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不出五年,沈墨便听信谗言,联手姐夫六王爷李宸将姐姐沈清斩首于午门。
我姐姐沈清是个穿越女。
我看她斗小妾,战群儒,弑暴君,驰骋沙场,谋划朝堂。
十年筹谋,终于等到登基之日。
她却选择捧我那个没用的弟弟沈墨做皇上。
不出五年,沈墨便听信谗言,联手姐夫六王爷李宸将姐姐沈清斩首于午门。
连我这个与姐姐交好的庶女,也被他们折磨致死。
再睁眼,我回到了沈府后宅。
「姐姐,这皇位还得是自己坐才安稳。」
1.
我重生了。
刚冻死在冷宫的我。
再次睁眼却是在六月的湖里。
「来人啊,快救救六小姐,她不会游泳啊。」
僵硬的四肢在水里慢慢回暖,我看见一群穿得得体的女眷们站在岸边。
唯有我的小丫鬟雀儿,焦急地喊叫着。
我想起来了。
是上辈子姐姐的定亲日。
上辈子,我意外掉落湖中。
因不会游泳,幸得当时还是六王爷的李宸所救。
不出一日,李宸与姐姐沈清定亲的消息便传遍京城。
果然,李宸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岸边。
明明一大堆侍卫都在场,却只有他一人来救我。
因此我对他心怀感恩,得知他与姐姐喜结连理,还觉得是郎才女貌。
现在看来,不过是李宸设计好的圈套。
而我,就是他的诱饵。
我努力稳住身形,现在的我可不是那个傻傻等着被救的我了。
上辈子落水后,姐姐沈清便授教我游泳技巧。
后来,我不仅可以在水中来去自如,更能够在水底闭气许久。
现在论水性,我可不一定比李宸差。
而我要做的,可不只是游上岸。
2.
我做出挣扎状,奋力呼叫。
果然不久李宸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湖里。
「救,救命···」
「六王爷,救命啊···」
我一边呼叫,一边如同钓鱼。
将他牵引到越来越深的湖心。
我打量了一下和岸边的距离,一时半刻应该无人能上来搭救。
便深吸一口气藏进水下。
在水下看见李宸瞬间慌乱、向前不断扑腾的手脚。
却想不到被救者的我,此刻已经绕到他身后。
我往上一把拽住他的腰,借着重量将其往湖底沉去。
李宸倒是不蠢,吸了几口水以后,便开始自救。
用手肘向后猛烈撞击我的肩膀。
「给我,给我放开。」
「贱人,给我放手!咳咳!」
我吃痛,却抓得更紧。
此刻再痛,也比不上当年在刑牢里姐姐所受的万分之一。
而你,李宸。
也该受受当年我姐姐尝过的水刑了。
3.
李宸最终还是没死。
他身边的暗卫反应速度远超我的想象。
不过。
我装作虚弱模样,躺在姐姐沈清的怀中,往这暖阁内唯一的床上看去。
李宸昏迷不醒地躺在那。
他的母亲,也就是本朝长公主,正在一旁嚎哭。
「孩儿啊,快醒醒。」
「你们这些庸医,快给我治,我孩子醒不过来,你们都别活了!」
说完,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我。
似乎想拿我的命去给她儿子陪葬。
如此失礼的样子,我倒是第一次在长公主脸上看到。
上辈子她可是出了名的礼教森严。
还记得姐姐当年出嫁那天,曾经带兵过的前锋小队也前来贺喜。
我本与他们相熟,刚好也不想和沈家人坐在一处,便在门口等他们。
不成想,却看见前锋将领苏孔武让兄弟把贺礼放下。
就被长公主府上的笑面虎管家拦住了去路。
「今日是我家六王爷喜事,带佩剑者不得入内。」
后面的兄弟刚准备辩论,却被苏孔武按住。
「今日将军大喜,我们这刀剑确实也不吉利,就先放回马车吧。」
不等解刀,管家又开口。
「为求百年好合,身着盔甲者不得入内。」
「这!」
后面的兄弟瞬间炸毛。
苏孔武也面色不虞,却还是耐着脾气解释道。
「我们身上盔甲,都是刚从机甲营全新锻造而成,断然是没入过战场,没碰过血腥的。」
管家却不为所动。
我顿时也觉出了些不对劲。
刀剑尚且可以说是不吉利,卸盔甲明显是为难。
马上就要开席,哪里有时间去换衣服,难道真要着里衣上桌?
