁也不肯先示弱。
空气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我忽然笑了,倾身靠近他,呼吸几乎可闻:“我的目的,上次不是说过了么?”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倒映出我的影子,带着惊诧和戒备,却再无之前的全然冷漠。
“我要你,萧景澈。”我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无比,“不是作为昭华的幕僚,而是作为我骄阳郡主的……盟友,或者,更多。”
他瞳孔微缩,握着我的手力道稍松。 我趁机抽回手,站起身,恢复了几分距离感。 “先生好好养病。”
我走向门口,复又回头,嫣然一笑,“想想北燕,想想你的抱负。与我合作,你绝不会后悔。至于昭华姐姐能给你的……我都能给,她给不了的,我也能给。”
说完,我不再看他反应,转身融入夜雨之中。
心跳得飞快,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
棋局,终于摆开了。
萧景澈,你我都非池中之物,这潭水,我们一起搅浑吧。
自那夜雨夜“坦诚”之后,我与萧景澈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僵持。
他并未答应我的“合作”提议,但也未再如以往那般明确拒绝。质子宫的用度依旧充足,环境依旧安宁,他照单全收,却再无只言片语传来。
像一块被暖流包围的冰,既不融化,也不拒绝暖意的靠近。
我并不急于一时。猎手需要有足够的耐心,尤其是面对一头警惕而骄傲的猎物。
我照常出入宫廷,参加各种宴饮,有时甚至会“偶遇”昭华和她身边那位越发沉默的萧质子。我依旧会对他投去毫不掩饰的、感兴趣的目光,而他,偶尔会与我的视线有瞬间的交汇,那目光深沉如古井,看不出情绪,却也不再是全然冰封。
直到那日,边关传来紧急军报。
北燕国内政局愈发混乱,一股流窜的北燕溃兵竟越过边境,劫掠了永夜王朝的两座边城。
朝堂震怒。
我虽不能亲临朝会,但父王下朝后的脸色和只言片语,已足够我拼凑出大概。
不少武将和主战派大臣慷慨激昂,将矛头直指身为质子的萧景澈。言其身为北燕皇子,纵容(甚至可能暗中指使)故国兵士犯境,包藏祸心,应立即下狱严加审问!
即便有少数理性之声认为此事应与质子无关,审问不合规矩,也很快被汹涌的主战呼声淹没。
我知道,机会来了。这不仅是我的机会,更是他不得不转向我的时刻。
是夜,我再次悄然潜入质子宫。
这一次,他的书房亮着灯。窗纸上映出他独自端坐的身影,孤直而料峭。
我推门而入,他似乎早已料到,并未抬头,只是看着桌上摇曳的烛火。
“朝堂上的消息,先生想必已经知道了。”我开门见山,走到他对面坐下。
他缓缓抬眼,烛光在他眼底跳动,那里面不再是清冷孤傲,而是压抑着的屈辱、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郡主是来看景澈笑话的?”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是来给先生送梯子的。”我直视着他,“眼下这局面,能把你从这泥潭里拉出来的,满朝文武,除了我父王,你猜还有谁?”
他沉默,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动。
“昭华姐姐么?”我轻笑,“她或许想保你,但她更爱惜自己的羽毛,绝不会在朝堂群情激奋时,为你一个质子强出头,忤逆圣意和众臣。她能做的,最多是在父皇面前哭求几句,效果几何,先生心中应有判断。”
他的下颌线绷紧了。我知道我说中了他的痛处和担忧。
“而我父王,”我继续道,“他虽掌权,但此事涉及两国,牵一发而动全身,他需要权衡利弊,绝不会轻易表态。除非……”
“除非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除非,有足够分量的理由,和足够让他下注的筹码。”我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告诉我,萧景澈,你想不想平安度过此劫?甚至……借此机会,摆脱这屈辱的质子身份,拿回一些你应得的东西?”
来源:青草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