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25年8月初，西尔维娅.厄尔游出了水下实验室水瓶宫礁石基地(Aquarius Reef Base)的“湿走廊”。这里位于美国佛罗里达礁岛水下，深达15米。

地球是一个奇迹

环境｜美国

2025年8月初，西尔维娅.厄尔游出了水下实验室水瓶宫礁石基地(Aquarius Reef Base)的“湿走廊”。这里位于美国佛罗里达礁岛水下，深达15米。

杰出海洋生物学家西尔维娅.厄尔(Sylvia Earle)在海边长大，这片天地正是她丰硕成果的起点，她在这里奠定了探索与守护海洋的毕生志业。

时至今日，厄尔已经领导了100多次海洋勘探活动，记录下超过7000小时水下时长，著有190余篇科学论文，还发表了13部著作。1990年，她成为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的首位女性首席科学家，目前是国家地理学会驻会探险家。

远在诸多赞誉加身以前，她还是生活在美国佛罗里达州克利尔沃特(Clearwater)北部的一名12岁女孩，这里的潮水与红树林虬结的树根相接，海堤尚未破坏海岸线的风景。20世纪40年代晚期，海水一如其名，像玻璃般清澈透亮，鱼群和海草焕发着生机。

如今，那片海岸已然用水泥硬化、铺路和填筑，她儿时从家眺望的海湾景色，也被一栋高层公寓阻隔。曾被她一一记下每一个细节的葳蕤的水下草原已然薄得像一展拼接布，游鱼少却了太多，大片海底光秃秃地裸露着。

在美属维尔京群岛的大拉梅舒尔湾，西尔维娅.厄尔手上拿着一片海草在水下查看。1971年拍下这张照片时，厄尔正在参加“熔融石二号”(Tektite II)实验项目。实验团队全部由女性组成，她们在水下生活，同时推进研究，长达两周。｜摄影：BATES LITTLEHALES, NATIONAL GEOGRAPHIC

画面上，1991年时任美国环保局长的威廉·雷利(William Reilly)即将前往考察海湾战争引起的污染问题，正在与他交谈的是海洋和大气管理局首席科学家西尔维娅.厄尔。｜摄影：SISSE BRIMBERG, NAT GEO IMAGE COLLECTION

温哥华海岸附近，世界知名海洋学家西尔维娅.厄尔在潜水器里为拍照摆好姿势。｜摄影：NATALIE B. FOBES, NAT GEO IMAGE COLLECTION

2013年，西尔维娅.厄尔在摄像师面前发表水下演讲。除了进行科研工作，厄尔还为海洋保护大量发声。｜摄影：WOLCOTT HENRY, NAT GEO IMAGE COLLECTION

2017年，西尔维娅.厄尔与一条绿裸胸鳝在开曼群岛近海潜水时相遇。自孩提时代开始，厄尔就展露出了对海洋生物的热情，并将每一个个体区分开来。｜摄影：DAVID DOUBILET, NAT GEO IMAGE COLLECTION

2009年，西尔维娅.厄尔在开曼群岛水下优雅潜游。16岁时，她第一次尝试水肺潜水，自那以后，已累计了700多小时的水下时长。｜摄影：DAVID DOUBILET, NAT GEO IMAGE COLLECTION

2023年，在伦敦举办的国家地理探险者节上，西尔维娅.厄尔与海洋生物学家乔瓦尼·基米恩蒂(Giovanni Chimienti)、国家地理“原始海洋”项目实地考察负责人保罗·罗斯(Paul Rose)对话。｜摄影：ANNABEL STAFF, NAT GEO SOCIETY

2023年6月14日，在华盛顿特区的肯尼迪中心，西尔维娅.厄尔正在尝试虚拟现实(VR)眼镜。｜摄影：ELMAN STUDIO, NATIONAL GEOGRAPHIC

这里是她开始见证海洋深刻变化的地方。8月30日，厄尔刚刚90岁，她已用毕生时间试图阻止这种趋势。

“在我于20世纪50年代开始探索海洋时，就成了它的巨变的见证者，”厄尔说，“在我所经历的时代，我已看到海洋失去了一半的野生动物，在数量与多样性上都是如此。”