可眼下冲突马上升级,这要是打起来,姐姐这喜事怕是要变成灾事了。
不等我想出办法,一声沉着男音从人群后传来。
「如此说来,岂不是我也不能入席?」
前锋队瞬间让出一条道路。
只见一身着古铜铠甲、面带虎豹面具之人走上前来。
是邱溟,邱大将军。
我看见那趋炎附势的管家脸上微动,瞬间换上笑脸相迎。
「哪里的话,既然是新盔甲,大家便请进吧。」
当时我心里只觉得这六王爷府的人不知规矩。
可现在看来,当初那恐怕是长公主给我姐姐的下马威。
我望向此刻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沈清。
她听到长公主那些恶毒的话,第一反应是捂住我的耳朵。
姐姐,这才不是我听过最恶毒的话呢。
你曾经最爱的如意郎君,说出来的话才是真的淬了毒。
4.
上辈子就是趁我躺在这。
李宸借以搭救之恩,外加长公主所待御医医治之情。
成功与沈家名正言顺定亲。
他一直以为,与我姐姐的婚事,靠的是这些伎俩。
其实,我姐姐早已心悦于他。
沈清外出征战的那两年,寄给我的信里总会有李宸的身影。
信上,他们两一起平定西部蛮族叛乱,也曾多次千钧一发挽救彼此性命。
我也以为他会是姐姐的如意郎君。
可那天在监牢摇晃的灯火里,我在血色中看见的。
是他用烙铁印在姐姐身上时的仇恨目光。
「五年前你杀了珍珠,今天这条命,是你欠她的。」
「珍珠是谁?」
姐姐拉着他的袖子问道。
「你们沈府真是高门大户,死了一个小丫鬟,都不值得你这个大小姐记挂···」
「可我记得,记得是她在战场上救了我···」
「记得每年的乞巧佳节,都是她的忌日···」
其实,珍珠这个名字,我是有印象的。
姐姐不记得,是因为她离家多年,不是在沙场就是在巡游,沈府的奴婢也不认识几个。
我在府里无事可做,就爱和丫鬟雀儿聊聊外面的世界。
雀儿和我提起,有个关系不错的姐妹。
一日被路过的世家公子哥撞见,那公子哥总是调戏于她。
最开始我只是当小雀随口的八卦听一听。
直到乞巧那天,我逛完灯会回来,竟发现小雀在府里烧纸钱。
「雀儿,怎么回事?」
雀儿一边抹泪,一边说道,「我的姐妹,珍珠走了,我···我怕她路上孤单···」
「落尽浮华犹有情,珍珠在泥中自明。」
能取得如此名字的女子,必定也是家中的掌上明珠。
当年我只觉得可惜,花样年华葬送在沈家后院里。
如今我重来一次,必然不会再让珍珠丧命于此。
灯火摇曳间,我看向沈清腰间的玉佩。
那是沈府独有。
而当初雀儿烧的火盆里。
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玉佩。
若无差错,那位没有名字的「世家公子」。
便是他了。
5.
足足一个时辰过去,李宸依旧没有醒来。
长公主只好带人直奔皇宫。
我和姐姐这才得以回府。
刚到家门口,沈清便被主母殷氏叫走。
本想告诉她真相的我,也只好先回小院。
不等我换好衣服,小院的门却被人砸得砰砰响。
「谁呀?」
雀儿帮我梳好发髻,便匆匆前去开门。
「呦,雀儿妹妹好久不见,又变得更美了呀。」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沈府唯一的男丁,沈清的亲弟弟——沈墨。
和他那一堆狗仗人势的家丁们。
上辈子,沈墨惯会在沈清面前装乖。
沈清当年推他上位时,曾说「虽无治乱世之大才,但心怀至善,成明君不难。」
却没想到,就是因为这句话,她被亲弟弟记恨至死。
「我没有大才?那你倒看看,今天站在这皇位上,下旨斩你!」
一声令下,手起刀落。
沈墨狰狞的笑脸,仿佛恶鬼上身。
我望向此刻的他。
当年他在府里,我念着他是沈清的亲弟弟,遇事能忍则忍。
即使后来沈清回来,看着他乖巧的样子,也想着改过自新,善莫大焉。
可现在看来,不过是假面具一张罢了。
6.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我院子撒泼了?」
听到我的声音,沈墨脸上丝毫不惧。
甚至还多了几分得意。
「别以为我姐回来了,你就有了靠山。」
他手一挥,身后的人便准备上来砸东西。
「沈清被我娘叫去,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回来,」他上下打量了雀儿一眼,「你若是让我把雀儿带走,你这院子倒也能留个全尸。」
「是吗?」
我上前挡住雀儿,与沈墨保持着不足一臂的距离。
「你觉得,是你这些家丁快?」
上前一个连招,我稳稳将袖里的匕首停在沈墨的脖颈处。
「还是我的匕首快?」
沈墨瞬间全身僵硬不敢乱动。
「五姐姐,我和你开玩笑呢。」
我故意手抖了几下,他脖子上瞬间冒出了血滴。
「我的好姐姐,你别,你别手抖。」
「哦?」我把刀继续往他脖子上逼近。
「姐姐我懂我懂,你们这些下人快滚,快滚啊!」
眼见家丁都退出了院子,我才将匕首松开。
他瞬间往院外跑去,一边跑还一边骂。
「你个庶女,你给我等着,你以为你还能在这院子住多久!」
「你以为我抓不住雀儿,我就没办法了吗?」
「要不是,要不是我院子今日有新人了,你就给我等着吧!」
我站在院门后皱了皱眉。
新人?
