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华北平原的春天总是来得艰难。民国初年，永丰村的李长庚蹲在地头，望着龟裂的田地，眉头紧锁。整整三个月没下雨了，连村口那条小河都干涸见底。他伸手摸了摸腰间仅剩的几个铜板，叹了口气。

华北平原的春天总是来得艰难。民国初年，永丰村的李长庚蹲在地头，望着龟裂的田地，眉头紧锁。整整三个月没下雨了，连村口那条小河都干涸见底。他伸手摸了摸腰间仅剩的几个铜板，叹了口气。

"长庚哥，要不要去镇上把老黄卖了？"隔壁的王二麻子扛着锄头路过，同情地看着他。

老黄是长庚家唯一的老黄牛，耕地拉车全靠它。这些年旱灾不断，村里不少人家都开始卖牲口，可长庚始终舍不得。

"再等等吧，说不定还有雨来。"长庚揉了揉眼睛，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老黄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轻轻叫了一声，用头蹭了蹭长庚的胳膊。

第二天清晨，长庚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开门一看，是村里的刘铁匠。

"长庚，快！你家老黄把王家的犁给撞坏了！"

长庚心头一紧，跟着刘铁匠跑到村西头。只见老黄正被王家人围着，角上还挂着半截断了的犁。

"这畜生发疯似的，把我新打的犁给撞断了！"王掌柜气得直跺脚。

长庚连忙赔不是："王掌柜，实在对不住，老黄平时最温顺..."

"温顺？今天它把我新犁撞断不说，还差点伤着我！"王掌柜不依不饶，"要么赔钱，要么卖给我！"

长庚蹲下身，轻轻抚摸着老黄的脖子，感受着它微微颤抖的身体。老黄低着头，眼中满是歉意。

"我...我没那么多钱..."长庚声音哽咽。

"那就卖给我吧！"王掌柜趁机道，"开个价，五十块大洋，不能再少了！"

长庚如遭雷击。五十块大洋，抵得上他家三年的收成。他看了看老黄，又看了看王掌柜贪婪的眼神，咬了咬牙："成交。"

回家路上，长庚牵着老黄，老牛似乎明白了一切，脚步格外沉重。路过村口的老槐树时，老黄突然停住，仰头长哞一声，声音凄厉。

回到家，长庚把卖牛的钱交给媳妇秀芹，轻声说："这是老黄的命钱。"

秀芹流泪了："早知如此，当初不如..."

"别说了，"长庚打断她，"总比饿死强。"

当晚，长庚辗转难眠。他走到牛棚前，看着空荡荡的角落，眼泪止不住地流。月光如水，洒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

第二天一早，长庚带着钱去了镇上的粮店。回来的路上，他看见路边有个老人躺在地上，满头大汗，面色苍白。

"大爷，您没事吧？"长庚上前扶起老人。

老人虚弱地睁开眼："谢谢你，小伙子。我这把老骨头...怕是不中用了..."

长庚心善，便把老人背回了自己家。经过几天的照顾，老人的身体渐渐好转。原来他叫陈三福，是个走南闯北的牛贩子。

"长庚啊，你这人心善，但太老实了。"陈三福坐在院子里，喝着小米粥说，"那王掌柜分明是故意找茬，想占你便宜。"

"唉，谁让我穷呢，"长庚苦笑，"再说了，老黄确实撞坏了人家的犁..."

"老黄？就是那头被卖掉的老黄牛？"陈三福眼睛一亮，"我见过它，在王掌柜家院子里。那牛眼睛里全是怨气，一看就是有灵性的畜生。"

长庚心头一震："您说老黄...有灵性？"

"可不是！我年轻时也贩牛，什么样的牛没见过。那牛对你家有情有义，你这样对待它，会遭报应的。"陈三福意味深长地说。

当晚，长庚做了一个梦。梦中老黄站在麦田里，仰天长啸，接着天降大雨，干涸的土地得到滋润。醒来后，窗外竟真有几滴雨落在他脸上！

第二天，村里传来消息：下了场透雨！村民们欢呼雀跃，奔走相告。长庚更是喜极而泣，跑到院子里跪下叩谢天地。

雨后的村子焕然一新，柳树抽出了新芽，田野里绿意盎然。长庚决定去王掌柜家赎回老黄。

"王掌柜，老黄我赎回来了，这是五十块大洋。"长庚递上钱。

王掌柜却摆摆手："那畜生昨天夜里突然死了。"