从海岸线上迈出的第一步，到打破纪录的潜海经历，厄尔一直生活在对海洋的奉献中。最初，她被那儿的植物吸引，压制海藻时兼具精准与轻柔，既满怀敬意又细致严谨——可以说这种认识方式贯穿她的科研事业。喜爱、好奇和难以抑制的探索热情今天仍载着她走入水中。

厄尔依然是海洋科学与政策方面的权威领导者。她正在推进的国家地理学会项目中，有两项致力于保护佛罗里达州墨西哥湾沿岸和莫桑比克海域的海水。同时，她的非营利性海洋保护计划“蓝色使命”(Mission Blue)所认定的多处“希望点”(Hope Post，海洋保护示范试点区域)还在继续寻找在哪些海洋区域建立海洋公园能带来最大保护影响力。

“我们在过去50年所掌握的知识，比以往任何时代都多，”她说，“然而，这半个世纪所带来的损失，亦是海洋历来所见证之最。”

在墨西哥湾自然海岸水生保护区，西尔维娅.厄尔从海底大草原收集海藻样本。这里靠近佛罗里达州水晶河。厄尔研究此处的海草与海藻已达60年之久，她所采集的大量标本均已收录于史密森尼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

西尔维娅.厄尔最早的科研工作有部分是收集和压制海藻标本。这些标本将加入她在史密森尼博物馆的藏品。她把实地考察笔记用作地点参考，以便返回现场采集更多样本。

在海面之下找到伙伴

87个夏天以前，在她还没有步入少年时期、搬入佛罗里达，也远未迎来职业生涯腾飞时，3岁的西尔维娅.厄尔蹦蹦跳跳穿过沙丘，来到大西洋镶连着大陆的边缘。小小的足印沿着新泽西的海岸线，印在潮湿的沙子上，她热情地踏入了大海。没有任何预警，裹着泡沫的海水突然拍过头顶，把她撞到在地。

这个时候，其他家庭多半要拉着他们的小朋友远离翻涌的激流，但厄尔的母亲却注意到了女儿明亮起来的脸蛋。她用双臂揽起西尔维娅，让她迎着咸咸的浪花轻轻摇晃，就在那一刻，她第一次看到厄尔眼中闪烁的光芒——那种如今人人都已熟悉的、每次她从海中归来时的神色。

2022年5月，西尔维娅.厄尔在水晶河国家野生动物保护区的三姐妹泉带着呼吸管潜水。“她看到了我脸上大大的笑容，于是放我跑回水中，”厄尔说，“从那以后，我不断地向海洋奔去。”

与生俱来的好奇心让西尔维娅对沙滩上形似头盔的古生物鲎产生了兴趣，它们被海浪冲刷了上来。当海滩上的其他人一边退开，一边大喊着“别碰它！”“它会蛰到你的！”(而它实际上不会)年幼的西尔维娅却凑上前去，她已然有所察觉：人们对海洋生物的看法需要被转变，它们不应被当成奇异而遥远的存在，而应被看作世界的奇迹。

那种对一切有生之物的最初的惊奇与共情，将在日后不断深入的研究中，定义厄尔探索与开创的终生壮举。早在彼时，西尔维娅留在沙滩上的稚嫩足迹已预示了她终将在海洋领域以及所有追随她征程的人们心中留下永恒的印记。

到了20世纪50年代，西尔维娅对海洋的迷恋开始逐渐明显起来。16岁时，她进行了第一次水肺潜水，它巩固了她与水下世界的纽带。1979年，厄尔的一次潜水为她赢得了“深海女王”(Her Deepness)的昵称，也向世界展现了她强大的感染力和探索地球未知的无限热忱。

在一次破纪录的无缆潜水中，她搭乘潜艇机头，下潜至欧胡岛沿岸水下381米，成为首位身着吉姆潜水服(JIM suit，一种能让潜水员为减压而暂停的加压潜水套装)探索深度突破千英尺(304米)的女性。