当年珍珠殒身之日,正是乞巧。
距离现在不过七天。
如果那院子里的人真是珍珠。
那当务之急,是救她出来。
我望向正在烘烤湿衣服的小火炉。
也是时候给沈府来点意外了。
顺便,还能搬到姐姐院里去。
7.
「沈府走水啦!」
「沈府走水啦!」
等到沈墨被五花大绑到祠堂的时候。
我受伤的胳膊刚上完药。
我看着刚才还气定神闲的殷氏,此刻倒是慌了。
「你们这群人,好大的胆子,连沈家嫡子都敢绑!」
为首的苏孔武并未理会。
只是看了眼站在祠堂中央一言不发的沈清。
殷氏还在发难,被绑的沈墨嘴里也不干净。
「你个下人,你敢绑我,等我松开我就把你给发卖了!」
沈清这才开口。
「今日你是否去了你五姐姐院子?」
「嗯。」沈墨躲开了与沈清的对视。
「可否和你五姐姐发生了冲突,并且还扬言要报复她?」
「我是说了,但是我还没来得及···」
「没来得及什么?」
他咬牙切齿,「没来得及往她院子里扔毒蛇。」
我挑了挑眉,这小子心肠比我想得还歹毒呢。
闻言,沈清更为生气。
「自家兄弟姐妹,你怎敢害其性命?」
沈墨脸上浮现出恨意。
「什么兄弟姐妹,我和你是嫡系,这些旁枝算什么兄弟姐妹,只能算是些垃圾杂种!」
趁着沈清背朝着我,我立刻对沈墨比了个得意的鬼脸。
果不其然,他瞬间暴怒起来。
「你个庶女,就是你栽赃陷害我!」
「等着,我明天就把你许给城东的屠户!」
见目的达成,我立马换上一副眼泪汪汪的样子。
拿准沈清准备扇出一巴掌时,上前摁住了她的手。
「姐姐,我没关系的。」
「不是弟弟的错,要怪就怪我,怪我当初没把雀儿送给他做个暖床···」
沈墨这个傻子还听不出我的话里有话。
接着我的话说道,「姐,你听到了!她都说了不是我的错,早把雀儿给我不就···」
在沈清越来越愤怒的眼神里。
我掏出了藏在身后的东西。
——家法荆条!
8.