长庚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什么？"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半夜突然就断了气。"王掌柜摇头叹息，"真是晦气！"

长庚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他冲到后院，看到老黄躺在那里，眼睛还睁着，仿佛在诉说什么。他颤抖着手合上老牛的眼睛，泪水模糊了视线。

"老黄，是我害了你..."长庚哽咽道。

回到家中，长庚病倒了。高烧不退，恍惚间又见老黄站在雨中，向他点头告别。七天后，长庚奇迹般地康复了，但他再也没心思种地，靠打短工维持生计。

这年冬天，永丰村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雪。长庚和秀芹挤在破屋里，冻得瑟瑟发抖。就在他们绝望之际，门外传来敲门声。

开门一看，门口站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怀里抱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狗。

"好心人，给口吃的吧。"老人声音嘶哑。

长庚连忙把老人请进屋里，生火取暖，又端来热腾腾的粥。老人感激涕零，自称叫赵老汉，家里遭了灾，逃荒至此。

日子一天天过去，赵老汉渐渐恢复了体力。他见长庚为人忠厚，便说："我看你是个实在人，想教你一门手艺，你可愿意学？"

原来赵老汉年轻时是个木匠，手艺精湛。就这样，长庚跟着赵老汉学起了木工活。他心灵手巧，很快掌握了要领。

半年后，赵老汉要离开村子，继续漂泊。临行前，他把一套精致的木匠工具送给长庚："记住，人这一辈子，可以穷，但不能没骨气；可以苦，但不能没良心。"

长庚牢记师父教诲，开始走村串户做木工活。他的手艺越来越好，名声也渐渐传开。一年后，他和秀芹商量着盖新房。

就在新房即将完工时，村里来了个陌生人。那人看着正在建新房的长庚，眼睛一亮："这不是李长庚兄弟吗？"

长庚抬头一看，愣住了——眼前的人竟是当年的陈三福！

"陈大哥，您怎么来了？"长庚惊喜地问。

"我来收账啊，"陈三福笑道，"当年你欠王掌柜五十块大洋，后来他欠我二十块大洋，这么一抵消，你还欠我三十块大洋呢！"

长庚一听，顿时明白了陈三福的来意。他二话不说，从屋里拿出三十块大洋："这是您要的钱。"

陈三福接过钱，却迟迟不走："长庚啊，其实那老黄没死。"

"什么？"长庚震惊地看着他。

"那天夜里，王掌柜想宰了老黄卖肉，结果老黄发了狂，把王掌柜咬伤了。王掌柜一怒之下，把老黄关在柴房里不给吃喝，老黄就这样活活饿死了。"陈三福叹了口气，"不过，它临死前生下了一头小牛犊。"

"小牛犊呢？"长庚急切地问。

"我偷偷把它带走了，养在我家的牛棚里。这两年，我一直想找到你，把这头牛交还给你。"陈三福说着，从门外牵进一头健壮的小牛犊。

长庚眼泪夺眶而出，他抚摸着小牛犊的头，仿佛又见到了老黄。

"陈大哥，这些年您过得怎么样？"长庚感激地问。

"唉，一言难尽啊，"陈三福苦笑，"我到处漂泊，靠贩牛为生。前些年遭了劫匪，差点丢了性命。幸亏遇到了你师父赵老汉，他救了我，还教我做人要善良。"

原来，当年赵老汉救下的不止长庚一人，还有这位牛贩子陈三福。赵老汉的一番话，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

新房落成那天，长庚特意请来了全村人。他在院子里摆下酒席，感谢乡亲们的帮助。席间，他讲述了这段奇缘，听得众人唏嘘不已。

"所以说啊，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长庚举起酒杯，"虽然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庄稼人，但只要心存善念，终会得到好报。"

窗外，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这座新建的小院里，也洒在那头健壮的小牛犊身上。微风吹过，带来了远处麦田的清香，预示着来年的丰收。

长庚看着小牛犊，想起了老黄的点点滴滴。他知道，这份情谊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反而会像村口那棵老槐树一样，历久弥新。

夜幕降临，星星点缀着天空。长庚和秀芹坐在院子里，望着满天星斗，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他们知道，无论生活多么艰难，只要心中有爱，有情，就有希望。

而这，就是"牛情"的真谛。

来源：文学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