在阳光所能抵达之处以下，她与深海中的荧光世界相遇。

海湾扇贝(Argopecten irradians)是上百种依赖海草生存的物种之一。

胡须状的珊瑚打着旋儿向上生长。她伸出戴着手套的手，藻类形成一圈圈蓝色的光环，在水柱中闪烁、搏动。

“地球上大部分生物生长在黑暗中，那寒冷、高压的环境不适宜人类生存，”她满怀敬意地表述道，“我们容易想到能被阳光穿透的海洋上层，那儿也是水肺潜水者们的去处，于是我们以为，那儿的生物就能代表整个海洋。然而90%的海洋都在永恒的黑暗中，那里的许多生物会创造它们自己的光源。”

她在深海的研究只不过进一步照亮了她已然知晓的事实：每一个生命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

“在海水深处，这种感觉真正明确起来，”她说，“这条鱼不同于那一条，另一条，还有更多。我认识一条鳗鱼，它生活在那个确切的地方。对未知的探寻与揭秘让我深信，我们必须竭尽所能，保护生命、大地和海洋的原初肌理。”

芬霍洛韦河的入海口，即西尔维娅所称的“荒野海岸”，位于坦帕市和塔拉哈西市之间。这片土地守护着一段绵延321公里的原始海岸线，其未经开发的风貌受到严格保护，水下更孕育着墨西哥湾最大的连续海草床。

于气候危机中寻找希望

厄尔的足迹从佛罗里达的家乡迈向世界各地的生物栖息地，始终坚持为海洋保护而战，与此同时，她也在教导下一代科学家和讲故事的人。

当她长大的地方一度以沿岸海洋生命的消失让她看到巨变之显著，在附近地区，她找到了令人安心的迹象，证实她的努力并非无用。

2022年，厄尔时隔世纪在此造访位于坦帕以北2小时车程的水晶河。她所见之景，宛如偶遇大自然的“返校节”。不同于克利尔瓦特硬化的海岸线，这里依然保持着原始风貌：泉水清冽如昔，依旧汩汩涌出，汇入墨西哥湾。

潜游海面下方，她仿佛重回故友中间：海草随波摇曳，海藻为岩石涂上熟悉的青绿，水下世界依旧生机盎然。尽管前景严峻，佛罗里达的这一小片近海却为她带来了灵感的源泉。

“能为其他生物所不可为，是怎样的一项恩赐，”她说，声音里承载的敬畏来自一名尽己一生投入水下的探索者，“一只海豚可以潜入深海，但我们可以探触到更深的地方，还可飞上高天。我们如此幸运生逢此时，人类最伟大的海洋探索纪元刚刚开端。这是前所未有的机遇，固然伴随着惊畏与挑战，也同时赋予了我们一项特殊的责任。”

西尔维娅.厄尔在巴哈马群岛海底潜水。90岁的厄尔已经在水下度过7000多小时，探索全世界的海洋。在海洋保护事业中，她依然是一位权威领袖。

历数所有失去的生物，这项责任愈显尖锐。她提到全球鲨鱼和鳐鱼的消失(1970年以来减少了71%)、珊瑚礁的退化和继发的商业渔获减少(同期减少60%)以及工业捕捞造成的海洋生物锐减(研究模型预测，这种生产活动将在15年内让鱼群总量下跌80%)。

“你能看见陆地上发生森林滥伐，然后承认它是个大问题，而海面看起来却总是一尘不变，”厄尔说，“这就让人们很难意识到，如今的海洋较我初次探索并直接目睹其剧变之时，活力仅为往昔一半。”

另一方面，气候变化正在以史无前例的速度改变海洋。

过去100年来，全球海面温度已经升高了大约1°C，海洋酸化程度则增加了30%，正在威胁着整个海洋生态系统。

不过，即便目睹这一连串的损失，厄尔仍然怀抱坚定的希望。这一信念源于她毕生的观察：认识我们的海洋，是开辟更好未来的最佳途径。

“我们必须呵护海洋和整个自然生命体系，正如守护我们自身的存续，”她敦促道，“因为这正是我们赖以生存的根基。”

非营利组织国家地理学会致力于照亮和保护我们世界的奇迹，为国家地理探险家西尔维娅.厄尔、探险家兼摄影师小卡尔顿·瓦德(Carlton Ward Jr.)提供资助。

撰文：Avery Schuyler Nunn

摄影：Carlton Ward Jr., Wildpath

编译：绿酒

版式设计：钱思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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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国家地理中文网一点号