「啊!」
直到十鞭落下,沈墨背上早已看不见一块好皮。
殷氏早就在一旁哭晕了过去。
晕倒之前还不忘指着我,「你个孽子,你个孽子啊。」
见目的达到,我对雀儿使了个眼色。
不到一会,就有家丁来报。
「夫人,大小姐,大少爷确实不是放火的人。」
刚刚还晕倒的殷氏,立刻醒了过来。
「有何证据?」
家丁伸出手来,手里是一串珠子。
「今日我从五姑娘院子走过,看见有一丫鬟鬼鬼祟祟翻墙而出,不过片刻,五姑娘院子便起了大火。」
「这珠子,便是那丫鬟身上掉下来的。」
沈清接过珠子,打量一二,转手递给了我。
「可认得?」
我摇了摇头。
「我不认得,不过我身边的雀儿对院里奴婢比我了解,不如让她看看。」
雀儿闻声走上前来。
「不敢欺瞒夫人和大小姐,这手串我认识。」
殷氏拽住她的手,吼道,「快说,是谁的?」
「是后院一个洗扫奴婢的,我记得名字,应是叫做【珍珠】。」
「珍珠!」虚弱无力的沈墨此刻也激动起来,「怎么可能···」
沈清皱着眉看了眼他们两,又看了眼我,「你可确定?」
「千真万确,这手串其他都是不值钱的豆珠,唯有中间一颗是圆润饱满的珍珠,曾经珍珠给不少一起洗扫的伙伴看过。」
沈家主母掩过不自然的神色。
「既然确定是珍珠所为,那就赶紧把大少爷沈墨给送回房间去,请上好的郎中过来瞧瞧。」
天已半黑,我看着骂骂咧咧的沈墨被下人抬走。
心中却只觉得欢喜,这场大戏才开始呢。
祠堂门还未关,殷氏贴身奴婢翠儿便闯了进来。
「夫人,沈府传家宝不见啦!」
9.
沈家传家宝,乃是当年先帝登基时所赐。
只为嘉赏沈家家主当年护龙之功。
还曾承诺过,哪怕犯下大错,可以此物换一性命。
自早些年父亲去世后,这个传家宝物一直都是在殷氏院里。
今日家中大火,有恰逢宝物失窃。
我看向脸上毫无血色的殷氏。
你们做的坏事,这才刚刚开始反噬。
还是姐姐当机立断。
「全府上下马上封禁,谁也不得外出。」
「苏孔武立刻调动我院中所有亲信,从母亲院中开始查起。」
眼见殷氏被下人扶回了院子,祠堂里的人一一散去。
我望向姐姐沈清,却见她正揉着太阳穴。
这是她偏头痛发作才会有的小动作。
我悄声移到她身后,用上辈子和御医讨教学来的穴位之术为她按起头来。
却没人注意到,雀儿悄然跟随在苏孔武的身后离去了。
等了足足两个时辰,苏孔武才带回消息。
「上上下下几个院子都搜过了,都没找到。」
见沈清似乎已经入眠,我压低声音道。
「怎么可能?」
「现在,」苏孔武欲言又止,「只有沈墨少爷的院子不让搜。」
其实,对于他们来说,破门、翻墙都不是难事。
不过就是在等沈清的一声令下。
假寐的沈清此刻已经眼神清明。
「我和你走一趟。」
10.
沈墨的院子正门,早已被一群人围得水泄不通。
我带着沈清、苏孔武等人直接绕人群,借着府兵的遮掩潜入一旁的巷子。
「姐姐,若论外面带兵打仗确实你行,可论在沈府,我总是比你有些办法的。」
我指着这条暗巷。
「近些年沈墨做事越发乖张,平常在外寻欢作乐殷氏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前两年,他带一女子回来,没想到那女子竟是他街上强虏回来的,虽说殷氏早已花钱摆平了此事,却并未惩罚沈墨。」
「反倒是在府中为他挖了这条暗巷,直通沈墨院子假山后。」
沈清跟在我的脚步后面,出奇的安静。
走到假山出口,她却突然拉住了我。
「怎么?」
她摇了摇头。
「接下来我和孔武他们出面即可,你原路返回,切记小心。」
我知道沈清的意思。
无论进去是否能找到传家宝。
我一旦露面,必定会成为沈墨及其党羽的记恨对象。
而且,我本来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单单为了见证沈墨的结局。
我往后让开一步,沈清带着人直奔院中主屋。
听着外面混乱的打斗声、呼救声。
在黑暗中观察越来越多的虾兵蟹将前往前院。
我就知道,机会来了。
11.
相较于前院的热闹非凡。
后院的安静简直有些诡异。
几间小屋的门四敞八开,桌上甚至还有冒着热气的茶水。
看得出人走得匆忙。
翻开了三四间房以后,我才终于在角落找到了唯一上锁的房间。
我拉着锁研究了半天,不愧是京城周家锁匠出品的好锁。
可惜,锁只能关一扇门。
我看了眼周围,沈墨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不会多加设防。
那这些看起来就很破旧的窗户,肯定是突破口。
果不其然,推开仅有简单插销的窗户,我就看见了珍珠。
人似乎还醒着,脸上有伤,但衣衫整洁。
见我从窗户翻进来,却并不慌张,反而是自言自语了一句。
「怎么是个女的来救我?」
我上前一边询问,一边帮她解开绳子。
「你是珍珠吗?」
她点了点头。
「你是?」
「你先别管,我带你出去。」
她打量的眼神里还是带着些许的怀疑。
「我等会给你解释,但是现在,你应该已经成了沈府的头号追捕对象。」
「为啥?」
「额,」总不能说是我冤枉你的吧。
没等我找到借口,屋外翻找的人已经靠近了。
「现在赶紧走,没时间了。」
后有追兵,珍珠只好将信将疑地跟我走了。
还好所有人都在忙着找传家宝,我和珍珠算是一路有惊无险地到了姐姐的院子。
珍珠看着房间里的陈设,又看了看坐在桌前的我。
「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我躺在姐姐松松软软的床上,没思考地回答道。
「在我姐姐的院子里呀,你不用担心,她可是大小姐,这院子没人敢进来。」
珍珠的脸色变得更差。
「你说的是那个宠弟狂魔沈清?」
「你说我被沈府追捕,你还带我到沈清的院子里?」
我尴尬地笑了笑。
「你听我狡辩···不不不,你听我解释。」
12.
沈清推门而入的时候。
房里只有我一人。
她看起来有些疲累,放下佩剑,就端起桌上的茶就一饮而尽。
「你先别喝。」
「这茶不是给我倒的?」
「不是,这个茶,这个茶···」
总不能说这是珍珠喝过的吧。
我挤出一抹乖巧的笑,接过她的杯子,「茶冷了,我让小厮倒杯热的来。」
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忽到她身后的衣柜。
珍珠的裙摆,刚好被夹在柜子边。
「还是妹妹疼我。」
她笑意盈盈地摸了摸我的头。
下一秒,却将手里的茶杯精准甩到衣柜上。
柜子里的珍珠,瞬间滚了出来。
「你藏了人在我房间?」
沈清拿剑指着珍珠,眼睛却看着我。
我急忙挡在剑前。
「姐姐,你听我解释。」
藏在我身后的珍珠这时也探出头来。
「刚好,你也需要给我解释解释。」
13.
在珍珠的描述中。
我和沈清第一次知道了故事的后半部分。
当上皇帝的沈墨并不是这本书的男主。
为爱复仇、蛰伏十年的六王爷李宸才是。
书里李宸为了权势和沈家结亲,手握大权后再借沈墨的手灭掉沈清。
「而原本在沈府死掉的珍珠,也就是我,将会在李宸当上皇上以后出现。」
「白月光秒变红玫瑰,后面就是一堆宫斗争宠的剧情了。」
「但是,现在这个故事出了点问题,」珍珠指了指我。
「本该乘乱假死的我,被你提前救了。」
我,「啊?」
「恐怕不只是这点问题。」沉默许久的沈清开了口。
「我是穿越的。」
珍珠看起来并不惊讶,「从我进入沈府,我就猜到你的身份有变了。」
「那你来了多久了?」
「一年半,你呢?」
沈清看了眼我,「十年。」
「十年?」
「按照一般穿越女夺走女主气运的逻辑,那我会夺走你的气运?」
「有可能。」
「那你会死吗?」
「可能吧,」珍珠笑了,「但是说不定死了,我就可以回家了。」
听到「回家」两个字,屋里陷入了沉寂。
我看着姐姐沈清面无表情的脸,莫名觉得她心底远不似表面这般平静。
我上去牵她的手,「姐姐,你想回家了吗?」
她这才回过神来,对我挤出一个笑。
「我,我只是记不太清了。」
14.
关于死了能不能回到现代的结果暂且存疑。
不请自来的六王爷却已经到门口了。
「他怎么来了?」沈清皱了皱眉头。
「按照剧情,他应该是发现我的踪迹所以才来的。」
「但是,沈府出事才刚过几个时辰,他来得太『及时』了。」
沈清的意思,我和珍珠都听懂了。
这沈府恐怕早就安插了六王爷的人了。
「你们刚才说,六王爷是这个画本的男主角?」
沈清和珍珠齐刷刷看向我,点头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为什么你们要用死回到现实,而男主却可以按照功成名就的原路走下去?」
「我们已经占据了所有剧情的优势,为什么还要选择屈服?」
「在你们的世界观里,我们在这里的时间无论是一年,十年,还是一辈子,不过都是黄粱一梦。」
「那凭什么我们不选择赢到最后?」
沈清看着我,又像是看着一个不认识的女子。
眼里有疑惑、震惊,但更多的是赞赏。
珍珠倒显得没那么淡定,拍桌而起。
「你说的对!」
沈清抚摸了一下桌上的那把剑,赞同道。
「六王爷既然不请自来,那便不能让他轻易走了。」
15.
院门刚打开。
就远远望见殷氏带六王爷一行人直奔而来。
「六王爷,池中风寒未愈,怎么就着急来了沈府?」
沈清开口时略显冷漠。
脸上血色还未恢复的李宸,强撑着笑了一声。
「金吾卫看见沈府内有火光,特前来看看,清儿无事甚好。」
殷氏赶紧插嘴道,「对呀,清儿,沈府那家贼不是还未找出来吗?有六王爷带的金吾卫帮忙岂不事半功倍?」
说完就准备带六王爷进院子。
我赶紧扶着受伤的胳膊从院子里跌跌撞撞跑出来。
「姐姐,姐姐,出事了!」
「怎么?」
「偷了传家宝的那个家贼,那个家贼···」
不等殷氏发难,六王爷倒是先一步捉住我的手臂,质问道。
「珍珠怎么了?你快说!」
沈清一把打开他的手,「区区一个奴婢,六王爷可是认识?」
深知还没到翻脸的时候,李宸咬着牙摇了摇头,「我,我只是···」
「只是刚才来的路上听殷氏娘子说起。」
「虽说是沈府内务,但未经审理便害人性命,怕会是冤枉了人。」
殷氏又冒出来帮腔,脸上藏不住的得意。
「没错没错,还是让六王爷带人看看才好。」
我心底明了,看来当初珍珠的身份,殷氏未必不知道。
甚至将珍珠之死嫁祸给沈清这一环,也少不了她的参与。
我故意面露为难之色,「六王爷人品我和姐姐自然了解。」
「但是,我姐姐院子里全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您身后这群人跟着一起进去,岂不是···」
六王爷听到这,直接一挥手。
「其他人在外等候,我单独···我带贴身婢女一同进去。」
殷氏赶紧上前,「我,我也陪王爷一同进去。」
16.
姐姐的院子比起沈府其他院子,略显简单。
四面厢房围合,中间则种着一棵正值花期的秋海棠。
可脚步匆忙的李宸,却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径直进了主屋。
他自带的婢子则翻找起厢房。
沈清拿起茶壶,为他倒上一杯茶,状若无意说道。
「我近日听说一事,刚好是与你有关。」
「什么事?」
「当年我提前回京述职,你独自带军却被伏击的事可还记得?」
李宸喝下半杯茶,掩去眼底的不自然,「当然记得。」
「你一时气盛,被敌军诱入腹地,前后夹击,三千精锐丧命,唯有你被山野流民所救。」
「是,为此我卧床半年之久,才被母亲的密探寻回。」
「当年你的救命恩人可曾寻到?」
「怎么突然提起当年?」李宸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当年我受伤之事,论起来确实与你提前回京有关,但我早已说过不怪你,你为何还抓着不忘?」
我一脸疑惑地看了眼姐姐沈清。
当年那场仗我也是知道的。
当时战局基本进入尾声,皇上以令急召姐姐回京。
不过是想将此等战功归于李宸。
姐姐当时留下的三千精兵本立于不败之地。
偏偏他孤军冒进,最后落得个群灭下场。
如今倒还敢将这一过错怪罪在姐姐身上。
沈清接收到我的眼神,笑了笑。
「那时候,我就和你说过。」
「领军者,不可独行,善军者,不可独断。」
不等李宸领悟其中意思,一把剑便横在了他的脖颈上。
「你看,你是不是又犯了同样的错?」
17.
原本宽敞的主屋里,现在倒显得有些拥挤了。
沈清拿剑架在李宸脖子上,殷氏瘫在地上,瑟瑟发抖,嘴里倒不忘叫嚣。
「沈清,你可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你是要置整个沈家于不顾吗?」
「你不想想你自己,你倒是想想你弟弟啊。」
沈清的剑依旧未动,只是看了眼殷氏。
「当年我十岁高烧,你与父亲置我于后院不顾。」
「那年沈墨出生,是我拿剑在父亲手中护住你们性命。」
「后来父亲出事,沈家只有幼子,是我出征沙场,为你们挣来着沈家大宅。」
「你说你不愿于姨娘们同住,我就费尽千金遣散她们。」
「你说弟弟身子弱,我就亲自去西北采摘灵芝。」
「就算我知道你不过是为弟弟谋划,我也愿意将皇位让于他。」
「可是,你却是如何筹谋我的?」
殷氏无话可说,只是反复念叨着沈家,念叨着沈墨的名字。
见她这般模样,想来已是半疯傻。
一旁的李宸还企图佯装镇定。
「清儿,你这是怎么了?」
「出来吧。」
躲在屏风后的珍珠这才出场。
见她完好无损,李宸眼中的激动不减。
「你没事!」
珍珠蹲在他面前看了看,「不愧是男主,果然帅气。」
沈清将剑往上抬了抬,「若是这张脸划了···」
李宸立刻求饶。
「清儿,若你是因为我和珍珠之事,大可不必生气。」
「我们之间全是救命之恩,根本无男女之情。」
「你难道不相信我?而选择相信这个奴婢吗?」
已经知晓剧情的我们三相视一笑。
他要是坦荡说清楚自己心意,倒也算条汉子。
可所谓的真爱,在性命和权势面前,也得往后放一放。
见我们不为所动,李宸一改害怕模样,竟笑出声来。
「你们不会以为我真是没准备来的吧?」
下一秒,主屋的大门被踹开。
18.
李宸带的贴身婢女,一个缠住屋外的苏孔武等一众侍卫。
一个直接破门而入,招式凛冽,直冲珍珠而来。
形势陡转,沈清起剑迎战已来不及。
只好将李宸一把推向我,自己提剑应战。
几番切磋之间,可以看出沈清招招留有余地,但那婢女次次下死招,一时打得还算有来有回。
我眼看李宸面露凶光,便觉不妙。
果不其然,他取出袖中自带的匕首,胁迫着我。
「快放我们出去,她的性命你们不要了吗?」
眼见沈清又一次出手,那婢女竟直接以身挡剑,只为命中。
沈清不过一个分神,便被那婢女伤了胳膊。
「姐姐!」
李宸的刀又往我脖子上压了压,刺痛之中,我感受到血液顺着脖颈流下。
沈清不得不放下剑来。
在婢女的护送下,李宸自以为赢了,拉着我向大门退去。
「你们胆子倒是大,敢来要挟我!」
「以为关上门我就没防备了吗?」
「这可是父皇专门选出的死士,你们算是个什么东西?」
我看向园中的那棵海棠树,树上原本空空如也的鸟笼里,此刻却有了一只鸽子。
倦鸟归家。
好兆头。
19.
「你们等着···」
身后的婢女刚打开院门,等着他们的却不是自带的金吾卫。
而是凌空一脚,直接将婢女踹飞。
「是谁!」
李宸拉着我回头。
又是一模一样的虎豹面具。
邱溟。
「邱将军快来救驾,他们他们这些乱臣贼子,想要谋反!」
「是吗?」
邱溟走上前来。
「那殿下可知道,这群谋反的乱臣贼子里,有没有邱某人的名字?」
饶我不用回头,也能猜到李宸此刻的表情。
上辈子的反叛军里,确实没有邱溟。
因为他的父亲站队沈清,有一个条件就是儿子不能参与其中。
但这一世,剧情有变。
原本借六王爷之势,潜入宫中刺杀皇帝的计划要变。
但改变这个昏君朝代的机会却不能等。
而带领虎豹营的邱溟,无疑是最佳选择。
宫内外军力合谋,何须潜入,直接杀进去就行。
所以,早在我们打开院门之前。
我们就放飞了院子里的信鸽。
就是为了防止此等事件的发生。
李宸仍旧不死心,「你别过来,你们都是一伙的。」
「再过来我就把她杀了。」
「就算死,也有人和我一起陪葬!」
我笑了笑。
「你说的人,不会是我吧?」
20.
不等他反应。
我双手握住他拿刀那只手,同时脑袋蓄力向后一撞。
趁着他头晕眼花之际,再双手用力,借助腰胯,给他一个过肩摔。
直到李宸倒在地上,被虎豹营的人摁住。
都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珍珠一脸仰慕地凑上来,「天啊,你也太厉害了吧。」
沈清则一言不发,只是掏出手帕摁住我的脖颈。
我乖巧地蹭了蹭她的手。
「都是姐姐教的好。」
「我教你防御和自保,什么时候教过你以身犯险?」
看着沈清严肃的表情,我只好装傻。
「姐姐,我腿软了。」说罢就伸手搂住她的腰。
沈清叹了口气,和一旁忙着抓人的邱溟点了个头,就将我抱了进去。
我躺在沈清的怀里,悄咪咪对一脸吃狗粮的珍珠比了个鬼脸。
当然,一时的撒娇有用。
这不代表沈清就不生气了。
21.
直到走进卧室。
她面无表情地把我塞进被子里。
又面无表情地替我掖好四个角落。
她刚准备起身,我赶紧伸手拉住她的衣袖。
「姐姐,你别生气了嘛。」
「是我错了,是我不该那时候上去挡的。」
「可是,你想想,珍珠要是被胁迫了,哪里能自己脱身呢?」
沈清依旧不说话。
「上辈子,你教了我很多,游泳、防狼技巧这些我都学的很好。」
「这辈子,我只是想,要是能用你教的帮帮你···」
沈清叹了口气,依旧向外走去。
我赶紧上前,一时不注意身子都探出了半截,脖子上凝固的口子又裂开来。
「你别动。」
沈清叹口气,「我就是去取个药,你好好呆着。」
我悻悻将手收回,「那你,不生气了吧。」
药就在梳妆桌上,她一边给我涂药,一边回我。
「我不是生气,就是···」
「我不希望你受伤。」
我点点头,握住她的手,贴在我的脖颈上。
「你知道吗?上辈子,我就是这样感受着你的心跳慢慢停滞。」
「但是此刻,我的心跳,就在你的手下。」
「我不会,绝不会让你感受那种痛苦。」
这是我第一次详细说起上辈子的事情。
沈清温热的手指就摁在我的脉搏上。
我的每一声心跳,就这样传递到这个和我并无血缘关系的姐姐手中。
「我知道。」
22.
叙旧的时间并没有很久。
既然现在已经扣住了六王爷,那反叛一事在明天必定会被捅到那暴君那里去。
此刻动手,就是最好的时机。
姐姐沈清和邱溟各自带上军队出发。
主母殷氏和弟弟沈墨被囚于沈家私宅。
珍珠被暂且安置在我隔壁厢房。
我在如此紧张的一夜里,却睡得格外安稳。
在一夜未停的风声、人声、喧嚣声中。
我回到了五岁那年。
那时候,沈父尚还在世。
我的亲生母亲一手牵着我,一手摸着肚子,笑吟吟走进了主母的房间里。
得了一块甜饼的我,被打发到后院自己去玩。
却误打误撞遇见了发着高烧的沈清。
我试着拉她出去玩,却拉不动。
在一堆听不懂的穿越、古代等词里,我只听懂了一个字「饿」。
我把手里的甜饼塞给她,却掉在了地上。
我捡起来,一点一点掰给她吃。
后来她好像醒了,又好像没有。
我只记得婢女的尖叫声、母亲身下的血红、堂中殷氏的笑。
而那块饼,混着泥土,埋到记忆的尘埃里。
23.
不到半个月,京城已经改换新颜。
沈家长女手刃暴君,成为历史上首位女帝。
邱溟一跃成为护国大将军。
苏孔武执掌金吾卫。
至于沈墨和殷氏,被安放在层层严守的冷宫中,终生不得出入。
而前朝的长公主、六王爷。
不等沈清做决定,就被暴君安排的老太监强塞了毒药。
那老太监被抓住时,还满脸堆笑,「皇上说了,他若死了,李氏皆要下去陪葬!」
站在京城最高的玄武门城墙上。
我看见,沈清曾向我描绘的一切都已如约实现了。
不远处的珍珠骑着马,向我挥挥手告别。
临走前她说,「如果这是体验另一种人生的最好机会,那为什么要去过书里已经被知晓的一生?」
「我不是为了重走一遍女主的路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我是为了成为自己的主角才来这里的。」
最后,她以闯荡江湖没钱为理由,找沈清拿走了一块御赐金牌。
「所以,你也要去过你自己的人生了吗?」
头戴凤皇之冠的沈清站在我身边。
我摇摇头。
对我而言最好的终点从不在江湖。
而是,在你身边。
———全文完———
来源:冬瓜看故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